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2 / 2)

黎循傳認真說道:“肯定行,我寫的可好了,一定考得很前麵,然後留在翰林院,這樣就可以繼續照看你了。”

江芸芸好奇問道:“若是真的考得前麵,你是想要去翰林院還是六部曆練,還是去府縣啊。”

黎循傳想了想:“那肯定是在翰林院最舒服吧,看看文書,學習以前的案卷,雖說翰林院清貧了點,但非常靠近陛下啊,聽說翰林就是排隊等時間,時間一到立馬就能升,自來就是讀書人的第一選擇,但若是去六部曆練其實也不錯,各部曆練轉一圈,至少也能明白是如何運轉的,但若是去下麵,那真是天高皇帝遠,若是去了窮鄉僻壤的地方,裡麵百姓不開化,三四年做不出政績,那可就完蛋了,要更倒黴,碰上的長官一級壓一級,那這輩子也回不來京城了,隻能各地飄零了,更完蛋了。”

江芸芸仔細聽著,沒有發表意見。

“那你呢?”黎循傳反問。

“不知道。”江芸芸想了想,為難說道,“其實我之前覺得去下麵當地方官也是不錯的,但你考慮得也很有道理,可我覺得待在翰林院裡也沒意思,若是以後眼高手低怎麼辦?去六部曆練的話,瞧著是我喜歡的。”

兩個小少年對視一眼,又齊齊歎氣。

未來的路,明明已經突然間清晰起來,又猛地艱難起來,讀書時的暢想在此刻全都遠去。

他們在考後的每一日都在茫然又興奮中度過。

“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去哪裡我都覺得要完蛋。”顧幺兒拖著下巴,晃著腦袋,笑說道。

江芸芸哎了一聲,拍著大腿:“對啊,乾什麼都好辛苦啊。”

“可不是。”顧幺兒笑眯眯說道,“還好我以後襲爵。”

江芸芸和黎循傳對視一眼,突然朝著顧幺兒撲過去,一人扯著一隻手。

“炫耀什麼!”

“彆說我不愛聽的。”

顧幺兒下巴一抬,得意說道:“我爹可是鎮遠侯。”

—— ——

三月壬午,禮部衙門前終於張貼殿試成績告示,這一次眾人沒有出動,徐叔派仆人出麵。

“我覺得我們成績會很不錯的。”江芸芸站在中間的位置,安慰著。

其中倒數四人組最是淡定,齊齊表示,便是同進士都是極好的。

毛澄和顧清難得有些緊張。

“我寫的有些激進了。”顧清這幾日一直心神不寧,忍不住歎氣說道,“陛下言:守成之君必以漢文帝為首,史稱其時海內殷富,興於禮義,斷獄數百,幾至刑措,他欲效仿,卻邊疆混亂,水旱不止,禮義不興,古人之成效,今日之急務。”

江芸芸安靜聽著。

“我所在的鬆江,大戶土地連綿,卻能層層瞞報,納稅極少,可窮者無立錐之地,卻又年年重稅,我自幼生活在寺廟附近,看著寺廟下的土地也越來越多,他們寧願出家也不願意種地。”

他歎氣:“我一時不忿,多寫點。”

毛澄看著他,乾巴巴說道:“這些不能急於一時,你何必拿自己的成績開玩笑。”

顧清沒說話,勉強笑了笑:“總歸不能視而不見。”

“我覺得問題不大。”江芸芸安慰道,“陛下仁厚。”

顧清期冀地看著她。

江芸芸繼續說道:“我之前聽於少保的故事,聽說他當年會試第一,卻在殿試時因觀點過於犀利而被當時的太.祖放到最後,成了倒數。”

“但又不妨礙他成了於少保,他可是救時宰相啊。”

顧清看著她一本正經的樣子,突然彎眉笑了笑。

“對!”毛澄附和道,“你素來臨事有守,恬於進取,自然是有遠大前途的。”

“喜報喜報!!”外麵突然傳來徐家仆人氣喘籲籲的大喊聲。

原本坐在廳中的眾人立刻站了起來。

“一甲第一,毛澄!是狀元,毛公子是狀元!”仆人站在門口,嘶聲力竭地喊道。

屋內有一瞬間的寂靜。

顧清最先回過神來,轉身,激動說道:“恭喜憲清!狀元及第。”

毛澄怔在原處。

江芸芸也驚呆在原處,緊跟著也回過神來,開心說道:“狀元耶,是狀元!憲清,我就說你是大才,你於策論更為擅長。”

“二甲第一,顧清!”仆人繼續說道。

還未從好友考中狀元回過神的顧清,不可置信地重複著:“我,我二甲第一!”

“是。千真萬確,幾位名次我們都是確定過好幾遍的。”仆人臉都激動紅了,“一點也不會錯的。”

“大喜大喜!”眾人還未來得及高興,又見有仆人跑進來,“二甲三十,黎循傳,二甲八十七,徐經。”

黎循傳和徐經對視一眼,呼吸加重,臉色肉眼可見紅了起來。

“我就知道你可以的。”江芸芸更是激動,一把握著黎循傳的手。

黎循傳大腦一片空白,隻是看著她臉上開心的笑,隨後緊緊握著她的手,額頭青筋都冒了出來,卻又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江芸芸隻是滿臉含笑地看著他。

“哎哎,快快,公子快坐下。”徐叔見徐經都要暈過去的樣子,連忙端茶送水,讓人坐下。

“我進士,二甲八十七,我進士啊,我中了,我真的中了。”徐經抓著徐叔的手,語無倫次說道。

徐叔看著他,紅了眼睛,小心翼翼摸了摸他總是不長肉的臉,眼中帶淚,笑說著:“對啊,中了,我們公子這些年辛苦了。”

徐經看著他,突然抱著他大哭起來,好似要把這麼多年的心酸苦楚都發泄出來。

徐家三代人的命運啊。

自徐經一出生就係在他身上,他一個人拖著那些重如泰山的東西走了二十年。

整整二十年,他從未有過一天是輕鬆的。

現在,他終於得償所願了。

王獻臣看著眾人,也跟著鬆了一口氣:“那看來我們是同進士了。”

說話間,第三位報喜的仆人也跑進來了。

“三甲二十一,祝枝山,三甲八十九,沈燾,三甲第一百,王獻臣。”

三人對視一眼,都笑說著恭喜對方。

科舉之路艱難,一場鄉試,篩選了應天府的同學,二千人的考試隻有一百的名額,一場會試,篩選的是全國的考生,全國各地的學子們齊聚於此,將近四千的考生,隻有三百的名額,所以他們之前所言都是真的,他們並非天賦過人,便是同進士那也是極好的。

沒多久,禮部報喜的人也隨之而來,並送來明日癸未日上朝見聖時要穿的衣物,徐家再一次熱鬨起來,已經有人打聽這個院子賣不賣了,甚至有人願意用中城大時雍坊的三進院子來交換。

徐叔謙虛婉拒了,心中卻彆提有多驕傲了。

甲申日,陛下下旨賜進士恩榮宴於禮部,命英國公張懋主席,所有進士都要赴宴參加,據說那日的飯菜出人意料還不錯。

乙酉日,又賜狀元毛澄朝服冠帶,及諸進士寶鈔,江芸芸拿著大名鼎鼎的寶鈔,仔細摸了摸,在確定不值一分錢後,又還給黎循傳。

丙戌日,毛澄率諸進士上表謝恩。

丁亥日,毛澄率諸進士,詣先師孔子廟,行釋菜禮。

直到甲午日,陛下又授第一甲進士毛澄為翰林院修撰,榜眼徐穆、探花羅欽順為編修,第二甲顧清等九十人、第三甲陳璘等二百人,分撥各衙門辦事。

誰也沒想到,今年翰林院隻要三個人,其餘人全都分撥部門觀事了,外麵自然又是一片熱鬨,有人不高興,也有人覺得不錯。

顧清和黎循傳去了吏部,徐經去了戶部,王獻臣去了禮部,沈燾去了工部。

但他人是如何熱鬨的,江芸芸已經顧不上了,因為剛剛李家來信,李東陽說準備三日後帶他去國子監報道了

她,江芸芸,要去國子監讀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