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1 / 2)

江芸芸抬頭去看, 隻見二樓臨窗位置邊坐著一個年輕人,這人長得並不出眾,隻是有一雙格外細長烏黑的眉毛,配上眉宇下明亮溫和的眼睛, 在古樸沉悶的茶樓裡安靜坐著, 好似一塊溫潤微光的美玉。

“相逢即是有緣,兩位小友不妨一起上來。”那人垂眸注視著江芸芸, 笑臉盈盈。

江芸芸想了想, 果斷拉著顧幺兒跑了。

“菜菜菜!!”顧幺兒走了幾步, 慌亂扭頭對跑堂用力招手,“我去二樓了,我在二樓了,給我送二樓去。”

“好好好,客人小心腳下。”跑堂連忙說道。

樓下的人見狀隻好罵罵咧咧散開了。

江芸芸上了樓,一眼就看到那個仗義執言的男子。

他大概有二十七、八歲的樣子, 穿著淺灰色的衣袍, 腰間係著的也是普通的皮質腰帶,連著玉佩都沒有懸掛,節儉到近乎苛責。

那人見了江芸芸起身, 微微點頭示意。

“小友是來考試?”他親自為兩人倒了一盞茶, 笑問道。

江芸芸搖頭:“我是來陪朋友考試的。”

“原來如此。”那人含笑點頭,不再追問,“在下姓王名承裕, 字天宇,敢問小友姓名。”

江芸芸想了想老實交代:“在下姓江名芸,字其歸。”

王承裕一怔,隨後驚訝地打量著江芸芸。

江芸芸被看得不對勁, 突然想起王守仁之前幾次三番的話——‘出門小心被敲悶棍’,頓時警覺起來。

“你就是黎公的小徒弟,李學士的小師弟。”王承裕突然笑了起來,這一笑,眉眼間的溫和便多了絲成人間的客套和試探。

江芸芸猶猶豫豫點頭:“您是認識我老師?還是我師兄?”

王承裕仔仔細細打量著她,隨後舉起茶盞,敬佩說道:“聽聞過黎公雅名,見識過李學士文采,所以早早聽聞過江解元風采,今日一見名不虛傳。”

江芸芸嚇得連忙舉起茶盞:“不敢不敢。”

顧幺兒歪了歪腦袋,也裝模作樣舉起茶盞來,甚至也想和他們碰一下。

王承裕見狀,杯子下滑,也和他碰了碰。

顧幺兒眼睛一亮。

王承裕輕笑一聲:“這個小童可是鎮遠候顧溥的獨子顧仕隆?”

顧幺兒連連點頭,自來熟湊過去問道:“你認識我?”

王承裕搖頭,和氣說道:“去年年前侯爺入京述職,遠遠見過一麵,您瞧著和侯爺頗為相似。”

顧幺兒摸了摸自己的臉,又看了看江芸芸的臉,隨後小聲嘟囔著:“我才不要長得像我爹呢。”

我爹長得五大三粗的,整天胡子邋遢的,他才不要。

他要和江芸芸一樣,又乾淨又臉白,娘說這樣才可以找到媳婦。

江芸芸眼疾手快,拿起一塊糕點哄道:“你不是餓了嗎,快吃吧。”

顧幺兒立馬被轉移注意力,捧著糕點開吃,小臉吃得圓鼓鼓的。

“解元的文章,某看過好幾篇,真算得上是字字珠璣,一氣嗬成,明年為何不試水會試?”王承裕好奇問道。

江芸芸連連擺手,認真說道:“我想要再精進一些,我從未出過揚州,也不認識其他讀書人,早早就聽聞北地文風更是古樸大氣,學生也大都以文見長,就想著再讀書幾年,見識見識各地風土人情,不急於一時。”

王承裕沉默著,隨後敬佩說道:“李學士一直說您讀書格外刻苦,不僅是天賦上的驚人,性格上更是堅毅,今日才明白所言不虛。”

江芸芸不好意思地擺了擺說:“師兄過譽了。”

“那其歸之後打算在哪裡讀書?”王承裕問道。

“國子監。”江芸芸想了想,突然又說道,“我師兄說等考好試就帶我去報道。”

王承裕沒說話,隻是眼波動了動。

“不好嗎?”江芸芸試探問道。

王承裕隻是笑說著:“國子監學員眾多,想來能找到其歸趣味相投的。”

江芸芸看著他,哦了一聲。

——國子監魚龍混雜,你好好分辨一下。

“剛才聽其歸的意思,好像對如今京城議論紛紛的政策似乎頗有見解。”王承裕話鋒一轉,和氣問道,“其歸的策論我看過一篇,是關於生財之道的那篇,那句‘國足則民足,仁者以財發身,不仁者以身發財’,確實非常彆致。”

江芸芸吃驚,沒想到課堂上的作業也能傳出去。

“這是一次李學士在詩會上說的。”王承裕解釋道,怕他為難,又說道,“其歸若是不願便算了。”

“不不,我也是不懂朝政隻是隨意想到,這兩件事雖說都涉及錢財,可一個是飲鴆止渴,一個是斷臂求生,一個看似短時間內拿到大量的錢,但邊境將士的生活自此難以保證,一個雖說目前少了一大筆錢,但有助於後期官員隊伍整頓。”

王承裕聽得連連點頭,麵露欣賞之意。

江芸芸摸了摸腦袋,突然湊過去問道:“師兄平日裡都是怎麼宣傳我的?”

她撲閃著大眼睛,炯炯有神地盯著他看。

王承裕目光一凝,猝不及防看到漆黑瞳仁中自己的身影,楞在遠處。

李學士說的小師弟,穩重,大氣,出口成章。

可他現在見到的江解元,和氣,活潑,古靈精怪。

——好像有點不一樣。

江芸芸見他遲遲沒說話,遺憾收回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