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變得愛笑了,更有煙火氣息了。”
方豔青對自身的變化雖有察覺,但總沒有外人感受最深,她不是太在乎旁人眼光的人,但聽完楊逍的評價卻不由輕聲問道,
“那你覺得這變化是好還是不好?”
楊逍一雙丹鳳眸含笑眨了眨,看著那身姿端正嫻雅坐在馬上,周身的清冷依然不減但神情更為靈動的白衣少女。
“好啊,當然好。放心吧,仙女有了煙火氣息還是仙女,隻是不知道是誰有這般好本事半年時間就讓你改變了這麼多……”
若說前麵的語氣還平常,後麵半句就顯然有些酸了。
方豔青聽出來了,雪白素淨的玉麵笑意漸深,“是我父親師門裡的小師侄們,都是些非常活潑可愛的女孩兒們。”
……女孩兒啊。
楊逍先是暗暗鬆了口氣,待對上一旁那雙似是了然的清眸又下意識有些羞赫,忙掩飾性地轉移話題。
“你父親的師門?他不是古墓派的?”
雖然兩個人都對對方的來曆心知肚明,但其他卻也沒說多,楊逍隻提了自己是明教中人,而方豔青上次離開前也未說去處。
她倒不是故意瞞他,如今他問她便答。
“父親出身峨眉派,他是郭襄祖師的關門弟子,外祖母早逝,外祖父無法忍受喪妻之痛不久隨她而去,隻留下母親一介孤女。”
“郭襄祖師對母親多有看顧,時常帶著父親去古墓看望,她和父親算是青梅竹馬,長大後便結為夫妻。”
方豔青看著楊逍歉意道,“所以我也算是峨眉弟子,上次不說是因為不想與範遙再無端爭執,如今是一直沒有機會提起。”
楊逍自然知道她不會欺瞞。
說是看起來更通人情世故了,但要他看來隻褪去了初出茅廬的青澀稚嫩其實骨子裡還是那個單純直率的性子。
不會也不屑那些彎彎繞繞。
明知如此但楊逍還是裝作有些忐忑不安道,“你是名門正派出的俠女,與我這臭名昭著的魔教妖人同行要不要緊?”
方豔青淡淡瞥了他一眼,揚起手裡現在四下無人摘下的帷帽,狀似認真地建議道,“那你來戴帷帽做一回嬌客?”
她當然隻是頑笑,說完便稍稍正色,清泠泠的聲音像冬雪融化過後的山澗清泉流過石上的清靈悅耳,滌蕩俗塵。
“從小無論是我在書中學的還是父親母親教我的,從來隻有人分善惡,再者便是家國大義,從來沒有根據門派正邪分人的。”
“你可濫殺無辜?你可殺人放火?這些你有沒有做過我不知,但我知你嫉惡如仇,看不得元兵欺辱百姓,我知你疏狂傲骨,不屑做小人之事。”
方豔青認真地看著楊逍,一字一句信誓旦旦,“我認識的楊逍便是如此,我從不覺與他相識相交須有任何遮掩。”
楊逍被她那雙純澈真摯的眼眸注視著,突然有些耳熱。
明明是他先提起的玩笑自己都不太在意,可聽著她為他辯駁為人卻仿佛被人無比溫柔地觸碰到了內心最不為人知的柔軟之處。
一股酸澀又溫暖的感覺湧上心頭,叫他想放聲大笑,而楊逍向來是如何想便如何做的,於是立刻放肆地朗聲大笑了。
他揚鞭縱馬疾馳起來。
他的馬跑不要緊,偏偏他跑出去之前抽了一鞭子方豔青身下的馬害地她好不容易才操控好的速度立刻打破了平衡。
她從前生活在古墓裡,直到十五歲才第一次出門,哪裡有過什麼騎馬的經驗,這還是她作為初學者第一次騎馬。
有輕功在身倒是不怕摔,但方豔青性子好強,做什麼便要做到最好,若非實在不得已便不想用輕功離開馬背。
她努力習慣著馬上的顛簸,儘量控製馬兒跑的方向,而本該負責教她的師父跑出去老遠後又折返回來,還不懷好意地提出條件。
“你叫我一句楊大哥,我就幫你。”
方豔青性子倔強起來才不會服軟,根本不理會他。
楊逍見此有些不服氣地道,“我可記得峨眉派掌門隻有一位親傳弟子的,你在峨眉待了那麼久都不知叫了他多少句師兄……”
這是他剛才偶然間想到的,想到後便一直莫名記著,但方豔青比他更覺莫名其妙。
“他本就是我師兄,我自然如此稱呼。”
楊逍更加覺得憋悶。
兩人本就是年輕氣盛的年紀,雖然平時一個比一個聰敏慧黠,但此時脾氣上來後竟也幼稚地開始賭氣。
方豔青堅持自己拽著亂晃的馬頭,她坐倒是坐地穩當,隻是手都被韁繩磨紅了也不肯向楊逍鬆口。
到最後還是楊逍先看不下去了,一個縱身坐到了她身後,幫她控製住了在平原上越發狂奔的駿馬,隻是嘴裡還是嘟囔著。
“你不肯叫我楊大哥,那我就自己叫你青妹,總不能彆人已經一口一個師妹,我還規規矩矩地喊你方姑娘……”
“你願意叫什麼就叫吧,我又沒說不讓……”
方豔青被他兩隻手從身後圍住,幾乎圈在他懷裡,即便平時再如何淡然自若此刻雪白的雙頰也染上了淡粉雲霞,聲音輕不可聞地回他。
楊逍也是這時才後知後覺自己這動作不妥,盈盈一握的纖腰就在他雙臂間,清冷淡雅的女子香一直往他鼻尖飄散。
兩人都沒了聲,雙雙靜默下來。
卻又並不尷尬,而是另一種混雜了悸動的溫情脈脈的感覺縈繞在他們之間,讓兩顆心越發靠近密不可分的同時不容他人插入。
於是就這樣,秋風寂寂的黃色草原上,一雙人並騎在馬上,風吹起青絲與青絲交雜,白衣與白衣相疊掩映。
隻聞風動,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