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門媳(3)(1 / 2)

從院門口到屋門口也就十幾步路的距離,顧溪還沒準備好,就聽見了趙母打簾子的聲音。

顧溪的心一下子提起來。見麵了後該說些什麼?她一點頭緒都沒有。

趙荊山察覺出顧溪的不安,他指頭在炕沿處扣了扣,等顧溪看向他,低低開口:“我娘來了,你若是不願見,就去西屋避一避吧。”

這怎麼行?顧溪當即在心裡否定了這個提議。

她以後還要在趙家待下去的,顧巧梅和趙母的關係已經很糟了,如果她這次再跑,關係肯定會更糟。畢竟是婆婆和兒媳,以後總有再見的機會,也需要互相依仗著,這關係能緩和還是儘量緩和。而且,趙母是長輩,把長輩丟下來自己走了的事,顧溪做不出來,她覺得彆扭。

“荊山,怎麼樣了啊?”正想著,趙母帶著劉大夫進了東屋。

趙母年近五十,兩鬢已經發白,看見躺在炕上的兒子,眼眶當即就濕了:“早上的時候不還是好好的嗎,怎麼就——”後半截沒說下去。

顧溪看著趙母向她走過來,心中天人交戰許久,鼓起勇氣衝她喚了聲:“娘,您來了——”

說完了,顧溪心裡打著小鼓等著趙母的回應。和氣生財,家和萬事興,顧溪心裡安慰著自己,就算趙母說些難聽的話,她也不必往心裡去,她得往以後看,以後的生活幸福才是真的,現在委屈一時就委屈一時吧。

這麼想著,顧溪心情開闊許多,她朝著趙母伸出了手:“您一路走過來累了吧,不如——”

顧溪眼睜睜看著趙母像是沒看見她一樣,徑直從她的身邊擦了過去。

顧溪:“……”剛才的矯情似乎是自作多情了。

屋裡的人不約而同感受到了這份尷尬,劉大夫輕咳了一聲,提著藥箱子去了趙荊山的身邊,給他看傷。

顧溪抿了抿唇,也跟過去。她倒沒覺得生氣或怎樣,她想通了這件事,就變得樂觀起來。趙母現在的不滿對著的都是從前的顧巧梅,但是她又不是顧巧梅,日久天長,會有改觀的那一天的,她不急,慢慢來。

自從趙母進屋之後,趙荊山就一直緊緊盯著她與顧溪之間的動向,見兩人竟然沒有打起來,他鬆了口氣,但看向顧溪的目光也帶上了淡淡的疑惑。他這個小妻子,今日的變化好像太大了一些。

顧溪沒注意到趙荊山看她眼神的變化,她的眼睛一直盯在劉大夫的手上,看他給趙荊山檢視了傷口,又敷了藥。不知他手裡拿的是什麼藥材,小小一瓶白色的粉末,灑在傷口上,血沒一會就止住了。

“沒什麼大事,骨頭也沒斷,就是血出得多了點,吃點好的補補就成了。”約莫不到一刻鐘,劉大夫站起身去桌邊寫藥方,“不過到底是傷筋動骨一百天,這段時間記得好好休養,儘量彆下地,免得落下後遺症。”

趙母聞言大喜過望,合掌放在胸前,不住地念著阿彌陀佛,顧溪一直提著的心也放了下來。

幸好骨頭沒斷,要不然在醫療不發達的古代,就算接好了恐怕也要落個跛腳,萬幸萬幸。

那邊,劉大夫很快寫好藥方,問:“你們誰跟我走一趟,抓了藥送過來?”

一直沒出聲的虎子舉起胳膊:“我去,大夫我去!”

劉大夫點點頭,領著虎子出了門。

見趙荊山沒事了,順子和另外的一個男人與趙母寒暄幾句,也告了辭,屋裡一下子空蕩下來。

吳茂本想著拉著李嫂子也回家去,李嫂子暗中瞪了他一眼,口型道:“等等,還有事呢。”

“還能有啥事,家裡飯還沒做,這都不早了。”吳茂皺了皺眉頭,“趕緊回家,孩子還餓著呢。”

李嫂子不願,拉扯他小聲道:“還有事——”

顧溪看過去,不知道李嫂子說的還有事是什麼意思。她瞥見趙荊山乾裂的嘴唇,想起另一件事,這麼長時間了趙荊山還沒有喝口水,該渴壞了吧?這男人也真是的,什麼都硬挺著,不說。

顧溪取了炕桌上的一隻小碗,想去廚房給趙荊山盛碗水來。

她走了還沒兩步,趙母忽然開口:“確實還有事。”

顧溪的腳步一頓,回頭等著趙母的下一句話。

“茂子,你幫大娘一個忙,再背荊山一程,把他送回家去養傷,行不行?”

這話一出,李嫂子眉梢挑了挑,嘴角露出了然的笑意,看吧,她就說這事還沒完。

但顧溪愣了,趙荊山也愣了。

“娘,您這是什麼意思?”趙荊山撐著胳膊坐起來,啞著嗓子道,“我現在不就是在我的家嗎。”

趙母壓著火問:“你的家在哪裡?”

趙荊山沉默一瞬:“這裡。”

“你糊塗!”趙母聲調驟然高了起來。

她從進屋來就一直壓抑著的怒火驟然爆發了似的,轉身指著顧溪嗬斥道:“你留在這裡乾什麼,你看看這個女人,她能照顧好你嗎?你看她那副好吃懶做的樣子,她沒了彆人幫她自己都活不下去,怎麼,你是想讓她趁機害死你嗎?你想讓我和你爹白發人送黑發人給你送終嗎?你我怎麼養了你這麼個糊塗兒子!”

顧溪被她嚇了一跳,她知道趙母對顧巧梅的成見大,但沒想到竟然這麼大。

“娘,您彆說了。”趙荊山額頭的青筋猛地一蹦,隱忍道,“我沒法和您回去,我是個三十歲的人了,我有家室,怎麼能搬回家裡讓我的老母親照顧我,您這是讓鄰裡鄉親怎麼看我?再者說,您都快五十歲了,該享清福的年紀,要是讓我躺在炕上看您為了我忙進忙出的,我這心裡得是什麼滋味,就算您做了飯,我也吃不下去。”

趙母氣得淚眼汪汪:“你怎麼這麼固執啊!”

顧溪愣愣地看著這對母子吵架。

她是理解趙荊山的,趙荊山是個責任心極重的男人,從他對顧巧梅的態度就可以看得出來,他也是個孝順的人,讓他搬回趙家看著趙母伺候他,對趙荊山來說可能比死了還難受。但是顧溪也不能否認,在聽趙母說要將趙荊山接走的那一刻,她的心跳得快了一瞬。趙荊山如果離開,對她來說,無疑是件好事。

照顧一個傷了腿的陌生男人,即便顧溪已經做好了完全的心理準備,也還是有些焦慮的。而如果趙荊山回到趙家,她的負擔會減輕許多,他也會得到更好的照顧。並且,顧溪想,就算趙荊山搬走了,她也是有機會補償他的,她可以不時地去趙家看望他,力所能及的事她也會做,不會白吃他的飯。

這是個兩難的選擇,但是哪一條路對她來說更好,顯而易見。

“巧梅。”趙荊山忽的叫了顧溪一聲。

聽到趙荊山的聲音,顧溪沒來由地一陣心虛,她抬頭望向趙荊山,儘量讓聲音平穩:“嗯?”

“我就是傷了一條腿,另一條還是好好的,拄著拐杖也能走。”趙荊山說著,看向顧溪的眼神含著淡淡的祈求,“我不必你為我做飯這些,也不用你不眠不休照顧我。隻是偶爾的需要什麼東西的時候,若你方便就勞煩你遞把手,你看行不行?”

顧溪的心裡酸得厲害。

趙荊山這樣的男人,他能夠放下麵子對她說這些話已經是極限了,他心裡應該是極苦的。

“不用旁人照顧你,我還沒死呢。”趙母說著,已經取了一個包袱皮,動手開始收拾衣裳,“聽我的,咱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