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穿到《民國梨園》 29.(1 / 2)

高瀾這接風宴辦得是挺有趣的。

首先若打出接風宴的名頭的這類宴會,大多都是某某為某某接風。這是接待遠來好友,接風洗塵的,便是在這樣新舊交替衝擊、稀奇古怪事層出不窮的時代,卻也萬萬沒聽說過自己為自己設宴接風的事情。

但這也並非說高瀾那些充文化的書當真都讀進了狗肚子裡,而是這場辦在望海樓的接風宴,原本就是亞當斯辦來迎接高瀾,引高瀾見海城顯貴們的。

這早在月餘前便準備了起來,但如今亞當斯這個主人遭了不幸,這場宴會卻並沒有就此終止的打算。

顯然,高瀾並不是連場宴會都自己辦不起的人,所以他此舉無非是表明態度,依舊是站在德意誌的立場上。

來到海城近一個月,見了無數人後,高瀾不論心中作何想,表麵上卻仍還是堅持了自己最初的選擇。

或者說,是在被鬱鏡之坑了之後,不得不堅持的選擇。

這對楚雲聲和鬱鏡之來說,雖算不上什麼好事,但也絕不是壞事。

接風宴的時間定在了晚上七點鐘。

到了這日,楚雲聲和鬱鏡之安排好一切,一個著正裝,一個穿軍服,踩著點兒驅車朝望海樓去。

望海樓名副其實,便是一間能掠過無數帆影汽笛、鋼鐵水獸,望見廣闊大海的高樓。

這高樓道光年間建造,是幢立在無數洋房子中間的華夏傳統建築,紅木搭梁,藍底金字的匾,簷下掛著火紅的燈籠。

這時候許多號稱西餐廳的飯館,都是將外頭漆得洋氣,裡頭卻仍是八仙桌,長條凳。但望江樓卻與這些飯館恰恰相反,它表麵修得與北平那些講究的老酒樓沒甚差彆,而內裡卻西派得很,與享譽海城的浦江飯店、和平大飯店等也差不了什麼。

楚雲聲一來到這個世界,便是遇到鬱鏡之舉辦的舞會。

那是在金公館,北平不多見的半個洋建築裡邊,場麵氣象已是富麗極了。若非那不是鬱鏡之的根腳兒所在,加之他有意低調,應當是更為熱鬨輝煌的。

但金公館的舞會,卻是不能和高瀾這場接風宴比的。

望江樓的大門口已被一圈荷槍實彈的士兵圍上了,裡麵並不僅僅隻有高瀾帶來的隊伍,還有許多洋麵孔,看軍服應當是德意誌的人。

稍遠一點,還有英法的與巡捕房的,跟個大雜燴似的戳在一處。

租界的巡捕房是絕不能被華國人握在手裡的,所以自上次這力量被鬱鏡之清洗後,沒多久英法就齊齊請鬱鏡之赴宴。

大家坐到一桌,扯扯皮,重新瓜分一下權利。

這是台麵上的規矩,輕易不能壞。

飯店門口迎賓的,是高瀾的副官和一名德意誌的少尉。

見到楚雲聲與鬱鏡之聯袂而來,不管真假,這兩人臉上的笑容都擴大了幾分,熱情非凡地引著兩位貴客進門。

高大恢弘的拱券,雄偉典雅的廊柱,與精致巧麗的彩繪玻璃,在一片沉色的木質結構與雪白的漆麵中,共同組成了這間輝煌大氣的西洋大飯店。

造型繁複的吊燈高懸,灑出大片明亮的光亮。

望江樓最大的宴會廳裡,接風宴已經開場,是西式自助晚餐。廳內長桌陳列,四處皆是人叢。入目者,大多身穿洋裝,衣履整齊,意氣風發。觥籌交錯間,賓客談笑晏晏,樂聲盈耳。

楚雲聲和鬱鏡之入內,身後分彆跟著路允和劉二。

如他們這般來得稍晚的客人並不多,所以宴會廳大門一推開,楚雲聲便感受到了許多投注過來的目光。

“是鬱先生到了。”

高瀾的副官嗓音不高不低地說了聲。

便是他不說,這大廳裡也少有不認識海城鬱鏡之的人。當下就有幾人過來,姿態恭謹地朝鬱鏡之問好。

不遠處被眾星捧月著的高瀾也快步走來,似是完全忘記了上次見麵的不愉快,朗笑著道:“我道是誰,原來是鬱先生來了,怪不得這廳內都靜了幾分,卻是被鬱先生的風采所攝啊。”

“不知這位是……”

他好客的目光挪到了旁邊的楚雲聲身上,露出些許疑惑。

鬱鏡之笑得斯文有禮,口吻自然地道:“歡迎高先生來到海城。這是我的好友,楚雲聲。”

“楚雲聲——楚醫生?”

高瀾神色微變,下意識脫口道。

與此同時,大廳內有更多的目光注視過來,含義各異,但卻沒有太多陌生。

顯然,在亞當斯之死裡扮演了重要角色的楚雲聲,早在和路易撕破臉後,就被各方勢力放到了重點關注人物的名單裡。

隻是在那之後,楚雲聲不再去醫院工作,深居簡出,知道他姓名、看過他照片的人不少,但真正見過他的,卻並沒有幾個。

高瀾眼裡便帶著一絲稀奇。

他頓了頓,一副恍然的模樣,朝楚雲聲友好地伸出手,笑道:“原來這就是楚醫生,久仰大名,難得一見呐。”

對在場眾人的反應,楚雲聲早有預料,並不在意。他既然選擇光明正大地出現在這裡,自然是有所準備。

“高先生,久仰。”

楚雲聲麵色平淡,同高瀾虛握了下手。

高瀾笑著又打量了楚雲聲兩眼,親切道:“聽說楚醫生留過洋,在大學中也成績優異,是難得的天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當得是青年才俊。歸國後,可還習慣?”

“對了,有人告訴高某,說楚醫生一直想自己辦廠,這一年過去,可辦成了?”

這話看似寒暄,卻透著明顯的引導和試探。

鬱鏡之似笑非笑地睨了高瀾一眼,沒說話,偏頭從侍從端的盤子裡拿過了兩杯香檳。

“如今做實業的人多,做得好的卻少。楚某自知不是辦廠經商的料子,便棄了這個主意,改開了醫院。”楚雲聲從鬱鏡之手裡接過一杯香檳,看向高瀾,淡淡答道。

他接的姿態自然尋常,但周圍人瞧見鬱鏡之給他遞酒這一舉動,卻都暗自驚疑難定——

鬱鏡之對這醫生的態度並不一般,難道那份難以判斷的情報確實為真?

“這麼說,那廠子沒辦成?”

高瀾目露訝異,笑著看了看鬱鏡之,道:“楚醫生同鬱先生相交莫逆,還能有辦不成的事?這海城上下,誰不得給幾分麵子。若是海城這地界不方便,那楚醫生不妨來贛北瞧瞧,高某也正在尋些誌同道合的朋友,想要座藥廠。”

自抗生素的消息泄露出來,藥廠這兩個字不可謂不敏感,旁邊人聞言,深神色都有了變化。

正在這時,宴會廳的門卻又開了。

交談一斷,楚雲聲隨著眾人的目光望去,卻見進來的不是彆人,正是英吉利人皮特,攜同法蘭西明麵上活躍在社交場上的大人物朱利安,和一名麵孔陌生、身穿美帝軍裝的高大男人。

三人身後還跟著許久未見的杜天明。

自打天明會被鬱鏡之切過一刀後,便頗有些就此一蹶不振的感覺,許多產業與地盤都漸漸被九流會蠶食,若不是英吉利偶爾在背後出手,讓九流會有所忌憚,這樣的天明會恐怕早就失去海城第二大幫派的地位了。

而今時代洪流湧動,海城的地下勢力也崛起許多,無數二流三流幫派都在底下虎視眈眈,想要一躍成龍。

這樣的形勢下,杜天明的壓力可想而知。幸得他也是個跪慣了的人,對著皮特卑躬屈膝也並不覺著有什麼丟人的,轉過身,照樣可以換副嘴臉,在那些黃色的麵孔中跋扈起來。

隻是勢力的變動,讓他在鬱鏡之麵前腰板卻不再那麼硬了。

“這是美帝的詹姆斯,不久前,剛剛從歐洲的戰場下來。”

走到一處,簡單的寒暄過後,皮特介紹道。

高瀾立刻很給麵子地同詹姆斯握手交談,並引著眾人朝一處休息的沙發走去。

一路過去,宴會上的人紛紛微笑著,頷首向皮特等人問候,卻是比麵對高瀾還更熱情幾分。

幾人落座閒談,侍從端上酒來。

“威士忌?”

皮特舉杯示意詹姆斯。

“不,不需要,皮特。你知道的,我們的海軍禁酒。”詹姆斯說著,看向侍從,“先生,請給我一杯冰水,謝謝。”

皮特笑道:“其實喝一點沒有關係,戰爭已經結束了,現在是休息時間。”

“這並不準確,皮特。”帶著藝術家氣質的法蘭西人朱利安道,“或許得等到這個月,或者下個月,歐洲的那場會議結束,戰事才算是真正了結。這需要耐心和謹慎,否則很可能會惹出一些不必要的風波。”

說到歐洲的會議,幾名洋人都不由將視線掃向在座的屈指可數的四位華國人。

楚雲聲留意到了這些掃視,同樣的,他也在觀察在座的其他人。

皮特仍舊是一副隨意的態度,像是隻是隨口談論一些小事。

詹姆斯笑著,從朱利安的煙盒裡抽出一根雪茄,朱利安則沒什麼笑意,眼裡帶著一些明顯的彆的意味,用餘光瞧著鬱鏡之。

而鬱鏡之卻好像完全沒有注意到朱利安若有似無的審視一樣,正垂眼品著手中香檳,姿態散漫從容,隻有肩膀微微朝著楚雲聲傾斜了一點,慵懶地尋了個支撐。

與他完全相反的,是坐在最邊緣的杜天明,半邊屁股懸在沙發椅外,看誰都隻擺著一副笑臉。

高瀾左右看了眼,忽地開口道:“歐洲那場會議已經持續了幾個月了,應該是時候順利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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