第23章 石匠+夜校(1 / 2)

一塊刻著陵城的碑,因為放在了城門口,便成了界碑。

這塊碑在沒有雕刻之前,平平無奇,沒有打磨,凹凸不平,但因為現在中間有了大大的陵城二字,便顯得格外的古樸宏大起來。

所有人在看向這塊碑的時候,都感受到了一種古老氣息的傳遞,好像在告訴大家,這是一座古老幽遠的城池,它已經存在很久了,風風雨雨中它在保護著這座城池裡麵的百姓。

“我很安心。”一個挑著豆腐筐的男人道:“你們有這種感覺嗎?我覺得自己在被人庇護著,所以很安心,我一定要好好的賣豆腐。”

“是啊是啊,我也很安心,好像戰爭已經離開我很遠了,隻要我努力的活著,將來肯定會活的很好的。”

“這是怎麼一回事?”

“肯定是因為有折蒼大人在,我們才會如此安心啊,你剛剛沒有聽她說嗎?諸邪退散!嘿,邪魔都不能入侵我們陵城。”

“要我說,折蒼大人沒準真是神仙,這塊碑就是那種仙器,專門收拾妖魔鬼怪的。”

……

人群中,百姓們你一句我一句,將這塊碑誇到了天上去,而在弓天逸的眼中,卻是一種挑釁。

諸邪退散?邪是誰?這小娘們明明是看著他說的!

孰可忍孰不可忍,他自從出山之後,就再沒忍受過如此大的屈辱!

他怒火衝衝,卻又不知道如何在對方籠著金光時,說出得意譏諷彆人的話,再者說,他剛變了臉色,便連自己的袖子悄悄的被洪天榮給抓住了,他笑著看向自己,但是目光中卻隱隱含著一股威脅之意。

弓天逸心中一驚,雖然說這次聖上讓他們來之前,是讓洪天榮為主,但是洪天榮十分會做人,一路上對他十分尊敬,導致他漸漸的對洪天榮失去了顧忌,而今天,是洪天榮對他第一次展露自己的威嚴。

弓天逸回望回去,不知道要不要給他這個麵子。思量之間,就見喬年已經哈哈大笑起來,道:“好,好——諸邪退散,天佑我陵城。”

“天佑我陵城——天佑我陵城——”

所有人喊起來,像極了過一個盛大的節日,折蒼也很高興,她今日晨間就將這塊石頭鑿成了石碑的模樣,鑿成之後,便有一種預感這塊石碑會帶著屬性。

沒想到真的有。

【係統:完成石匠課程任務,鑿出來的石碑可做界碑,庇護一城百姓。】

庇護兩個字,雖然還不知道它是如何庇護的,具體多大的掛,但有這個屬性在,無疑是讓她最安心的。

折蒼高興了,陵城的百姓高興了,但是不僅是弓天逸,就連洪天榮卻高興不起來。回到驛站裡麵,洪天榮走來走去,整個人都陷入了一種無人之境,他想,折蒼的力量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

之前從來都是聽人誇她,誇她是九天神女轉世或者直接下凡幫助世人,但是說句實話,洪天榮雖然對她十分重視,卻沒有覺得她的能力能高達如此地步。

今日這塊界碑,雖然隻是簡簡單單的一鑿,但卻反映出她在陵城的地位和絕對的權利。

“一個女子想讓自己的名聲快速的立起來,傳出去,確確實實說自己神女是比較快的方式,百姓們都愚昧,讓一點小恩小惠和小花樣迷惑他們並不難。”

洪天榮坐立不安:“但一個城池的界碑並不是那般輕易就能讓一個人豎起來,這代表著一個城池的臉麵,一般而言,則是城主帶頭,眾官隨後。”

“可是你看,她卻直接帶著一個女娃娃直接立了這塊碑,陵城的眾官員沒有任何異議。”

“雖然女娃娃是陵城少主,但到底是個女的,將來並不擔任大事,所以無足輕重,因此,她這樣做卻是直接將自己放在了城主的位置上。”

洪天榮對著弓天逸道:“屬官大人,你是怎麼想的?”

弓天逸並沒有其他的想法,其實在他心裡,這也算不得什麼過分的事情。畢竟,在一些偏遠小城,他們這些隱士有時候的權利淩駕於城主之上。

隻是折蒼做到了極致而已。

但是他可不會去讚美折蒼,隻道:“怕是南域那邊的隱士,專門學的是蠱惑人心的本事,說不定,還給這陵城的水源裡麵下了蠱,讓這陵城之人都聽話。”

洪天榮:“………”

他也不是沒有見過南域的人,哪裡就能下蠱後控製這麼多人,他搖搖頭,深覺自己這次考慮不周,竟然帶著這麼一個人出來行走陵城。

他當即決定什麼都不靠弓天逸了,還是自己去打探好。

他掏銀子,準備請陵城的幾個官員吃席,誰知道一個個的都推掉了。

他們還都不是敷衍,而是突然間,陵城整個城池都變得十分忙碌。

“我確實是沒有空,如今流民增加,我們得去登記人數,一個兩個的哪裡能忙的過來,洪兄,洪大人,不是我不願意,而是你今天之前跟我說,我可能還有時間,如今確實是沒有。”

洪天榮道:“那你就吃一頓飯的時間都沒有,怎麼,是看不起我嗎?”

那人就連連告罪,“是真沒時間,你若是覺得我騙你,便跟著我來,我帶你看看流民之數。”

洪天榮今天一直在城內,倒是沒有出城,於是跟著出城,瞬間被眼前數以萬計的流民黑震撼住了。

烏泱泱的全是人,他的手一點點捏緊,“你們陵城怎麼招來這麼多人?如此一來,規模可不是一個城池了。”

官員就笑嗬嗬的,“我們可沒有這個膽子,這些人都是送往烏塔子的,那裡四處都在搞基建缺人的人。”

洪天榮:“搞基建?什麼是搞基建?”

官員:“這是折蒼大人說出來的詞,說是基礎設施設備,比如說一個城池裡修路,下水道排水,還有各種工匠坊,唉喲,我也不太懂,不過細細品味之下,便覺得此詞十分的貼切。”

他說完就不理人了,忙的腳不沾地,作為一個大官,卻事事親為,洪天榮原本以為他是為了躲避自己而不斷的奔跑,做事,但是過了一會,卻見他跑的熟練至極,絕對不是今天臨時起意。

洪天榮終於忍不住,還是問出了自己心裡的疑惑,“你為何如此呢?”

官員渴得掏出水壺喝了一口水,道:“什麼為何如此?”

洪天榮:“你剛剛做的事情,直接讓下屬去做便也可以,為何要親力親為?”

官員便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這人是怎麼回事,為人為官,拿著朝廷的俸祿,怎麼能不為百姓們做打算?若是食君祿不為君分憂,豈不是成了吃白飯的?”

他搖頭道:“這可跟我們每日去看的為百姓做主,共同建設美好陵城貼紙不符合。”

洪天榮好奇,“什麼為百姓做主,共同建設美好陵城?”

此時正好到了下值的時間,他收起水壺,招呼大家下值,這才道:“我們邊走邊說吧,折蒼大人不認同盲目加班——就是增加上值時間,到了點做完事情便能下值了。”

現在他可學乖了,每說出一個新的名詞,就專門解釋一番,然後笑著道:“你剛剛所問,與其我說與你聽,不如帶你去看,我正要回去交差,便順道帶你去一趟。”

他們回道衙門,這下子不用官員說,洪天榮也知道了。因為這座看起來很大的府衙門上,就用白紙寫著這句話。

他在看見這句話後,瞬間便能理解是什麼意思。

“君如舟,民如水,水可載舟,亦可覆舟,我們作為官員,自然要愛民如子的。”

交了差,官員就見洪天榮還跟著他,道:“下了值也沒有時間,我今天約了漢字課,還得去學校夜校裡麵學習呢。”

這句話又讓洪天榮好奇心起,“是那種漢字嗎?你們如今都要學?”

官員懂他的意思,搖頭,“不是必須的,但是如今這世道,你想要在陵城做官,必須得要學吧?不然你跟大家說話的時候,彆人說幾個字,你都看不懂,再者說,以後肯定會有更多的漢字書籍出來的,如果我現在不學,將來怎麼晉升?”

然後看看左右,小聲的跟洪天榮道:“我勸大人也學,畢竟這種簡體字是折蒼大人帶來的,她這麼多的學識,好像無緣無儘,現在不學,將來等她回老家把更多的書籍拿來,若是獻給了朝廷,朝廷讓人去看,大人要是會還好,要是不會,不就傻眼了嗎?”

他說完就笑著走了,洪天榮跟在後麵,倒是被他的話所鎮住了。他走過去,也小聲的道:“折蒼大人,會將書籍交給朝廷?”

官員就笑了起來,“會吧?誰知道呢?但學無止境,多學一門字總是好的。”

洪天榮就跟著去了夜校。

夜校隻有這麼一所,教導他們識字的人叫張婉,是喬年的妻子,如今也是社區委員會管事的。

官員坐下去,掏出毛筆和紙,洪天榮坐在他的身邊,也遲疑的坐在了木椅子上麵。

這桌子跟他們之前的案桌有所不同,案桌是要跪坐的,但是這個桌子和椅子組合起來,卻是不需要跪坐,而是直接坐在了椅子上。

桌子比椅子又高一些,用來讀書寫字正好。桌子也不是平日所見的長桌,比起普通的桌子,這張桌子明細是做了一個屜子,如此簡單的設計,就讓整個桌子瞬間變得能藏匿住更多的東西。

正在慢慢的觀察,就見穿著粗布的小丫頭走過來,不好意思的看了他一眼,道:“這位老爺,昨日我坐在這個位置,屜子裡麵放了一張紙沒有拿走,可以將它還給我嗎?”

洪天榮往屜子裡麵一看,果然見著一張紙,隻是剛剛燭光太暗,他沒有看見。

他看向這個小丫頭,“你也來……來學漢字?”

小蕊點頭,“是,我和我爹在紙匠坊做事,白日裡做了事情,晚上就可以來學漢字了。”

然後拿著紙迅速的跑走,回去占了位置,見門口出現了自家阿爹,連忙喊:“李爹。”

李果子便連忙過來,“紙找到了嗎?”

小蕊:“找到了找到了,就在抽屜裡麵。”

李果子這才放心,“你今日就用紙練習吧?彆在泥土裡麵寫了,總要試試在紙上寫字的感覺。”

李果子和小蕊是來陵城半年的流民,雖不是父女,但是在陵城登記的時候,李果子還是將兩人的關係定為父女,這般也好互相照應。

他孤身一個,養小蕊養的也用心,如今還有人給他介紹媳婦,他卻沒有心思,做完事就帶著小蕊來這裡學漢字。

“雖然現在看著學漢字沒有用,但是等以後朝廷啟用漢字代替現在的官字時,咱們出頭的機會就來了。”

李果子認真的對小蕊道:“你多刻苦些,說不得以後還能有大本事。”

小蕊已經嘗到會識字的好處了,她就是因為會識字,才能直接分配到紙匠坊去算賬,不用去做苦力活吃苦。

於是鄭重的點頭,拿出筆墨紙硯,小心的放在桌子上,然後屏住呼吸,在紙上寫了一個蒼字。

這是折蒼大人的名字,她以前被折蒼大人救過一回,十分感激她,於是在紙上寫的第一個字便是蒼字。

旁邊的李果子也道了一句:“天而蒼。”

見他們寫個字如此的慎重,洪天榮慢慢的收回自己的目光,不解的問正在嘴巴裡念念有詞背誦什麼“阿伯色得額——”亂七八糟東西的官員,“如此平民,怎麼也能來這裡讀書?”

官員不滿他打斷自己背誦拚音表,埋怨的看了他一眼,這才道:“這是夜校,是折蒼大人辦的,隻要是願意來的,都可以來,反正是免費的,並不收取束脩,不過也不提供筆墨紙硯,權貴和富人來這裡,用的是自帶的筆墨紙硯,要是窮人家來,便帶一盆土,用棍子在土裡麵寫字。”

他看向旁邊的父女,道:“他們我知道,是這裡堅持最久的窮人之一,半年來都是用的沙土,昨日好不容易帶了紙來,卻舍不得用,走的時候竟然還忘記了。”

此時,人越來越多,穿著各類衣裳的人也多了起來。

有穿的珠光寶氣的婦人,有大腹便便的富商,有隨意裹著一件外衫的鐵匠——很明顯,因為他滿頭大汗的扛著一把鐵錘進來的,手裡還牽著一個七八歲的孩子。

屋子裡麵瞬間擠了起來,但是沒有人說話,即便有人說話,都是小聲的壓著嗓子,竊竊私語。

洪天榮就想再問問官員,卻見他早就已經閉上了眼睛,然後嘴巴裡麵念念有詞,明顯一副你彆跟我說話的架勢。

洪天榮尷尬地摸摸鼻子,然後無意間往後麵一看,卻看見了一個由紅色顏料寫的大大的靜字。

之所以認得是個靜字,因為旁邊還用官字也寫了一個靜字,兩個字排在一塊,有相似之處,倒是大概能猜得出來是一樣的意思。

洪天榮就閉嘴了,安靜嘛。

但是下一瞬間,就忍不住捂住了鼻子。一股子臭味傳了進來,一個漢子坐在了他的旁邊,大汗淋漓的,說話帶著氣喘。

見洪天榮如此,有些愧疚的道:“真不好意思,我賣完臭豆腐一般是要回家換衣裳的,誰知道今日耽擱了一些時辰,沒有來得及換。”

倒是官員笑著道:“沒事,最近天越來越冷了,你們在外麵擺攤不容易。”

漢子就感激的道:“多謝,多謝。”

他轉身過去,在自己的盆土裡麵拿出棍子,認真的複習昨日學過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