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奪走身份的無鹽宮婢(1 / 2)

宴席中途, 柳西瓊因身子不舒服而提早回了棲霞宮。

秦縝雖麵上仍舊溫和模樣, 心卻是沉入了無底深淵。

沒了心思繼續宴席, 一心熬著怒意結束去找柳西瓊問個清楚。

待結束之時, 秦縝卻是被太後留了下來。

“皇帝此事決定如何決斷?”太後淡淡看著神情無異的秦縝,卻深知他內心所想。

秦縝自知瞞不過太後, 將臉上柔和的笑瞬間收斂起來, “此事兒臣想聽聽瓊美人如何說。”

“瓊美人回去後,哀家命了三個院判去為她診脈,查出的結果都為三個多月。皇帝你還在猶豫什麼?”太後微歎了一聲, 看來秦縝是被柳西瓊迷惑的不輕, 她作出如此穢亂宮闈之事,秦縝的心還偏向於她。

秦縝從首座站起了身, 陰沉著臉輕描淡寫道:“母後誤會了,兒臣並未猶豫。”

“即使如此, 母後都替你準備好了。”

太後拍了拍手, 幾個太監從屏風後麵走了出來, 紛紛捧著紅底托盤,上麵擺著一碗黑澄澄的藥液、白綾、裝有鶴頂紅的玉瓷瓶。

秦縝臉色一僵,“母後……”

太後抬眼看向他,話語中帶著篤定, “縝兒,柳西瓊穢亂宮闈、妖言惑眾、蠱惑人心,此女留不得。”

秦縝躬身揖手堅持道:“此事還請母後允許兒臣自行解決。”

他直起了身,便絲毫未加猶豫地走出了殿門。

太後看著秦縝的背影, 長長地歎息出了口。

她這個兒子她清楚地很,雖然往常很多事都非常果斷,可到了柳西瓊的事卻優柔寡斷了起來,這是將柳西瓊真正放在了心上。

她眸中閃過一絲冷意,她決不能讓秦縝擁有軟肋,既然他無法決斷,她便替他決斷。

秦縝踏進棲霞宮之時,柳西瓊正坐在梨花木圈椅中拿著紫毫筆一筆一劃地抄寫著佛經。

昏黃的燈落在她的麵容上顯得溫婉又恬靜,讓人不由覺得心情安逸起來。

秦縝怒意在胸腔中蓬勃著,心卻絞痛了起來。

聽見動靜的柳西瓊未抬起頭繼續專著地抄寫著佛經,兩人似乎心有靈犀一般默契地沒有說話。

知道她筆尖落在澄陽紙上完美的寫完最後一個字,她方才將紫毫筆放在了筆架上,清秀恬靜的臉龐上染上輕輕淺淺的笑容,柔聲道:“答應給太後的十卷佛經終於抄錄好了,陛下要來看看嗎?”

秦縝不知道柳西瓊是以什麼心態,竟能夠在這種情況下還依舊淡定自若。

這些日子她的每一抹笑意每一個神情都帶著欺騙的目的,就連她所說的“爭奈相思無拘檢,意馬心猿到卿卿”都是騙他的。

秦縝快步踏了過去,惱怒地將桌上的佛經掀在了地麵上,一把拽起了她白皙纖細的手腕。

柳西瓊擰著秀眉,輕輕柔柔地責怪道:“陛下,這是妾身辛辛苦苦抄寫了一個多月的佛經。”

秦縝拽住她的手腕,讓她的身子與自己貼的更近,聲音壓得低低的帶著些許沙啞和沉痛,“孩子究竟是誰的?”

想起那日袁沁和林侍衛交纏在床上的場景,他當時的心未有任何漣漪,可若是那人換成了柳西瓊,他隻覺得整個人都要發狂。

明明知曉答案,可還是問出來……秦縝不知曉自己到底是在不甘心什麼。

柳西瓊秀氣的眉毛舒展開來,抬起盈盈水眸與秦縝對視,輕聲道:“是陛下的。”

她聲音帶著篤定,神色未有任何異常。

秦縝微抿住薄唇,眸中不由閃過一絲失望。

她竟是連這個時候,還在硬聲欺騙著自己。

秦縝換了個問題,“柳西瓊,這些日子你是否都是在利用寡人?”

他喉頭發澀,卻是問不出她是否愛自己的話語。

秦縝黑沉的眼眸緊緊盯著柳西瓊,俊逸堅毅的麵容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隻要她肯軟言軟語,林侍衛不過是她與他相識之前的人,他可以不追究。

柳西瓊睫毛微顫了下,將睫毛垂下來掩下眸中的淚光,低聲道:“妾身沒有,妾身是真心想要和陛下在一起。”

秦縝微鬆了口氣,最是見不得她這副模樣,一下子心就軟了下來,可濃濃的恨意連綿不絕深深地刺痛著他。

他將她的手腕放下,背對著她輕輕拍了下手。

櫟忍端著紅底茶盤進了來,茶盤上是一碗黒澄澄的藥液和一條白綾。

秦縝沙啞著聲音道:“隻要你將這碗落胎藥喝下去,以往的事寡人可以既往不咎。”

這一碗落胎藥下去,柳西瓊與那男人的關係徹底切斷,他會仍舊待她如往常一般寵愛。

柳西瓊眸光淡淡瞥過茶盤上的藥和白綾,知曉若是不喝落胎藥,那條白綾便是為自己準備地。

隨即她又望向秦縝背影,仍然堅持道:“妾身肚中的孩子是陛下的。”

秦縝微抿住唇,吩咐著櫟忍道:“櫟忍,伺候美人將落胎藥喝下去。”

他抬腳往外走去,柳西瓊看著他的背影即將踏出殿門,忙開口道:“八月十五,江南行宮,吟雪樓內。當時妾身奉姑姑的命令去拿陛下換洗衣裳。”

秦縝身子猛地一顫,頓住腳步不敢置信地問道:“你說什麼?”

柳西瓊眸中盈盈盛滿了淚,終於溢了出來滑落在臉頰上,“那一晚是妾身,不是袁沁。”

秦縝側過身看向她,見著她梨花帶雨的模樣,他有些不忍心地撇過了頭,低聲道:“為什麼現在才說?”

“正是因為怕陛下不相信,妾身方才決定隱瞞下來……可誰知……”柳西瓊白皙纖細的手撫上小腹間,淚珠掛在了長長的睫毛上,睫毛微顫的時候滑落了下來。

她微垂著首輕聲道:“竟是那一日,妾身懷上了陛下的孩子。”

“如今袁沁身死,死無對證。”秦縝硬下心腸來冷聲道。

他生性多疑,寧可錯殺一千,也不放過一個。

縱使今日他勉強說服自己相信柳西瓊便是那一日的宮婢,可今日之事那傳言之事便像一個魚刺硬生生地卡在喉嚨處,上不來也下不去。

今日宴席上雖然櫟忍一句話勉強將此月份不對掩蓋了過去,可明眼人一瞧便知此事有蹊蹺,櫟忍所說不過是給了眾人一個台階下。

可以後呢?就算這個孩子真的是他的,他人要怎麼想……怎麼看待這孩子,又怎麼看待他。

往後他又該如此待這孩子,又該以什麼眼光對待柳西瓊。

柳西瓊有些不可置信地抬起頭來看向秦縝,一貫溫柔的聲音現在微顫著,“陛下,您不相信妾身?”

秦縝閉上了眼睛,隨即睜開時眸中恢複了堅毅果斷。

他走回殿中端起紅底茶盤上的落胎藥,舉至在柳西瓊眼前柔聲勸道:“西瓊,往後我們會有更多的孩子,把這藥喝了,從今往後寡人便全心全意相信你,給予你以專房之寵直到你再重新有個孩子。”

柳西瓊幾不可見地微蹙起了眉頭,心沉入了深淵之下。

她雖深知秦縝多疑……竟沒想到他是這般決然,直接要將所有懷疑的源頭扼殺掉。

縱使知曉柳西瓊或許就是行宮那夜的宮婢,就算是把風聲放出去,可他人隻當是為了掩飾這孩子月份不足的借口。

或許對於她和孩子,秦縝更在意的是外人的眼光。

柳西瓊抿住唇角看著秦縝手上那碗黑沉沉的藥,如今原身一個願望已經實現,剩餘的便是消除怨氣。

除了袁沁,原身怨的是什麼恨得是什麼?

她或許也怨著秦縝,怨恨他當初的冷漠旁觀,更怨著他是她一切的不幸的源頭。

可她也愛著秦縝,愛到自卑愛到甚至不敢看他。

柳西瓊常年待在浣衣局陰濕的房間內,身子早已寒涼無比,加之懷孕初期又慘遭被袁沁虐待,能勉強生出孩子已是萬幸,孩子一出世她便力竭的死去。

西瓊雖然到每個世界做任務為原身完成心願,可原身原本的壽命她是怎麼也改變不了的,這意味著……這個孩子一出生,這副身子也走向人生的儘頭。

上一世袁沁不顧太醫診治這孩子先天不足,便強行讓柳西瓊生出來。

孩子一出生便淪為袁沁晉升的工具,卻因先天不足不過兩年便早夭而死,袁沁還甚至因為此獲得了不少秦縝的疼惜和關注。

這一世這孩子或許便也是這個命運,縱使生出來也是無爹無娘,此生注定得不到善終……又何必讓他來這世間徒遭一副罪。

柳西瓊楚楚可憐的臉龐上更是蒼白了許多,她顫著手接過秦縝手上的落胎藥,“若這是陛下所要的,妾身便成全您。”

秦縝感受到手中突然輕的力量,不敢再去看柳西瓊臉上的傷心難過,狠著心腸轉身吩咐著櫟忍,“看著瓊美人將藥喝下去。”

便壓抑著心如刀絞的疼痛,快步走出了棲霞宮上了轎輦,“往前隨便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