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2 / 2)

江芸芸麵無表情拿起他的卷子:“我現在是你的考官。”

她一邊說,一邊在他的卷子上劃下第一道橫。

王守仁大驚失色,手指在她麵前無助地撲騰了一下。

“好狠心啊。”

黎循傳開始抽自己要改的卷子,一臉祈禱:“我不要最後一個。”

“不求第一,但求不墊底。”祝枝山破罐子破摔。

“有這麼恐怖嗎?好久沒讀書了,第一次考試考差了很正常吧。”王獻臣一邊說著,一邊悄悄看了眼江芸芸。

江芸芸和和氣氣地做了一個手起刀落的手勢。

所有人都縮了縮脖子。

卷子要當場交叉改完,兩人閱卷,最後結算出分數,也就是紅圈最多的人,要是紅圈持平,就看紅線哪個人更少,畫上紅線就是寫得不好的意思。

花了半個時辰,卷子也都批改完了。

前三名的毛澄,顧清和王獻臣,最後三名是祝枝山、徐經和王守仁!

江芸芸盯著吊車尾的名字,大為吃驚:“你怎麼是最後一名啊。”

王守仁看著布滿紅線的卷子,幽幽說道:“我怎麼知道。”

“你讀書不好?”江芸芸打量著他,一臉詭異。

不應該啊,他不是聖人嗎?

聖人讀書怎麼可能是學渣。

“還行吧,鄉試考的也挺好的,第七十名呢。”王守仁想了想,隨後又說道,“和你比確實是有點落後了。”

江芸芸傻了。

等會,是不是哪裡不對勁。

第七十名,不就是倒數第三十名。

這人難道隻是同名同姓。

她腦子都要燒焦了,也沒想出個所以然。

“是你批改的嚴格了點,你看徐經也是你改的,倒數第二。”王守仁企圖為自己辯解著。

江芸芸冷笑:“你好好寫,我能抓到你錯處。”

王守仁倒也不生氣,捧著卷子,笑眯眯說道:“那我下次努力嘛。”

江芸芸歎氣,抓著他的卷子仔細看。

——撇開她的八百米濾鏡,這個文確實差點火候,有些跳脫了,詞句也不夠文雅,刻意追求工整,不夠融會貫通。

——沒關係,聽說他是創立了心學,說不定路不在科舉上。

——所以,他這次到底考中了沒。

江芸芸抓耳撓腮地想著。

“我寫得不好,你著急什麼。”王守仁心大安慰著,甚至還有心情打趣道,“我們其歸還真是負責的小老師啊。”

江芸芸沒說話,隻是讓他們修了劃橫線的地方,再把判令裡的錯誤都摘抄出來,整理成錯題集,至於經史策五道題目,隻要言之有物,自圓其說那就是對的,外加詞句優美通順,那分數就不會低。

“把策論的類型歸納一下,像楠枝這套卷子考的就是人才考核的問題——‘昔人謂求才貴廣,考課貴精,’這個考的就是兩個內容‘考課’和‘精選’,可以去翻翻選本,看看彆人怎麼答的,取其精華去其糟粕,自己把這類型的所有答案都歸納起來,以後遇到這樣的問題,就不怕了。”

江芸芸把自己的經驗說了一下。

黎循傳等人熟門熟路,快速地整理好錯題集,顧清他們則第一次做這些,有些手忙腳亂,時不時出聲詢問。

王守仁不緩不慢,突然湊過來問道:“哎,你剛才手裡舉著我的卷子,怎麼拿楠枝的卷子做例題,你看不上我寫的策論。”

江芸芸嚇得連連擺手:“不不不。”

“你緊張什麼啊?”王守仁不解問道。

江芸芸語重心長說道:“我隻是覺得你肯定自有天定,我不能乾擾你的成長。”

重新帶上八百米濾鏡的江芸芸認真說道。

“啊。”隻有二十一歲的王守仁一臉迷惑。

“你彆理他,他時常腦子有病。”黎循傳幽幽說道,“整日說一些有的沒的。”

江芸芸歎氣:“你不懂。”

隨後,她體貼地遞了筆紙過去,一臉溫柔:“去糾錯吧。”

王守仁迷迷糊糊坐在椅子上,好一會兒哎了一聲,笑說著:“其歸,你可真有厲害。”

“你也是。”江芸芸笑說著。

等一群人弄好糾錯,也差不多把錯誤的地方都理解進去了,天都要黑了,江芸芸才小手一揮,放他們離開。

“明天準時來考試哦。”她和顏悅色說道。

王守仁腳步一頓,眉頭皺來皺去:“明天還要考?”

“對啊,要連著考七天才能休息半天,再考七天,才能休息一天。”王獻臣歎氣。

“可我明日說好要帶我的弟弟們出門玩的。”王守仁為難說道,“爽約可不好。”

江芸芸非常理解,溫和說道:“那你去吧,好好玩。”

王守仁這才點頭:“那我後天再來。”

“好。”江芸芸臉色溫和地簡直能滴出水來。

“我要給我的弟弟們買烤鴨吃,我就不在這裡久留了。”王守仁捧著卷子開開心心走了。

一側的祝枝山見王守仁請假成功,猶豫了一會兒也跟著說道:“我明日聽說城外有湖水結冰了,我還沒見過……”

江芸芸微微一笑:“沒見過就彆見了。”

祝枝山垮臉:“那伯安怎麼可以請假啊。”

江芸芸歎氣:“因為我可不敢指點他。”

萬一一個錯亂,弄亂了曆史的進程,那可真是要命。

“他爹是狀元,芸哥兒確實不能太過指指點點。”黎循傳說道。

“也是。”祝枝山死心了,“我現在開始掰著指頭數後麵六日了。”

“不想吃飯了,考的我太累了。”顧清歎氣,“我想先回去睡一覺。”

“那我吃飯的時候叫你。”沈燾連忙說道,“可不能隨意餓肚子,壞了身子,實在吃不下飯,麻煩徐管家燉個粥也是好的。”

“好好,我讓廚房再加幾種粥來,再備些小菜,實在吃不下就喝點粥墊墊肚子。”徐叔連忙說道,“晚點吃也不礙事,一直熱著呢。”

眾人各自散去休息了。

江芸芸反而開始忙起來了,徐叔不解:“芸哥兒在忙什麼?”

“給最後兩名搞個作業做做,心玩野了,水平是越來越差了。”江芸芸恨鐵不成鋼,“這幾道題,之前模擬考都考過了,竟然全忘了,我再出同類型的十道題給他們做做。”

徐叔打了一個哆嗦,愣是沒敢給自家公子求情。

模擬考一連考了七天,所有人肉眼可見地憔悴了,目光都是萎靡的。

“堅持一下,過年有九天假期呢,我們大年二十九放假,初八才開始第二輪模擬考。”江芸芸開始給人打雞血。

眾人隻是發出嗬的一聲。

“下午放假,你們考好了,卷子都給我,我給你們改。”江芸芸笑說著。

“那你不休息?”顧清驚訝問道。

“不用,我平日裡壓力沒有你們這麼大,吃好睡好,非常好。”江芸芸豎起大拇指,自誇道。

“其歸你的精力是真的好,每天天不亮就起來跑步,拉弓一百下,然後開始催我們起床,還要給最後三名的人出題目,然後再批改他們之前的題目,你還要再把昨日所有人的卷子都寫一遍,晚上回去還要練字,看最新的房選。”沈燾驚訝說道,“你這一天睡眠三個時辰也沒有,你不困?”

江芸芸眨了眨眼,隨後傻傻笑了笑:“我這一天這麼忙啊。”

“瞧著比我們都忙。”顧清無奈說道,“你還在長身體,要多睡點。”

“長高了!”江芸芸眼睛一亮,高興比劃著。

“你會拉弓?”王守仁擠進來說道,“走啊,有空我帶你去跑馬!”

“我沒馬。”江芸芸歎氣,“馬好貴啊,我沒錢。”

她已經打聽過馬市的價格了,最便宜的駑馬都要三十兩銀子,小馬駒好一點的都是一百兩起步。

江芸芸這次上京也隻帶了一百兩。

窮,真窮啊。

“我有,我偷偷買的,養在外麵。”王守仁小心翼翼說道,興奮說道,“我帶你去啊。”

“為何偷偷養在外麵。”祝枝山不解問道。

“因為我爹不喜歡。”王守仁歎氣,“他總說我讀書差是因為耐不下性子來,就知道整日舞刀弄槍的,所以不喜歡我除讀書以外的其他事情。”

“沒事,你做什麼都是對的。”江芸芸握著他的手,非常認真說道。

“知己,果然是我的知己。”王守仁一臉感動。

黎循傳受不了了:“快考試吧,我下午隻想躺在屋裡睡一下午,早點放我回去吧。”

大概是因為下午可以休息了,所以大家考試的速度明顯快了點,午時剛過沒多久,便都齊齊交卷了,就連最安靜的毛澄在交完卷子都跟著顧清出門玩了。

江芸芸目送他們離開,看著麵前厚厚一疊卷子,拿起朱筆打算改卷子。

“芸哥兒要不要先吃飯?”徐叔問道,“他們都出門了,就黎公子回去休息了,祝公子還把幺兒帶走了。”

江芸芸頭也不抬:“隨便來點吧,等會給楠枝也送一些,他喜歡吃油炸的,麻煩徐叔弄點油炸的東西送去。”

“好好,馬上就去吩咐廚房。”徐叔連連點頭,“那我這邊給你準備黃米粥可以嗎?”

江芸芸點頭:“行。”

毛澄的卷子一如既往地出色,顧清的也不賴,而且他們的進步非常明顯,若是之前考過的相似題型,他們的答案明顯更加完善,詞句更為精密,可見錯題集裡的內容是有好好看的,甚至都理解進去了。

徐經也算找回了點的狀態,寫的可圈可點,祝枝山也開始步入正軌,王獻臣和沈燾,也比一開始要好一點,但他們四人的狀態要是想考上貢士卻還是有些難的。

至於王守仁,那上天一定給他最好的安排。

江芸芸虔誠但非常嚴厲地批改著他的卷子。

等她好不容易改完四書五經的卷子,抬起頭來轉了轉脖子。

科舉最重要的是第一場考試,後麵兩場都是錦上添花的,策論則更需要看殿試發揮,所以一行人複習的主要目標在四書五經。

“江公子,外麵有兩個人找您。”門口的仆人躡手躡腳走走來。

“誰?”江芸芸不解問道。

“說是您師兄的兒子,說叫李兆先和李兆同。”仆人答道。

江芸芸一驚:“他們怎麼來了?快請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