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2 / 2)

朱厚照眼淚立刻要掉不掉的,一看就是鬼精的,隻是鼻子都哭紅了,瞧著又有些可憐。

“等初一的時候,爹直接把他提過來,行不行。”他對著張皇後喏喏嘴,“快去找你娘玩去,看她都不高興了。”

小人精眨了眨眼,然後扭過身子舉起手來,奶聲奶氣說道:“娘抱抱。”

張皇後哎了一聲,一臉笑意地兒子抱過來:“真是鬨人的小孩。”

“小孩那有不鬨人的。”朱祐樘笑嗬嗬說道,“我瞧著就挺好,活潑,要是不喜歡,下次再生一個,我們讓他文靜一點。”

張皇後嗔怒地看了他一眼,直接抱著小孩直接去內殿玩了。

晚上睡覺前,朱厚照還抓著他爹的手,嘴裡含含糊糊說道:“初一,初一!”

朱祐樘糊弄著把人打發走,隻是沒多久看折子的時候,突然發現國子監的林瀚遞了折子來。

他頗為好奇打開,裡麵赫然是一份國子監改革措施。

第一就是坐堂問題,要求恢複太.祖時候的坐堂,免得學業荒廢,質量參差不齊。

第二請求強化曆事製度,爭取物儘其用,讓真正有用的人能去真正有用的部門。

第三則是考試問題,要求引進模擬考,增強監生考試能力。

第四想要稍微提一下老師的工資待遇,讓老師能安心教學。

朱祐樘看完折子冷不丁說道:“今年的這批進士去了各部辦事如何?李少卿的那個辦法落實的如何了?”

蕭敬笑說著:“聽說好得很,吏部那邊三十幾個進士研究出了一個很厲害的表格,可以直接對照著條件對官吏打分,一下子進度就快起來了,聽說還擬了明年具體考核的要求,王太宰看了很歡喜呢。”

“那怎麼不呈上來看看。”朱祐樘好奇問道。

“說是打算把工作都做好,做一個總結遞上來。”蕭敬笑說著。

朱祐樘滿意點頭:“王太宰如今做事是越來越謹慎了。”

他想了想突然又說道:“哎,黎淳的一個小孫子是不是就在吏部?”

蕭敬眼波微動,笑說著:“還真是,陛下好記性。”

朱祐樘聽著沒說話,過了一會兒又說道:“這個國子監的改革給徐閣老遞去,讓他看看。”

徐溥人在閣中坐,差事宮內來,接過折子仔細看了看。

“這個坐堂和曆事的問題動了,可太多人會抱怨了。”丘睿忍不住說道。

“本就該改了,聽說之前工部曆事來了一批人,賬都算不明白,沒用得很。”劉健大嗓門說道,“隻是何人能執行,可要有點名氣的,才能壓得住。”

徐溥沒說話,隻是把折子蓋上,笑說道:“人選之事讓我仔細想想,馬上就入夏了,之前劉都禦史給陛下遞了農事冊,之前說先在兩廣地區試行,今年的夏稅可要仔細核仔細了,和去年相比的增加也要算,那個農事冊到底行不行可要讓稅說話。”

兩人見狀便識趣推下去了。

徐溥見人走後這才拿起折子仔細看著。

國子監乃是人才儲備之地,人選確實重要。

要有韌性,才能不會被瑣事勸退。

要有才氣,才能壓的住學生。

還要聰明,才能在辦事時不踩坑。

最好口才要好,才能辯論起來不輸。

他想了想,很快就在折子上寫了兩個人的名字。

—— ——

京城的夏天又悶又熱,江芸芸每天上下學都熱得不行,顧幺兒及時送上自己的小馬,嬉皮笑臉說道:“騎我的馬去上學。”

江芸芸摸著幾個月就長大許多的小馬駒:“這是你爹給你的,你每天記得帶他去外麵放放風,彆在我們這個小院子裡憋壞了。”

顧幺兒點頭:“每天都去的,但是可以借你騎馬,然後我再牽回來。”

“少給我拍馬屁。”入了夏後,黎循傳更忙了,一回來就喝了一口綠豆水,一臉嫌棄,“你這入了京是一頁書也沒翻過啊。”

據說是他們這批進士整理的冊子好,陛下有賞,甚至對明年考核的細則也讚不絕口,打算推行出去,打算在八月十五中秋節,請幾位進士入宮赴宴。

黎循傳的名字赫然在上。

顧幺兒一臉警覺地貼著江芸芸,扭過頭不去看黎循傳。

“都是你慣的。”黎循傳臉上露出一言難儘之色,“顧將軍要回京一趟,可彆被他抓到了。”

“我爹要回來!”顧幺兒吃驚問道。

江芸芸也驚訝:“不是說還在南邊打仗僵持嗎?”

“顧將軍和總兵官鄧廷瓚聯合上折,言如今土人為官,心思不正,才會屢有苗民起事。宜改府縣設流官治之,方可久安。”

他頓了頓,露出意味深長之色:“就是你之前和幺兒胡說的那個內容,他們似乎覺得有點意思,吸取了一部分,內閣聽了,想要顧將軍回來細說。”

江芸芸眨了眨眼:“我就是隨便說說的。”

“那你隨便得不錯。”黎循傳敷衍著。

“說明你聰明啊!”顧幺兒用力誇道。

江芸芸突然也說道:“我們國子監好像也要改革,聽說明日會來兩人,和祭酒一起整頓國子監校風校紀呢,而且他們都說好像是要駐紮在國子監了,專門整頓我們!”

“好像有聽說。”黎循傳想了想說道,“但你隻是一個學生,按道理是跟你沒關係的。”

“哎,和我有什麼關係。”江芸芸愁眉苦臉站在校長辦公室,不解問道。

林瀚坐在一側,隻是端著茶水,充耳不聞。

“早有手聞過你的本事,一邊讀書一邊還能乾大事,林祭酒說有這樣的想法還是因為你的事情,今日初來乍到國子監,所以先一步聽聽你的想法。”右邊長相俊美的人和氣說道。

“聽聞你之前於心不忍,還救濟了那個張博士一家人,如今也在國子監讀書快半年了,也該有些想法的。”左邊麵容和善的人也跟著說道。

江芸芸看著麵前兩人,露出一言難儘之色。

這兩人據說都是李師兄的好友。

一個是謝遷,浙江餘姚人,成化十一年的狀元,據說口才極好。

一個是王華,彆的不知道,就知道是王守仁的狀元爹。

“可我師兄說要我好好讀書的。”江芸芸耷眉拉眼地說道。

“又不耽誤你讀書。”王華笑著強調著,“隻是聽林祭酒說你性格忠厚,那個折子很多受你啟發,所以我們就是想聽聽你的意見。”

江芸芸瞧瞧去看小老頭林瀚。

林瀚隻是端茶喝水,一言不發。

“說吧。”謝遷笑說著,“隨便說說,我們也不是不了解你。”

紙上交鋒過好幾次了,對她的脾氣早有預料。

江芸芸對這個國子監早早就有很多意見了。

比如大家上課都不積極,所以不如上課也開始點到,當做平時分,而且哪有什麼不重要的功課,太.祖說要的功課,那肯定是都要的,也都算到期末考核裡,也不用一次考試給一分了,直接年底考核,考得好的三分,一般的兩分,勉勉強強過關的一分,完全不行的扣分!這可不是我說的,這可是太.祖說的!

還有曆事,太祖的辦法很好啊,太.祖真是英明神武啊,要知道現在進士也多了,曆事的人想要站穩腳跟怎麼能輸,傳出去,我們國子監多沒麵子!要贏!要行!要卷!把一個個都操練起來,把數學啊,表格啊,統計都學起來,以後去哪個部門都不怕。

謝遷和王華對視一眼,悄悄笑了笑。

接到任務的時候,他們還頗為為難,畢竟自己之前都是在翰林院乾活的,也沒正麵接觸過這個事情,雖然以前的案例看得也多,但那畢竟是紙上談兵,所以就去請教現在分管進士乾活的李東陽。

李東陽如今是人也精神了,走路也快了,說起話來也娓娓動聽,格外能騙人了。

——“我那師弟如今就在國子監,他遇事總有思考,說不定會有很多想法。”

他捏著胡子,一臉深沉:“你們要是改得好,我也打算把我的兒子塞進去。”

這不,拉過來問問,果然還是有點用的。

國子監的日子剛開始水深火熱,所有人都哀聲載道,甚至有人千裡迢迢回來抗議,隻有江芸芸好似如魚得水,呼吸著越來越熟悉的口氣,不由感慨一句。

——大學,是大學的味道。

還是畢業後包分配的優秀大學。

江芸芸的日子越過越開心,月月考試第一不說,卷子貼滿了公告欄,直接被謝遷等人數為典範。

——“想要成功,學學我們江小解元。”

——“你說不行,那你去找太.祖吧。”

謝遷不虧是出了名的口才好,之前因為抗議的人太多了,直接在彝倫堂前辦了一場辯論賽,把所有人都懟得啞口無言。

江芸芸在下麵小手都拍紅了。

日子一晃而過,國子監內卷的腳步開始不受控製,原本還打算混日子的人,也感覺出緊張之色,尤其是期末考來臨,聽說這次考不好,嚴重的要直接被除名的。

之前一直清冷的學校在三個月的時間內煥然一新,讀書氛圍日益濃鬱,連帶著老師都認真起來。

因為請求加薪的要求被拒後,林瀚做了一個吃驚的決定,第一為了讓底下的人都有房住,第二是能更好的教書,不至於奔波勞累,所以直接捐出自己的十年月俸,給他們蓋住房了!

國子監讀書的氣氛更上一個台階。

京城入冬沒多久,江芸芸剛寫好卷子準備回家,一出校門就看到顧幺兒正和一個比他還小的小男孩拉拉扯扯。

那小孩大冬天隻穿了一件單衣,鞋子還破了一個洞,想跑,但一直被顧幺兒拽著小手,所以掙脫不能,又急又怕。

顧幺兒可不管,遠遠見了江芸芸就把人拉過去,然後推到她麵前,得意說道:“喏,我撿了一個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