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新婚(2 / 2)

奪歡 陳十年 9757 字 3個月前

那些夢,已經很久遠了。

蘇眉沒什麼精力,隻清醒了這麼片刻,便又昏睡過去。

寶嬋卻發現,夫人眼角竟流下了淚。她不知夫人是否聽見了什麼,所以才這樣,隻好替她擦去眼淚,再暗自垂淚。

*

傅盈歡坐在花轎裡,感受著花轎輕晃,聽著外頭敲鑼打鼓的惹惱,似乎還有人注目看熱鬨。

“哎,這是誰家的喜事啊?怎麼都沒聽說個消息?”

“我也是啊,沒聽說誰家辦喜事啊?”

“哎,你認得那個馬上的新郎官嗎?那不是拱辰司的傅大人嗎?他是新郎官啊?”

“什麼?那個冷麵閻王?他竟然也會辦喜事?這娶的是誰家的姑娘啊?也太慘了。”

“不清楚啊,沒聽說個消息……確實這新娘子也太慘了,竟然嫁給這麼個人。”

……

這些人的議論聲混在鑼鼓喧天裡其實並不分明,但傅如賞敏銳,耳力過人,自然聽得一清二楚,拳頭微緊,到底又鬆開。

旁人愛說什麼,便說什麼,與他無關。

傅如賞回頭看了眼身後的花轎。

花轎裡的傅盈歡也依稀聽見了他們的議論,心裡不知作何感想,也遙遙抬頭望向傅如賞的方向。

隔了層層疊疊的阻礙,傅如賞卻仿佛有所感知,收回視線。

迎親隊伍一路經過上京最繁華的街道,待看清新郎是誰,加之謠言傳播的速度,看熱鬨的人便越來越多。

一路圍觀的人群排成長龍,一時間,這話題便熱絡起來。還有些人不知道傅如賞是誰的,也被熱心人好好告知了一番,當然上京對他的所有言論,多是些不好的,冷麵閻王,薄情寡義之類。

傅如賞無聲輕笑,人多是如此,不必太放在心上。

他有娶妻儀式,自然也有賓客宴席,隻不過……因為是臨時通知的,因而來的人多是頭腦懵懵,彼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頭霧水。

“你說,林兄,這是真的嗎?我是不是夢中沒醒啊?”哪有人忽然就說自己要娶親成婚,便請人喝喜酒的?

“……應該是真的吧。”雖然他也覺得不大確定。

雖說是臨時才告知,但到底礙於權勢情麵,來的人自然很多,熙熙攘攘坐滿了整個院子,熱鬨得很。

等到迎親隊伍真到了指揮使府的大門,鑼鼓聲蓋過所有推杯換盞,眾人竟難得一起沉默下來,齊刷刷看向門口。

很快,看見身穿吉服的傅如賞牽著新娘子進來了。

……是真的耶。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麵麵相覷都在想,傅如賞果真不同於常人,連成親都如此出人意料,不走尋常路。

才想呢,忽然間又聽得人通傳,說是陛下到了。

眾人更驚駭了,也更確信這是真的了。

……看看人家,即便成婚如此出其不意,也能請來陛下撐場麵,這人與人的對比忽然就顯露無疑。

待看著陛下都入了席,眾人便回歸一場正常的喜宴,該吃吃,該喝喝,總之要笑得要多熱鬨有多熱鬨就是了。

花轎停,簾子被人掀開,按理說,但這會兒,該由媒婆牽線,將那根紅綢帶交到新人手裡。可本就沒有媒婆,傅盈歡略略一怔,便被傅如賞直接牽住手,領了出去。

……左右已經很多不合規矩的,多一樁也不算多。一旁的那些人全都睜隻眼閉隻眼,就這樣吧。

下了花轎,便該跨火盆,入府門。

大抵是準備得倉促,那火盆的尺寸似乎……比尋常的大了一些。

傅盈歡看著,心裡有些無言。她這裙子繁複,行動並不方便,這火盆不大好跨……

她深吸了口氣,給自己做了個心理準備,正欲動作,被身側的人搶先一步,攔腰抱起。

傅盈歡未曾注意到,自己一緊張手上便有小動作。

傅如賞隻覺得她輕撓了撓自己的手背,又看了看眼前那火盆。北燕的習俗,新人成婚之日,在門前放一銅盆,盆中放置桃木柳木之類,此外還另放朱砂紅豆之類,待火盆點燃,便會散出陣陣香氣,新娘須跨過火盆,讓那香氣浸染周身,意在祛邪、去黴招運。

底下辦事之人大抵是想投他所好,聽聞他不喜傅家人,因而故意刁難,想要人出醜。

傅如賞略皺了皺眉,索性一把將人抱起,乾淨利落跨過那火盆。

傅盈歡驚呼一聲,下意識地抓住了傅如賞的衣襟。

她低頭,看見火盆裡的火燒得很旺,劈裡啪啦的,而後便到了她身後。

她又有種錯覺了……

不,他一定是嫌她動作慢,丟人現眼罷了。

傅盈歡也清楚,那銅盆定然是有人故意如此,隻是不知是否是他授意。

她心中有些煩亂,被傅如賞放下,亦步亦趨跟著他跨進門。

賓客熱鬨,傳入她耳中,她看著傅如賞的鞋後跟,看見周遭的朱色欄杆一根根退遠。

忽然想起那天,他和傅淵大吵一架,不知是為了什麼。他們父子經常如此,府裡的人也習以為常,沒想到傅如賞說,他與傅淵今日便斷絕關係,也絕不會再與他們傅家的人扯上一點關係,而後便真走了,再沒回來過。在外頭,也全當不認識。

何曾想到今日,她要做他的妻?

也許他並未把她當做傅家的人……

她們母女倆隻是鳩占鵲巢的外人。

傅盈歡跟著他的步子,一步一步行至後院,他推開門,她跟著跨過門檻。

傅如賞鬆了手,傅盈歡便呆呆站在原地,聽見門被合上,心裡又緊張起來。

“呆站著乾嘛?去床邊坐下。”他聲音一點也聽不出來什麼感情色彩。

成婚不高興,要報複她們也不高興嗎?

她又沒成婚過,自然不知道該乾嘛,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也不能怪她吧。

她輕哦了聲,頭上的蓋頭攔住視線,隻好小心翼翼地往床邊去,不過還是偏了些,一下磕在了床柱上,而後才摸索到床邊。

傅如賞似乎沒動,過了會兒,便聽見了開門的聲音,他似乎是出去了?

房間裡很快安靜下來,傅盈歡後知後覺地想,雖然她沒成過婚,可好像還沒拜天地,便入了洞房。

罷了,他大概也不想拜。畢竟第二便得拜高堂。

過了會兒,傅盈歡緊繃的精神慢慢鬆懈下來,便安靜坐在床邊等,等著天漸漸暗下來,等著傅如賞再次推開門。

行至她身前,沒用喜稱,單手掀她蓋頭。

傅盈歡有些嬌羞地抬眸,視線裡撞入傅如賞的臉,就像很多年以前,她被他救上來,映入眼簾看見他的臉。

可隻有他唇上那顆痣,一如當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