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三怔愣片刻,還是說出了自己的疑惑:“公子怎麼確定是這三家?”
修雲拿起湯羹喝了一口,解釋道:“從江城縣誌上看,傅如深和江城各家來往都不少,畢竟當年他初來乍到,江城修路防洪築城,哪一樣不要銀子,隻能從這些人手裡撈。不過這人手段了得,迎來送往,都隻是表麵關係,能得他看重的也就這三家了。”
沈三:“……屬下受教了。”
雖然嘴上這麼說,但更偏重武藝的護衛營統領其實沒能理解其中的關聯。
可太子所提出的三家,的確是江城之中唯三和傅如深交情深厚的。
隻不過,沈統領知道這些是得益於護衛營的暗中調查,太子則是,僅僅靠那點流水賬一樣的縣誌。
沈三暗自心驚,他原以為太子要了些江城縣誌隻為了打發時間,沒想到隻憑一些文字記錄,太子就已經將江城的勢力看透了。
“除了那些縣誌,還有彆的書簡嗎?”修雲漫不經心地問。
江城縣誌數目頗大,但修雲的閱讀速度很快,幾天功夫就見底了。
他記得自己和沈三討要打發時間的讀物,對方還帶了其他的。
沈三點了點頭,說:“縣誌是從江城衙門庫房裡偷的,剩下那箱,是離開車隊時候帶的……”
修雲略一皺眉,問:“是什麼東西?”
沈三答:“是聖上當年的南巡記檔,隨行的中書令剛剛走馬上任,沒什麼經驗,就抄錄了一份做參考。”
南巡記檔……
修雲眯了眯眸子,他突然想到,這玄青觀不僅僅是江城的一個香火旺盛的道觀,還是得過嘉興帝賜名的“洞天福地”。
“晚些時候送過來。”修雲說道。
沈三:“是。”
修雲這才拿起碗碟開始用膳。
沈三畢恭畢敬地站在邊上,卻發現修雲的食量似乎比白日裡還少了些。
等修雲停了筷,他忍不住憂心忡忡地詢問:“公子,可是飯食不合口味,還是身上不爽利?屬下還是回車隊找太醫給您瞧瞧吧?”
怕不是昨夜傷到哪了?
修雲“啪”地放下碗碟,睨他一眼,說:“滾出去。”
“是!”沈三一個激靈,帶上殘羹冷炙忙不迭地跑了,走到門邊又突然回身請示:“那……屋頂上的護衛還要繼續撤走嗎?”
言下之意其實是想問,那個未來的太子側妃還會不會來。
修雲輕笑一聲,說:“撤。”
他知道,那人一定還會來的,畢竟他說出了那樣的請求。
因為蕭郎的心啊,太軟了。
*
簡尋當然不知道修雲給了他什麼樣的評價,這會兒他才剛剛抵達城外駐軍校場。
校場不比城內,夜裡十分寂靜,隻有巡邏士兵拖遝緩慢的腳步聲。
簡尋仗著自己武藝高強,向來不把這些人放在眼裡,不成想剛進內院,就被守株待兔的傅景抓了個正著。
尋常主簿的舍院並不是兩人同住,這是僅屬於他們兩個的優待。
簡尋翻牆進門的時候,自己唯一的友人正坐在院中的石桌旁,桌上放著酒盞。
見他進來,傅景一拍桌麵,說:“總算讓我逮到你了。簡尋,今夜你必須坦白,說,你今日入城又做什麼大事去了。”
傅景衣衫淩亂,臉頰泛紅,說話還有些口齒不清,明顯是有些醉態了。
不過人還算清醒,還知道自己眼前的是誰。
“沒什麼。”簡尋應了一聲,略過這個醉鬼往裡走了幾步,又想起了件要緊事,回頭問:“有人和我求一隻秋海棠簪子,應當是很重要的東西,但,江城哪裡能買得到?”
簡尋平日裡要麼練武要麼琢磨著做大事去了,哪有時間逛江城的店鋪,這會兒難免有些局促。
傅景掏了掏耳朵,一臉懷疑:“我說簡公子,你不諱世事也要有個度啊,這東西隨便哪個胭脂水粉店都能買到,你怕不是被人騙了吧?”
簡尋一愣,回想起修雲和自己說話時擔憂的神情,總覺得不像做偽。
對方是真心請求他帶一隻簪子過去。
“不會,他說得很鄭重,他不會騙我的。”
傅景拍了拍臉試圖讓自己更清醒一點,他仔仔細細地觀察簡尋嚴肅的表情。
嘴唇輕抿,眉頭微皺,顯然是在為這個問題煩惱。
傅景無奈地發現,簡尋是真的、正正經經地在向他詢問這個問題。
有意思。
傅景撩了下長衫,麵上醉態退了大半,一臉興味盎然,“嘖嘖”幾聲,評價道:“不過也有一種可能,對方醉翁之意不在酒,這哪裡是真的想要東西,是想找借口見你。”
“稀奇啊,簡公子這整日隻知道練武的人,也能有這種境遇。”
“簡公子,你知道秋海棠代表著什麼嗎?”
簡尋被傅景的幾句話震在了原地,腦海中雜亂的信息交纏在一起,卻怎麼也拚不成一個完整的原因。
他下意識伸手抓住了垂在腿側的同心結,遲疑著問:“……什麼?”
傅景搖頭晃腦地說:“相思愁斷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