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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織霧第一次知曉太子的舌頭如此有力。

是一種和接吻時截然不同的滋味。

他的舌尖順著輪廓描摹。

最後像是找到了自己喜歡的東西。

以舌尖肆意玩|弄……

這才讓織霧徹底失去了理智, 連身體都?不受控製地陷入另一種難以形容的情?緒當中。

為了演戲,他做出了如此巨大的犧牲。

織霧事後手足無措,能做的便隻有給他倒水。

可事情?並沒有因此好轉, 反而?被誤會她逼迫他必須吞咽得乾乾淨淨,讓他們的關係陷入了更加糟糕的狀態中。

織霧腦袋尚且淩亂。

崔姑姑無法?借此看出破綻, 緊接著就讓人將?曲晚瑤帶上來。

曲晚瑤被那?粗婦推搡著上前, 在崔姑姑的注視下, 隻能繼續對織霧道:“郡主……”

“因為方才有事情?耽擱,所?以臣女?要給郡主送的藥, 遲了一步。”

曲晚瑤語氣雖是?隱晦, 但?隻要織霧的表情?不對, 崔姑姑自然就會立馬敏銳發現。

可織霧也隻是?緩過神後, 理所?當然地接住了曲晚瑤遞來的藥丸, 完全沒有分毫疑惑。

她的態度更像是?一早就同曲晚瑤索要過這顆藥丸。

織霧抬起眸, 卻並沒有理睬曲晚瑤,而?是?對崔姑姑道:“崔姑姑,下次彆再這樣魯莽闖入我的房間。”

“畢竟您一把歲數了, 撞破年輕人一些事情?……也並不合適。”

崔姑姑聽到?這話,發覺底下的宮人皆在觀望她, 眼底不由流露出一抹尷尬。

織霧這時候不敢再繼續留下任何人來加深這場尷尬,隻能故作疲憊,讓他們全都?退下。

崔姑姑見?另外兩個主角不再停留,沒有好戲再看她也隻好口中恭敬答了個“是?”, 接著才帶著宮人一並退下。

隻等翌日一早,織霧重新召見?了曲晚瑤。

在私下無人時, 曲晚瑤才說道:“當時我身上並沒有其他東西。”

至於給織霧的東西,那?是?霍羨春臨時給曲晚瑤的一粒解毒丸, 霍羨春手中向來沒有凡品,因而?這藥丸的效果多?半也不會差。

織霧發覺此物珍貴,便要還給對方。

可曲晚瑤卻並不在意這個,她隻怕無法?阻止這位郡主對太子的欺辱。

“我這裡?還有,而?且,霍郎中隔三差五都?會給我一些,便是?怕我會出什麼意外。”

霍羨春手裡?的藥丸對外人來說自然是?珍貴的,可曲晚瑤手中多?了,這東西對她反倒不稀罕了。

織霧見?她並不在乎這麼一粒藥丸,索性也就收下。

在晌午前,宮裡?忽然就傳出了太上皇人並不在行宮,而?是?去了惠嬪故鄉的消息。

太上皇在這個時候突然去了惠嬪故鄉……所?有人第一反應便是?這件事情?多?半和?太子相關。

可問題就在於,宮外來了太上皇身邊宮人帶信求助,說是?路上遇到?了一支前朝遺留下的反賊團夥想要在路上刺殺。

信上還說,反賊已經剿滅,但?唯恐路上驚險,讓瑾王帶護衛前往迎接。

織霧得知這消息後,便匆匆趕去見?瑾王。

瑾王瞧見?她來,打?量了她一眼,語氣淡笑,“聽聞你這幾日過得甚為滋潤……”

織霧怔了怔,想到?昨夜的事情?也許也會傳到?他的耳中,霎時有些耳熱。

她偏過眸光,緩緩解釋,“是?為了折辱太子。”

瑾王想,如果是?這樣的話,某種程度上,傳出去以後,這的確也是?對太子的莫大折辱。

隻是?他想不明白,太子的底限到?底在哪裡??連這樣的事情?都?能做到?……

是?換做任何女?子,太子都?能做到?,還是?說……

特殊的地方僅僅在於眼前姿容宛若雪白芙蕖的少女?身上?

瑾王似乎發現了奇怪的地方。

他收回目光,不再過多?在這件事情?上分神,隻是?對織霧道:“屆時還請郡主也一並前往。”

讓織霧去,屆時接到?太上皇後,她也許可以利用太上皇對她的寵愛,從中打?探到?更為確切的消息。

織霧對於這點並不意外,她意外的是?,瑾王還需要將?太子一並帶上。

麵對她的不解,瑾王理所?當然道:“不然,太子的人也趁機添亂刺殺怎麼辦?”

太子在他們手上,那?些人就不敢動他們。

瑾王對於自保,從來都?不曾含糊過。

為了安撫臣心,也積攢自己的威望。

瑾王自然不會推脫親自去迎接太上皇的事情?。

馬車一路上分了兩輛。

瑾王和?太子一輛,方便護衛看管,織霧則在他們後麵一輛緊緊跟隨。

在車馬進入郊外時,一個眼熟的行宮太監頗為狼狽地攔截馬車。

瑾王從車上下來後,那?太監才宛若看到?救星一般,驚喜道:“瑾王殿下,太上皇總算等到?您了。”

瑾王將?他上下打?量一眼,見?他的確是?太上皇身邊的太監,不由微笑,“公公辛苦了,不知太上皇人現在可還在原地?”

“在的在的,隻是?太上皇心有不安,讓老奴出來送信……”

太監說著餘光瞥見?晏殷竟然也在,眸底略微驚訝,接著繼續道:“這信是?送給太子的。”

下屬拿過太監手中的信件獻給瑾王。

瑾王笑吟吟道:“既然是?給太子的,給我做什麼?”

他將?那?信在指尖反轉了一圈,遞回給下屬道:“拿給太子。”

晏殷從始至終都?不曾問過那?太監半句話。

隻是?拿到?信後,他展開信件,旁邊人卻看到?信件上是?一片空白。

接著,那?太監便正是?趁著所?有人目光都?在太子身上時,猛然暴起,朝離他最近的瑾王刺去。

可瑾王身邊的護衛何其敏銳,直接抽出刀將?人一擊斃命。

就在這個時候,周圍茂密高壯的密集草叢開始窸窸窣窣晃動。

一行人臉色驟然一變,概因當下天氣晴好,沒有一絲風拂,偏偏草叢的動蕩卻愈發瘋狂。

護衛顧不得地上那?具屍體,連忙護主逃離。

豈料下一瞬四周便鋪天蓋地飛來了大量流矢,將?不少人都?射落馬背。

其餘人即便知曉同伴落地後也不敢停留,隻咬著牙奮力揮鞭護送兩輛馬車離開。

直至他們好不容易找到?一個破廟落腳。

餘下的護衛迅速得出了最為合適的策略。

在推測出對方人數之多?根本抵抗不了,隻能當機立斷選擇繼續帶著插著箭矢的馬車快速離開。

以此來引開那?群反賊。

織霧即便被那?馬車顛簸的臉色泛白亦是?不敢表露分毫,唯恐會拖了旁人後腿。

隻是?她沒想到?瑾王的狀態會比她還要糟糕,在進入破廟時差點就跌倒在地。

織霧匆匆上前攙扶他坐下後,接著才發覺瑾王的臉色難看得厲害。

“殿下,你這是?……”

瑾王攤開手掌,除了渾身泛起疼痛以外,竟頗有些力竭。

“不出意外的話,那?信件上有毒……”

織霧不可置信,忙看向另一邊,卻發現晏殷也一樣撐著手臂坐在一根掉漆的梁柱之下。

他二人竟然同時都?中了毒……

起初織霧心口微慌,但?很快就意識到?,能夠讓他們兩個同時中毒的毒,必然不會致命。

她猜想到?,這裡?多?半就是?太子命運最後一個轉折點……

織霧鬆開了攙扶瑾王臂膀的雙手。

她起身緩緩走向晏殷,接著在另外兩人的注視下撿起了方才丟在地上的行囊。

織霧取出行囊中的藥丸,隻能在心裡?反複告訴自己,這毒素也許並不會很嚴重,隻是?讓他二人暫且力竭……

可即便心中有了這樣的答案,織霧當下也隻能當做不知。

將?他們身上的毒當做會死人的毒|藥,然後從中做出選擇,去選擇顧盼清應該幫助的人。

“太子殿下,您福大命大……瑾王卻比不得您。”

織霧緩緩攥緊掌心的藥丸,心裡?卻不知是?何緣故,湧上越來越多?的心虛。

晏殷低頭?盯著她的舉止,口中卻好似發自內心地產生了困惑。

“是?麼?”

什麼時候福大命大,竟成了這樣晦氣的東西……

織霧垂下眼簾,避開了對方的視線。

她轉身朝瑾王走去,接著跪坐在對方身邊,攤開手掌心將?藥丸遞上前去。

“殿下……這藥也許可以幫你解毒。”

瑾王看向她的目光愈發怪異。

他伸手從她柔軟掌心接過。

吃下後,力氣果不其然得到?了一些恢複。

“那?麼……”

瑾王緩緩開口。

織霧生怕他會在這個時候借機要除掉太子,忙攙扶住他的手肘,“我們……我們先走。”

在方才的混戰中已經有人去求助太上皇了。

想必營救的人很快就到?。

而?且……

織霧也知道,太子的人多?半會到?的更快。

她倉促攙扶著瑾王離開。

從始至終都?不曾回頭?看夠晏殷一眼。

破廟裡?變得死寂,像是?冷卻下來的灰燼,又像是?一個死氣沉沉的墳墓。

看不清麵貌的神像倒塌在晏殷的不遠處。

那?神像似長久被拋棄後,生出了怨氣,看起來不像是?神像,更像是?邪物,桀桀發笑地注視著破廟裡?發生的一切。

就連慈眉善目的笑也好似扭曲成了一種醜惡至極的麵貌。

將?那?種淬滿惡意的情?緒直勾勾地傳遞給了廟裡?唯一可以承載惡意的活物……

等晏殷的親信趕到?時,溫辭才立馬彙報道:“塗奚做事太過激進,所?以屬下便沒有將?他從地牢裡?放出來。”

太上皇即將?歸來,就代?表惠嬪的事情?可以結束了。

為了配合,隱忍多?時的下屬自然也會在第一時間回到?自己主人跟前。

溫辭說完後便連忙要給太子服用解藥。

太子抬手拈起他遞來的藥丸,卻並沒有第一時間納入口中。

而?是?將?那?藥丸磋磨在指腹間。

接著一點一點碾碎。

晏殷緩緩掀起眼瞼,漆黑的眼珠再度直勾勾看著對麵恍若可以折射他人內心的神像。

他的指腹變得黏糊,好似沾染了更加不乾淨的東西,拉絲的汙濁粘液愈發像是?覆蓋在神像身上的蛛網。

“不必。”

這樣的疼痛滋味,值得他一點一點記住。

第62章

太子培養多年的秘衛, 非尋常士兵可比。

那一小股反賊來時氣勢洶洶,實則毫無章法,又被護衛輕易引開, 無需動用過多?的武力,便將那群人一舉擊潰。

太上皇被找到時, 他人正坐在竹桌前與一老叟悠哉喝茶。

老叟不知他的身份, 隻?是?見他親人來尋, 便也與他告彆。

待竹苑裡隻?剩下太上皇和晏殷後,太上皇才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果然, 隻?要你想, 就沒有你做不成的事情。”

晏殷垂眸緩緩答他, “這是?我最後一次聽您老的話。”

太上皇這次卻不氣不惱地?點了?點頭, “孩子大了?, 有自?己的想法也很?正常。”

畢竟他老了?,也的確不能?永遠控製這孩子的本性。

“回宮吧。”

太上皇伸手攙扶住了?吳德貴遞來的手臂。

宮裡還有太多?事情還沒有處理完。

中途遇到反賊伏擊的消息太上皇並?未讓底下人公布開來。

眼下後宮不穩,儲位動蕩, 再添這一筆沒有必要的惶恐消息,無疑是?要惹得臣民心生不安。

而?太上皇蟄伏了?數日後, 這次回來帶著親自?帶回來的證據,證明了?太子的身份。

一名當年伺候惠嬪的老婆子站出來指證道:“惠嬪她……她似乎犯有癔症。”

接著,這知情的老婆子更是?將惠嬪當年火燒妃嬪和小皇子的事情傳揚出來。

“可當年不是?那李妃和侍衛的野種,意外?被冷宮大火燒死的嗎?”

外?人隻?知, 當年李妃和侍衛偷情時不慎碰翻了?火燭,在冷宮裡偷偷生下的孩子一起被火燒死, 雖說殘忍,但也算是?報應, 因而?並?沒有太多?人在意這樁陳年舊事。

可這老婆子帶來的答案卻截然不同。

“當年惠嬪還是?惠貴妃時,是?她親手放火燒死了?李妃,而?且……那孩子也不是?侍衛與李妃的野種,那是?李妃懷有天子的小皇子,為了?避免被惠貴妃戕害才偷偷生下。”

可結果,還是?被惠貴妃吩咐人當著李妃的麵,活生生丟進火海當中。

後來天子隻?知惠貴妃是?沒有及時給冷宮撲滅大火,這才降她貴妃為嬪,並?非知曉這當中更多?內情。

所有人不由嘩然。

而?惠嬪在聽到這婆子開口的第一句話時,就知道這是?一場完完全全針對她的局,那孩子明明就是?侍衛和李妃的野種,可時過境遷,她哪裡拿得出證據?

彆說太子是?不是?假的,光惠嬪親手放火燒死兩個活人,其中一個甚至還是?繈褓中的嬰孩,這樣的行徑揭穿出來便夠她被咒罵上百回。

人人皆有孩子,想象懷中稚嫩可愛的無知嬰孩被這毒婦以此殘忍方式殺害,當場便赤紅了?雙眼。

這老婆子這次來,似乎要將惠嬪所有的老底全都揭穿。

“再者……當年太子落水也是?惠嬪吩咐老奴親手推入河中,是?大皇子於心不忍,所以跳河去救。”

老婆子說完便還嫌說出的內容不夠,轉身朝惠嬪道:“惠嬪娘娘,您當年因為害死李妃和她的孩子心虛,所以一直懷疑自?己兩個孩子其中一個被偷換,但其實沒有。”

“兩個都是?您的孩子……”

惠嬪冷不丁被戳中這提都不能?提的痛腳,當即臉色一變,“這不可能?——”

她下意識的反應,幾乎等同於承認,接著反應過來再想彌補,卻也遲了?……

老婆子還說,大皇子並?不是?落水而?亡。

大皇子和太子最後都上岸了?。

隻?是?大皇子因為對太子愧疚,習慣什麼東西都和太子交換著食用,這樣隻?要東西有問題,底下宮人必然會立馬上前來阻止大皇子吃。

如此一來,便可以保住弟弟平安。

可當天,大皇子落水後,意識昏沉地?醒來,又習慣性地?端起弟弟那份驅寒藥喝。

可大皇子喝了?之後,不到一盞茶的功夫便七竅流血而?亡。

惠嬪親手害死了?長子,悲痛之餘更不敢讓人知曉,隻?對外?宣稱,長子是?落水而?亡。

而?太子在此期間所受的諸多?折辱,更像是?埋在所有人心底一桶炸|藥,迅速燃爆。

恨不得將惠嬪這毒婦直接當場腰斬成兩段!

……

惠嬪最後一次見到晏殷。

她披頭散發?燒毀了?所有經?書,坐在地?上又笑又哭。

晏殷看著她裝瘋賣傻的模樣卻並?沒有為之所動,而?是?語氣淡淡地?吩咐:“李妃當年的冷宮並?沒有完全被燒毀,便將她關到那裡……”

坐在地?上癡癡發?笑的女人霎時渾身一僵,不可置信地?猛然抬頭。

“不……不……”

“我不要去那種地?方……”

“你恨我是?不是??你恨我當年相信那個道士的話……”

惠嬪絕望淒厲的聲?音一點一點遠去。

晏殷從始至終卻連眸色都不曾改變。

惠嬪當年因為認定兩個孩子其中一個不是?她的,更因為無法確認是?哪個,便破罐子破摔尋了?道士來。

道士說,將兩個孩子的貼身信物放入符水中,第二天誰的信物會纏上亡靈怨氣染黑,那個人便是?李妃之子。

符水也許有貓膩,又或許存在其他機關。

總之當天夜裡,長子偷偷進去後,哆嗦著手指掀開紅布,發?現自?己的信物上被染黑。

他當時害怕極了?,最終……將弟弟的信物抹上了?黑灰,將自?己的信物擦拭乾淨。

打那天起,惠嬪便堅信長子是?她的孩子,而?晏殷不是?。

這才是?大皇子對晏殷愧疚的真正原因。

惠嬪的事情解決後,便隻?剩下太子登基前的最後一個阻礙。

太上皇私底下找晏殷陪自?己下棋,歎息道:“瑾王這個孩子命也很?苦啊……”

他嘴上這般說,卻也沒打算給瑾王留有活路。

“你可以選擇宣布瑾王已死,亦或是?找個和瑾王相似的死刑犯,讓對方穿著瑾王的衣裳代為處決。”

在成為皇帝的路上,排除異己是?必然的事情。

隻?待完成對瑾王的審判之後,太子就可以登基了?。

屆時,“瑾王”死後,即便是?瑾王的舊部,也不會輕易相信另一個冒出來且再無威望的瑾王。

這樣瑾王就永遠彆想回來,且他私底下一旦接觸那些勢力,太子便可以立馬順藤摸瓜全都拔出乾淨。

這是?眼下最為簡單、也最不費吹灰之力的做法。

晏殷口頭答應,語氣從容地?答了?個“好?”。

太上皇道:“這都是?為了?你好?。”

逼狗入窮巷,反倒是?件不利的事情。

更何況,太子等了?數年,一直被各種因素所裹挾,眼下當務之急,便是?先登皇位。

老頭子說完之後,便直接扔了?手裡的棋子,嘴裡嘟嘟囔囔讓吳德貴從窗口折了?一隻?月季遞給太子。

“這次輸了?就拿花作抵押吧,等下次老頭子我有什麼好?東西了?再和你下……”

紅月季開得豔麗張揚,落在太子手掌心裡,平白為太子增添了?一份豔逸。

吳德貴看得滿是?養眼,在太子走後,忽然對太上皇道:“太子也是?時候立太子妃了?。”

就算不立太子妃,也該有個貼心的伺候了?。

太上皇歎息道:“是?啊,我怎麼記得他看起來很?喜歡那個小醫女?”

吳德貴不解,“有喜歡的人不是?好?事嗎?您老人家為何歎息?”

吳德貴問著,不等太上皇回答他忽然就明白了?。

太上皇自?打回宮後便一直沒有問過一個人,那人便是?他向來視作心肝的明棠郡主。

太上皇給了?明棠郡主最後一次機會。

可明棠郡主還是?無法改掉惡毒的秉性,她折辱太子的事情便已經?將她自?己推上了?絕路不說,她更是?差點淹死了?那位曲醫女。

所以,太上皇在太子麵前根本連提都不提。

吳德貴亦是?跟著一歎。

他自?也清楚,織霧這是?徹徹底底走進了?死局,任何人都救不了?她,太上皇也不能?。

這廂溫辭隨著太子出了?門後,便從善如流道:“屬下現在就去找個和瑾王相像的死刑犯……”

他向來擅長揣度太子心思,也一直都會提前安排好?太子想要的結果。

可這一次,他話未說完,便聽見太子說了?個“不必”。

晏殷麵容平靜道:“孤說過,不會再聽太上皇的話了?。”

掌心裡的月季花豔麗鮮紅得灼灼逼人,被擠壓出來的汁液宛若鮮血,細流在指尖。

根莖上的刺戳進去皮肉之後,明明不及當日匕首劃傷掌心處的十分之一,可偏偏滋味那般可怖。

可怖之處就在於晏殷以前從不會疼。

可眼下,手掌竟越來越疼,疼到微微發?顫。

晏殷打量著指尖比鮮血還要香甜的花汁,垂著眼睫,語氣更為漫不經?心。

輕飄飄地?從唇縫間吐出一道與太上皇意願背道而?馳的命令。

“不惜一切代價,抓住他們。”

他們……

一個是?瑾王。

至於另一個……

無疑就是?那位明棠郡主了?。

身旁始終興致缺缺的塗奚像是?突然嗅到了?血腥氣的獵犬,連帶手裡的彎鐮都不由再度開始發?出興奮的嗡鳴。

太子果然不願意放過那對狗男女。

*

宮中的消息閉塞,沒那麼快、更不會輕易隨便傳出宮廷之外?。

織霧帶著瑾王離開那破廟後,瑾王便好?似隱隱明白了?過來。

“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織霧否認。

瑾王笑了?笑,“也是?,你都當著太子的麵將解藥給了?我。”

他說著忽然語氣更加怪異地?詢問:“所以,你喜歡我嗎?”

織霧被問的猝不及防,想了?片刻,點了?點頭。

她喜不喜歡不打緊,但顧盼清應當是?喜歡的。

瑾王看著她的反應忽然就笑了?起來,笑得前仰後合,仿佛織霧說了?一個什麼滑稽的笑話。

他擦去眼角笑出來的眼淚,朝她道:“喜歡不是?這樣的。”

“你是?不是?從來都沒喜歡過彆人?”

織霧聞言一愣。

她喜歡的人有許多?,包括一直照顧她的丫鬟。

可真要說男女之間更為特殊的喜歡……這讓織霧難免有些茫然。

也不知是?從沒有關注過自?己的內心,還是?真的沒喜歡過誰。

瑾王與她尋一處茶樓填了?幾口吃食後,他目光頻頻看向窗下街道,接著對織霧道:“我們待會兒分開走,我朝西邊去,你朝東邊去。”

到時候他們兩個人去城門口集合,那裡會有他的人接應。

織霧答應下來,哪怕體?力已經?消耗了?許多?,也仍舊強撐立馬行動。

隻?是?她走出去沒多?遠,似乎就瞧見了?有官兵朝著瑾王所在的方向彙聚而?去。

織霧連忙折返回去,卻隻?撞見留下來收拾殘局的溫辭。

溫辭緩緩說道:“顧小姐……或者,該喚您一聲?明棠郡主。”

“瑾王殿下已經?被‘請’回去了?,想來郡主應當可以自?己走吧?”

織霧眼睫驀地?一顫,知道這一切幾乎塵埃落定,也並?不做出任何辯解。

眼下,有個好?消息便是?她手腕上的花瓣已經?全都紅透了?。

壞消息是?,她知道自?己會死,但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要怎麼死。

第63章

織霧這次回宮之後, 和上次出宮時的情景截然不同。

彼時她是風光無限。

可在惠嬪毒害妃嬪與皇子的事情被當眾揭穿後,太子得以平反,一切都?開始顛倒。

晏殷借著這場落勢, 一點一點清理出藏在深處與他作?對的臣子,更是徹底將從前?扣在他身上一頂“不孝”的帽子摘得乾乾淨淨。

此後他再無任何阻撓。

織霧甚至不去打聽也知曉, 這個時候的瑾王多半也被?扣上了?謀逆的罪名關押起來。

可她被?抓回來後, 卻?隻是被?幽靜起來。

也許是出於忙碌, 太子既沒有過問她,也沒有派人?前?來折磨。

隻是她被?幽靜起來後, 行?動不再自由, 就連想要住回自己的寶珍苑中?, 看守她的嬤嬤也隻是說道:“這需要太子批準。”

織霧心思霎時便沉寂下來。

她不敢……

她不敢在這個時候再去見太子的。

可即便安分守己地被?關在這裡, 隔了?兩日, 織霧又提出想要見自己的宮人?沉香一麵, 看守嬤嬤也一如?既往道:“這需要太子的批準。”

織霧頓了?頓,這次忍不住央求,“那嬤嬤可否替我去向太子通傳一下……”

看守嬤嬤隻望著她搖頭, “不行?,上頭吩咐過了?, 郡主的事情必須你本人?親自去同太子開口。”

織霧聽到最後一句話,頓時又像是一隻蔫下來的小白菜,其他的要求更是不敢再多提一句。

比起一些需求,她竟寧願默默隱忍著, 也不願意去見太子。

可見她自己也很清楚,自己當時將太子得罪的有多狠。

晏殷聽著宮人?每日的彙報, 皆是少女忍無可忍時提出需求,可都?會因為需要見到他, 而退回房間,再不肯見旁人?。

晏殷批閱奏折,像是沒有聽見宮人?的彙報一般,連眼?睫都?不曾抬起過,宮人?見狀說完後便默默退下。

連續幾日下來,晏殷去地底下的一間密室裡見了?一個老者?。

那老者?麵目全非,身上到處都?是乾凝的血痂,惡臭難止。

那個在數月前?就被?晏殷設計慘死、卻?又偽裝成安詳去世的國?師大人?。

此刻,國?師不僅沒有死透,反而已經在地底下生活了?很長一段時間。

國?師想不明白,自己將太子當做關門弟子自幼便灌輸他心術不正的東西,當天給太子喝鹿血酒,在花樓裡獎勵太子三個絕色花娘,讓太子第一次開葷,明明是天底下男人?都?求之不得的好事。

為什麼反而會讓太子對他動了?殺機?

國?師想不明白這個問題,但跟在太子身邊的溫辭卻?很清楚他的作?用?。

國?師活在地底下,日後也是用?來控製天子。

溫辭有時候都?會佩服太子的想法?。

當時所有人?都?清楚,活生生的國?師對天子有多重要,是天子視若神明的仰仗。

可誰也想不到,製造出一個“死而複生”的國?師,讓天子相信死人?真的可以複活後……這足以讓天子屆時卑微到像狗一樣匍匐在太子麵前?,哀求著太子將國?師給他。

國?師看見太子,照舊將自己當做是他師父,嗓音沙啞地嘀嘀咕咕道:“這世間原本畜生才是主宰,人?如?豚畜,任動物?宰割。”

“人?之眼?,畜生食之可以明目,人?之心,畜生食之可以增智慧,人?之腸,洗乾淨後同樣是畜生所愛……”

“人?指如?糖棒,被?幼畜含在口中?,吮吸血汁……可世道顛倒,人?成了?主,畜生反而待宰,隻待乾坤顛倒,人?再度淪為待宰之物?,你我何不聯手?,提早為他們解除業障?”

國?師覺得太子可以做的太多了?,太子坐上皇位之後甚至可以滅世。

當世上所有人?都?死光,世界裡的罪孽自然也將全部都?清楚乾淨,還天地一片清氣,待那時,雲層化作?金光,裂開一道縫隙,死去的人?就會從裂縫裡跳下來,重新降世,且直接落地成神。

死得越慘的人?越能提早成神。

因而國?師身上的傷痕都?是他自己所作?,連他缺失的右耳也是他自己割下來,自己生食下肚。

“可惜,我到底還沒有達到成神的資質啊……”

國?師碎碎念了?很久。

太子等他終於說累了?之後,才緩緩張口問他。

“最近孤總是無法?凝神聚意,控製不了?自己的身體?……”

“是怎麼了??”

晏殷從來都?由理智支配,可近日卻?不是如?此。

他會向國?師請教,讓對方驟然失語。

國?師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啞聲說道:“是失心了?。”

“身體?軀乾皆該聽從自己的安排。”

“隻要太子主觀上去調動,它們都?會服從。”

他要吃甜的,舌尖就會乖乖品嘗甜食,他想聽古琴,耳朵也會從容聆聽,若想嗅一朵花,鼻子自會盈滿花香。

“隻要殿下有意識地去調動它們,錯誤的東西很快就會得到修正。”

“是這樣麼?”

太子似乎又並不是想要從國?師這裡得到答案,隻是過來看看國?師自欺欺人?的模樣有多可笑。

從國?師那裡離開後,晏殷便去見了?天子。

天子說:“不一樣,新的術士煉出來的丹丸效果皆不如?國?師的好。”

天子因此變得一日比一日憔悴。

晏殷卻?語氣溫潤安撫,“無妨,那兒臣便為父皇繼續再換。”

天子卻?激動地握住他的手?臂,“一定要找到一個和國?師道行?相當的才行?啊。”

晏殷說“好”,不動聲色地撥開了?天子的手?。

等到從天子這裡出來時,天又暗下。

晏殷卻?並不停歇,到晚膳時辰去紫桓宮中?陪太上皇用?膳。

太上皇知曉他這幾日將一些東西撥亂反正,一道道事情處置的井井有條,上至老臣下至宮人?,無一人?不認可太子就是未來的帝王。

太上皇說:“你的性子總是很沉穩,讓人?放心,隻是你也不要太累,事情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做得完的。”

太子在這些事情上向來鮮少忤逆,口頭一一應答下來,才又抬腳離開。

接下來,晏殷又分批接見了?一些臣子,直至深更半夜,他才披著月霜回到自己的寢殿當中?。

晚間沐浴時,男人?平靜而又壓抑的情緒,好似才漸漸被?戳開一條裂痕。

在湯池中?,晏殷更深地發現自己的汙濁竟同情緒一般,藏得極深。

因為乾淨的是皮膚表麵,而那些不乾淨的醃臢東西全都?藏在身體?裡。

甚至次次都?會伴隨著欲|望而滋生得愈發頻繁。

伸手?握住之後。

噴薄欲出的全是滋生已久的惡念。

在那種惡意達到頂峰後。

他身體?後仰,氣息全都?不再平靜。

隨之而來的不是滿足,而是比先前?更甚的空虛。

很快,這大片的空虛便被?更多、更濃鬱的惡念所填滿。

根本清理不完……

……

晏殷沐浴結束,擦乾淨每一根手?指,沉默良久之後,便吩咐底下人?放出消息。

就說……

接下來要煮了?瑾王。

畢竟,他壓抑了?這麼久。

也是時候該嘗一點甜頭了?。

*

織霧會得知這個消息,卻?還是崔姑姑扮作?送飯的粗婦時見到了?她。

崔姑姑說:“太子讓人?在後宮架起一口黑鍋,要煮了?瑾王。”

織霧呼吸一窒,眸底幾乎不可置信。

是……

話本裡最後的確是這樣的走向。

可是……

崔姑姑告訴織霧,“郡主若了?解瑾王,就該清楚,瑾王他做這一切也都?不是完全為了?他自己,也是為了?他的朋友。”

“瑾王是個有情有義之人?,更何況,郡主可還記得瑾王最後關頭為什麼被?抓?”

織霧當然沒有忘記。

因為……

織霧記得,瑾王當時在茶樓裡看過窗外情形後,做出判斷,便讓她向東,他向西。

之後,是他引走了?官兵,也是她自己又折返回去才被?抓住。

織霧至今都?不知道他為什麼會突然幫她,可是……這世上怎麼會有和小奴隸這麼像的人?呢?

織霧想到瑾王的那張臉……好似注定也要和原身一樣,無法?對他徹底割舍。

尤其是,對方也有一位故友,一直都?在為故友提供照顧和幫助。

落在織霧身上,何嘗也不是被?現實中?的小奴隸默默幫助著。

崔姑姑忽然問道:“郡主,您對瑾王忠誠嗎?”

織霧根據自己的立場,自然也隻會回答“是”。

“那好,那就煩請郡主將這粒毒囊放入頰齒之間,若瑾王活不了?,郡主就咬破毒囊追隨瑾王而去,屆時我便會相信郡主,將郡主徹底當做是自己人?。”

織霧接過她遞來的毒囊,猶豫了?一瞬,將那毒囊當著崔姑姑的麵含入了?口中?。

織霧隻告訴自己,自己隻是做出了?顧盼清的選擇。

畢竟瑾王玩完之後,接下來毫無疑問就是她。

織霧終於想要求見太子,接著被?帶來一座閣樓下。

閣樓四周布滿了?巡邏護衛,但幾乎每一個人?瞧見她時,都?很是驚訝。

似驚訝於她還敢來見太子,甚至還敢來到瑾王處以極刑的現場……

織霧垂著眼?睫,忽略那些讓她頗為不適的眼?神後,一步一步走上閣樓。

太子便坐在一張棋盤對麵。

他的目光似在欣賞窗外風景一般,看著底下那口黑鍋,一點一點被?堆滿木柴。

織霧也看到了?。

自上而下俯視的效果極好。

可一想到鍋裡有一個活生生的人?……她便指尖發顫。

“殿下……”

太子語氣毫無意外,“和孤下一局棋,吃了?孤一顆子,孤就滿足你一個要求。”

織霧根本沒有選擇。

窗外木柴在她落座的同時被?火點燃,升騰起濃煙。

窗口處越來越高的溫度提醒著她,鍋裡的人?也許很快就會被?燒開……

這讓織霧頃刻間濕了?脊背。

連帶著周身注意力也都?因為過於恐懼的情緒而無法?集中?。

因而在織霧贏得對方手?底下第一顆棋子時,織霧的反應竟是愣住。

接著,整個人?幾乎都?不可置信。

怎麼可能……

可隨之而來的卻?是巨大驚喜,讓她既怕又喜,卻?又不敢表露得過於直白。

“這樣……算不算?”

太子修養極好,頗有風度地準許她張口提。

少女便頓時急切道:“讓他們放了?他……先將火停下,然後將蓋子打開……”

她一句話甚至都?還未說完整,對麵的太子卻?掀起眼?瞼看向她。

“隻能提一個。”

甚至第一個放人?的要求都?不算。

將火停下,和蓋子打開,隻能二選一。

織霧驀地攥緊指尖,很快又重新張口,“停火。”

她話音落下後,太子果真不是在愚弄她,接著便有護衛一路小跑下去,帶人?將火熄滅。

殘餘的濃煙濃烈,翻湧了?許久才漸漸散去。

織霧繼續與太子對弈,終於又贏了?一子。

這回學聰明了?,她不再著急到語無倫次,隻讓人?將蓋子掀開。

待底下那口大鍋蓋子被?挪開後。

織霧想,她隻需要再贏一子,也許……她可以讓太醫救瑾王……

抱著這樣的念頭,織霧接著便被?對方吃掉了?一顆白子。

織霧每次贏得太子一顆棋子,都?少不得要喂出數顆白子。

可他贏她,卻?隻需要一子。

一盆冷水瞬間撲麵而來。

織霧這時候放眼?望去,她才看到自己驚慌惶恐之下,幾乎滿盤都?是錯漏。

她會贏那兩顆棋子,並非是她運氣好,而是完全是太子在操縱。

而晏殷要的,僅僅是要她入局。

入這場上至棋聖、下至平民,都?無人?可以贏他的棋局。

對於晏殷來說,在這片棋局之上,一切入局者?都?該由他來支配。

區彆就在於,哪些是礙眼?需要掃除的東西。

哪些……

是予他消遣的玩物?。

他在接下來提出的要求是一根手?指、還是要一條腿,亦或是要她的眼?睛……

隻要他高興,他都?可以在他們製定的規則下將她拆成無數片。

織霧這個時候才發現自己不是剛才輸的,而是從入局那一刻就徹底輸了?……

是她自己不自量力,主動將自己送上了?晏殷麵前?的玉石棋盤之上。

美人?齒關發冷,褪去血色的臉頰隱隱泛白。

可被?含咬過的唇瓣卻?如?染桃汁,嫣紅動人?,眼?睫顫顫地看著男人?蒼白兩指間夾住的黑子。

她閉了?閉眼?,似還想繼續垂死掙紮,艱澀開口,“殿……殿下,我……”

晏殷曲起的指節擊在玉石棋盤上,發出“篤”的一聲。

“有人?告訴孤,你口中?含了?一粒毒囊。”

“是真的嗎?”

他的消息會如?此靈通……

織霧雖不意外,但難免因他的話而更加呼吸不暢。

太子溫聲道:“彆緊張……孤隻是隨口問問。”

織霧想,她是不能自殺的。

如?果咬破毒囊,那自己好不容易完成的一切就會白費。

可麵對太子的審視,她好似怯怕起來,男人?卻?語氣愈發柔和道:“瑾王對孤來說也不是必須死。”

“這樣吧……”

“阿霧過來讓孤看看那粒毒囊,孤就讓人?去給瑾王請太醫如?何?”

織霧不解他的意圖,可聽到他的話卻?很難不感到心動。

“可以走得近一些嗎?”

織霧動作?僵凝,緩緩走來他麵前?,卻?被?對方握住了?手?腕。

她僵了?下,隨即又令自己在他掌心下儘量放鬆下來。

接著被?捏住了?麵頰。

太子說:“將嘴張開。”

“張得再大一些……”

“對,就是這樣。”

“阿霧很乖……”

織霧原想說她自己可以,可手?腕卻?依舊被?他按住。

晏殷的指腹蹭過她的軟舌,摸到她的齒,最終親手?將那粒毒囊從齒頰間取了?出來。

毒囊不大,但的確是死士常用?的見血封喉之毒。

隻要她剛才咬破一點點,就會……

太子的臉上不再有和煦的神態,取而代之的是那雙濃黑不見底的黑瞳。

織霧與他對視時心口微慌,下意識想要退開,卻?看見他緩緩捏起方才贏過她的那一枚白子。

太子徐徐啟開薄唇,語氣仍舊溫潤客氣,“這下,該孤來提要求了?。”

織霧聽見他要求道:“將衣裳脫了?。”

“孤需要檢查一下,阿霧身體?的其他地方……是不是也藏有這樣危險的東西。”

第64章

織霧僵住, 似乎都不敢置信。

將衣裳脫了。

她……她做不到的。

太子語氣不緊不慢道:“還是說,我們之間的?約定?是不作?數的?。”

若不作?數,這就意味著?, 剛才好不容易才爭取來的關火、揭開蓋子,也都是不作?數的?事情。

織霧聽?得這話, 心弦霎時緊繃。

“我……我任由殿下檢查, 可……”

這處閣樓本?就隻?是個駐足觀景的?地方, 四麵透風,太過通透。

她?小聲地說出了自?己不想褪下衣裙的?羞恥意願, 她?怕被旁人看見……

“那阿霧又要如何證明, 身上沒有再藏其他會讓你?有機會自?裁的?東西?”

織霧想, 她?的?設定?是不能自?裁的?, 可這樣的?話顯然更不能說給太子聽?。

晏殷瞥了她?一眼, 接著?便要張口喚塗奚進來。

杵在?他眼皮底下的?少女像是被刺激到, 卻下意識用白|嫩的?小手掩住了他的?唇。

待發覺自?己做了什麼冒犯對方的?事情……織霧又連忙將手收回。

男人卻並?未動怒,隻?是緩緩道:“孤口渴罷了……”

太子走?去茶桌麵前?,自?己動手泡了一壺茶。

織霧看在?眼中, 愈發尷尬,忙跟上前?去, 想要主?動接替他接下來的?活。

可對方卻按住了她?想要接走?茶盞的?手背。

陽光斜落入閣樓,織霧忽然發覺太子的?影子疊在?她?的?身上。

太子忽然垂眸問她?:“不脫衣裳就可以……”

“是麼?”

織霧似乎聽?出了其他的?意味……想到瑾王還在?鍋裡,眼睫輕顫地默許下來。

太子要重新檢查她?的?口舌。

概因方才手指不夠柔軟,探|入她?口中, 不是很方便去檢查……

他讓她?張開嘴,她?便乖乖地張|開唇齒。

這次卻是其他更軟更靈活的?東西抵進來檢查, 是太子的?舌頭。

美人麵頰泛粉,在?他檢查了一刻鐘後, 卻又開始檢查她?的?脖頸、她?的?心跳。

兩個人衣衫整齊。

他答應她?不脫衣裳她?才同意,可織霧有些後悔了。

上衣一些地方明顯被茶水碰濕了。

他們的?衣擺疊在?了一起。

太子的?手指檢查過每一個地方。

可手指不夠長時。

又換做更長的?東西繼續檢查。

檢查期間,織霧連發出泣音都不敢。

因為太醫真的?來了。

隔著?門,年輕的?小太醫是徐老太醫的?孫子,雖然才十七八歲,但?在?醫術上頗有天分,因而年紀輕輕便被安排入宮給貴人看病。

小太醫沒有得到太子的?命令入內,便隻?能隔著?門請安問話。

太子似乎在?屋裡同郡主?說話,語氣略微沙啞。

“要檢查哪裡……嗯?”

“檢查……檢查瑾王殿下的?皮有沒有燙傷,還、還有……”

少女隱忍地“嗚”了一聲。

太子問她?:“怎麼了?”

郡主?似乎已經哭了,顫音愈發明顯。

“太……太重了……”

發覺自?己說錯什麼,織霧渾噩的?意識稍稍清明幾分,連忙又道:“是……被桌腿撞到了。”

小太醫鬆了口氣。

“郡主?可是撞傷了哪裡,可要微臣先幫郡主?看看?”

屋裡的?美人卻答“不要”。

她?斷斷續續說了兩個“不要”。

第一聲“不要”明顯仍舊克製著?情緒。

第二聲“不要”又好似裹上了香甜的?蜜,明明是一樣的?聲音,卻莫名聽?得小太醫麵紅耳赤。

太子語氣似也有些困倦沙啞,問她?這樣真的?夠了嗎?

美人抽泣得愈發明顯,含糊說夠了,再沒有提出其他要求。

小太醫聽?完後身上都冒汗,卻不知曉是什麼原因。

大概是天真的?太熱了,熱得他血液的?流速都快了幾分。

……

織霧醒來時,已經是第二日清晨。

昨日渾渾噩噩度過,她?根本?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回來的?。

隻?是這次她?如願見到了沉香,也如願住回了最初的?寶珍苑中。

不待她?醒來後繼續回憶,沉香卻上前?來小聲告訴她?:崔姑姑死了。

織霧聽?得這消息,下意識掐緊掌心下的?被子。

沉香雖不知情,卻也同樣有些害怕說道:“聽?說是崔姑姑做了不該做的?事情……”

眼下得罪太子隻?有死路一條。

崔姑姑是瑾王的?人,會有這樣的?下場雖然讓人害怕,可竟也並?不意外。

沉香怕的?是,她?們小姐也是瑾王的?人。

這樣一來……

這樣一來,也好。

織霧想,東宮在?一步步鏟除瑾王身邊的?人。

連崔姑姑都死了,隻?怕輪到她?也是遲早的?事情。

太子將瑾王扔回了大牢。

織霧在?寶珍苑裡反而卻可以自?由行動。

沉香為她?沐浴時發現了端倪,得知自?家小姐與太子發生的?事情,隱隱抱有希望。

“也許……也許太子會迷上小姐的?身體,最後也會饒過小姐……”

麵對她?充滿希望的?念頭,自?家小姐卻隻?是搖了搖頭。

太子和旁人不一樣。

旁人也許會因為本?性。

可織霧清楚,話本?裡的?太子自?控力有多可怕。

太子會殺人,往往不是因為憤怒,是因為好奇人死後的?模樣,以及各種傷口可以達到致命的?方式,在?他眼中都是一組實驗過後得出的?結果和數據。

他會與她?再次發生關係,也未必不是抱有探索的?原因……

而沉香這般天真的?念頭,直到東宮的?人私底下送來一碗避子湯徹底打破。

織霧瞧見那黑黢黢的?湯水,想要拒絕。

太苦了,她?不想喝。

而且,她?活不了幾天了,喝這樣的?藥,沒有必要。

那送藥的?太監很是詫異,似乎沒想到她?敢拒絕。

在?太監看來,太子殿下已經吩咐人準備了不傷身且補身的?藥材熬製送來,已經對她?極是客氣。

沉香本?能向主?,織霧不想喝,她?便與那太監發生了衝突。

織霧連忙阻止他二人爭吵,這才將那避子湯給喝了。

發覺沉香還抱有小姐懷了孩子就可以翻身的?天真想法。

待對方離開後,織霧才輕輕歎息,“你?還小,所以不明白。”

沉香遲疑道:“所以,小姐的?意思……”

“太子他……隻?是將小姐當做玩物?”

織霧指尖微僵。

沉香見狀語氣無?措道:“奴婢是不是說錯了什麼?”

織霧搖頭。

她?不知道自?己被太子這樣欺玩身體算不算……

但?事實上,顧盼清最後的?處境……比淪為玩物都要更為糟糕才是。

織霧眼下甚至還沒有嘗到假千金被發現後的?苦果。

但?也許是死期將至。

真假千金案的?審判很快也出現。

一如書中的?結局,織霧爬得有多高,就跌得有多狠。

審判結束之後,太上皇目光哀傷地看向她?,歎了口氣。

“你?……好自?為之。”

織霧跪在?地上,朝太上皇深深一拜。

她?知曉他老人家沒有對不住她?的?地方。

甚至在?知道她?很壞的?情況下,也依舊給她?更多機會想要讓她?醒悟。

可太上皇的?心腸再柔軟溫暖,也是肉做的?,怎能一而再再而三被辜負而不受傷、不心涼?

從此以後,太上皇都不會再管她?的?死活,也是她?應得的?下場。

織霧被沉香攙扶著?走?出了殿門,該回到自?己住處等候發落。

可門外卻迎麵走?來一個中年婦人。

那婦人神態略顯癲狂,走?到織霧麵前?時卻猛然抬手掌摑了她?。

“是你?!你?差點就害死了我的?瑤兒……”

婦人正是曲晚瑤的?養母,曲夫人。

她?還要衝上來時,卻被身後的?仆婦連忙拉扯住。

吳德貴看到這一幕似乎感到意外,停頓了一瞬,卻還是上前?道:“曲夫人,顧小姐雖然是假千金,但?……”

“她?也是您的?親生女兒。”

對方在?宮外,消息並?不靈通,隻?知曉一丁半點,今日入宮來便是為了了解全貌。

聽?聞有人欺負到自?己女兒頭上,曲夫人再是知曉曲晚瑤不是親生的?,又如何能忍得。

可在?吳德貴說完後,曲夫人卻不由愣在?了原地,似也不可置信。

卻不知是因為自?己與自?己親生女兒初見麵時便掌摑了她?,還是因為……親生女兒竟是如此不堪惡毒之人,而無?法接受。

曲夫人精神狀態並?不穩定?,心神恍惚時被仆婦快速攙扶進屋。

織霧站在?原地卻忽然感到心臟抽疼。

不像是她?的?疼,而是……這具身體本?能的?疼。

顧盼清埋藏在?內心深處最為恐懼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沒有人愛她?。

失去丞相千金的?身份之後,所有人都隻?會愛曲晚瑤。

心口抽痛越來越厲害,讓她?臉色都變得更為蒼白。

她?按住心口,疼到極致時,更想要告訴顧盼清,這樣是沒有用的?……

可這心口的?抽痛像是執意要她?找出一個在?乎她?、愛她?的?人一般,讓她?無?能為力。

少女踉蹌地倒在?了沉香懷裡。

在?太子和曲晚瑤那些人出現時,心臟竟又奇異般緩解了下來。

周遭似乎多出了一些竊竊私語。

她?這是……

不知是誰的?吩咐。

太子身邊的?霍羨春上前?來兀自?捉起了少女的?手腕診脈。

“顧小姐的?身體……並?沒有任何問題。”

霍羨春對自?己的?判斷從來都自?信無?比。

他給出的?答案,讓旁人更加發覺這位顧小姐到了這個時候還不知悔改,還在?裝可憐。

實在?是無?可救藥的?厲害。

……

太上皇為了彌補曲晚瑤,自?會加倍對曲晚瑤好。

聽?聞曲晚瑤母親有心病,太上皇更是要求太子將霍羨春帶來,為她?的?母親診斷看病。

到用膳時,太上皇又讓人布置宴席,與曲晚瑤、曲母還有太子聚餐。

曲晚瑤的?父親私底下在?為寄生蠱的?事情奔波。

丞相那邊何時要相認,太上皇也尊重曲晚瑤的?意願一步步來。

曲晚瑤是個孝順的?孩子,要先讓自?己的?養父養母接受。

畢竟,她?的?第二條命是養父養母給的?。

宴席上,曲夫人變得正常了一些,給曲晚瑤夾她?喜歡的?菜,同時感謝太上皇讓真相大白。

“還好沒有委屈我的?瑤兒……”

曲夫人笑吟吟地說完後,卻臉色變了變,情緒似乎仍不穩定?。

“可、可我今日似乎打了瑤兒……”

她?的?臉色變得更為難看起來,“我怎麼會這樣對待我的?乖瑤兒?”

她?身邊的?仆婦連忙撫她?後背,輕聲安撫:“您掌摑得是那位顧小姐,不是阿瑤,阿瑤頭發都沒有少一根呢……”

大概是為了照顧她?的?情緒,仆婦並?沒有說出後麵的?話,避開了“親生女兒”的?字眼,以免再度刺激到曲夫人。

太子忽然“篤”的?放下筷子。

太上皇抬眸看去,聽?見太子道:“孤今夜尚且還有政務在?身。”

在?太上皇想要張口讓他多留一會兒時,太子便語氣溫潤有禮道:“曲醫女與自?己的?親人團聚,自?該好好聚聚。”

說完,便在?隨從的?簇擁下中途離席。

寶珍苑裡,燭火通明。

晚間,沉香卻還在?迷惑織霧今日心口為什麼會疼。

“該不會是小姐裝的?吧,小姐裝得可真像……”

沉香似乎也不願氣氛過於沉悶,想要說些俏皮話逗笑小姐。

可一抬起頭臉上的?笑容便立馬僵在?了唇畔。

織霧順著?她?的?視線看去,卻看見太子麵無?表情地立在?門畔。

太子解了身上氅衣,他低頭看向她?,卻隻?是開口問她?:“為什麼會心口疼?”

織霧頓時不安。

想到他對待崔姑姑的?手段……生怕他現在?就要為曲晚瑤追究責任,下意識想要道歉,“我……我不是有意想要騙大家的?……”

她?笨拙的?解釋,好似更加落實了她?白天撒謊的?事實。

可不待她?重新解釋,晏殷便讓旁人都退下。

沉香不安退下後。

晏殷走?上前?來,織霧想要下榻,卻又被他攔住了麵前?的?路。

男人俯下身,身軀將榻沿徹徹底底擋住,“問你?的?話沒有聽?見麼?”

織霧這時才明白過來,他的?確是在?問她?原因,為什麼會心口疼。

第65章

太子不是來?問罪的, 是來?問她為什麼會心口疼。

可明明霍羨春當著眾人的麵都檢查過了,也說沒有任何問題。

旁觀者換做織霧自己,也許也都會忍不住誤會對方是不是故意想?在這個節骨眼上不知悔改地裝可憐。

她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隻能輕聲?回答,“我也不太清楚。”

晏殷吩咐底下人傳了徐小太醫過來?檢查, 可徐小太醫檢查完之後也說沒事。

少女?的身體年輕, 且很是健康。

晏殷目光凝望著她, 卻並未就此作罷,而是讓徐小太醫去將他祖父徐老太醫叫進宮來?。

徐小太醫一聽, 隻當自己資曆尚淺, 醫術不被太子認可, 頓時麵紅耳赤地退下去了。

織霧見狀難免有些尷尬。

太子俯身靠近。

距離近得讓織霧略有一些不安, “殿……殿下。”

晏殷忽然?抬起那隻修長白皙的手, 手掌落在她的腰側。

灼丨熱的溫度起初是隔著一層軟麵料的衣裳。

可接著, 他卻很是熟稔地揭開。

掠過肌膚、小腹,一直抵在了織霧的心?口,讓她大氣都不敢喘。

織霧反應過來?他做了什麼?, 渾身如?被火燒,生怕沉香這個時候突然?進來?。

晏殷低下頭?顱, 檢查她的心?跳。

織霧壓抑著唇畔吐息,抬起雙手似想?要將他推開,卻聽見他壓低了嗓音,“不想?讓旁人發?現……就彆亂動。”

織霧聞言, 隻好僵住不動,聽見他繼續在浮著熱氣的耳邊低聲?說話?。

“孤先前試過人的心?跳、兔子的心?跳, 還有其他動物的心?跳。”

所以正常人之間不同的心?跳,他似乎也會有所了解。

織霧卻不明白, 他這樣又?能摸出什麼?。

她無法將那個“摸”字直白說出,便隻能委婉詢問他:這樣能檢查出來?什麼??

“你眼下的心?跳和先前是差不多……”

的確沒有大礙。

織霧聞言略微意外,“殿下耳力過人,先前的心?跳竟也能聽得出來??”

男人黑眸盯著她,語氣慢慢回答,“自然?也是摸出來?的。”

織霧卻陷入回憶,先前卻不記得他什麼?時候也有像現在這樣檢查過她的心?跳?

可過了會兒,她才想?起來?……除了檢查性質的觸碰,還有、還有其他特殊的情況……

她麵上漸漸漲熱起來?,雪白的麵頰有了淺粉桃花一般的氣色,這才看起來?更為健康一些。

晏殷緩緩取出手掌,隻等?徐老太醫過來?,和旁人得出了一樣的結果,她沒有任何問題。

晚間,織霧好不容易等?到太子離開,整個人才如?釋重?負。

沉香卻還在兀自嘀咕,“大家都說小姐是裝的,所以小姐是裝的嗎?”

如?果不是,那到底是怎麼?了?

沉香先前是個極膽怯極規矩的謹慎小宮人,從不會像眼下這樣想?問就問。

大概是有織霧寵著縱著,漸漸地,她也愈發?像個孩子,對織霧頗為依賴。

織霧想?了想?她這問題,卻隻是將話?本裡顧盼清的心?聲?告訴了她。

“我隻是覺得……若沒有任何人會愛我,也許哪天一個人悄悄死在了哪裡,臭了爛了……都不會有人知道?。”

而對原身最好的懲罰,便是讓她最害怕的事情發?生。

顧盼清在話?本裡的結局也的確如?此。

沉香愣住,這才發?覺,小姐的處境似乎有些可憐。

所有人都活得好好的,包括尤穩婆這個罪魁禍首,她竟不需要向被偷換的曲晚瑤道?歉,也不需要向被偷換的顧盼清道?歉。

甚至,因為尤穩婆的偷換,導致曲晚瑤被曲父豁出全部心?血治好,順利地活在了人世間。

尤穩婆甚至是曲家和丞相府的功臣。

隻有她們小姐一個人是罪人。

原書裡的顧盼清自是作惡多端,可沒有看過話?本的沉香更多接觸到的是被織霧頂替後的小姐。

小姐每次看似傷害旁人皆沒有成功過,更多時候卻都在變相地幫助旁人……這也是沉香不會像外麵人一樣偷偷討厭小姐的原因。

……

織霧上次願意當著崔姑姑麵將毒囊放入口中,接著更是成功阻止瑾王被煮熟的下場。

於是很快便被瑾王的餘黨認作是“自己人”。

潛伏在暗處的暗衛私底下找到了織霧。

“太子登基前是救出瑾王的最佳時機……”

朝廷中最近出現了一些反對聲?音,太子最近也無暇分丨身。

隻要織霧肯配合他們,成功的概率就會很大。

最重?要的是,因上一代的動蕩留下的後遺症,宮裡共兩條離開皇宮的密道?並未封鎖。

一條在曆代皇後居住的宮殿中,便是先前惠嬪居住的宮殿。

另一條便在一處假山背後,隻是無人知曉打開的方法,但瑾王知曉,是老瑾王去世前告訴他的。

隻要他們找準時機將瑾王從牢裡帶出來?,送到假山密道?中,便可以救走瑾王。

織霧對這樣的事情微微犯怵。

可她作為顧盼清一天,就注定不會拒絕這個提議。

站在顧盼清的立場上,她眼下跌入塵泥的滋味比死都要痛苦萬分。

唯一的希望便是瑾王,隻要瑾王可以翻身,她就一定還有機會。

更何況,當初連沉香這樣都不認識的小宮人,織霧都無法狠心?看著對方去死。

那個總是被織霧聯想?到小奴隸這個朋友的瑾王,又?如?何能叫她完完全全地坐視不管。

織霧私底下試探讓沉香傳話?要見曲晚瑤。

本以為曲晚瑤如?今恢複了真千金身份,會很難見到,可對方仍舊以醫女?的身份在宮中做事,愈發?得人心?不說,沉香想?要見她竟也不會太難。

曲晚瑤過來?時,目光不動聲?色地掠過了織霧的頰側。

少女?麵頰已然?沒有了被母親掌摑過的痕跡……

織霧這次找她,卻是想?找她兌換上一次的條件,讓曲晚瑤將太子支開。

“我……我已經窮途末路了。”

“而且東宮的人都視我如?仇人,我想?趁著太子離開皇宮時,可以再為自己撈點好處傍身。”

曲晚瑤卻不知是信還是不信。

可如?果織霧背地裡還想?繼續做些得罪太子的事情,受罪的也是她自己不是嗎?她也許並不會這樣做。

抱著這樣的念頭?,曲晚瑤想?要快些抵消欠織霧的一個條件,很快便答應了下來?。

曲晚瑤離開後,隔天織霧就聽說了太子會離開皇宮的事情。

她心?口大石霎時微微落地。

太子當初淪落民間,是在曲家醫館裡被種下寄生蠱,他多半會帶著霍羨春一起過去,又?或是隻單純想?送曲晚瑤回家見曲父,不管是何種緣由都不會令人意外。

織霧便靜靜等?待著時機到來?。

終於等?到守衛最為薄弱的時候,很快便來?了兩個暗衛,將牢門鎖孔打開。

他們正想?將裡麵的瑾王帶走,卻不曾想?聽見一陣鈴音響動。

暗衛臉色霎時一變,忙伸手摘了瑾王身上的鈴鐺。

可外麵已經受到驚動,他二人隻好想?辦法將外麵的人暫且先引開。

餘下織霧一人卻也不敢多加耽擱,她將瑾王攙扶住,小聲?叮囑他當心?腳下。

在攙扶著他一步一步走到地牢大門時,織霧卻瞧見了一個絕不該出現在這裡的身影。

太子根本沒有離開……

甚至,他身後的塗奚不費吹灰之力便收割了兩顆人頭?回來?,扯著辮子提溜在手中,更像是提著兩隻燈籠似的,饒有興致地等?待裡麵的人繼續做出下一步反應。

瑾王見狀似乎也的都毫不意外,他本就無力,身體沉沉壓在織霧肩上。

接著唇瓣卻蹭了蹭少女?的鬢角,“好小姐,不光我知曉,全世界的人都知曉,就連太子都會知曉……你對我這樣好、這樣一心?一意,我死而無憾了。”

他說完,便好似說了一個很是引人捧腹的笑話?,將下巴擱在她的肩上悶聲?發?笑,連帶身上的鐵鏈也跟著發?出震顫。

織霧渾身僵硬,尤其是對上太子的目光更身體如?墜冰窟。

在聽見瑾王這樣說之後,更是不可置信,他是不是瘋了……

不待織霧想?要小心?翼翼避開瑾王身上的傷口將他扶站直起來?,下一瞬便有人猛地將她一把扯開。

接著瑾王便被一拳砸倒在地上。

太子麵上陰沉似水,將他按在地上一拳一拳、皆重?重?朝他臉上砸去。

織霧從未看見過對方動手打人。

就連偶爾撞見過他殺人,也隻是通過一些很側麵的方式看見……

眼下他就像是不再披著一身儒雅的皮囊,拳頭?下將瑾王臉上砸濺出了血,黑瞳也仍舊冷靜陰鷙得可怕。

織霧連忙想?要阻撓。

她兩隻小手死死捉住太子的手腕,餘光卻瞧見了瑾王愈發?嘲諷的神態。

織霧僵了僵指尖,繼續捧起太子的手,語氣顫道?:“殿下的手背……擦破了皮……”

“我回去給?殿下上藥好不好?”

她不敢再多看瑾王一眼 ,好似從頭?到尾都眼裡隻有太子,也隻關心?太子。

可這明明是假的不能再假的假象。

塗奚想?,她也就騙騙三?歲孩子了……

“你心?疼了?”

太子垂下眼瞼,卻不知問的是心?疼瑾王,還是心?疼旁的。

少女?麵色發?白地搖頭?,“我隻是……有些擔心?殿下。”

晏殷反手捏住她的雙腕將她從地上拖起身。

他甩開手背沾上的血漬,麵無表情地發?布命令,“從明日起,每日都將這個罪人鞭一千下——”

……

回到了熟悉的房間裡。

織霧一路上想?要求情都不敢開口。

鞭一千下……

活人都會被活活鞭死,就算當時沒死,夜裡也會吊著一口氣,看著身體到處流淌血水,然?後再慢慢一點一點耗死。

甚至是每天都一千鞭……

即便如?此,太子的命令,都不會有人不去執行。

晏殷手背骨節處擦破了皮,織霧隻垂著眼睫,心?有餘悸地替他揉藥。

在氣氛壓抑到讓她幾乎無法喘息時,她也始終不敢啟開唇瓣,吐露半個字眼。

直到太子掌心?下的茶蓋緩緩落回茶盞時,他才從織霧手指下撤回自己受傷的手掌。

太子緩緩開口道?:“想?說什麼??”

織霧見他態度似有所緩和,好似也從這窒息的情景中捉住了一線機會,想?要央求他。

“殿下,能否收回那鞭刑……”

每次抽一千下,死了也要繼續抽,隻怕屍體都會被抽成屍泥。

做出這樣的決定……太子和瑾王兩個人好像都瘋了——

織霧不說還好,她說了之後,太子反倒緩緩抬起了眼睫,若有所思地望著她。

此刻,他恍若已經恢複到了原先波瀾不興的姿態中,如?墨的眉眼間並無陰鷙。

他的情緒讀不透時,也不曾比他方才暴戾外泄時,會好應對……

太子慢悠悠取下手上的扳指,忽然?道?:“阿霧先前不是想?要將孤當做馬騎在身丨下嗎?”

他冷不丁提起她羞辱過他的事情,少女?霎時有些不安。

織霧想?,她傷害他的程度事實上絲毫都不亞於瑾王……

想?到自己本就沒有幾日可以活,索性正想?豁出去,告訴太子,若是可以,她也可以替瑾王去死……

可接著便聽見太子語氣莫測地銜接上方才的話?,“孤可以讓阿霧當做馬騎。”

並且……

他眸底積著濃鬱化不開的幽黑,將半張麵頰浸入陰暗中,對她逐字逐句道?:“阿霧對孤主動了多少下,孤就給?瑾王減多少下……”

“這個主意如?何?”

織霧僵在原地。

她似乎成功將太子的火氣從瑾王身上引到了自己身上。

她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女?孩兒了……他說什麼?,甚至因為他們之間的親密,她竟也瞬間領會到。

織霧自然?相信,太子抬腳從她這裡走出去後就絕不會改變主意半分……

她可以選擇拒絕。

可最終,卻仍是抬手攬住了太子的脖子。

美?人闔上眼,怯怯地遞上柔軟嫣唇,可太子卻一動不動。

發?覺他的意思……織霧隻好顫顫地重?新睜開眼,在他的注視下,對他更為主動。

她伸手解開他的衣,或是旁的,他都沒有阻止。

織霧柔軟指尖落在他身上時,卻又?瞧見他的喉結輕輕滑動。

織霧忽然?想?到自己原本的身體虛弱,竟還從來?都沒有試過騎馬。

可她見過旁人騎馬。

少女?羞赧地闔上眼眸,隻當自己真的是在騎馬。

可和騎馬好像一樣,又?好像不太一樣……

一樣的地方在於都是座下精壯的雄馬在崎嶇不平的道?路上瘋狂顛簸。

不一樣的地方就在於……

沒有人會露出雪白的脊背和雪白的雙丨腿來?騎馬。

更不會在不著片縷的情況下,騎得滿身是汗。

……

第二日是個陰沉的天。

臨近傍晚時,外麵便淅淅瀝瀝下起雨來?,既不是暴雨傾瀉,也不是小雨微微,而是那種連綿不斷的雨線,讓人感到既壓抑,又?黏膩。

尤其是陰雨天天色黯得很快,視線受阻的情況下,身上被雨沾過的不適感便會愈發?強烈。

太上皇讓兩個晚輩陪著用完膳後,又?被服侍歇息下來?。

吳德貴送兩位主子出來?時,將傘遞給?了曲晚瑤。

曲晚瑤近日似乎也察覺到了太上皇一些心?思。

她一時錯愕,但也仍舊替太子撐傘。

吳德貴正要笑眯眯地和兩個主子說話?,一抬頭?卻瞬間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那裡是誰?”

他正要大聲?嗬斥時,便看清楚了角落裡孤零零等?候的一道?柔弱身影。

在聽見吳德貴的聲?音後,少女?霎時無措地站起身。

她的聲?音在夜風裡小得像是虛弱的貓兒般,又?小又?輕。

“殿下……”

織霧一直在這裡等?太子。

她望著雨幕已經走了好一會兒神,似乎也不想?看著瑾王明天天一亮又?要被鞭上千鞭,活活鞭死。

太子問她:“在這裡等?孤做什麼??”

她等?他做什麼?……

自然?是為了……

為了通過一些難以啟齒的方式,來?為瑾王減少明日的鞭子數……

織霧當著曲晚瑤和吳德貴還有其他宮人的麵說不出口。

太子垂眸望著她,語氣略顯冷清,“你不說……”

“孤便要回止悅閣去忙政務。”

他的手掌要無情冷硬地將她攥住的柔軟手指撥開。

織霧察覺到他微微施力的掌心?,急忙開口道?:“我想?殿下了……”

“我……”

“我一個人睡……會害怕。”

儘管她已經極其委婉。

曲晚瑤愣在了原地。

其他宮人暫且不提,吳德貴臉上的表情幾乎當場裂開。

“顧……你……”

他不可置信地反複看著她和太子之間……更不敢想?象屋裡的太上皇知道?後的情形。

比起太子會對織霧這樣人品惡劣的人起意……

旁人無疑也隻會更加相信,是這位顧小姐落魄後,在本就不折手段的品性基礎上,主動去用香豔的身體勾引了太子。

第66章

晚間的風雨很涼, 沁濕衣角後,便有一種揮之不去的涼意。

“你可以在寢榻上等孤。”

寬大的傘嚴嚴實實地擋在織霧的腦袋上方。

織霧被裹在?太子?的臂彎下,在?雨水與泥土混合的土腥味中, 她被迫與他?身體緊緊貼在?一起,鼻息間嗅到的雪香便愈發明顯。

織霧想, 她也?隻是怕他?會不出現。

若他?不出現, 瑾王也?許會直接死掉。

若她來到這裡也?沒能改變一切, 織霧同樣也?會默認這個結局。

畢竟,她和瑾王會死得很慘是在?書裡早就寫好?的結局。

她遲疑了一瞬, 擰著袖擺輕聲道:“殿下不該讓我說出來……”

方才說出那?些話, 幾乎等同於讓所有人都知曉了他?們的關係。

曲醫女是他?的心上人, 他?這樣傷害對方, 遲早會後悔。

織霧知曉他?不是什麼好?人, 甚至私心裡也?隻當晏殷和旁的花花公子?一般, 身上會有風流屬性,不必出自喜歡,也?會和其他?女子?發生關係。

“是誰說的?”

“孤不喜歡曲醫女。”

織霧聞言微微錯愕。

太子?眸色沉凝了幾分, 對她道:“往後不許再說這樣的話。”

織霧發覺他?不高興自己提到曲晚瑤,自是收斂了唇畔的話, 不敢再觸怒他?。

回到宮殿,她身上涼,卻直接被他?抱入浴池。

發覺那?些準備沐浴器具的宮人還沒有離開,她緊張地扯住他?衣襟, “殿下……”

和之前不一樣,他?們都沒有刻意讓旁人知曉。

可眼?下, 他?竟直接將她帶回了東宮,甚至……甚至當著宮人的麵?直接抱她入浴。

“這不合適……”

“怎不合適?”

太子?扯下她的發簪, 五指熟稔穿過她的長發,低垂下眼?簾打量她身體的每一處。

烏黑的發、紅潤的唇、雪白的膚、以及一些粉嫩……

“你身上,孤哪裡沒有看過?”

他?用著再端莊不過的神態和語氣說出一些話,越說到最後便越發讓織霧羞赧地掩住他?唇。

“殿下……”

晏殷的唇落在?她的鬢角。

接著眸色暗下,便按住她的後背,將方才說的那?些都一一品嘗。

烏黑的發、紅潤的唇、雪白的膚。

皆成?了他?口中的瓊漿玉露。

也?許他?們之間果真很不契合。

就像與生俱來的兩隻動物?,體格頗大的狼,和嬌小兔子?。

兔子?每每吃草愉悅之後,便再受不得分毫刺丨激。

看見一些與自己體格不符的東西,隻想要顫著潮丨濕的白丨嫩尾巴怯場逃離。

也?隻會被野獸一次次用血腥的齒尖叼住後頸拖回窩巢。

怎麼都要不夠……

縱使晏殷已經品嘗到了欲壑難填的危險滋味,卻還是不願清醒。

……

織霧醒來後,脖子?上多?出了一塊玉。

是晏殷從曲晚瑤那?裡拿回來的螭吻玉佩。

沉香仿佛看到了一線希望,在?高興起來之前卻再度被織霧掐斷。

“因為我冤枉了曲醫女……”

因為她冤枉了曲醫女,所以太子?昨夜都對此?耿耿於懷。

太子?晨起時不許她將玉摘下來,反而語氣極不悅地不準她再說曲醫女是他?心上人。

那?樣會壞了曲醫女的名聲……

可這樣的話分明是曲醫女親口說的……織霧沒有辯駁,隻好?默許這塊玉呆在?自己的頸項間。

*

近幾日宮中愈發熱鬨。

大概是為了讓曲晚瑤快速融入年輕世家子?弟和千金當中,太上皇在?宮中為她籌辦了數場宴席。

尤其是今夜這場,尤其盛大熱鬨。

出於彌補曲晚瑤的心態,太上皇讓人給出的排場頗為奢華。

宮裡人人都有一顆七竅玲瓏心,知曉曲晚瑤的分量如此?貴重,自然?不敢怠慢,反而紛紛與她交好?。

連顧盼清那?樣惡劣的性子?都能擁有朋友,曲晚瑤這般平易近人的,喜歡她的人自然?隻多?不少。

外麵?放了大片的煙火,夜晚都被映得宛若白晝,好?似過節一般。

宮裡幾乎宴請了所有和曲晚瑤年歲一般大的世家千金與公子?,隻為給她這場生辰宴錦上添花。

沉香心情低落,小聲嘀咕了什麼,織霧並沒有聽清。

隻是她們這裡冷冷清清,安靜得連蟲鳴聲都很遠很遠。

便在?這時,竟也?有不速之客過來。

來的人是太上皇宮裡的左嬤嬤。

她受太上皇之意,特意邀請織霧一並入席。

織霧錯愕。

但?不管是出於太上皇的命令,還是出於長輩的吩咐,她身為罪人和晚輩都沒有拒絕的資格。

織霧去了之後,更是確切地體會到了宴席的熱鬨。

宴席很長,人很多?。

曲晚瑤卻極其矚目,她坐在?太上皇的側首,那?裡儼然?是織霧過去的位置,最為顯貴、也?是最為惹人注目的位置。

至於織霧……

卻不知是她來得太遲,還是地位的顛倒,她也?隻能悄無聲息地自末尾入席。

“今日是阿瑤生辰,我們所有人都舉杯敬阿瑤一杯……”

一個年輕的世家小姐帶頭為曲晚瑤慶賀。

織霧這才想起來,今日也?是顧盼清的生辰。

哪怕顧盼清是假千金,但?她同樣也?是和曲晚瑤同一天出生。

在?所有人都舉杯敬酒的環節中,織霧身後的左嬤嬤按住了她的肩,阻止她想要握起酒杯或是拿起碗筷。

左嬤嬤說:“顧小姐,這裡的酒水和食物?都隻有貴人能用。”

織霧怔住。

“貴人的東西……顧小姐不能碰,也?沒有資格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