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2 / 2)

祝枝山笑:“最近的邸報上都是這些內容,大家都是選自己喜歡的傳播,可能民間對這個意見是真的覺得不錯。而且之前不是有個書生匿名投稿支持這事嘛,破天荒得竟然被通政司收錄發行了,那篇文章寫得極好。”

“那句‘生苗可化為熟苗,熟苗可化為良善’當真是寫得好。”門口傳來徐經的聲音,“我們戶部當時人人都在傳閱這篇文,裡麵還說可以衣冠禮義後丈量土地,清理戶口,提供貢賦,我們都覺得很對,這可是一大筆收入啊。”

“要是真的成了,你們戶部可要派人去了。”祝枝山笑說著,“苗蠻可不好相處,到時候響應的人可不會多。”

徐經坐在一側,想了想說道:“若是需要我,我是願意去的。”

祝枝山驚訝:“楚蜀兩粵,滇黔之間,土民雜處,光是苗人的類彆就有苗、徭、僮、仡佬,可不好相處,若是一個不慎,折在裡麵也是可能的。”

他想了想又說道;“你可是徐家的獨苗苗啊,至今也沒婚配,可彆說這話嚇到你家人。”

徐經沒說話。

祝枝山心中咯噔一聲:“你真的想去?”

“那篇文章說‘山穀不籍有司者為‘生苗’,附近郡邑輸納丁糧者為‘熟苗’’,我就是覺得和我見到的都不一樣,他說的土司之子大婚,百姓三年不婚不娶,我也覺得吃驚。”徐經笑說著,“那人還說‘教化為重,乃為治夷之先’,文化馴服也為拓土開疆。”

徐經笑:“不瞞你說,我看得真是激動。”

祝枝山歎氣:“年少人果然有血氣啊,彆說你這個戶部的人了,我們禮部的年輕人也都是熱血沸騰的。”

徐經靦腆地笑了笑。

“但也要慎重考慮。”祝枝山嚴肅說道,“就當為你母親奶奶想一想,苗夷之地,瘴氣就是一大危險,更彆說彪悍的民情。”

徐經沉默了。

“在聊什麼?”黎循傳穿好衣服,笑問道。

“再說最近惹得朝廷議論紛紛的改土歸流的事情。”祝枝山笑說著,“你也太辛苦了,適當摸摸魚,瞧你瘦得也太多了。”

黎循傳摸了摸臉。

“要跟其歸一樣,你瞧這小臉都吃出肉來了,聽說你在國子監可是大出風頭啊。”祝枝山笑問著。

江芸芸笑眯眯地謙虛著:“哪有哪有。”

黎循傳沒說話,坐在徐經對麵的位置。

江芸芸想了想坐在徐經邊上。

祝枝山多敏銳八卦的人啊,立馬警覺起來:“怎麼不坐在一起啊,吵架了啊。”

他熱情說道:“吵什麼啊,我年紀大,我給你評評理。”

江芸芸懶洋洋說道:“你還是管好你自己吧,我聽說你在禮部摸魚摸到禮部尚書都知道了。”

祝枝山立馬義正言辭反駁道:“最近一無科舉,二無藩屬和外國往來,倒是和你們國子監打了幾次交道,可你們的祭酒是真凶啊,我們這些小嘍囉可招架不住,那都是侍郎他們去打交道的,我們侍郎你見過吧,人嚴肅得很。”

“還敢打趣你們侍郎。”黎循傳淡淡說道,“膽子也越來越大了。”

祝枝山笑眯眯說道:“我就說我們江小老師教得好啊。”

黎循傳冷哼一聲:“好的不學,學壞的。”

江芸芸偷偷睨了他一眼,然後摸了摸鼻子。

“真吵架了。”祝枝山驚訝,來回看著兩人,“怎麼了,大過年的,怎麼鬨脾氣了。”

徐經也一臉擔憂:“是因為沒有錢嗎?”

“不說話好久了!”躲在門口的顧幺兒苦著臉說道,“你們快勸勸,我吃飯都沒心情了,他們要是鬨掰了,我以後住哪裡啊。”

周六也一臉嚴肅:“是會分家嗎?”

“不知道耶。”兩小孩手拉手坐在小板凳上,“分家了我要跟誰呢?”

祝枝山聽得直笑。

徐經也笑著把人趕走:“外麵有炮仗,去找徐叔要一些來,去玩吧,不要在這裡了。”

顧幺兒心情沉重地拉著周六走了。

隻是兩人還沒開始勸架,江芸芸率先岔開話題:“對了,那個小孩就是周六,你家是不是要在京城開店啊,他很機靈的,跟著你們跑跑堂,學學字,學點謀生本事來,隻要彆給他簽死契就好。”

徐經驚訝問道:“你不留著?”

江芸芸更驚訝:“他才七歲。”

這年紀,就是童工都覺得太小了。

“七.八歲開始培養成小廝最合適了。”徐經一本正經說道。

江芸芸看著他笑了笑:“不用,我有樂山就夠了。”

徐經被她那一眼莫名看得紅了臉:“我說錯了嗎?”

“沒有。”江芸芸笑,“等開春了,我就交給你了,你給我好好養著,等我回來我可要看到他哦。”

“你要走……”徐經點了點頭,隨後驚訝問道:“你要走?”

江芸芸簡單解釋練一下。

“這不就是遊學。”祝枝山點頭,“很正常,按道理你早就該走了,可你都是解元了,尋常人都是一口氣衝刺會試的,你倒好,到了會試門口反而不急了,想要去遊學了。”

江芸芸笑眯眯說道:“這不是突然回過神來了嘛,遊學還是要遊一下,不然以後就沒時間了。”

“可不是,休息的時間也太少了。”祝枝山小聲說道,“根本沒時間喝酒。”

“戒酒好啊。”江芸芸撫掌,“少喝點,我瞧著沒了唐伯虎在邊上拱火,你喝酒的次數也少了。”

祝枝山笑了笑:“他最近也很忙,估計沒空喝酒了。”

江芸芸不解:“說起來好久沒收到他的信了,是最近很忙嗎?”

祝枝山想了想說道:“你到時回到揚州就知道了。”

江芸芸警覺:“出事了?!”

“沒有沒有。”祝枝山擺手,“不說這個了。”

“白鹿洞書院名氣很大的,唐朝就存在的書院,朱子修建的學院,聽說裡麵理學濃鬱,讀書風氣很好,每年鄉試榜裡,可有不少他們的學生。”徐經及時開口說道,“而且山西一帶書院眾多,你多看看也是極好的。”

江芸芸隻好半信半疑地看著祝枝山。

祝枝山對著她笑了笑。

“楠枝也去有學過,去過白鹿洞書院嗎?”徐經好奇問道。

黎楠枝淡淡說道:“我自幼長在祖母膝下,一直跟著祖父祖母在京城,後來也是去了南京。”

“原來如此。”徐經摸了摸鼻子,覺得自己吃了一個軟釘子。

祝枝山回過神來,意味深長說道:“不會因為這件事情吵架吧。”

“哎。”徐經吃驚說道,“是因為要分開吵架嗎?”

江芸芸和黎循傳對視一眼,隨後各自移開視線。

—— ——

大年初一,江芸芸溜溜達達去拜年,今年認識的人多了,所以走到大中午才結束今年的拜年,幺兒拉著周六在小巷裡結交了一班孩子,堆雪人,打雪仗,黎循傳今年還是要維係祖父的關係,還有吏部的同僚,聽說去王家的時候,還和王恕碰上了,聊了好一會兒。

過年的歡快日子一閃而過,京城的大雪終於停了,江芸芸的包裹也都收拾好了,明天假期就要結束了。

黎循傳坐在屋內寫信,他是新進士,按理是很多年不能回家的,就像當年的黎淳一樣,十六年不曾回家鄉。

江芸芸打算去書院前,先回一趟揚州看看周笙她們,所以不著急回信。

樂山敲門進來:“東西都準備好了,船票也買好了,五日後的車票,周六明天就送去徐家,幺兒的東西也都收拾好了。”

他絮絮叨叨說著,江芸芸安安靜靜地聽著。

過了一會兒,樂山都說完了,但沒有第一時間離開。

“怎麼了?”江芸芸笑問道,“過年你本該休息的,辛苦你一直跑上跑下的。”

樂山連連擺手,但還是沒走,臉色猶猶豫豫的。

“有話就說吧。”江芸芸依舊和氣。

樂山看了她一眼,小心翼翼說道:“你們都沒有冷戰過這麼久。”

他比劃了一個手勢,神秘兮兮說道:“八天了。”

江芸芸沉默了。

“也太久了,都要走了。”樂山苦著臉說道,“不好吧。”

“你和樂水都是無話不說的嗎?”江芸芸冷不丁問道,黑漆漆的眼睛認真地看著他,“做什麼事情都要商量的嘛?”

樂山連連擺手:“哪能啊,樂水那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我自己做決定習慣了,才不會和他說呢。”

江芸芸又沒說話了。

“那你們不吵架嗎?”

樂山想了想,無奈笑說道:“沒有吧,樂水這人其實糊塗得很,一點也不計較這些事情。”

江芸芸又沉默了。

她和黎楠枝明顯不是這樣的人。

“還是說開吧。”樂山為難說道,“我瞧著黎公子,整個年節興致都不高的。”

江芸芸歎氣,捏著手中的手串,正中是一個核桃雕刻的小公雞,正是年前給人挑的過年禮物。

“他現在在家嗎?”她抬眸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