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1 / 2)

國子監有三級學堂製度, 分彆是初級、中級和高級,尋常人大都是從初級開始,一級級考試, 考到積分就能升一級,升到最高級彆的率性堂則需要十六分。

分數則是從國子監每年的十二次考試中獲得, 平均每個季度考試三次,也就是說他們每一個月都要考試一次。以一個季度為期, 第一個月考本經義一道,第二個月論一道, 詔、誥、表、內科一道,第三個月考經史策一道, 判語二條, 如此循環往複,直到積累到分數。

其中文理俱優者的人給一分, 理優文劣者給半分, 紕繆者無分。三年內積累到八分者為及格, 且在此期間沒有重大違規違紀行為,那學生就可以進入下一年級, 若是在率性堂也攢夠了八分, 就可以得到祭酒的推薦去各部進行實習, 也就是曆事。

曆事無品, 也就是各部門的辦事人員,但這個是大部分多年還未考中科舉的人最後也是最好的一個去處。

“早早就聽說這個, 據說曆事可以去六部也可以去外地, 若是做得好就能得到出身,然後等待吏部附選,這樣就和普通進士相差無二了。”

“想多了, 進士現在都多得多,而且曆事的考核更要嚴格,部門評語至關重要,勤謹者才能送吏部附選,依舊還要曆事,隻有遇有缺官,才會挨次取用,至於那些平常者則要再曆,才力不及者就要送回來讀書,奸懶者發充吏。”

“要我說這些都不重要,有的是辦法打通關係,要我說能去正曆才是最重要的。”

江芸芸背著小書箱,在外麵晃了好幾圈,墊著腳也看不到裡麵在說什麼,隻好一邊道歉一邊擠進人群中悄悄聽著,小腦袋聽得左右來回晃著,眼睛也忙得不行。

“正曆是什麼啊?”好奇寶寶終於聽到一點隻言片語,忙不迭開口問道。

“正曆都不知道,嘖,我跟你說一般監生曆事都分為正曆、雜曆、長差、短差四大類,凡監生在五府、六部、都察院、通政使司、大理寺等衙門曆練政事謂之正曆,在諸司寫本辦事等項謂之雜曆,從事清黃、寫誥、續黃、清軍等工作叫長差,擔任刷卷、修齋、報訃、參表、查馬冊等工作就是最差的短差了。”

江芸芸聽得連連點頭。

簡單來說,正曆就是有點小權利的,在衙門裡正兒八經能接觸到核心事務的,雜曆就是最普通的文書工作,長差和短差就是比較辛苦的差遣跑腿的辛苦活,吃力不討好型。

“那怎麼才能去正曆呢?”江芸芸又問。

“隻有監生中學業優秀者撥正曆,次之撥雜曆,再次撥長差、短差。”那老生老神在在說道,“不僅要讀書好,還要祭酒和司業同意,最後在繩愆廳監丞那裡也沒犯過錯呢,難得很。”

江芸芸連連點頭。

“那要是去了六部曆事,還被留下來了,那我以後還能考試嗎?”好奇芸芸又問出下一個問題。

好狂的口氣。

站在正中指點江山的老生終於發現這個到處提問的人有點不對勁了。

他不由垂眸打量著麵前的小少年,見他穿著簡單,還背著書箱,年紀瞧著比他們都小一輪,不耐說道:“這可不需要你操心,你現在應該去對麵那三個教室報道,可彆第一天就遲到了。”

對麵三個教室正是正義、崇誌和廣業三堂。

江芸芸被莫名嫌棄了,無辜地摸了摸腦袋,小聲解釋著:“我沒來錯,我就是在率性堂讀書的,我是新來的。”

原本還擠在一起的人都驚訝低頭,打量著江芸芸。

“哎,你也是今年沒考中的舉人。”

“我怎麼沒見過你,你是哪裡人啊。”

“你幾歲啊,瞧著年紀不大。”

新來的考生好奇地圍著她打轉。

這一批翰林院一共推薦了三十人,幾日前去翰林院拿文書時都見過麵,裡麵可沒有這個小少年。

江芸芸被這些人圍觀打量著,也不怵,站直身子,彬彬有禮對著諸位行禮,笑眯眯說道:“我來自應天府,我叫江芸,以後就是同學了,多多指教。”

“哦,你叫江芸啊,哎,你是江芸啊!啊!你就是江芸!”

人群頓時嘩然,原本在角落裡讀書的老生也跟著看過來,眾人打量的目光瞬間敬畏起來。

那個原本坐在椅子上指點江山的老生也連忙跳下來,一步走到江芸芸麵前,驚訝打量著她:“你就是江芸,不對啊,你怎麼和大家說的不一樣。”

江芸芸呆呆地眨了眨眼,懵懵懂懂問道:“大家說我是什麼樣子啊?”

那老生手舞足蹈比劃著:“聽說你整天皺眉頭,這裡都一條橫了,長得跟個小老頭似的,而且整天板著臉,那些人不讀書你就打人,超級凶!舉著大棍子的那種。”

江芸芸驚呆了。

“我還聽說你特彆喜歡陰森森說話,三更半夜來敲門,隻要一讀起書背後就黑煙直冒,最重要的是每天都不睡覺,所以我們都猜你肯定是讀書讀醜了。”有人信誓旦旦說道,“要是長得好看,我們怎麼會沒見過,而且應天的考生都說沒見過你哦!”

江芸芸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臉。

“但你不醜啊,長得還怪好看的。”那人又湊過來,想要捏捏江芸芸還帶著嬰兒肥的小臉,但被她快速躲過,手指撲了一個空。

“誰說的啊?”江芸芸捏著小手,笑眯眯問道。

那人摸了摸下巴:“好像也是你們應天府的人,叫什麼希哲,敬止,有點記不清了,也是在一次宴會上喝醉酒說的,當時說著說著兩人還抱頭痛哭起來了,可慘了,我們都心疼死了,雖說是吊車尾上去了,但瞧著日子都不是人過的。”

王獻臣、祝枝山。

江芸芸在心裡狠狠記了兩人一筆。

“你今年不是沒考試嗎?”那個老生問道,“你怎麼來這裡讀書了?”

江芸芸撲閃著大眼睛,笑眯眯說道:“我特彆仰慕國子監的文化,所以想來交流交流。”

那老生露出意味深長的神色。

“我隻是想來排隊曆事的。現在以‘入監日月’為排序標準,早些來看到沒錯。”有新生直言不諱說道。

“我到時想來繼續來考試的。”也有人笑說著,“再努力努力考幾年,也跟著排排隊,不著急。”

“你呢?”那個高談闊論的老生低頭去看江芸芸。

江芸芸笑眯眯說道:“我就是來讀書的。”

“你不是應天府的解元嗎?”老生不信,“這次難道還考不上,怎麼還要讀書。”

應天府學風濃鬱,南監自來就是北監大敵。

“對啊,你怎麼不去考試啊。”

“你那個模擬考到底怎麼回事啊。”

“試卷可以給我看看嗎?”

“你以前的卷子我看過,寫的真好,可以指教我一下嗎?”

那些人又開始圍著江芸芸七嘴八舌說話,江芸芸被人團團圍著,說得口乾舌燥,眼看小身影都要被徹底淹沒了,打算溜的時候,就突然被人扒拉出來。

“行了,人家剛來,讓他坐下來歇一會。”有一個身形高大的人突然出現,把江芸芸一把抓出來,隨便又放在一張椅子上,甚至還拍了拍他衣領,“這裡沒有人了,你坐這吧。”

江芸芸呼吸到新鮮空氣,看著他眼睛也都亮晶晶起來,大聲誇道:“同學你真好。”

那人好大一個黑臉小俊生,頓時紅了紅臉,揮了揮手:“胡說什麼。”

“這是我們率性堂的齋長來暉。”之前一直說話的老生居高臨下說道,“我叫王森。”

江芸芸連連點頭,眉眼彎彎,乖的不得了。

這小解元瞧著實在人畜無害。眾人忍不住想到。

“圍在這裡做什麼。”門口傳來博士嚴肅的聲音,“馬上就要上課了。”

眾人聞言一哄而散。

江芸芸見老師來了,興衝衝地把自己的文房四寶拿出來,仔仔細細擦了一遍,心情格外激動。

王森也不知座位到底在那裡,一屁股坐在她邊上,撐著下巴打量著:“哎,讀書也這麼開心嗎?”

江芸芸不解:“讀書不開心嗎?”

王森露出一言難儘之色:“應該很難開心吧。”

“還行吧。”江芸芸猶豫說道。

“咳咳。”博士走到兩人身邊,厲聲說道,“把書都拿出來。”

國子監的課本以四書五經為主,兼及劉向《說苑》、律令、九章算法、禦製大誥,回回文字等,除此之外據說還會學習武射!

江芸芸早就打聽好了,非常乖得拿出四書五經,甚至還整整齊齊疊起來放在書桌一側。

不過等她拿出來就發現不對勁了,大部分老生的桌麵上都是格外乾淨的,雖有些人有幾本書放著,譬如齋長來暉,那瞧著封麵不太像課本,新生中一半的人拿了書,一半的人也沒有書。

——上課不要書嗎?初來乍到的江芸芸不解地想著。

博士也有些吃驚竟然還真的有人拿了書本,竟然還是全套的,自己之前讀過的四書五經,隨手拿起書籍翻看著,見裡麵都是密密麻麻的筆記,心中一軟,和氣問道:“你是新來的?”

江芸芸乖乖點頭。

“可有哪些薄弱一些?”博士又問。

江芸芸歪了歪腦袋,仔細想想才說道:“都還行,沒有特彆突出的地方。”

博士以為是哪一門都不好不好意思說出口,又見小少年這麼乖巧的樣子,便安慰道:“不礙事,好好學就是了。”

江芸芸聽得連連點頭,大眼睛撲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