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睜眼看向他,“為什麼?”
“本座丹田裡根本就不可能會有靈氣,”沈洱振振有辭地說著,“你的法術在本座大邪之體上根本行不通,所以本座不練了。”
顧明晝眯了眯眼,“但凡生於天地之間,體內有丹田意守之處,便一定可以修煉出來靈氣。大邪亦是天地間所生,也有丹田,怎麼就練不成?”
沈洱才不聽他的話,乾脆躺在床上,伸了個懶腰,
“反正本座不練。”
“好。”顧明晝忽然道,“那你也不必再去魔域了。”
沈洱:?
他猛地坐起來,“憑什麼!”
“憑你修煉不成,又何必去魔域送死?”顧明晝聲音漸冷,“你並非練不好,而是你根本不想練,心不誠不靜,何以練得清心術法?”
一會是身上癢癢,一會又是心緒煩躁。
若真心想練,這時候已經練成了。
“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是天才嗎?”沈洱憤怒地駁斥他,“修仙術法本就難練,況且就算練成一個小小的清心術,本座也保護不了自己!”
聞言,顧明晝陡然陷入了沉默,他起身,將桌上長劍懸掛在腰間,淡聲道,“也罷,是我異想天開。”
他轉身從房間內走了出去。
沈洱從怒火中回過神來,腦海裡儘是顧明晝方才的神色。
顧明晝那是什麼表情,對他很失望?還是覺得他愚不可及,朽木不可雕也?
好生氣,好不甘心。
沈洱氣得牙癢癢。
分明就是顧明晝說得不對,臨走之前居然還敢用那種表情看他。
難道他就這麼一直坐著,什麼都不想,就能練成了?他可是大邪!
可惡的壞男人,竟然還想以不讓他去魔域來威脅懲罰他!
沈洱目光緩緩落在身邊熟睡的小崽身上,暗暗咬了咬牙。
好,既然顧明晝不帶他去,他自己去!
沈洱把小崽小心翼翼地從軟榻裡抱起,又在顧明晝的房間翻箱倒櫃,找到一截細細的紅繩,把左護法給他的那塊乾玉係在了小崽的脖子上,再謹慎地塞進衣服裡。
這樣一來,小崽比他還安全,他隻要跟著小崽,也不會受到魔族的傷害。
他要自己去魔域,把三百年來沒吃的惡念全吃回來,到時候他實力大增,又有天道契約在身,顧明晝必定再也奈何不了他。
屆時他要讓顧明晝練出邪氣來試試,看他練不練得出!
沈洱抱著小崽奪門而出,朝著記憶裡山門的方向跑去。
可還沒跑多遠,迎麵便撞見了一道熟悉的墨色身影。
他緊急刹住腳跟。
“好巧。”
魏燎沒什麼情緒地掠眼看過他,沒有看到顧明晝的身影,“你自己跑出來了。”
他甚至沒有用疑問的語氣。
沈洱額頭冒汗,打了個哈哈,“顧明晝在午休,本座帶著超壞出來逛逛。”
可惜,兔子的撒謊水平和演技,實在太爛。
“哦?”魏燎起了些興趣,“尊上想去哪裡逛逛?”
“本座就是想去外麵看看,不是要去魔域哦,隻是在附近隨便逛逛,一會就回去了。”
魏燎:……
要去魔域啊。
他不知想到什麼眼底微微染上些笑意,“尊上想去魔域,怎能不叫上我,我可是尊上的奴隸一號,咱們這就走吧。
”
沈洱還在嘴犟:“這就不用了,本座不是要去魔域,隻是在附近逛逛。”
魏燎險些笑出聲,壓下唇角,“可我想去魔域,隻是不知,有沒有人順路啊……”
“哎?”沈洱故作煩惱,“你看你,魔域很危險的,豈是人類能夠踏足的地方,真是拿你沒辦法,那本座陪你走一趟吧,路上還能保護著你。”
魏燎:。
真是給個台階就敢下。
魏燎伸出手,隨意地把沈洱扯到身邊,“跟我走,照你這個方向走下去,一百年也走不出山門。”
完全相反的路也能被沈洱準確找到,該說他有點厲害,還是該說他蠢得可以。
沈洱懵懵懂懂地跟在他身邊,這才成功走到了山門。
山門外,守門小弟子分外詫異地掃了一眼他們。
嘶……
怎麼記得上次這個抱孩子的俊俏小公子,身邊跟著的是顧師兄來著,這次怎麼換成了蓬海山的內門首徒魏燎??
他睜大雙眼,暗暗咂舌,顧師兄該不會是遭人甩了吧。
顧師兄好可憐,這次就先不寫飛書昭告天下了。
守門小弟子在心底為顧明晝默哀了聲。
而後他就見魏燎從儲物戒取出一張馬車符紙點燃,倆人一前一後地坐進了馬車,漸漸消失在了天際。
沒半晌功夫。
山門外又出現了一道身影。
他回頭看去,正對上一雙急切的眸子。
“有沒有看到那日隨我一同回宗的妻兒?”
守門小弟子愣了愣,“他、他們和魏燎剛走,坐著馬車,師兄你現在去追應當還能追到……”
還沒說完,顧明晝已經毫不猶豫匆匆禦劍離開。
守門小弟子:……
刺、刺激!
又是看到大八卦的一天!
*
馬車內的氣氛很安靜。
魏燎沒有任何想跟沈洱說話的意思,沈洱也跟魏燎不熟。
兩人意外地相安無事,互相看向了手邊的馬車窗外。
半晌,魏燎打了個哈欠,率先懶散地開口,“到魔域之後,彆再回來見顧明晝了。”
沈洱愣了愣,偏頭看向他,“什麼意思?”雖然他還要吃惡念,暫時也不太想見顧明晝,但是這話未免太突兀些。
“你留在這,他道心會受阻,修煉無所增益,漸漸會變成如同宋驚玉一樣的廢物,說不定還會走火入魔。”魏燎平靜地說著,看向窗外遼闊的藍天與浮雲,“我並非關心他,隻是……好歹顧明晝也算世上唯一一個令我高看的人,不該就這麼頹廢餘生。”
沈洱抱著超壞,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你跟他關係很好?”
魏燎:“……我都說了我並非關心他。”
“可是你嘴上說不關心,卻還是為了他親自把我送去魔域,這難道是不關心麼?”沈洱有時的確不太明白人類的感情。
聽
到他的話,魏燎默了默,眼睫微垂,“興許有吧,誰知道呢。”
對於顧明晝的出現,魏燎一開始的確很想超越他,但了解越深,他愈發覺得顧明晝根本不是人類能夠達到的水平。
那人是真正的天道之子,和凡夫俗子不同。
他隻是好奇,天道之子究竟有什麼特彆之處,憑什麼就可以輕易超越他數年的努力?
可他看來看去,顧明晝其實也並沒有比彆人多兩隻手八條腿,是個心智正常、同樣有愛有恨的普通人。
魏燎覺得顧明晝突然變得很普通,這讓被顧明晝輕易打敗的自己,顯得更加不值一提,可笑極了。
他想,如果沒有沈洱在,興許顧明晝會變回原來那樣。
不過,魏燎也並不會蠢到對沈洱和那個有顧明晝血脈的孩子下手,他隻是順手幫了沈洱一個想去魔域的小忙而已。
馬車在天空疾馳,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衝破層層疊疊的浮雲。
忽然間,馬車停了下來。
魏燎神色微頓,聽到沈洱好奇地問,“怎麼停了,是不是馬跑累了,你快去看看,給它吃點草。”
“符紙馬車是由靈氣催動的,怎麼可能跑累。”魏燎眉宇微蹙,掀開馬車門簾,正好撞進一對冷戾的眼眸中。
“滾。”
顧明晝冷冷開口,一把推開他,鑽進了馬車。
魏燎怔在原地,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顧明晝這是,禦劍飛來的?
比他的馬車靈符還要快?
果然是天道之子……
沈洱見到他進來,嚇得立刻縮進了角落裡,“顧明晝,你你怎麼來了!”
“我不來等著你們三個去送死?”顧明晝聲音冷極,攥住了沈洱的腕子,“回去。”
沈洱被他攥痛,小聲痛呼,“本座不要。”
回去之後,顧明晝肯定死也不讓他來魔域的。
他和超壞有乾玉保護,根本不會被魔族所傷,隻是他現在不能告訴顧明晝,否則就會暴露左護法在宗門的身份。
顧明晝額頭青筋跳了跳,努力緩和下心頭的燥意,鬆開手,定定地望著他,“沈洱,你什麼時候能聽一聽我的話?哪怕隻有一次?”
“你不如聽一聽他的話。”魏燎蹲在馬車外,用手遮在眼前,眺望遠方,淡笑了聲,
“現在,已經來不及了。”
他們已經到達魔域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