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2 / 2)

“還行,李師兄比我想的開明一些。”江芸芸神神秘秘說道,“我還給你們這些在六部考核的人提了意見。”

黎循傳不疑有他,完全沒想到有人會給全部考生挖坑,挖大坑,飛快給人研墨鋪紙,點頭說道:“那就好,好相處就行。”

江芸芸笑眯眯地提筆寫文章。

“你打算先認錯嗎?”黎循傳見她想也不想,直接流暢寫了下去,不解問道。

“我又沒錯,我才不認。”江芸芸皺了皺鼻子,“但肯定不能對著乾,我們迂回前進。”

江芸芸一開始先簡單明了地說明了一下‘不在其位,不謀其政’的含義,最後又大力誇讚這句話真是至理名言,非常有教化之意,可以讓大家各司其職,安分守己,非常好!果然是聖人所言,振聾發聵。

之後她話鋒一轉,又說不在此位則不得謀此位之政,欲使各專一守於其本職也,與其說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不如說既在其位,必謀其政,若是人人都在本職工作上,那所有人都會按部就班的工作,以克人之心克己,以容己之心容人,這世道就會使大同之治。

最後話鋒一轉,又說智者不爭,仁者不責,善者不評,讀書人想要好好讀書,商人要好好賺錢,老師能因材施教,那就是最好的政,我身為舉子,自然是好好讀書,認真讀書,君子素其位而行,我一定好好讀書,爭取能完成心中所想。

黎循傳見她花了半個時辰就寫好一片策論,一邊驚歎,一邊仔細讀著,隻是讀著讀著,臉色有點不對勁,小心翼翼說道:“我怎麼覺得有點陰陽怪氣。”

江芸芸笑眯眯地準備謄抄一遍:“沒有啊,天之道,利而不害;聖人之道,為而不爭,林祭酒這麼厲害的大人物,一定是不評,不爭的。”

黎循傳抿了抿唇,最後忍不住笑道:“好小的心眼啊。”

江芸芸鋪平白紙,抱怨著:“你沒看到,他當時可凶了!”

“原來這麼凶!”黎循傳不悅說道,“林祭酒怎麼這樣!”

林瀚看著麵前的卷子,眉心微動,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對麵乖乖站著的小解元。

要說小解元長得是真好,皮膚白,眼睛大,眉毛還整齊,笑起來露出的牙齒雪白,現在安安靜靜站在她麵前,瞧著乖得不得了。

再看看文章,辭藻豐盈,古氣磅礴,舒卷自如,一氣流轉,一看便知是佳作。

但這篇文章不是在罵他吧!

林瀚輕輕冷哼一下,非常小人之心地揣測了一下。

江芸芸立馬撲閃著大眼睛,乖巧說道:“祭酒是有什麼指教嗎?我一定都聽。”

聽聽,這話也謙卑得很,配上這樣的樣貌,真的瞧不出是個陰陽怪氣,尖酸刻薄的人。

“寫的還挺快。”林瀚收了卷子,“寫的不錯。”

江芸芸立馬矜持又燦爛地笑著:“多謝祭酒誇獎。”

“四月初十新來的人一起上課,你到時直接去率性堂報道。”林瀚自然不會抓著一個似有似無的感覺不放,收了卷子矜持說道。

“多謝祭酒。”江芸芸開心道謝。

“今日怎麼沒有和你那個護短的師兄一起來。”林瀚隨口問道。

江芸芸笑眯眯說道:“哦,他忙。”

李東陽自然忙,自然他那日回去上了一個折子後,這事就莫名其妙壓在他身上了。

徐溥親自來交代的,聽說其他兩位閣老聽聞此事都頗為不忿,覺得他僭越了。

一個翰林,管進士的事情做什麼!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

徐溥倒是高興:“你這個辦法很好,我瞧著能把進士的本事更好得發揮出來,這個辦法既然是你想的,那最好還是你親自落實,這一批考生你儘管上手,若是形成規章典範,以後也能推行下去。”

徐首輔是溫和的人,對李東陽循循善誘,言辭之間格外信任,甚至讓他有需要就來找他。

李東陽接過這事,一開始還是很開心的,但隨著兩百個進士圍著他唧唧喳喳說著話,就隻剩下頭疼,實在是頭疼。

說起來,這還是他還是第一次辦實事,他一直在翰林編纂書籍,如今去的也是太常寺少卿,掌管的也是禮樂的事情,從未如此繁忙過,但等一個個人被安排下去,他突然還是有些驕傲的。

他李東陽,也不是隻會吟詩作對的,你瞧瞧,我這個工作做得也是不錯的。

他越想越興奮,深夜爬起來準備再寫一份折子。

這邊江芸芸可管不了她給自己師兄招攬了這麼大活,因為她開始搬家了!

著急了好幾天的顧幺兒捏著他爹寄回來的信,還有好不容易扣過來的五十兩銀子,得意地擠進江芸芸和黎循傳的小院子,大聲說道:“我也要和你一起住。”

“而且我爹還給我送來小馬駒了!超級大!跑起來超級快!”他在江芸芸麵前得意炫耀著,圍著她來回踱步,“以後我可以送你上下學!”

“哇,真棒,顧車夫。”江芸芸忙裡偷閒豎起大拇指。

黎循傳在屋內掛著自己的字畫,聽得直冷笑。

四月初十。

天還沒亮,小院卻突然熱鬨起來了,誠勇和樂山早早爬起來,一個打水,一個煮飯,走起路來格外興奮。

江芸芸和黎循傳一個要去上學,一個要去上班,聽到動靜都咕嚕爬起來,飛快地穿好衣服,默契的開門聲瞬間響起時,不由對視一眼,隨後又突然笑了起來。

頭頂跳動的燭火光芒落在他們臉上,照得兩人睡眼惺忪的臉上都透出幾分興奮。

這是他們分開的第一天,也是他們走向新未來的第一步。

“好好上學。”

“好好上班。”

兩人的聲音齊齊響起,在暮春的風中搖搖晃晃,成了少年們隱晦的心思。

“哎哎,我,我駕車。”睡在中間那間屋子的顧幺兒明明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但還是堅持爬起來,開門時還是胡亂裹著衣服,眼皮子耷拉著,嘴巴含含糊糊說道。

“不用了。”

“去睡吧!”

江芸芸和黎循傳對視一眼,這一次直接開口拒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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