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2 / 2)

金旻歎氣:“真是不心疼孩子,孩子這麼小一個人在外麵。”

黎淳沒說話,突然說道:“他那個生母帶著妹妹在外麵生活得如何?”

“林家還挺照顧的,過年前去見了一麵,瞧著氣色很不錯,那小姑娘可比第一次見胖了不少,還活潑起來了,瞧著和芸哥兒是越來越像了。”

黎淳想了想又說道:“他那個舅舅如今又如何了?”

“這,應該還行吧,聽說林家新開了一個印刷坊,如今在裡麵做管事呢。”金旻不解,“好端端問這些做什麼?”

黎淳看了她一眼,老實交代:“要是過得不好,我們打包送去京城,正好也有家人陪著。”

金旻聽愣了,隨後笑得前仰後合:“人家現在過得好好的,你給人送上去,你那個小徒弟一定要寫這麼厚的信來哭呢,你少打人家家人的主意,你也不瞧瞧人家臨走前,給他們安排得妥妥當當的,要你這個馬後炮多事。”

黎淳也跟著歎氣,隨後又不悅說道:“不是你說小孩子一個人在外麵不好嗎,我這出了主意,你又笑我。”

金旻笑得不行,最後還被口水嗆到了,直接笑歪在榻上。

黎淳惱羞成怒,扭頭不去理她,去看劉大夏的信。

金旻擦了擦眼角的眼淚,不笑了:“時雍說了什麼啊,可彆又是你那寶貝徒弟的事情。”

黎淳歎氣:“有一點,但也不多。”

“這又是怎麼說?”金旻不解。

“他吏部考核為稱職,吏部尚書想要他去吏部做左侍郎。”

“這不是很好!”金旻眼睛一亮。

自來吏部就是六部之首,能直接去吏部簡直是連躍好幾級。

“不過王太宰的事情解決了?”她猶豫問道。

黎淳點頭:“陛下是個念舊的,而且王尚書退了一步,陛下自然不忍心趕儘殺絕,他現在想要時雍去,就是想要時雍幫忙處理他之前寫的吏部考核改良的想法。”

“那可是麻煩事。”金旻歎氣,“想來朝野一片反對之聲。”

“就是家裡要修個房子,每戶都有意見,更不要說一個部的改革,尤其是重中之重的吏部,牽一發而動全身,王太宰此番若是沒做出個成績,陛下麵前還是不好說話。”

“那時雍可要辛苦了。”金旻歎氣。

“他是大人,辛苦很正常,但是……”黎淳話鋒一轉,“其歸要是再給我摻和進去,我就親自給他送棍子。”

—— ——

江芸芸眨巴著眼睛,看著麵前的不速之客,為難說道:“吵架的事找我也沒用啊,我不會吵架。”

王承裕笑說著:“禦史吵架,那是內閣和陛下要頭疼的事情。”

江芸芸重重嗯了一聲,小腿晃了晃,非常想離開的樣子。

“但你這個辦法從哪裡看的,總該還記得吧。”王承裕視而不見,繼續說道,“這些人喊著祖宗之法不可廢,言我父親的考核意見是虛妄之法,違背太.祖所想。”

原來就在江芸芸在錦衣衛做客的時候,王恕終於推出了他的吏部改革新策。

第一,最重要的就是吏部考核細則,每部細分考核標準,比如吏部自己,吏部分管全國文官銓選、考課和爵勳之政,如此細分到下麵就是,大到布政司,小到縣令,都製定了完整的考核標準,比如賑災,比如教育,製定出一個詳細的表格,若是想要升官那就至少要填滿八個表格,若是隻填了五個,那就是一般般,若是三個都不到,那就給我滾蛋吧。

第二,也是重要的事情,各衙要把今年要做的事情寫出來上交備案,然後再是每月做了什麼都要詳詳細細寫出來,若是什麼也沒做,直接滾蛋,要是做得多,不錯,給個上,年底考核加分。

第三,則是引入六科和都察院,邀請他們共同監督各部門官員辦事,三月一小考,六月一大考,月月可抽考,若是抓到一個作弊的,那就是他們的功勞了,該加分就加分,該升官就升官。

總而言之,都給我乾活,不要偷懶。

出人意料的是,內閣中也有不同的意見。

劉健覺得應該再給一份考核簿給內閣。

此政令一出,果不其然引起大量的反對,都說這樣很容易引起官員胡編亂造,禍害百姓。

王恕本想強硬回懟,但被王承裕攔下,反而轉換態度不再和大臣硬碰硬,直接上了一道折子給陛下,詳詳細細說了這個辦法的好處。

“隻要陛下同意了,我們再選幾個能乾的官吏,隻要能推行開一點,那就會成功。”王承裕對著自己的父親說道,“其歸說得對,剛過易折,爹應該學會委婉一些。”

王恕沉默了許久,這才寫了一份仔仔細細的折子,陛下看了,原本還覺得朝堂亂哄哄的,不太高興,現在又心軟了。

“我想著若是能查閱到,你說得這個辦法的原處在哪裡,我再仔細研究一下,能得出合理的解釋,那就能堵住他們的嘴了。”王承裕為今日不請自來的拜訪最後解釋道。

江芸芸眼巴巴地看著他,沒好意思說自己曆史學的不咋地,不知道張居正是怎麼想出來這個天才辦法的。

“不過他們要是說祖宗之法不可變。”她委婉想了個辦法,“我聽說太.祖每天都有新主意,你要不去看看他以前說的話裡有沒有類似的,咱們牽過來用用。”

據說朱元璋每天每刻都有新想法,是一個精力旺盛的帝王。

果然是當過土匪,討過飯的,精力體力都是一等一的。

王承裕看著她,沒說話。

“他們總是說祖宗祖宗的,那自然是祖宗的嘴最能堵人。”江芸芸反其道而行想著,“我要是你,我就去看看到底哪裡有這一些隻言片語相關的,隻要有一點,我們就可以說,我們這是在完善,不是在否定。”

王承裕眼睛一亮:“還真是一個好辦法。”

江芸芸連連點頭。

“其歸若是有空……”

江芸芸火速拒絕:“我沒空,我要去國子監讀書的!”

王承裕這才回過神來,麵前的小童還要讀書,無奈說道:“是我冒昧了,去了國子監隻管專心讀書,其他人和事不用管。”

江芸芸連連點頭。

至於這件工作。

新上任的劉大夏得了王尚書的吩咐,一頭紮進太.祖.太.宗的各類‘欽此’的浩瀚文件中。

三月庚辰,也就是初一。

陛下在奉天殿舉辦殿試。

殿試讀卷官有內閣三個閣老,六部尚書等十來人。

江芸芸一大早就爬起來送他們去考試,送考的人隻能送到正陽門,路邊,黎循傳和徐經一人一隻握著江芸芸的手。

“吸一口你的讀書氣。”黎循傳說道。

“同進士也很好,但要是進士就更好了。”徐經也說。

“等會等會,給我也摸一下啊。”王獻臣慘叫。

“我也要我也要。”沈燾爭先恐後,唯恐自己拉下一步,“我很好說話的,最後一名也是極好的。”

“慌什麼,殿試不出錯,都有名次的,而且你們這幾天卷子做的不錯,有點信心。”她冷酷抽回的手,把人推走,“快去考試,早點考完,早點回家。”

她站在霧蒙蒙的路口,對著眾人揮了揮手:“好好考試哦。”

眾人看著她用力搖晃的手,對視一眼,無奈搖頭,終於抬腳離開了。

江芸芸目送他們的身形徹底離開後,這才轉身帶著顧幺兒走了。

“走,我們坐在酒樓裡等他們回來。”

她剛走了幾步,突然覺得背後冷颼颼的,往後一看,果不其然看到一張憔悴的老臉。

她的劉師兄正在不遠處幽幽地看著她。

江芸芸自覺最近是一件壞事也沒乾,但一看到師兄的目光,莫名覺得心虛。

“若是有空,我有話與你說。”劉大夏滿慢吞吞走到她麵前。

他眼下烏青一片,神色格外灰敗,好似多日不曾好好休息一樣。

江芸芸怯怯問道:“怎,怎麼了?”

劉大夏又是幽幽看了她一眼,沒說話,隻是先一步走了。

江芸芸猶豫了一會兒,還是乖乖跟在師兄身後,自顧自說道:“最近一直在下雨,我可沒出一次門,更沒乾一點壞事,我真的在好好讀書啊,大家都可以作證的。”

“師兄,你乾嘛這個表情啊。”

“師兄,你怎麼不說話。”

劉大夏揉了揉額頭,無奈說道:“我已經七日沒好好休息了。”

“哎。”江芸芸立馬擔憂湊上來,問道,“怎麼了,身體不舒服。”

劉大夏看了如此殷勤的小師弟,想笑但笑不出來,麵無表情:“多虧你給我找的事情。”

“我冤枉啊……”江芸芸突然回過神來,“這應該是王尚書給你找的活啊,也怪不得我。”

“難道找到了?”

“還是沒找到?”

江芸芸的小腦袋來回轉著,自問自答,偏劉大夏一聲不吭。

——不是,師兄,你乾嘛氣氛給我拉這麼滿。

江芸芸戰戰兢兢坐在他對麵,等待著他的審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