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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樣一位步入至臻境界的修士,若當?真為魔界所用,八十六眼底閃爍出幾?分興奮光彩。

起初,戚斂的出現讓她大為惱火,八十六也曾親自打開?過結界,試圖將這小小劍修了結。

不成想,她與戚斂鏖戰整整三天三夜,最終卻也隻是打成平手。

堂堂活了幾?百年的魔尊,竟險些敗在一位年紀尚輕的女修劍下。

這樣丟臉的事情,八十六自不會在自己的親親侄女麵?前?承認便是了。

她忽然憶起,休戰之際,女修淡淡的口吻:“遲早有一日,我會帶她離開?這裡。”

她口吻萬分篤定,就好像將來無?論發?生什麼,都無?法阻擋她。

再掃了眼旁邊明晃晃將擔憂二字寫?在臉上的聞楹,魔尊八十六開?口:“結界正在被攻擊,現在還不能打開?。”

“好。”聞楹點了點頭。

可是……她真的很想再看一眼戚師姐,隻要再看一眼就好。

短暫的靜默過後,聞楹抬起手,指尖翩然飛出一道幽藍魂蝶。

她並?不是指望,魂蝶能夠破開?魔族這般強大的結界,隻是驅使著它振動?翅膀,一點點朝結界的邊緣飛去。

魂蝶非人非仙亦非魔,從不會受到結界限製。

於是,它便就這樣輕盈地飛出了結界,朝戚斂的方向飛去。

起初,尚在與結界作對抗的戚斂不曾察覺到這隻小小的魂蝶,直至它落到她的左肩上。

戚斂眼瞳一顫,動?作猛地停下來:“聞師妹?”

清冽的嗓音,帶著一絲沙啞。

在釋放魂蝶之際,聞楹曾往它體內注入一絲魔氣?。

是以戚斂的話?音,清晰無?誤地傳入聞楹耳中。

八十六趁著這空隙打開?結界:“不是想要見她嗎?快去吧。不過莫要忘記你答應過我什麼。”

酥癢

聞楹抬起頭, 看?到上空的結界果然裂開一道縫隙。

她未曾來得?及上前,隻見一道純白的靈光已從裂隙處朝她飛馳而來。

這道光芒來得?太快,宛如白晝裡一道迅疾劃過的流星, 等聞楹反應過來時, 劍光雪芒已直指魔尊八十六。

而戚斂,已一如往日地擋在聞楹身前。

她沒有握劍的那隻手, 死死握住聞楹的手腕。就好像若不抓緊些, 少女便會?猶如一陣風消失不見。

聞楹愣愣看?著眼前之人:“師姐……”

在不曾見到戚斂前, 於聞楹而言, 兩?人分彆也不過是大半個月。

直至親眼見到戚斂, 聞楹方?才明白何為?白駒過隙。

兩?人之間, 已生生錯過了一整個十年。

戚斂的身形似乎又挺拔了幾?分, 卻如同一場疾風驟雪過後, 被積雪微微壓彎的青竹。

歲月的風雪附著著她, 一寸寸凝結成難以化開?的冰。

她身間所?著,亦並非是清徽宗的雪色宗袍, 卻換作一身青黛色裙袍, 略微清減的身姿,更顯傲骨嶙嶙。

唯獨綰起滿頭如雲烏發?的, 依舊是那支銀簪。

簪身流蘇輕輕晃動, 發?出細微聲響,在這本該昏暗無光的魔界中, 照出星星點點的亮來。

聞楹眼眶微微濕潤, 亮意在她眼底暈開?成光圈,而戚斂便在那光圈之中, 擋在自己身前護著她。

可她們終究……

沒有忘記自己前來見她的目的,聞楹抬手, 扯住戚斂的衣袖:“師姐……她是我的姨母,你不要傷她。”

戚斂眸光微動,她收起了隻針對魔尊八十六的威壓,頭也不回地啞聲道:“聞師妹,我們先離開?這裡。”

聞楹來不及說什麼,戚斂便已抬手要布陣,帶她從此處離開?。

八十六當即打斷她的施法,厲聲問道:“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你當本尊這魔界是什麼地方??若不是阿楹要見你,你以為?自己當真能出現在這裡?”

糟了糟了……

魔尊八十六不是吃素的,戚斂卻也並非好說話之人,聞楹正心急如焚地想著要如何勸架時,一直拉著她沒有鬆手的戚斂卻開?口了:

“前輩這些時日對在下師妹多有照拂,晚輩不勝感激,隻是阿楹她生性爛漫,不宜留在魔界,還?請前輩容在下帶她離開?。”

不卑不亢的口吻,哪還?有方?才持劍襲來時的凜意淩人。

可聞楹很是清楚,戚斂本不是這樣的人——她從未畏過任何人,就連從前在劍會?上,護著她逃離時,對著整個修真界的各派掌門長老?,也是拔劍說打就打。

此刻她卻這般,無非是因為?自己方?才那句話。

莫說是聞楹,就連八十六微微一愣。

她冷哼:“沒想到還?是個能屈能伸的,在她沒醒來時,你和我這個前輩打起來,可不是這般客氣。更何況……你想要帶她走,也總得?問問人家願不願意跟你走?”

重頭戲落到聞楹身上。

八十六的視線落過來,似是在等待著聞楹兌現她先前的承諾。

而戚斂的目光,亦隨之側頭看?向聞楹。

見少女低頭不語,戚斂很快意識到什麼。

她那雙黑漆漆的眸子,宛如冰封的河麵之下暗流湧動。

分明看?出聞楹的猶豫,可戚斂卻抿唇不語,既沒有催促她給出答案,也沒有要強行帶著她離開?。

聞楹輕輕咬了咬下唇。

作為?一個知曉劇情,且已經沒有任何力氣再和劇情作對的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明白——自己,是離不開?魔界的。

聞楹的聲音細若蚊蠅:“師姐,抱歉……”

話音未落,戚斂握在自己腕間的那隻手似微微僵住。

聞楹順勢試探著將手從她掌心抽離。

指尖掠過戚斂掌心,聞楹觸到她錯亂起伏的掌紋線,然後,是戚斂掌心常年練劍落下的厚繭,以及她骨節分明的長指……

在兩?人指尖即將分離那一刻,聞楹的手腕卻再度被擒緊。

她心中一驚,下意識抬頭看?向戚斂,視線便撞入那雙深潭般的眼眸中。

伴隨著不安的呼吸起伏,聞楹聽到戚斂的聲音:“既然你不走,那我也留在這。”

聞楹的第一反應是歡喜,隨之而來,卻是理?性的抗拒。

不,她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自己的任性已經害死了謝家滿門,不能再害更多無辜之人。

約莫是聞楹臉上的抗拒二字寫得?太過明顯,戚斂抬起眼睫:“聞師妹,莫要拒絕我。”

她的語氣中,竟帶上一絲哀求。

聞楹從未見過這樣的戚斂,就好像一個餓了許久孩子,好不容易攢夠了銅錢,去買自己想要的饅頭,卻因為?它在貨架上擺得?太高?,怎麼也夠不著。

她隻能哀求,哀求貨架後的人能夠看?到她,施舍她一分憐憫。

可是……聞楹閉上雙眼,強行隔斷她的目光。

下一刻,手腕被帶向戚斂的方?向,她抱住了她。

戚斂的聲音帶著顫抖:“抱歉,從前都是我不好,不該留下你一人,聞師妹你放心,無論?怎樣,這一回我一定不會?再離開?。你就算氣我惱我,也千萬不要……趕我走可好?”

她這一番話,稱得?上低聲下氣。

獨屬於戚斂的冷竹香罩在聞楹鼻息間,她甚至能感受到她在說這話時,喉間的哭腔。

聞楹怎麼會?氣她惱她呢?

思緒片刻失神?,她竟險些將那個好字脫口而出。

幸好還?有魔尊八十六這個第三人在場,時刻提醒著聞楹自己的身份,她將那個好字吞了下去,避而不答道:“師姐,你好像瘦了?”

戚斂察覺到她的回避。

落在少女處和腰際的雙手緩緩上移,落到她雙肩處。

戚斂垂頭,定定看?向她:“聞師妹,你當真不想要……我?”

那雙漆黑的眸子,如同某種即將被拋棄的小獸,溫順而又濕潤:“讓我和你在一起,好嗎?”

聞楹被看?得?慌了神?:“我……”

她怎麼會?不想呢?

聞楹正想著,卻聽到戚斂清冷的嗓聲中難以壓抑的喜意:“聞師妹,你答應了?”

聞楹一愣,後知後覺地憶起,自己方?才似乎點了點頭。

原來身體果?然會?比大腦更誠實地做出反應。

不等聞楹答話,戚斂卻已自然而然地牽起她的手,朝魔族城池的方?向走去。

臨走前,她不忘偏過臉,對著魔尊八十六留下一句:“既然如此,那便叨擾前輩了。”.

魔族公主帶回一位人類劍修這件事,在魔宮傳得?沸沸揚揚。

更何況這位修士,正是先前擾得?魔界不得?安寧那位。

因此消息傳出去的第一時間,便有不少魔族重臣前來聞楹的寢殿,想要見一見戚斂。

至於各自懷揣的心思,那就不好說了。

聞楹不勝其煩,拒了所?有來客。

而身處旋渦中心的戚斂仿佛沒事人一般,正在寢殿之中,為?聞楹查看?身體。

純白的靈光自她指尖溢出,沿著少女的指尖,掌心,腕間掠過,再順著她的手腕攀援而上,直至將少女整個人包裹其中。

直至這一刻,聞楹方?才真實感受到,她們的的確確已經分彆了有十年。

就連以靈力為?媒介的觸碰,也是如此陌生的感覺。

為?了仔細查看?她如今的身體,戚斂施出的靈力並非虛虛罩著少女的身軀,而是實實在在貼著她每一寸肌膚。

魔骨覺醒後,五感更加清晰的聞楹明顯感受到,靈力在無止休的運轉時,摩挲在肌膚間帶來異樣的酥癢。

有些癢……還?有些說不清的感受。

就像一雙無形的手,正在她渾身上下輕柔撫弄。

意識到自己這個可恥的念頭,聞楹輕輕咬住了下唇,臉龐也有些發?燙。

少女顫巍巍抬起眼,看?向眼前的戚斂。

隻見她低垂著眼,清冷如雪的姿態,宛如高?坐雲端的神?祇。

和小心思告不得?人的聞楹,形成鮮明的對比。

似察覺到少女投來的目光,戚斂抬起眼,眸中帶著微微的詢問:“聞師妹?”

“沒、沒什麼……”聞楹忙低下頭,避開?她的目光。

殊不知這一欲蓋彌彰的動作,反將自己微微泛著粉意的耳垂,暴露在戚斂眼中。

戚斂隱約明白了少女的不自在從何而來。

她眸光微暗,唇線抿直,沒有再說什麼。

約莫半盞茶過後,戚斂將靈力收了回去,她淡聲道:“既然聞師妹眼下能適應魔骨,我便安心了。”

聞楹點了點頭:“多謝師姐。”

怎麼可能會?不適應呢?

畢竟將來,這魔界還?是由自己來主宰。

隻是戚斂不放心她的身體,才會?提出給自己檢查一番。

短暫的沉寂,聞楹一時竟不知自己還?能再同戚斂說些什麼。

好在這時,一位魔族侍女走進來了。

她對著戚斂行禮後道:“這位客人,奴婢已經在魔尊的吩咐下,收拾好了您的寢房,可要現在就去歇息?”

戚斂:“不必……”

聞楹卻已站起身:“我送師姐過去吧。”

戚斂看?了她一眼,點點頭:“好。”

信徒

從聞楹的寢宮, 走?到?戚斂落榻的寢殿,幾乎跨越了大半個魔宮。

聞楹:……

就算是?個傻子,她也看?得?出來, 魔尊八十六是故意這樣安排的。

而身旁的戚斂依舊麵色從容, 看上去沒有將這種小事放在心上。

待進入殿中後,聞楹尚在打量屋子裡布置可還妥帖, 戚斂已提起桌上的茶壺, 倒了一杯水給她遞過?來。

“多謝師姐。”

聞楹接過?茶水, 心中生出幾分歉意——戚師姐對自己?的關心, 向來是?無微不至的。

就連她一路走?得?口渴這種小事, 也能看?得?出來。

可自己?卻要……垂眸將繁雜的念頭壓下去, 聞楹欲蓋彌彰地從戚斂身旁離開, 在殿中轉了半圈。

還好, 無論桌椅床凳, 或是?花瓶裝飾,都布置都很周全。

“師姐暫且住下。”聞楹抬起眼, “若有什麼缺的, 儘管與侍女吩咐就好。”

說著,她已輕手輕腳地將茶盞放回桌上。

戚斂並未答她的話, 唯獨眸子黑沉沉的:“聞師妹, 不打算多坐一會兒?”

她輕而易舉,戳破了聞楹想要腳底抹油的小心思。

聞楹:“我?……”

她一時想不出什麼借口。

戚斂:“莫非我?是?洪水猛獸不成, 師妹為何要避著我??”

說著, 戚斂走?上前,她的腳步放得?很緩, 常年殺伐中曆練出的氣?勢卻不容人抗拒。

聞楹一寸寸挪動步伐後退,直至腰際抵到?桌沿, 方才察覺自己?退無可退。

而戚斂那張放大後,清冷如同玉雕的精致臉龐,就這樣停在離她不過?幾寸的位置。

聞楹倉皇低下頭。

冷竹香幽然浮動在鼻息間,她聽到?戚斂殊冷的嗓聲:“阿楹,為何不敢正眼看?我??”

聞楹咬了咬唇。

反正終究要走?到?這一步,她閉上眼,決定?快刀斬亂麻:“師姐,你我?仙魔殊途。我?們……不能再這樣錯下去了。”

“錯?”戚斂稍稍偏過?頭,似對她的話有所?不解,“師妹心中……已經沒有我?了嗎?”

不……不是?的……

聞楹下意識搖頭,可說出口的話依舊在強撐著:“我?心中有沒有師姐,你在我?心中占的分量多或是?少,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話未說完,卻已被戚斂打斷:“若這都不重要,還有什麼是?重要?”

聞楹愕然睜大雙眼。

雖然早已清楚,要想與戚斂撇清乾係,並不是?那麼輕鬆容易。

可她萬萬沒想到?,往日雲淡風輕,對任何事物都沒有流露過?絲毫執著的師姐,竟會這般在意二人之間的關係。

在她驚得?說不出話來時,戚斂照舊不疾不徐道?:“既然我?心中有你,你心中也並非沒有我?,那你我?二人在一起,又何來的錯?”

說話間,戚斂指尖已落到?少女撐在桌沿的手背上。

她輕輕握起聞楹的手,指腹沿著她的掌心摩挲,似是?試圖與她十指相扣。

聞楹有片刻的迷失。

她輕輕咬了下舌尖,讓自己?保持清醒不再動搖。

少女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毅然看?向戚斂,她順勢抽回自己?的手:“我?是?魔,師姐你是?修士,本該各自有各自的路要走?……”

“師妹的意思是?,隻要我?不再是?修士,就可以和你在一起是?嗎?”

聞楹目光錯愕——戚斂怎麼可以不當修士,她天生劍骨,為了修行又吃了那麼多苦頭。

更何況……她是?書中既定?的大女主?,她怎麼可以……

可戚斂麵色尋常,仿佛絲毫意識不到?自己?在說些什麼:“或是?說,隻要我?也成為魔……”

“師姐——”聞楹一驚,打斷了她的話。

聞楹隻覺得?渾身發軟,手腳冰涼。

戚斂說得?越多,聞楹便越覺得?不安。

全都是?她的錯,她就不該有劇情線之外的小動作,和戚斂發展出不該有的感情。

戚師姐她……本該是?霽月光風,純淨無瑕的劍修,修真界人皆景仰的存在。

可為了自己?,她背上包庇叛徒的罵名,與師門決裂,如今竟然還想要拋下修士的身份來當魔?

絕對……不能再錯下去了。

無論是?為了完成任務,還是?出於私心,聞楹都絕無可能眼睜睜看?著她成為和自己?一樣的魔。

可就在聞楹下定?決心的這一刻,戚斂抬起了手,將她額間的發絲拂開,閉上眼在少女額間落下蜻蜓點?水般的一吻:

“師妹,就讓我?和你一樣吧。”

隻是?輕輕的一個吻,卻猶如落入乾草中的火星,輕而易舉便燒了起來。

戚斂的薄唇一點?點?下移,落過?她挺翹的鼻尖,覆上少女柔軟的唇瓣。

這一次,聞楹沒有推開戚斂。

戚斂略帶薄繭的指腹,也順著她的手背一寸寸上移,最後深深攏入少女後腦的烏發間。

聞楹尚未反應過?來,忽覺腰間一緊。

隔著縐紗衣料,戚斂掌心的溫熱透過?來。

腰間讓人無法忽視的熱意,叫聞楹覺得?自己?像是?變成糖捏成的人兒,溫度稍微升高後便能化開。

熱意從腰間蔓延開,直至每一寸肌膚。

被化開後的聞楹渾身上下都在發軟,全然站不穩,隻能靠戚斂的手掌堪堪撐著。

少女眸光欲言欲止,唇瓣動了動,似乎想要說些什麼。

戚斂自欺欺人般身軀前傾,在她開口前,堵住了聞楹要說的話。

“唔……”久違的氣?息充斥在唇齒間,聞楹原本已是?不甚清晰的腦海,更陷入一片混亂。

而戚斂並不比她清醒多少。

數十年的未曾相見,壓抑在心中的擔憂思念,在這一刻終於失控。

少女的低吟落入耳中,就像一張專為戚斂編織的網,叫她心甘情願沉淪其中。

可僅是?這樣唇舌糾纏的親吻,遠遠還不夠。

除此之外,戚斂貪婪地想要與她更多的親密。

她落在少女腰間的手,不緊不慢地上下摩挲著。

戚斂能夠感受到?,聞楹原本還有幾分抗拒的身軀,逐漸軟化下來。

就連那雙清澈的眸子,此刻也變得?迷離。

而這,恰恰才是?戚斂想要的。

為什麼要抗拒呢?

分明先前做這種事的時候,聞師妹自己?也很喜歡的,不是?嗎?

懷著這樣的念頭,戚斂微微偏過?頭,加深了這個吻。

軟舌被她肆意攪弄著,獨屬於修士的清冽氣?息一點?點?侵襲過?來,叫已經化魔的聞楹下意識腿軟,沒骨氣?地想要逃。

奈何後腰抵著桌沿,身前便是?戚斂比她高出一大截的身形,聞楹猶如落入獵網中的小獸,身為獵人的戚斂也根本不會給她逃的機會。

她隻能仰起頭,細嫩手指無助地捏住戚斂肩上的衣料,被動承受著這個親吻。

腦海中一片空白?,聞楹來不及思考不多,隻覺得?戚斂這一吻看?似溫柔,實則凶狠到?了極點?。

她分寸不讓地死死糾纏著,似是?恨不得?能夠通過?這個久違的親吻,將少女所?有的注意力全都掠奪過?去。

直至聞楹兩眼泛起淚光,快要窒息那一刻,戚斂終於依依不舍地離開了她的唇瓣。

落在少女腦後的那隻手,緩緩移到?少女臉龐,指腹為她抹去唇邊曖昧不清的水光:“師妹……怎麼連換氣?都忘得?一乾二淨?”

分明欺負自己?也是?她,可在聽到?戚斂這溫和中似有無奈的嗓音,聞楹就像一個淋著雨,孑然獨行許久的孩子,終於等到?有人撐著傘為她而來。

少女嗓音覆上一絲委屈:“師姐……”

心口處莫名酸澀,喉嚨也發堵,聞楹有好多話想要同她說,最終卻隻是?攬緊了戚斂的脖頸,主?動將唇再度貼上去。

戚斂長睫一顫,眸中幽深蘊集。

而聞楹對此渾然未覺,她隻是?不受控製地顫栗著,動作笨拙地想要吻回去。

然而不等她反守為攻,落在腰間的瘦勁手臂忽然收緊,隨後向上一提——

聞楹輕呼一聲,就這般猝不及防地被戚斂抱入懷中。

戚斂抱著她,朝殿內床榻的方向走?去。

被魔尊派來伺候她的侍女猶豫著,也正要跟上來,卻被戚斂側過?頭來,冷冷投來的目光掃過?。

這一眼,當真是?比冰霜更凜冽。

那侍女打了個哆嗦,渾身上下從頭凍到?腳。

雖說看?好這位劍修客人是?魔尊的吩咐,辦不好便會受罰,可方才戚斂那一眼,也叫侍女沒有勇氣?跟上前去,隻定?在原地,眼睜睜看?著她抱著已然神誌不清的公主?進入帳中。

很快,帳中傳來少女隱忍的低吟。

紗帳外的侍女不由?臉紅心跳——公主?的聲音可真好聽,就像初生的羊羔一般,軟綿綿的……

不等她再想些什麼,陡然一道?純白?靈光落下,將寢殿外室與紗帳中隔出一道?結界。

對於發生的這一切,聞楹早已無法分心察覺。

又是?方才那般……快要溺水的窒息感襲來。

她宛如一尾被拍到?沙岸上的人魚,海浪窸窸窣窣地漲起退下,每一次潮起潮落,都會衝刷著少女嬌弱的身軀,給她帶來一陣冰冷又一陣炙熱的顫栗。

聞楹的所?有意識,也在這海浪衝刷中,時而清醒,時而渾渾噩噩。

起初,她還尚且還能軟聲哀求:“師姐不要……”

但很快,少女就連哀求的聲音也發不出來,隻發出些破碎不堪的啜泣。

她眼眶紅紅的,像是?被人欺負得?狠了,又像是?要發泄什麼委屈。

真漂亮。

明知這樣不對,戚斂卻依舊舍不得?收手。

她能夠清醒地感受到?,自己?正在向下沉淪。

但那又如何?

莫說是?魔界,便是?修羅煉獄,隻要有師妹在,她也心甘情願地跟隨她,對此甘之如飴。

所?以……

戚斂俯下身,與少女額頭相抵,薄唇摩挲著她的唇瓣,嗓音沙啞地開口:“聞師妹,不要丟下我?。”

她閉上雙眼,虔誠得?猶如向神靈祈禱的信徒。

但世?間又怎麼會有信徒,被私欲驅使著肆意冒犯神靈?

戚斂心中,對自己?生出淡淡的唾棄。

但這並不意味著她便會停下來,非但如此,在短暫的祈求過?後,她探出舌尖,一點?點?舔舐著少女的唇瓣,似是?在品嘗少女的氣?息。

如同被逼至困境,無所?依靠的落魄信徒,企圖能夠從神明那裡竊來一絲溫暖和光亮。

僅僅是?唇瓣,尚不能填滿戚斂心頭無止境的空虛。

她垂下眼眸,遮住眼底幽暗,薄唇沿著少女的唇線逐漸下移,爾後是?她因身軀繃緊而仰起的下頜,纖細修長的脖頸,精致的鎖骨……

“唔……”

聞楹沒有料到?戚斂會突然咬上來,她本能地拱起腰肢想要掙脫,卻又似是?欲拒還迎,反倒更方便了戚斂的動作。

猛地一個浪頭打過?來,險些被吞噬過?去的聞楹胡亂掙紮著,卻反被錮住雙腕。

腦海中一片空白?,她意識不甚清晰,隻聽得?耳畔似有一聲歎息,伴隨著低低執拗:“師妹……”

淚水從眼尾溢出,少女羞憤地彆過?臉,並不應她。

戚斂卻向來有耐性,循循善誘地纏磨著她,哄著她用帶著哭腔的嗓聲斷斷續續回應:“師……師姐,唔……”

戚斂方才覺得?空落落的那顆心,稍微落到?了實處。

但也隻是?稍微而已。

戚斂總是?覺得?還不夠。

仿佛兩人這大半夜的抵死纏綿,不過?是?她的一場夢。

在夢醒之前,她斷不敢放開手,隻不知疲倦地纏著少女,試圖每時每刻,每一次呼吸或是?眨眼都能夠得?到?她的回應。

聞楹實在是?被折騰得?累了倦了。

若放在從前,隻怕她早已睡得?不省人事,可是?這一回,她沒有忘記正事。

好困……眼皮沉重得?如同灌了鉛,聞楹綿軟無力的雙手,下意識推了推戚斂的肩。

約莫是?意識到?自己?的過?火,戚斂終於舍得?停手,給少女休憩的時機。

迷迷糊糊之間,聞楹隻覺得?似有一道?除塵訣落下來,讓她原本黏黏糊糊的肌膚,再度變得?清爽。

睡意迷蒙中,身旁之人似乎伸出手,將她的滿頭青絲攏到?腦後。

然後,挨著她躺了下來。

寢殿中的燈光熄滅,今夜難得?是?一個滿月的夜晚,亮澄澄落了滿地,似多年前兩人在仙界看?到?過?的雪。

本該熟睡的聞楹,卻在此刻半睜著眼。

目光盯著帳頂,直至感受到?枕畔戚斂的呼吸平靜起伏,聞楹方才側過?頭。

聞楹幾乎不曾看?到?戚斂睡著後的模樣。

並非想象中端方的平躺,戚斂側著身朝著她的方向,一隻手攬著聞楹的腰,另一隻手與她緊緊十指相扣。

微攏的眉頭,也在此刻舒展開。

聞楹定?定?看?著她,酸澀再度湧上心頭。

少女的唇瓣,無聲動了動:“師姐,原諒我?。”

說罷,聞楹抬起手,一道?暗紅的光芒,從她指尖流轉而出,朝著戚斂飛去。

隻是?眨眼之間,那道?光已隱入戚斂額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做完這一切,聞楹竟比自己?想象中地要輕鬆。

她長舒了一口氣?,疲倦如潮水般襲來,聞楹難以抵抗地閉上雙眼,沉沉睡去。

睡夢當中,少女依舊不忘靠過?去,如一隻黏人的貓兒一般,依偎在戚斂懷中。

無論明日會如何,總歸今夜,她和師姐還是?在一起的。

如此,她就已經很滿足了.

“聞楹,你身為魔族孽障,弑殺養父聞清風,害死謝家滿門,犯下累累罪行,可知自己?該當死罪!”

誰……是?誰在說話?

這聲音非男非女,非老非幼,聞楹一時憶不起來。

她睜開雙眼,卻發現自己?身處光線昏暗的石室之中,石壁上掛滿各種各樣的刑具。

這裡,是?清徽宗行刑的天煞司。

聞楹不禁驚出一身冷汗,她迅速環視四周,卻發現四麵皆是?石牆,自己?竟無處可逃。

石室中空無一人,可先前那道?質問之聲非但沒有停下來,反倒是?愈發憤慨激昂:“聞楹,你還有何顏麵活在這世?間!”

“聞楹,似你這般罪大惡極之人,就算死一百遍也不為過?。”

“聞楹,苟活這些時日,你早就該受死……”

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逼得?聞楹無處可退,她木然搖頭:“不……我?不是?……我?不是?!”

可那些聲音卻越逼越近,聞楹終於看?清他們的臉——

有丹墀之上,帶著殺氣?朝她走?來的聞清風,有劍會那一日,指責她的各大門派掌門長老,有熊熊大火中持劍朝她走?來的謝端硯……

是?他們你一言我?一語,聲音混合到?一起,似要刺破聞楹的耳膜,將她從內至外淩遲。

“不,我?不是?……”聞楹渾身都在打著顫,冷汗浸濕了衣衫。

少女無力跪倒在地,眼睫被淚水浸濕:“我?不是?……”

蒼白?的辯駁,無人理會。

她似被一張細網罩住的小獸,掙紮動彈不得?,後背早已愈合的鞭傷,這一刻似又破開了肌膚,血肉淋漓的傷口處生疼。

聞楹再也說不出話來,她雙手捂著耳朵,發出困獸般的嘶吼:“我?不是?……啊——”

她被這一句句的指控,壓得?快喘不過?氣?來。

唯有這般尖叫出聲,仿佛才能將心中所?有鬱氣?和不平宣泄出來,聞楹一直叫喊著,直至聲嘶力竭,精疲力儘。

等她徹底失去了力氣?,就連嗓音也啞得?發不出半點?聲音來,才發覺四周陡然已安靜下來。

似意識到?什麼,聞楹抬起頭,看?到?眼前一道?身影。

那身影背對著她,可輕輕一瞥,聞楹便已認出來人是?誰。

少女眼中的惶恐不安退去,萬般依賴地輕聲喚她:“師姐……”

孰知回應聞楹的,竟是?長劍出鞘的錚然聲響。

聞楹難以置信地睜大雙眼,黑白?分明的眼瞳中,倒映劍尖雪芒。

而長劍的另一頭,花紋繁複的劍柄正握在戚斂的長指中。

她居高臨下的看?過?來,聲如冷玉:“聞楹,你罪行赫赫,莫非當真以為自己?逃得?了一時,便逃得?了一世??”

“師姐!”

聞楹從噩夢中驚醒時,依舊心有餘悸。

她睜開眼,昏暗中看?到?帳頂,團團祥雲金紋卻猶如黑霧般,沉沉壓過?來。

少女渾身無力,愣了刹那過?後,方才想起自己?眼下置身何處。

聞楹鬆了口氣?,她下意識要側過?身,朝身旁之人靠去,一伸手卻觸了個空。

被衾之中,早已沒有戚斂的溫度。

聞楹愣了愣,不等她反應過?來,床畔響起一道?冷幽幽的嗓音:“聞師妹醒了?”

聞楹動作一僵。

對於這道?聲線,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可這般殊冷的口吻,卻是?從未有過?。

聞楹抬起頭,借著寒霜般的月光,她看?向床畔那道?身影。

可還不等她看?個仔細,這一回劍身出鞘的動靜無比清晰,如同長夜中的一聲悲鳴。

下一刻,冰冷的劍鞘落到?聞楹頸間,貼著她柔軟的肌膚,冰得?聞楹渾身一激靈。

少女眸光看?向床邊,近在咫尺卻又似遠在天邊那人,她輕聲開口:“師……”

這一聲師姐尚未喚出口,卻已被戚斂毫不留情打斷:“有些事,我?想聞師妹需要給在下一個清楚的交代。”

床榻間,還殘存著兩人曖昧過?後的氣?息,盎然暖意依舊在流淌。

可戚斂的口吻和眸光,卻是?如淩霜般疏冷,冷得?聞楹不由?打了個哆嗦。

她閉上眼,不再去看?戚斂那雙不帶情緒的漆黑眼瞳:“師姐想要問什麼,阿楹必定?知無不言。”

殘忍

冰冷的劍沿貼在聞楹頸間, 可她卻似沒有知覺般,隻定定看向坐在床邊的戚斂。

四目相對,誰都沒有先說話。

戚斂一雙漆黑眸子不帶任何情緒, 薄唇緊緊抿成一條直線。

似乎在竭力隱忍著什麼。

聞楹輕聲?笑了, 打破這份沉寂。

她竭力扮演著一位心思叵測的惡毒魔女:“師姐是想問,你為什?麼會在我床上?, 是嗎?”

“不?對。”聞楹又偏了下頭, 似在認真思索, “師姐為何會在此處, 你自己最清楚不?過?, 隻怕你想要問的不?是這個?”

戚斂眉心微蹙, 並未接過?她的話。

床榻間少女不?著寸縷, 線條細致的肩頸上?還殘存著自己留下的痕跡, 可戚斂非但沒有感?覺, 而是帶著濃濃的厭惡皺了皺眉頭:

“聞師妹似乎很清楚,我想要問什?麼?”

怎麼會不?知道, 畢竟這本?就?是她一開始備好的計劃。

聞楹壓下心中?那一絲苦澀, 故作漫不?經心地開口:“果然是相思蠱解開後,師姐人也就?變得聰明了。”

相思蠱?

相思二字的含義, 戚斂當然清楚。

一般蠱蟲大多以?它?的藥效取名, 所以?這相思蠱……

“看來師姐快猜出?來,那我也就?懶得賣關子了。”聞楹道, “這相思蠱, 是魔族獨有的蠱蟲,中?了此蠱的人, 會逐漸心悅於施蠱之人,直至不?能自拔。”

說著, 她眼底閃過?一絲嘲弄:“師姐不?妨猜猜,我是什?麼時候給你種下這蠱蟲的?”

話音未落,貼在頸間的長劍又逼近了一分。

聞楹絲毫不?懷疑,眼下的戚斂,是當真能夠做出?傷害自己的這種事情。

雙手掩在被中?,指尖已?深深掐入掌心,她強撐著故作鎮定?,非但沒有流露出?驚慌,而是抬起眼睫,目光與戚斂直視——

“怎麼?師姐親也親夠了,睡也睡夠了,現在蠱蟲解開,就?開始後悔,想要殺人滅口?可畢竟一日夫妻百日恩,你當真舍得……”

話未說完,戚斂打斷了她,她一字一句前?所未有的冰冷:“聞楹,你可真是叫人——”

大抵是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戚斂收了聲?。

她原本?是要說什?麼,惡心,不?知羞恥,還是死有餘辜?

儘管早已?預料到這一刻,聞楹仍舊像是心口被猛然插進一把匕首,血淋淋地刺痛。

她不?動聲?色,深吸一口氣。

冷靜,一定?要冷靜。

她要做的,就?是儘職儘責扮演好原本?屬於自己的角色。

聞楹閉了閉眼,她仰起頭,麵?上?流露出?一絲冷冷的嘲諷,就?連原本?清妙的嗓音,此刻也化作惡狠狠的厭棄:

“戚斂,你像一條狗一樣求著我留下你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

戚斂臉色白了白。

她當然清清楚楚地記得,自己曾經都做過?什?麼。

身為師姐,她照拂著這位嬌氣的小師妹,為她解決大大小小的麻煩,包庇她的殺父之罪,帶著她從正派之人的圍攻逃離,甚至還……

一樁樁一件件,戚斂都記得甚是清晰。

她甚至清楚地記得,在做這些的事時,自己懷揣著某種不?可告人的扭曲心境——就?算聞師妹當真是做錯了一切,罪無可赦,那又如何?

隻要她開心快樂就?好。

回想起來,真像是瘋魔了般。

可眼下,戚斂心中?隻有說不?清的厭煩和倦膩。

她連半個字,都不?願與聞楹多言,隻緩緩收起了劍。

長劍重新落入鞘中?,發出?哐當一聲?錚鳴,似某種暗示性的警戒,將兩人間的界限劃得清楚分明。

脖頸間的寒意陡然消失,聞楹後知後覺打了個冷顫。

不?等她回神,隻聽得戚斂問道:“既然下了蠱,又為何要解開?”

聞楹不?得不?佩服戚斂的情緒管理,到了這種時候,竟還能心平氣和地同她問個清楚。

“因?為膩了啊。”少女輕飄飄開口,“戚師姐以?為在仙界的時候,我為什?麼會給你下蠱?”

她看向戚斂的眼神,帶著幾分挑釁:“那是因?為,整座清徽宗,我最討厭的人就?是你。”

“戚斂,你知不?知道,我最討厭的就?是你像現在這般,永遠都置身事外,凡事都無關要緊的姿態。憑什?麼……我才是光明正大的掌門之女,你一個不?知道從哪裡撿來的野種,卻能夠吸引走本?該是屬於我的關注。”

“憑什?麼,你和我同樣的年紀,你卻可以?修煉得那麼好,我卻隻是個什?麼都做不?到的廢物?”

“憑什?麼,你能夠禦劍憑風行走四方,我卻隻能安安分分待在清徽宗的仙島,不?給任何人添麻煩?”

聞楹一字一句訴說著,屬於原身的不?甘。

此時她不?由得慶幸,自己穿來時,這具身體還保留著原身的記憶和情緒。

她說的這些話,並非捏造,正是原身討厭戚斂的緣由——

稚嫩而又身嬌體弱的少女,隻能被困在清徽宗,用嫉妒的目光,看著與自己麵?容相似,卻又出?類拔萃的戚斂。

羨慕與嫉妒相交織,在她心底陰暗滋長。

這一長串的理由,著實是有理有據。

戚斂看向她的眼神,更添了幾分疏離,以?及難以?掩飾的厭惡。

好在聞楹已?逐漸適應了她這樣的眼神,她接著說下去:“所以?,我才會想著給你施下相思蠱,想試一試像你這樣的人,若是動了情,又該是何等模樣?”

頓了頓,又道:“原來,也不?過?如此。”

月光悄然流轉,從榻邊退了幾寸。

戚斂的身形依舊籠罩在霜色之中?,聞楹藏在被中?的手悄然探出?,她輕輕探出?發顫的指尖,試圖去觸碰那一寸寸離自己而去的光明。

可就?在指尖即將越過?亮與暗的分界線,觸到清冷的月光時,卻又如同受到灼燒般飛快地縮了回來。

就?在這時,戚斂終於開口了:“聞師妹,你在撒謊。”

聞楹心頭猛地一顫,隻聽得她緩緩盤問道:“若照你所說,相思蠱乃是魔界獨有,在我對你動情前?,你又是從何取得?”

說到動情兩個字時,聞楹聽出?來戚斂頓了頓,似是極其不?適。

少女虛張聲?勢地提高了嗓聲?:“本?宮怎麼做的事,用得著向你全部解釋清楚?還是說……莫非師姐對本?宮舊情難忘,非得要死皮賴臉地留下來,用你的一身修為,將來替我做殺人放火的事不?成?”

戚斂抿起唇。

心中?的厭煩更添了幾分,她陡然間意識到,無論聞楹撒謊與否,她的的確確是再不?想與她有片刻相處。

戚斂坐起了身:“既然是舊情,又何來的難忘?”

留下這一句話,戚斂握著劍,轉身朝殿外走去。

她的腳步很輕,聞楹卻能夠清楚地聽見,她走出?外室,走出?了寢殿,離她越來越遠。

也不?知過?了多久,聞楹渾身一軟,躺倒倒了床上?。

腦海之中?,依舊是一片昏蒙不?清。

終於……她還是親手逼走了戚斂,用最殘忍的方式。

聞楹閉上?雙眼,淚水從眼尾溢出?。

眼淚悄無聲?息地沒入枕中?,聞楹忽然聽到帳外腳步聲?又響起。

她胡亂擦乾淚水,側頭看去,頓時驚詫地瞪大雙眼:“你……你又回來做什?麼?”

戚斂停在離床還有半丈的距離之外,目光遙遙看過?來,似是連靠近都不?願再近半分。

她目光垂落,並沒有看向聞楹,而是抬手,變幻出?一顆海藍色的琉璃珠:“這東西,本?該是你的。”

說著,戚斂指尖輕動,琉璃珠被靈力托著朝聞楹落過?來。

聞楹下意識伸手接住,隻聽戚斂冷聲?道:“願聞師妹,日後好自為之。”

說完,她的身形再度消失。

聞楹微微愣住,看向戚斂消失前?的方位。

“滴——”腦海中?驀地有電子音響起,“恭喜宿主完成任務:取得龍族聖物定?波珠。作妖值+3500,當前?作妖值36329∶100000。”

久違的係統聲?音,將聞楹從戚斂離開時生出?的失神,帶回現實當中?。

她雙手捧著那顆海藍色珠子:“這就?是……定?波珠?”

“回宿主,是的。”係統道,“按照原任務,定?波珠需要您自己獲取,因?此扣除了一千五的作妖值,請問宿主有什?麼異議嗎?”

聞楹沒有回應它?。

淚水模糊了她的雙眼。

原來,這就?是定?波珠,有了它?便可以?將魔氣轉換了靈氣,縱然是她天生魔骨,也還有回寰的餘地。

曾經的聞楹,是那麼的想要成為一名修士,安安穩穩地和師姐共度此生。

可是……從她來到這個世界的那一刻起,結局便早已?注定?。

這顆定?波珠,永遠都無法再派上?用場。

沒錯,她是膽小鬼。

她再不?敢奢望去突破原本?的劇情線,和戚斂去違抗所謂的天命。

曾經付出?的代價太過?沉重,聞楹沒有膽量再去經受。

現在,她隻想安安心心地留在魔界,等待戚斂一步步走向與她背道而馳的方向。

然後,替天行道了結自己這樣的魔頭。

就?把這一切當做是一場夢,夢醒之後,便能夠回到現實當中?,

聞楹忽然想到什?麼,她問係統:“這定?波珠,是我在謝家那些時日,師姐去取到的,對嗎?”

係統似沉默了一瞬:“是的。”

聞楹喉嚨裡發出?小獸般的嗚咽聲?——原來在那些自己惶惶不?安的時日,師姐曾不?留餘力,為了她去與天命抗爭。

她以?血為引,用禁術為自己封印魔骨,用龍鱗遮掩她的魔氣,甚至憑一己之力,不?知吃了多少苦頭,為她拿到龍族聖物定?波珠。

可是……這樣的師姐,再也不?會回來了。

明明是自己做出?的抉擇,可到了這一刻,聞楹依舊覺得偌大的寢殿之中?,似是有水漫上?來,一點?點?將她湮沒。

她浸在這涼水中?,渾身一片冰涼,不?得不?蜷縮起身軀,雙臂抱緊膝蓋,企圖感?受到一絲溫暖。

無濟於事。

那顆發著光的定?波珠的存在,時刻提醒著聞楹,自己錯過?和失去了什?麼。

再也……無法回頭了.

剛醒來一日不?到的公主,又病倒了。

寢宮之中?,侍女們忙進忙出?,一會兒是端著藥碗進來,一會兒又端著藥碗出?去。

全都輕手輕腳,不?敢發出?半點?聲?音。

而病蔫蔫躺在床上?的聞楹,更好不?到哪裡去。

少女氣若遊絲,心情難免鬱結——怎麼都成了魔,還能夠生病?

不?過?生了病,也並非全然沒有好處——至少迷迷糊糊地睡過?去,就?再也不?會多想些什?麼。

也不?知這樣躺了幾日,某天午後聞楹醒來時,魔尊八十六正好過?來看她。

“醒了?”她睨著少女,“還以?為你這一回能有多狠得下心,原來就?這點?出?息,要是早知如此,倒不?如將你那位師姐留下來,反正本?尊看她對你也夠死心塌地,又有何不?可?”

聞楹蒼白著小臉,說不?出?話來。

“可惜呀……”八十六歎道,“此蠱一旦種下,便無法根除,從今往後,她對你有多少愛,便會變成多少的厭惡,除非到她死那一日,也再不?會解開。”

聞楹眼睫一顫。

八十六原以?為少女說些什?麼,沒想到她隻是輕輕搖頭:“她不?會死的。”

沉默半晌,女人沒忍住伸手,點?了點?她的額頭:“把感?情看得比什?麼都重,果真是和你娘一模一樣。”

見聞楹提不?起精神來,八十六也沒多說什?麼,在殿中?坐了一會兒後,便離開了。

等她走後,聞楹翻了個身,繼續睡覺。

可過?了沒多久,半醒半夢間,她隱約聽到一道無比歡悅的女子嗓音:“姐姐!”

這聲?音並不?熟悉,聞楹腦袋沉沉的,沒有力氣應她。

接著,那道聲?音的主人似乎開始斥責殿中?的侍女:“本?王不?過?是離開一些時日,姐姐便病成這般模樣,你們都是怎麼伺候的?”

侍女們跪在一地求饒:“王上?息怒,都是奴婢們失職……”

對方顯然不?將她們的求饒當一回事,壓低聲?音道:“要跪都先出?去跪著,不?許再這裡吵著公主。”

那些侍女們似乎都極畏懼她,陸續朝外頭走去。

聞楹聽著這動靜,隻覺得這人未免也太嚴厲了些。

她費力地睜開眼,朝床邊看去:“不?必了……”

剛發出?一點?聲?音,身著碧綠長裙的身影轉過?身來。

那張片刻前?還寫著冷戾的臉,頃刻間已?化作喜出?望外的欣喜:“姐姐,你醒了,可是有哪裡不?舒服?”

說著,她便似一隻小狗般巴巴湊上?前?來,蹲下身,將臉搭在床邊小心翼翼地看著聞楹。

聞楹側過?頭,正好與她的雙眼對視上?。

這張臉的輪廓,隱約有幾分熟悉。

那雙又明又亮的眼瞳,更是叫人難以?忘記。

聞楹愣了愣,憶起對方是誰:“孟……雲追?”

大約是不?曾想到聞楹一眼就?能認出?自己,孟雲追愣了愣。

然後,她紅了眼眶,泫然欲泣的模樣:“姐姐……”

這一聲?姐姐,將聞楹帶回多年前?,孟雲追與自己同吃同吃的時候。

那時候的孟雲追,就?像一條小尾巴,聞楹走到哪兒,她就?跟到哪兒。

聞楹在寢殿中?睡覺,孟雲追便會在帳外桌旁看書,聞楹去流蘇樹下吹風曬太陽,孟雲追便會切好水果端來……

即便後來孟雲追犯了錯,想要殺死戚斂,可聞楹也很難去責怪她什?麼。

隻是難免懊惱——興許,這便是她身為魔星的宿命。

聞楹連自己的命運都無法把握,遑論他人?

就?在聞楹陷入回憶之際,孟雲追已?熟稔地湊過?來,親昵的口吻:“姐姐餓不?餓,想要吃些什?麼?”

安慰

聞楹其實並沒有什麼胃口。

但無論多年前在清徽宗, 還是如今在魔界,她都不忍心拂了孟雲追的好意。

聞楹想了想:“我想吃清淡一點的。”

孟雲追亮亮的眼睛彎成月牙,她點頭:“姐姐先?歇息, 我這就去做。”

臨出去前, 孟雲追還不忘為聞楹端來?一盤葡萄,放在床頭的春凳上。

聞楹目送著孟雲追離開, 直至她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門外。

她方才移開目光, 視線又落到床頭的果盤上, 愣神了許久。

半晌過後, 聞楹抬起虛軟無力的手, 試圖撚起一枚葡萄。

候在一旁的侍女見狀, 忙上前道:“奴婢來?伺候公主?。”

說著, 侍女動作麻利地?剝開葡萄皮, 將果肉遞到聞楹唇邊。

為身?為公主?的聞楹準備的, 自然隻會?是精心挑選,最好的葡萄。

一口咬下去, 甜滋滋的味道中, 帶著幾分清香。

聞楹輕抿舌尖,終於從甜意中, 品嘗到一絲酸澀。

困在病床多日, 喝的都是味道苦澀的藥,直到這一刻, 聞楹久違地?品嘗到酸甜的滋味。

這味道從舌尖蔓延開, 直至四肢百骸,每一寸肌膚。

沉睡許久的身?軀, 好像逐漸活了過來?。

聞楹原本?失焦的目光,一點點凝聚出光彩, 她看向床前的侍女:“你叫什麼名字?”

“回公主?的話,奴婢名叫三千七。”

唔……這個名字,果然是淺顯得不能再直白。

聞楹看向三千七,她清楚地?記得,從醒來?那一日起,就有這位侍女寸步不離地?守著她。

想來?自己昏迷不醒的那十多年,也曾受過她的照顧。

聞楹:“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侍女眨巴著眼,似是有幾分難為情:“公主?這是哪裡的話,照顧您本?就是奴婢的職責……”

她說話時一臉真誠,天真得不像一位魔族女子。

聞楹沒?有多說什麼,轉而問道:“我方才聽?到,你們叫孟雲追……王上?”

“是啊。”三千七道,“公主?有所不知?,就在前兩年,尊上就已經賜給王上封地?和王位,奴婢們都尊稱她一聲九幽王……”

聞楹:“九幽?”

對於魔界,聞楹了解得其實並不多。

就連那能夠讓戚斂厭棄自己的蠱蟲,也是上一回墜崖後,偶然在寢殿中的書上看到的。

三千七點頭:“奴婢聽?宮裡的老?人說過,咱們魔界可大得很,為了方便管理,尊上便將領地?分為九方……離得最近的就是九幽。”

聞楹隱約猜到,前八方封地?會?是什麼名字。

她這位姨母,倒真真是繼承上一位魔尊的取名風格,並將其發揚光大。

思及至此?,聞楹不覺揚起唇角。

三千七看著她,像是發現什麼新奇的事:“公主?笑起來?真好看,以後該多笑一笑才是。”

聞楹微微一愣。

她這才意識到,自從那日戚斂帶著對她的厭惡離開後,自己便再不曾有過笑意。

戚斂……每當想起這個名字,聞楹心中,仍似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握緊,叫她快喘不過氣來?。

聞楹閉了閉眼,暗暗告訴自己——無論如何,這就是她們既定的宿命,自己所做的,不過是將一切引回正軌。

沒?什麼大不了的。

沒?什麼大不了。

睜開眼,聞楹的眸中已盛出笑意:“好。”.

孟雲追端著做好的菜回到寢殿時,聽?到了屏風後頭,床榻間的說笑聲。

她放下食盤,透過屏風前的薄紗,看見是一位侍女正在同?聞楹有說有笑。

似乎被她哄得開心了,聞楹時不時會?應上一聲,並張開唇瓣,吃下她剝好後遞過來?的葡萄。

孟雲追麵?上的笑意,頃刻間沉了幾分,原本?圓澄澄的眸子,陰冷得不像話。

可等走到聞楹床前時,她又端起那張看上去純良無害的臉:“姐姐,該吃飯了。”

說著,她坐到床沿,不動聲色地?擋在侍女身?前。

孟雲追朝聞楹伸出手:“我扶姐姐起來?。”

聞楹絲毫沒?有察覺到不對勁。

畢竟在她心中,孟雲追依舊是多年前,那個還需要自己照顧的孩子。

可等下了床踩到地?麵?上,聞楹猛然間察覺,孟雲追竟然已高出自己半個頭。

聞楹:……

一定不是因?為自己長得矮,而是這孩子身?條竄得太快了。

孟雲追低頭,看向愣愣站在床前的聞楹:“姐姐,可是還有哪裡不舒服?”

“沒?什麼。”聞楹忙搖頭掩蓋自己的心虛,她岔開話題,“你做的都是什麼菜,好香……”

孟雲追笑著道:“都是姐姐愛吃的家常菜,姐姐快嘗嘗我的手藝可生疏了沒?有。”

說話間,兩人在餐桌旁坐下。

桌上擺著熱氣騰騰的三菜一湯,果然都是聞楹從前愛吃的。

孟雲追端起碗,給聞楹舀了一碗湯:“姐姐先?喝湯,墊一墊胃。”

大概是時間來?不及,孟雲追做的隻是一碗尋常得不能再尋常的番茄蛋湯,可在喝下第一勺湯的那一刻,聞楹生出了幾分酸澀。

在被困於清徽宗冰牢,無處可訴冤的那些時日,她從不曾敢想,自己竟還能再有這樣平靜地?品嘗家常飯菜的一日。

對於昏睡了十年的聞楹而言,那煉獄般的經曆,仿佛還是在昨天。

拿著湯勺的手,微微有幾分顫抖。

就在聞楹陷入昔日可怖的回憶,難以自拔之?際,身?旁有一隻手伸出來?,輕輕握住她的手:“姐姐,我在這裡。”

孟雲追的聲音,將聞楹帶回眼前。

她抬起頭,勉力勾起一絲笑意,卻實在是說不出話來?。

孟雲追將她強顏歡笑的神情收入眼中,眼底閃過一絲幽冷的恨意:“姐姐放心,總有一日,我要讓那些人全都血債血……”

約莫是意識到在聞楹麵?前,不該擺出這般凶狠的姿態,孟雲追驀地?收了聲。

她又拿起筷子,為聞楹夾起一塊粉蒸排骨放入她盤中,口吻乖巧道:“姐姐再嘗嘗這個呢?”

聞楹心中明白,她這是有意要安慰自己。

於是她夾起排骨,輕輕咬上一口後:“好吃。”

孟雲追悄然鬆了口氣:“既然姐姐喜歡,以後隻要我在魔宮,就每天都給你做好吃的,姐姐可願意?”

聞楹有些遲疑:“這般……你會?不會?太辛苦了?”

“能夠為姐姐做飯,是我好不容易等來?的時刻,又怎麼可能會?辛苦?”

非但不覺得辛苦,孟雲追反倒對此?甘之?如飴。

她眨巴著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目不轉睛地?盯著聞楹,就像是一隻等待主?人誇獎的小狗。

著實是叫人難以拒絕。

聞楹看著孟雲追,她點了點頭:“好。”

又道:“不過你瘦了這麼多,自己也要多吃些才是。”

殊不知?自己短短一番話,帶給孟雲追的卻是莫大歡喜——在這座魔宮,人人畏她懼她,可隻有姐姐,關心的還是她這個人……

暖意在心底流淌,孟雲追看向聞楹的目光愈發癡迷。

可等聞楹看過來?時,她便極好地?收起這見不得光的情緒,動作殷勤地?為聞楹夾菜:“姐姐再多吃些……”.

孟雲追說到做到,隻要人在魔宮,她每日都會?到聞楹殿中來?,親手為她做上可口的飯菜,陪她聊天解悶,直至夜深時分才依依不舍地?離去。

但有很多時候,她並不在魔宮。

聞楹雖不知?孟雲追去了哪兒,但隱約也能猜到,她這是替魔尊做事去了。

從侍女們口中,聞楹打聽?到,孟雲追很受姨母的器重,並且風頭隱隱有超過她那位二百五舅舅的趨勢。

對此?,聞楹並不奇怪——畢竟原本?的劇情中,孟雲追就是為輔佐原身?而存在的魔星,她做事狠辣果斷,手上沾滿了血腥。

聞楹有曾猶豫過,是否要引導孟雲追改邪歸正。

可每每對上即便疲憊到了極點,也還要笑著給自己做飯的孟雲追,她便說不出話來?。

魔界並不似仙界。

仙界就算是有再多的波詭雲譎,也還是要維持著表麵?的平靜祥和。

可在魔界,人人都有自己的野心,他們將欲望擺在明麵?上,時刻露出獠牙準備咬死對手。

好比聞楹的姨母魔尊八十六,她不知?殺死了多少親弟兄,才坐穩今天的魔尊之?位。

身?為上一任魔尊,尚且要做到這般狠辣才能在魔界立足,遑論孟雲追這種?沒?有根基,又曾是凡人的外來?者。

所以,聞楹覺得她並沒?有資格勸孟雲追什麼。

至於聞楹自己,卻並沒?什麼事可以做,每天不過是在殿中看看書,在宮裡逛一逛,或者試穿姨母專門命人做給她的新衣裳。

更多時候,都是渾渾噩噩睡過去的。

這天夜裡,聞楹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忽然覺得有人停在了床前。

尚未睜開眼,聞楹已嗅到濃濃的血腥氣息。

當看到對方是孟雲追時,聞楹忙驚詫地?坐起身?:“你受傷了?”

孟雲追一愣:“許是我沒?有將身?上的血清理乾淨,姐姐不必費心,我這就先?回去沐浴……”

說著,孟雲追忙要先?行離開。

在她轉身?之?際,聞楹卻眼尖地?看見她手臂上被劃破的衣裳,和鮮血淋漓的傷口。

聞楹拽住了她的衣袖:“這麼重的傷,你自己感覺不到痛嗎?”

說完,她後知?後覺地?察覺到自己這一番話中的急切和責備。

對上孟雲追無辜的眼神,聞楹抿了抿唇,不由軟下聲來?:“你先?好生坐著,我替你處理好傷口。”

孟雲追眼眸彎了彎:“好。”

她在床邊坐下,聞楹便命人取來?藥箱,並點亮了燈。

光線變亮後,聞楹方才察覺,孟雲追這傷比自己想象中更要嚴重。

她手臂上的衣衫,似是被某種?獸類的利爪劃破,衣衫之?下的肌膚自然也沒?好到哪兒去,血肉淋漓的,傷口深處可見白骨。

聞楹不禁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地?替她用酒清洗傷口。

她低著頭,聽?見耳旁似乎傳來?孟雲追的倒吸氣聲。

聞楹停下動作來?:“很痛?”

儘管已麵?色蒼白,孟雲追卻強撐著笑意:“姐姐不必擔心,一點兒都不痛。”

聞楹沒?有出聲,隻是動作放得更輕更緩。

她聚精會?神,為孟雲追處理這些傷,再到包紮好傷處,足足耗費了一炷香。

直到紗布纏繞在孟雲追臂間,大功告成那一刻,聞楹方才鬆了口氣:“好了。”

許是將頭低垂得太久,在坐直身?子那一刻,聞楹眼前一片花白,身?形晃了晃。

“姐姐?”

孟雲追忙要扶她,聞楹卻一隻手撐著床麵?,坐穩了身?形。

“我沒?事。”她輕聲道,“倒是你,怎麼將自己弄成這樣子?”

孟雲追:“是我自己不小心。”

聞楹抬眸看向她,目光中寫著不置可否。

孟雲追叫她這一看,頓時什麼都和盤托出:“七幽王蓄意謀反,我奉尊上的命前去平叛,將他斬殺劍下,隻是不小心叫餘黨放出的豹子抓傷了。我又急著回來?看姐姐,才忘記自己身?上的傷。”

孟雲追小心翼翼看著她:“姐姐,你不要生我的氣好不好?”

聞楹搖頭:“我沒?有生氣。”

準確來?說,即便心中有幾分怨怒,也並非因?為孟雲追——而是因?為這既定的劇情。

兔死狐悲,物傷其類,她和孟雲追一樣,都不過是早已注定的反派炮灰罷了。

孟雲追鬆了一口氣,她又壯著膽子道:“姐姐現在困嗎?要是不困的話,可要一起去魔宮外逛一逛?”

聞楹:“外麵??”

“嗯。”孟雲追道,“魔族的王城不比凡間的城鎮差,尤其是在夜裡也很繁華,姐姐去逛一逛,就當是解悶。”

聞楹有些猶豫:“可你身?上的傷……”

“不礙事的。”見聞楹仍在遲疑,孟雲追眸光閃爍,“今日是我的生辰,姐姐就當是滿足我一個願望,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