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千元沒敢閉眼,估摸著時間差不多,隔一陣就坐起來用酒給杜金軒擦身,或者換頭上冷敷的帕子。皇天不負有心人,到天快亮的時候,孩子的臉蛋已漸漸恢複正常的顏色。
為試溫度是否正常,千元很自然地拿掉帕子,將嘴唇貼到杜金軒的額頭上,在嗅到小孩子身上特有的奶味時,她腦子裡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心頭湧上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奇怪,自己的獨居史都幾乎快和前世活在世上的時間一樣長了。彆說孩子,就是連男朋友都沒談過一個,這樣的自己怎麼會對用嘴試溫度這個動作這麼熟悉?
千元對這個自己下意識做出來的動作深感困惑,她不記得以前有照顧過哪個小孩子。照周圍人的描述來看,用嘴試溫度的記憶也不會是方若君的,她都沒怎麼管過杜金軒。而且,剛剛那種感覺既久違又戳心,實在不像是彆人的感情。
她心裡有些亂,人就有些呆呆的。
杜磊沅在一旁看著,見千元一副恍恍惚惚的樣子,想她這一晚該是累到極限,心裡對她推心愛的姑娘下水的怒氣至此全部消解。本來昨晚他可以下令叫那些下人回來乾活的,但當時聽到千元說她要親自照顧孩子,他好奇心一起,就想看看被人伺候長大的她是不是真能做到親力親為,也因此打消下令的念頭。
“還熱嗎?”杜磊沅走到床邊,俯身去摸杜金軒的額頭,卻感覺不出什麼。他一夜都在遠離火盆的炕桌邊坐著,手爐裡的炭早已燒儘,所以他的手有些涼,現下放到杜金軒頭上隻能感受到暖和。他微微碰一下就趕緊收回手,怕孩子覺得冷。
“沒昨晚那樣燙,估計今天再吃一天藥應該就能好。”千元察覺到他的動作,輕笑一聲,“他是你兒子,又不是洪水猛獸,瞧把你嚇的。”話一說完,後頸上挨到一個冰涼的東西,她身子一哆嗦,忙往床裡躲。
“涼嗎?”杜磊沅好笑地看向千元歪掉的發髻,舉起雙手問。
千元這才反應過來,她哭笑不得,眼前這位傻大個真的是原身描述裡那個對她冷漠無情的男人嗎?完全是個幼稚鬼嘛。
“天快亮了,回去休息吧,我一會兒安排人來照顧他。”杜磊沅說完轉身去拿披風。
“不用,我不困,我要等軒哥兒醒來吃完早飯再說。”千元心想你趕緊走,你一走我才能叫小春來問家裡情況啊!真不明白您在這兒白熬一晚上圖什麼?除了派人煎好一碗藥,什麼忙都幫不上。
“隨你便。”杜磊沅似乎不大滿意千元的不識相,冷冷回道。
“不過,你昨晚的確是個稱職的母親。”他臨出門前扔下這麼一句沒頭沒腦的話,語氣平平淡淡,千元辨不出來好歹,隻好嗬嗬兩聲假笑著回應他“彼此彼此”,他聽完搖搖頭係好披風揭簾而去。
等杜磊沅一走,千元下床穿好鞋跑到外間叫醒白胡子老大夫,拖著他再給杜金軒看看。老大夫細細檢查一番,麵上現出輕鬆的神色,擺擺手對千元表示不用再擔心,他重新寫下一個新藥方,減輕了一些藥的用量,還說今日一過大抵就能恢複如初。
權威蓋過章後,千元的心徹底放回肚子裡,總算不用失去“兒子”了。
向大夫道完謝,千元又跑出去叫來小蓮,讓她送大夫回屋休息。
沒一會兒小春從茶水間提著一個大水壺走進來,腳還沒踏進屋,人就先對千元告罪不迭:“夫人,小春該死,早上睡迷糊了,模模糊糊以為時間還早,就起遲了。”
“昨晚睡得晚,這很正常,再說,你現在還在長身體,多睡覺是好事。再再說,你瞅瞅天,也才剛亮而已,哪就算遲?”千元站在屋中央伸胳膊蹬腿地活動筋骨,晚上在床上胡亂歪著,身子都是酸的,不過她一看到小春那張白嫩的小圓臉,心情就莫名好起來。
“夫人,您彆幫小春找借口了,沒按時起床做事就是不對嘛!”小春放下水壺,把炭灰清理出來,添上新的炭火。
“小春你過來,這昨晚忙的,一直都沒機會問,”千元坐在桌邊朝小春招手,“昨天晚上到底怎麼回事?不是去搬救兵嗎?你怎麼一個人回來的?”
小春睜著圓眼,一臉疑惑:“侯爺沒跟您說嗎?”
“說什麼?”
“侯爺說他會自己跟您講,叫我不要多嘴。”小春認真地說。
“什麼嘛!他什麼都沒跟我講啊?”
“您好好想想,也許侯爺有提過,但昨晚因為小世子生病,您過於擔心,可能沒有注意到?”
“我又不是白癡,那麼重要的事我會沒有印象嗎?”不過千元還是抬頭想了想,杜磊沅最開始在大廳那會兒好像是說過有事跟自己說,但後來不知道為什麼全變成“你問我答”了,他提完三個問題後,就沒說過什麼有價值的消息。是不小心忘記還是故意不想說?會不會是因為自己說他心愛的女人是小妾,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