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門媳(4)(1 / 2)

晚飯到底是從隔壁的李嫂子家借的,婆婆丁燉豬肉。

說是個肉菜,但是湯麵上飄著的全都是碧綠色的婆婆丁,也就是蒲公英,整碗湯裡都撈不出三塊肉。

顧溪第一次吃這種野菜,有點苦,但是很清香,可能是餓了,她吃得很滿足。

趙荊山也吃得很滿足,他本就不是個挑食的人,顧溪就算不去借菜,隻給他吃鹽水土豆,他也能吃得很飽。顧溪捧著碗,看見趙荊山像喝粥一樣喝掉他的那半碗野菜,先是傻眼,而後笑著小聲道了句:“真好養活。”

趙荊山沒聽清,抬起臉問了句:“嗯?”

“吃你的吧。”顧溪又給他剝了一顆土豆,“吃飽了快點睡覺,趁著藥勁兒還沒過去。”

劉大夫給開的藥裡有鎮痛的藥材,但是也就能堅持一兩個時辰,要趁著這段時間趕緊睡覺,若不然腿疼了,怕是翻來覆去也睡不著。

趙荊山沒有再說什麼,他折騰了一天也疲憊極了,吃好了飯躺下去,沒一會就輕輕打起了鼾。

趙荊山睡著時,顧溪的土豆還沒吃完。她聽見鼾聲看了趙荊山一眼,柔暗的燈光下,趙荊山的五官更顯得棱角分明。顧溪心道,他其實算是個好看的男人,隻不過不太符合年輕女孩的審美。這麼想著,顧溪把剩下的半顆土豆放回盆子裡,吹滅了燈。

摸著黑將碗筷和炕桌都收拾好,顧溪躡手躡腳地走出去,邊輕輕關上了門,洗漱後回了自己的西屋。

北方人家睡炕上的時候,要先鋪一層褥子,再蓋被子。

躺在硬邦邦的青花褥子上,天色已經不早,但顧溪翻來覆去兩下,睡不著,她覺得渾身都不舒服,好像在被蟲子咬似的。顧溪閉著眼,揪起一撮棉花揉了揉,歎了口氣。顧巧梅到底對這個家有多不上心,這棉花怕不是七八年都沒有重新彈過曬過,已經硬了。

顧溪想起隔壁的趙荊山,她這邊的褥子不舒服,趙荊山那邊應該也好不到哪裡去。

顧溪閉著眼迷迷糊糊地念叨著,等過幾天有空了,得把家裡的棉花都拆了,找棉花匠去彈一彈。覺都睡不好的話,這日子可怎麼過?

……

月上中空的時候,趙荊山和顧溪一個住在東屋,一個住在西屋,都已經睡熟了。

村西頭的高粱地裡,張玉宸吹著冷風等到兩眼發酸。

“怎麼還不來?怎麼還不來?”

張玉宸肩上背著個打著補丁的藏藍色包裹,一會在田壟之間焦急地走來走去,一會又抬腳憤怒地踹上一旁的高粱杆。

折騰了快兩個時辰,張玉宸累得實在站不住了,雙手捂著臉蹲在地頭歇了一會,嘴裡喃喃念叨著:“顧巧梅,你說了要和我今晚走的,你可彆騙老子?賤女人,蠢女人!”

時值五月,夜晚的田間還是有些冷,張玉宸抱著胳膊縮成一團,吸著鼻涕盯著高粱地發呆。無數的高粱葉子像是重重鬼影,被夜風一吹發出簌簌的響聲,張玉宸漸漸害怕起來,忽的想起這片地方是前朝的戰場,不知埋著多少冤魂,臉色更加發白。

正此時,不知哪裡飛來一隻灰鳥,嘎嘎叫著落在了張玉宸的頭頂,張玉宸終於“哎喲”了一聲,褲子差點嚇得尿濕,抱著包袱連滾帶爬地逃走了。

五月的天已經亮得很早,沒幾個時辰,家家戶戶就做起了早飯。

張玉宸頂著兩個烏黑的眼圈,半死不活地拖著腳走到了趙家的門口,一抬眼,看見了趙家房頂冒出來的嫋嫋炊煙。

房門忽然打開,露出顧巧梅那張熟悉的臉,手裡端著一盆水正往外潑。裡頭好像有誰叫她,她應了一聲,急匆匆關了門往回走,裙擺被門夾了一下,她重新把門打開扯了扯裙子,才又回去。

舉止形容均是自然,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那樣,甚至還穿了一件新衣裳。

張玉宸越看牙齒咬得越緊,好啊,他在田裡枯坐了半夜等她,顧巧梅卻是根本就不記得有這件事了!

張玉宸恨恨地把手裡的包裹丟在地上,又跳上去踩了兩腳,心裡的火才泄出去一點。

他盯著趙家緊閉的房門,惱怒地罵道:“顧巧梅,你敢耍我?你等著,我一定要你身敗名裂,我要你好看!”

……

顧溪早就把顧巧梅要和張姓書生私奔的事情忘在了腦後,她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怎麼才能把這個小家經營得更好。

既然選擇留在了趙家,就不能再像從前的顧巧梅一樣放任自流,這麼好的房子,這麼全村數一數二的條件,至少得收拾得像個樣子吧。

抱著這個念頭,顧溪天剛蒙蒙亮就睜開了眼睛。她把昨天顧巧梅穿的那件胸前滿是油漬的青色布衫扔在一旁,選了件乾淨的桃粉色衣裳,又在妝台前頭梳了個妝。

妝台上也都是灰塵,但是顧巧梅應該是個愛美的,妝奩子裡簪子步搖倒是有很多,隻不過看著都臟臟舊舊的。這種金飾銀飾本該是耐臟的,但顧巧梅似乎不太愛洗頭,所以才泛著油光。想到這,顧溪忙去找了個盆子來,倒上溫熱的水,把那些首飾一股腦都丟進去,隻留下一根桃木簪子挽頭發。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