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繼任掌門25(2 / 2)

但他們如今就在人家峨眉地界上,眼看不遠處山門前的峨眉弟子聽見了這話眼中已暗含怒火地瞪了過來。

“這個就不勞禪師擔心了。”

張三豐與峨眉有舊,自是不願如此得罪人,正要打個哈哈圓場,他身後卻已傳來一道清快的少年含笑聲。

麵容俊秀,神朗氣爽。

一身白衣文質彬彬又蘊藉雅然,正是張三豐的五弟子張翠山,少年人含著吟吟笑意看起來很是討喜。

“弟子曾與這位方女俠有過一麵之緣,其輕功劍法堪稱一絕,就連洛陽金鞭紀老英雄都親口稱她足以列為江湖一流高手。”

一旁同來的俞蓮舟和俞岱岩也點頭稱是。

空性聞言倒是並不覺得被駁了麵子,反而很高興地笑了起來,“是嗎?那待會兒貧僧可要與這位方掌門好好討教一番。”

繼任掌門的儀式上有一個環節名為試劍。

在場觀禮的賓客可提出與新任掌門人比試一番,點到為止。不過為了不得罪人一般還是很少有人會真在這種場合提出比試的。

不管贏了輸了,雙方都尷尬。

空聞顯然不覺得自己師弟會輸給一個黃毛丫頭,但贏了一個小輩既不光彩還得罪了峨眉,聞言自然當即沉聲開口阻止道,

“空性,不可任性妄為。”

待雙方這一番對話結束,已經進了山門,自有峨眉弟子前來領路招待,為避免再次不小心失言便紛紛暫時歇了話頭。

“……師兄,方女俠就是玉女劍嗎?”

落在隊伍最後麵正怡然自得地欣賞著峨眉秀麗風景的張翠山衣袖被人扯了扯,他微微低頭看過去就見到師弟殷梨亭正看著他。

十一三歲的青衣少年,生地極為白淨秀氣。

微圓的臉頰上還有奶膘,烏溜溜明亮又澄澈的眼眸亮晶晶地看著他,小聲說話的樣子可愛乖巧極了。

張翠山不禁捏了捏他臉頰,笑道,“是啊,就是玉女劍。”

以殷梨亭的年紀才剛剛在師兄的帶領下進入江湖,這次就是順帶被帶來見見各門各派開開眼界的,當然他自己也很樂意。

主要就是為了峨眉玉女劍。

殷梨亭是武當七弟子裡唯一一個單純用劍的,對於江湖上用劍的高手自然更多幾分關注,近年來聲名鵲起的玉女劍也是其一。

尤其受過幾位師兄都親口讚歎過其劍術。

張翠山知道他這份心思,邊拉了他的手追上隊伍邊笑道,“待會兒儀式開始總會見到的,不過峨眉這麼大,師弟你可彆迷路。”

殷梨亭白麵微紅,忙跟上去了。

……

在各門派齊聚峨眉山時,作為主角的方豔青正在院中。

為這場儀式忙了兩月的她在今日卻是最悠閒的人,隻需在院中沐浴更衣焚香等到了時間前往大殿完成繼任掌門的儀式。

方豔青站在院中,看著那被白雪壓枝的一樹點點紅梅。

手中拿著孤鴻子師兄曾在樹下埋的梅花酒,灑在他親手所種的紅梅樹下,孤鴻子雖然釀地一手好酒但他自己卻因心疾不能飲。

據他所說這門技藝還是幼時愛酒的父親教他的,而她來了以後這酒基本就都歸她了,每每在旁他都是飲著清茶代酒。

如今也算是讓他自己品嘗下,不過大概會被父親搶走吧……

方豔青想起這些唇邊不禁泛起笑意,隨之而來又是惆悵。腦海中一時想到了師兄孤鴻子,想到了父親,又想到了楊逍。

她知道等今日儀式完成……

從此她的人生便要走上另一條無法回頭的道路了。

但沒什麼可後悔的。

這是她兩年來深思熟慮後的決定,父親和師兄雖不在了,可她還在,既然如此他們未能完成的遺誌便由她來完成吧。

而從前身為普通峨眉弟子的方豔青或許可以和楊逍在一起,但從今往後身為峨眉派掌門的她與明教左使便再無任何瓜葛了。

儘管已決心斷情絕愛,可情又豈是說斷就斷的……

寒英紛飛,飄飄如柳絮。

就這般落在院中梅樹下獨立的纖微身影上,雪落在未曾挽起順滑地披散在身後的烏黑鴉發,落在弱不禁風的單薄白衣上。

她卻不覺寒冷,隻倚在梅樹下微闔著眸似在安睡。

有晶瑩的雪花落在她纖長卷翹的霜睫上,瑩白無暇的肌膚與白衣白雪幾乎融為一體,像是冰雪雕琢的神仙玉人。

頭頂是一樹怒放的灼灼紅梅,點綴在皚皚白雪中。

梅似雪,雪如人,都無一點塵。【1】

因迷路而被探出牆頭的梅花吸引誤入這座小院的少年,當驚鴻一瞥這好似紅梅白雪化人的如畫一幕怔愣良久後。

腦海中便莫名出現了這句曾偶然聽師兄念過的詩,他還記得有一句對應的是:山似玉,玉如君,相看一笑溫。【2】

好似順應他所想,那梅樹下的玉人緩緩張開了霜睫看向了他,隻是他們之間卻沒有相視一笑,她潔若冰雪,神態亦冷若冰雪。

“你是誰?”

方豔青早已察覺到院中有人到來,隻以為是峨眉弟子並未在意,不曾想待睜開眼所見的卻是一陌生的青衣少年。

生地玉雪可愛,秀氣的眉眼青澀稚嫩。

方豔青隻問了一句,他便靦腆地紅了雪白的臉頰,手足無措地向她行禮自我介紹,“在,在下是武當殷梨亭,今日隨家師……”

殷梨亭磕磕絆絆的解釋,卻因為緊張總說不清楚,生怕眼前這個像是神仙般的姐姐誤會一時情急地竟忍不住紅了眼眶。

方豔青看著他紅著眼淚光點點的模樣,一時無奈又好笑。

總覺得像是看到了她的義妹胡青羊。

不,即使是青羊在這般年紀也沒這般愛哭,麵前這個秀氣又容易掉金豆子的小少年比起她可能更像一隻軟乎乎的紅眼睛兔子。

總而言之,方豔青還是明白了這少年是武當弟子殷梨亭,隨武當掌門張三豐前來參加她的繼任儀式,一時無意間迷了路。

今日峨眉山上來客眾多,門派占地又廣,迷路倒也是常理。

她這時還沒到去大殿的時候,不過正好有弟子前來給她送東西,方豔青便讓這少年跟著出去了,並未多在意這段偶然的相遇。

轉身進屋的她亦沒看到少年離開前欲言又止的神情。

而那廂跟隨峨眉弟子回到大殿的殷梨亭終於和到處找他的師兄張翠山彙合,張翠山向領路的弟子有禮地道謝後才無奈道,

“你啊,總是這樣迷糊。剛上山來時才說你彆迷路,轉眼間便不見你人影了,我看你遲早要把自己給弄丟了……”

張翠山絮絮念叨著,卻見性格軟糯的師弟並不像往常一樣羞愧臉紅,反而很有些失魂落魄,神思不屬,他又不禁擔心起來了。

“怎麼?可是遇到什麼事了?”

殷梨亭卻隻是沉默地搖了搖頭,他隻是想到自己還沒問遇到的那位神仙姐姐的名字,但又莫名不太想把這件事告訴師兄。

然而他沒想到,沒過一會兒他就再次見到了她。

……

午時正刻,已到了儀式正式開始的吉時。

峨眉派的大殿內兩側已是高朋滿座,都是江湖上各門各派的掌門人,帶出來見人的嫡傳弟子就站在各自掌門身後。

風陵師太在江湖上亦是德高望重的前輩。

當她站在大殿上首,周圍的賓客們俱安靜下來聽她說話。

風陵師太生性端嚴,不喜風頭,她倒也沒說上許多場麵話,隻簡短而誠懇地感謝了諸位掌門人到來便乾練地宣布儀式開始。

她看向大殿門外,其他人也隨之看去。

玉女劍方豔青在江湖上雖已有聲名,但因為她常常戴著帷帽,真正見過她的還真沒什麼人,因而心中倒也真有些好奇是何模樣。

如此稚齡是否真擔得起這偌大的峨眉派呢?

眾人心中各有所思,然而及至那纖纖如雲的雪白麗影自殿外款款由遠及近出現在眼前,一切的思量都在霎時間化作了滿目驚豔。

看來豈是尋常色,濃淡由他冰雪中。【3】

走進大殿的少女著一身輕紗白衣,或許是自外麵的冰天雪地走進來周身猶如籠罩著一層輕煙薄霧,似真似幻,實非塵世中人。

瑩白無血色的玉麵清麗絕俗,猶如冰雪顏色。

明明是清極淡極的容顏或許是因那凜然如寒霜的神情莫名令人覺得耀眼地不可逼視,更宛如清冷皓月或瑩瑩明珠滿室生輝。

她是遺世獨立的姑射神女,是超然物外的雲端謫仙,人間絕色這樣的形容放在她身上都顯得俗氣了。

殿中之人因她的到來不約而同地靜了下來。

上了年紀的老前輩們驚豔過後便很快回神,而年紀稍輕一些的無論男女卻已是目不能移,無不如攝魂奪魄般,心神搖曳。

方豔青今日未曾挽發,如墨的烏發就這般披散著。

她無視了周遭凝視在身上的所有目光,目視前方地一步一步堅定地從大殿外走到了風陵師太麵前,在準備好的蒲團上挺直跪下。

原本還有人心生疑惑,待見到風陵師太親手為她束發戴上了一頂白玉冠後便恍然大悟了,原來今日不僅是峨眉掌門繼任儀式……

還是新任掌門出家為女冠的日子。

方才為這為新任的方掌門容貌所攝的眾人心中一時都情不自禁都升起一股惋惜之意,如此絕代風姿如此年輕竟選擇遁入道門。

而為方豔青戴冠的風陵師太又何曾不惋惜。

她本意隻是想讓青兒繼任掌門,雖然她和師父兩代掌門最後一個選擇了出家為道,一個選擇了出家為尼。

但峨眉本沒有這樣的規矩。

可這是這孩子親口向她提出的請求,風陵師太想起那晚自己勸說她改主意時她神情鄭重地對她所說的承諾——

“兒女情長實在煩擾,讓人自苦。”

“從今往後,弟子隻願斷情絕愛,不再浸於私欲,一生隻為壯大峨眉,光複我漢家河山,若違此諾,天誅地滅。”

她主動把一生都綁在了峨眉身上,不給自己任何後路。

思及至此,風陵師太不由更為猶豫,然而觸及跪在她麵前身姿挺拔如淩淩雪樹的少女仰頭看著她眼裡堅定地眸光終究歎息。

加冠後本應讓方豔青站起來宣布她為新任掌門了。

然而出於心中的憐惜和愧疚,風陵師太忽然輕聲向身後的弟子詢問道,“可有帶朱砂?若是沒有速速去後殿取一些來。”

今日的儀式本用不到朱砂,弟子自然沒帶,正要依言轉身去取,一旁突然有個細若蚊吟的聲音悄悄道,

“……我帶了。”

風陵師太以為是旁的弟子,循聲看去卻見到坐在右首上方的武當一行人,而武當的諸人也紛紛往身後出聲的青衣少年看去。

少年顯然不習慣這麼多人的關注,頓時漲紅了一張臉。

但還是從袖中取出一盒新的還未開封的朱砂緊張地遞了過來,隻是他遞的對象卻不是風陵師太,而是跪在蒲團上的方豔青。

方豔青伸手接下,並禮貌地淡淡一笑。

“多謝。”

“不,不用……”

這下原本就靦腆的少年紅暈更是宛如朝霞爬滿了臉和脖子,好在方豔青很快又轉開了目光,眾人的關注又回到這對師伯侄身上。

風陵師太特意取了朱砂,卻是點在了少女的額間。

殷紅的朱砂映在她瑩白無暇的麵龐上,仿佛一點紅梅盛開在浩浩冰天雪地裡為清麗脫俗,出塵絕世的玉容增添了一抹灼灼豔色。

風陵師太卻是慈愛而憐惜地看著她,將手中代表掌門信物的玄鐵指環戴在了方豔青食指上,滄桑的嗓音無限溫柔。

“以此朱砂為證,嫡傳弟子方豔青從此便是峨眉第三代掌門人。若有一日抹去朱砂,即可還俗自由,卸下掌門之任。”

就當是她這個不稱職的師伯為她留的後路吧。

話音落下,交接即成。

方豔青從蒲團上站起轉身看向大殿內的賓客們,落落大方地向各門各派的掌門和弟子們行了一個江湖上的抱拳禮。

“峨眉掌門方豔青,這廂有禮了。”

諸人自是各自道喜,遞上準備好的禮物,這時候本應要開始宴席了,不曾想少林的空性禪師突然問可不可以與她試劍。

他著實無惡意,隻是作為武癡著實好奇。

少林方丈空聞禪師都對他這一根筋的師弟無奈,正要致歉,但方豔青看了一眼曾有過一麵之緣的空性卻是直接應了下來。

於是諸人又轉到大殿外的廣場上。

方豔青依然用的是那一柄秋水劍,這讓來觀禮的眾人不由更確信了峨眉鎮派之寶的倚天劍果然如傳聞中那樣失落了。

空性沒有使用任何武器,少林的功夫本也偏重外家硬功。

他的年紀比方豔青父親還大些,外人不知古墓寒玉床奇效,隻當若論內功空性應是比她遠勝多矣,必敗無疑。

隻看她能撐多久,其中招式是否精妙。

但不曾想待空性與方豔青交上手後竟也未曾顯出什麼輕鬆之色,反而一張雄偉硬朗的麵孔神情越來越凝重認真,眼眸乍亮。

隻有他自己知道當他用一雙大力金剛掌與方豔青對上後,感受到的對方陰寒如冷冰般的內力沉厚澎湃竟絲毫不遜色於他。

玉女九陰功本就是楊過與小龍女為獨生愛女打造的絕頂至陰功法,適宜女子修煉,而少林內功亦是出了名的至陽武學。

一陰一陽,一柔一剛,倒也是真碰上了對手。

方豔青內功雖是修習的古墓武學,但今日她既是以峨眉掌門的身份對戰,所用的自然全是峨眉武功的招式。

這兩年來,她在古墓裡亦未荒廢武功。

相反經曆一番世事無常的變故後她的心境比起從前顯然更為淡泊沉穩,從前困惑的瓶頸在這兩年裡的靜修亦有了新的突破。

若說從前她的劍術隻是手中有劍,心中有劍。

能夠將任何劍法招式都發揮到最精妙絕倫之處,堪稱出神入化。

那麼如今她便已是手中有劍,心中無劍。

內心空無一物,不再墨守陳規拘泥一招一式,麵對不同的敵人不同的招式能夠不必思考便下意識迅速分彆使出不同的招式應對。

劍速之快已到了駭人的地步,變化多端更勝以往。

明明空性從前不是沒有見識過峨眉劍法,但對手劍招之間的配合可謂天衣無縫,不給他任何破招之機。

峨眉劍法的至柔至剛在她手中已然淋漓儘致。

而此時空性哪怕通過起手石認出了劍招卻已無法反應過來應對,幸好有鐵布衫護身,但這終究無法長久。

他與她內力相差無幾,待他們雙雙耗力後,他已無暇顧全己身,她卻可借以迅疾淩厲不可阻擋的劍法一擊製勝。

最後方豔青與空性鏖戰許久,以平手落幕。

儘管如空聞禪師和張三豐等人都看的出前者其實更勝一籌,早已可以將空性擊敗,隻是給了少林顏麵故意維持了個平手局麵。

空聞心中自是感激。

明白對方是償還昔日少林收斂了她父親屍身的恩情。

因此等這精彩絕倫的一戰結束後,他便率先起身讚歎道,“方掌門驚才絕豔,英雄少年,恭祝風陵師太峨眉後繼有人了。”

外人眼力不夠的雖看不出真相,但隻看這位才雙十年華的峨眉新任掌門如此年紀便能與江湖一流高手少林空性禪師勢均力敵。

其武功絲毫不遜色於她滿座皆驚的容貌。

心知未來峨眉在武林三大派的地位穩如泰山,自然同樣不會有任何怠慢,頓時廣場周圍的賓客們滿堂喝彩,紛紛恭賀。

之後的宴席上風陵師太領著方豔青與各門各派的掌門見禮敬酒,諸人再看她的眼神顯然不複一絲輕視,皆多了敬佩慎重。

她以實力為自己為峨眉贏來了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