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月下碧波27(1 / 2)

長白山位於北方吉林,冬季漫長而凜冽。

幾乎終年被積雪覆蓋,是實實在在的冰天雪地,唯有夏季有短暫的溫涼,這時候大概就是最好入長白山尋找火蟾的時節。

如今五月,待方豔青從皖北快馬加鞭趕過去正是恰好。

因此未曾耽擱,她在蝴蝶穀接受了幾日胡青牛的藥浴稍微穩定了下身體的狀況,便緊趕慢趕地往長白山而去了。

……

長白山下的小鎮。

一般而言夏忙冬眠,但在長白山難得脫去厚重的冬衣的溫涼夏季裡,習慣了與冰雪相伴的本地居民才是較為輕鬆悠閒的時候。

一排排稻草屋頂,木筒煙囪的獨具特色的房屋。

坐落在其中的酒館因夏季的到來生意格外好,大多數是身著朝鮮族服飾的本地居民,亦有一二從外地來的客商或是過路人。

一陣馬蹄聲傳來,在門外停下。

酒館內喝酒的眾人或多或少抬眼往門外瞥了一眼,就見自門外走來一個身著灰撲撲道袍的女冠的身影,身負兩柄長劍。

身姿亭亭,氣度淩淩如霜樹之華,令人眼前一亮。

然而一走近,麵貌卻隻是普通清秀。

眾人不由有些失望地轉回了頭,不再關注,唯獨坐在角落裡的一大肚和尚和一著青條白袍的男人收回目光暗暗凝重地對視一眼。

……這是個高手!

那女冠似乎對周遭的目光毫無所覺,徑直往櫃台走去,在酒館老板笑臉詢問要點什麼後,神情冷淡地答道,

“來一壺溫酒,一些吃食,另外再裝兩個酒囊。”

她雖長相平平無奇,但嗓音卻清泠泠如春日長白山上融化的雪水,清靈純澈地潺潺流下能滌蕩一切渾濁,十分悅耳動聽。

隻是語氣太冷了,憑空生出寒意。

小鎮地方不大,酒館也隻是小酒館,屋內稀稀落落坐了好些人,隻餘一張靠近角落的桌上隻坐了一個本地人打扮的大漢。

方豔青走過去那兒落座,淡淡瞥了一眼角落裡的兩人。

三人禮貌又謹慎地頷首表示並無敵意,心照不宣地互不打擾。

她坐下時輕聲道,“麻煩了。”

那大漢搖搖頭,表示並不介意。

方豔青在峨眉有時來了閒情逸致雖會小酌幾杯,但說不上好酒,平日裡在外擔心誤事更不飲酒,但如今她體內寒氣過盛。

煮上一壺熱熱的溫酒暖暖身子也更舒服些。

二來就是長白山地勢複雜,有古鬆參天,巨石錯落的繁茂森林,有奇峰異石林立,深不可測的峽穀,海拔高聳入雲。

胡青牛特意叮囑她,最好尋一當地人領路。

溫酒和吃食很快就端上來了,酒是朝鮮族特色的糯米米酒,口感香甜醇美,吃食是當地的打糕和冷麵,都彆具一番風味。

酒館裡大家喝酒自然不會太過安靜,三三兩兩地說著閒話。

“今年的人參收地怎麼樣了?”

“還差上一些,待會兒還要去附近的城鎮打聽打聽……”

“現在入夏了,等到立秋就又是放山的時候了。”

“那可就太久了,我還是明年再來收……”

長白山是一座複合式盾狀的休眠火山,由於其獨特的地理位置和地質構造,物產豐富,不管是動物還是植物種類都非常之多。

其中特產便是號稱東北三寶的人參、貂皮和鹿茸。

因此常有做藥材生意的客商千裡迢迢來此收藥材倒賣到彆處。

當地的居民也多以此為生,尤其是有許多專門采人參的采參客,不過當地人更習慣將采參稱之為“放山”。

方豔青垂眸喝酒靜靜聽著,那些客人說著還招呼了一聲與她同桌的大漢,從他們口中可以得知這大漢便是一極能乾的采參客。

她不動聲色地觀查這大漢。

見他身材高壯,拿酒杯的手寬大粗糙卻手指靈敏,便知應當不假。

一頓酒食很快吃完,酒館裡的人三三兩兩散去。

方豔青結了賬後就像老板打聽與她同桌的大漢,得知她是要找向導進山老板倒是沒有隱瞞,很是爽快地用流利的官話指了路。

方豔青成功找到了那名姓尹的大漢家裡。

她出錢雇他,他倒是也沒拒絕,隻是表示還有另一批人要隨他一起進山。

方豔青對此並無異議,她要尋找火蟾必是不能循規蹈矩一直跟在向導身後,若是不順利說不定要在山裡滿山都尋一尋了。

因此本就隻打算跟一段進山的路,她記性極佳,到時自己自會記住出路。

要進山還要做些準備,方豔青在一戶寡居的老嫗家裡借宿了兩日,按照尹姓大漢的叮囑準備好了必要的東西就去與他會合。

然後就見到了那日酒館裡的兩個高手。

大肚和尚和青條白袍的男人見著她也為這巧合有些驚訝,前者生著一副慈眉善目的彌勒佛的模樣,脾氣看來也如笑彌勒般。

“女檀越,又見麵了。”

“大師。”

方豔青淡淡頷首有禮地回應了一句。

緊接著三人跟在那尹姓漢子入山,都默契地沒有交換名字。

原本方豔青是打算跟著入了深山處後就提出分彆,獨自往胡青牛告訴她的曾有人見過火蟾的地方去。

然而巧合地是采參人領他們去的就是同一個方向。

方豔青便默默跟著,沒有多言。

然而直到在茂密的叢林中走過一段極為曲折的路,到了那一處格外陰暗潮濕的洞穴,一路仔細地查看卻都沒見到火蟾的蹤影。

與她一樣一直四處張望的還有另外兩人。

路上一直比大肚和尚更沉默的青條白袍的男人原本隱隱激動的神情頓時看起來很是失望,低低咒罵了一聲臟話。

“就知道沒那麼好運。”

大肚和尚也很是遺憾,但還是寬慰道,“無事無事,咱們才進山這麼一會兒呢,再多找些地方看看……”

看他們的表現就像原本在這裡見到過某樣東西,如今希望落空,方豔青想起胡青牛對說的明教曾有人尋見了火蟾卻未能抓住。

她眸光閃了閃,已然確定了什麼。

他們兩人在此與采參人分彆,顯然是同樣不打算一直同行的,方豔青在他們走後也順理成章告辭獨行。

……

千年積雪為年鬆,直上人間第一峰。

擁有“第一峰”美譽的長白山亦名不虛傳,這裡有銀流如同從天而降,奔流不息落地如響雷貫耳的長白瀑布,雄偉壯觀。

有長年刮著強風的黑風口,若無一些功夫站都站不穩,像是隨時都會被強風從山上直接刮下去,黑風口下還有十幾處地熱。

大如碗口,小如指粗,終日不斷像外噴吐熱氣。【1】

還有兩岸懸崖絕壁如大自然神工斧鑿削出來的大峽穀,深不見底的中間是林立的各種石柱、石筍,令人望而生畏。

方豔青在長白山上已待了近月。

這期間她自然沒能走完全部的偌大長白山,但該去的地方也幾乎都去了,她有見到虎豹豺狼、蛇蟲鼠蟻、人參靈芝。

甚至都偶遇過一隻極為漂亮的紫貂,蟾蜍也見了不少。

但就是沒見到火蟾。

期間也和另外的兩人偶然遇到過,但都匆匆會麵便默契分開。

說實話在山中待的這近月並不好受,山間植被茂盛,根本就沒有開辟好的道路,人隻能往那些草叢裡鑽出一條路。

山路陡峭,岩石參差。

以方豔青的武功倒不至於路都走不穩,但她原本特意換的一身灰衣道袍也早已被刮地襤褸,染上各色草汁,隻是顏色深看不出。

眼見已近午後,日頭將要落下。

方豔青在一處山澗停下捧了水喝了幾口,潤了潤有些乾裂的唇,然後拿出玉笛奏響了兩聲禦使著玉蜂去找洞穴過夜。

在森林裡,玉蜂找路的能力比她更強。

在太陽落山前方豔青順利地找到了一處峭壁上的石洞,將一路找的用來夜晚警告猛獸靠近的柴火放好,便坐在石洞裡吃野果。

她將目光放在太陽落山後漸漸有些昏暗的天空,易容的麵具下沉思著此行或許是無法成功達到目的了,再待下去恐怕也沒結果。

理智上雖清楚這點,但花費了近月時間終究有些不甘。

那就再找七天吧……

方豔青最終在心中如此決定道,再過七天若是依舊無果那麼無論如何都要出山離開了。

因為想著即將要離開,她便從洞中出來最後看看這長白山。

“啁啁……”

天空突然傳來一陣響亮的鷹啼,方豔青抬眸看去,就見一撲扇著巨大翅膀的海東青從天空飛撲而下,落在附近的岩壁上。

而在那裡赫然是一隻體型巨大的黑蟒。

一鷹一蛇一個在天空一個在地麵開始互相搏擊,海東青長喙和爪勾固然鋒利,黑蟒的毒牙和靈活柔韌的身軀也不遑多讓。

鷹吃蛇,這本是大自然再常見不過的物競天擇。

方豔青並未在意,隻是淡然地看著這場勢均力敵的搏擊。

海東青逐漸占據上風,究其原因是黑蟒始終盤踞在同一處地方不肯挪動分毫,隻靠著長頸與在空中肆意變換方位的海東青對抗。

如此自然會力有不逮。

眼看黑蟒已被啄地遍體鱗傷,甚至都被海東青爪鉤拎起到空中,這場弱肉強食似乎即將要有結局,天空即將要黑透了。

方豔青正打算轉身回洞中。

然後餘光就注意到了岩壁間的一抹白色,她定睛看去,原來那黑蟒方才始終盤踞不動的身下是一窩白瑩瑩的蛇蛋。

黑蟒被抓在了空中,仍在和海東青纏鬥。

一時都奈何不了對方,海東青似乎也覺不耐煩了將黑蟒從高空丟在了彆處,然後鷹擊長空直直往蛇蛋的方向飛去。

黑蟒奮力滑動,卻終究阻攔不及。

眼看著那一窩蛇蛋還未出生就喪命於鷹口,一顆石子卻突兀從一側疾射而出,雖未傷到海東青卻令它不得不慌忙避開。

海東青頗有靈性地看了方豔青一眼,又想疾撲。

卻又再次被她手中射/出的石子攔下。

方豔青隻是被這黑蟒愛子之心一時觸動,因而幫忙護下這窩蛇蛋,但並不打算參與海東青與黑蟒之間的搏鬥。

她也不管它們聽不聽得懂,隻淡淡道,“你們隻管一對一爭鬥,除了這窩蛇蛋我不插手。”

長白山裡天生地養的海東青和黑蟒或許真有靈性,接下來竟真都不再管那蛇蛋,一心一意與對方纏鬥。

方豔青原本想著黑蟒已經受傷,或許是注定要落入下風了,但她既然答應它要護著這窩蛇蛋,那可能就要帶著它們一起走了。

然而或許真是為母則剛,直到夜幕完全降臨。

勝負終於分曉,活下來的是黑蟒。

被啄咬地血肉模糊的黑蟒還向她這個方向嘶嘶兩聲,像是在禮貌道謝,方豔青竟也認真得向它頷首回應才走回了山洞中。

她想,看來她不用學著養蛇了。

第二日清晨方豔青還特意撒了一瓶金瘡藥在蛇窩附近的地上,方才飄然離去。

……

又過了五日,方豔青依然一無所獲。

她已決定明日就下山離開了,巧合地是與她一同前來的兩人似乎也打算要離開了,兩人的神情顯然同樣是失望而歸。

三人本就是同一條路上山,如此同一條路下山也無甚奇怪。

他們遇上也並未強行湊在一起。

眼看天黑在山中行走危險,於是仍然默契地各自尋空曠地休憩。

“莫要愁眉苦臉了,大不了老衲明年再陪你來一次。”

大肚和尚在安慰那青條白袍的男人,他們兩處隔的距離不遠,他也沒刻意降低音量,方豔青並非刻意也聽地一清二楚。

看來他們兩人前來是為了後者。

方豔青未曾看見後者的神情,隻聽他並未像最初分開時希望落空後咒罵或是哀愁歎氣,甚至還輕輕笑了一聲。

但這充滿自嘲的一笑卻比任何哀歎都更讓人悲涼。

“或許是這賊老天注定要我背著這麼個破毛病到棺材裡去,做個叫人遺臭萬年的怪物、十惡不赦的妖人魔鬼……”

他像是徹底絕了希望,“不找了不找了,上次看到了就憑借你我兩人都逮不到它,如今彆說找不到,就算找到也抓不到。”

大肚和尚長長太息一聲,似乎連帶著他該歎的一起歎了。

終是靜默無言。

本以為一夜就這樣相安無事過去,第二日就下山了,但不曾想睡到半夜裡附近的草叢裡突然傳來細密濕滑的響動聲。

方豔青立即清醒地睜開眼,另一側的二人也差不多。

三人都往響動傳來的方向看去,然後就見一烏黑發亮,體有傷痕的巨蟒一路壓過草葉從草叢裡鑽了出來。

隻是蟒蛇而已,常人或許會懼怕但他們三人都無懼。

另外兩人放鬆下來,本想隨手解決了它。

“等等。”

但認出這條巨蟒的方豔青卻開口阻止了,她總覺得這頗有靈性的巨蟒應該是特意來找她的,另兩人雖覺奇怪但也沒多管閒事。

於是巨蟒就這樣爬行到了方豔青麵前。

方豔青略有些好奇地看著它,當然她指尖已握了一枚銀珠,若是這巨蟒當真有傷人的舉動自然來得及阻止。

但這巨蟒果真是特意來找她的,爬行到她麵前就將頭匍匐在地,然後微張開蛇吻從口中放下了一物。

方豔青直到這時才發現它口中還含著東西。

她定睛一看,卻見地上的草葉間躺著一隻沾滿了黑蟒唾液的蟾蜍,渾身帶著疙瘩的皮膚不像尋常土黃的蟾蜍,而是赤紅如火。

這赫然是一隻火蟾!

方豔青仔細將其與胡青牛告訴她的特征一一對照,確認無語。她原本清淡的眸中霎時亮起驚喜的神采,正要將地上火蟾收起。

而另一側的兩人原本隻稀奇地看了一眼這巨蟒報恩一幕。

然而瞥到那火蟾後,本就是為此物遍尋整座長白山的兩人瞳孔瞬間一縮,對視一眼便心有靈犀地有了決定。

……

今夜的長白山注定要不平靜。

林間的樹木、草葉到底都是劍氣劃過的痕跡,入木三分的深刻劍痕似乎還殘留著冰冷鋒銳的劍意,四周還有崩裂成齏粉的碎石。

已鬥過一場的三人正僵持著。

方豔青手執秋水劍,大肚和尚手執布袋,青條白袍的男人蹲在一旁的樹乾上居高臨下看著底下對峙的兩人,手中並無武器。

然而他卻是方豔青最警惕的存在。

她的母親曾對她說過全真教的祖師王重陽所創的輕功金雁功堪稱五絕之首,然而她們古墓派的祖師林朝英輕功還在他之上。

方豔青在江湖中行走也有九年多了。而在這近十年來至今為止她都從未見過能在輕功上勝過她的人,然而今日她卻見到了。

真是快如一陣輕煙飛絮。

動若蝙蝠,形似鬼魅,來無影去無蹤似的,到處飄蕩。這種卓絕的功力根本不是用功就能練得出,實是天賦異稟。【2】

方才若非方豔青早知他們也為火蟾而來,已有警惕。

說不定這火蟾就要被此人奪去了。

而那大肚和尚手中的布袋也十分古怪,以她的秋水劍都刺不破,方豔青與他們兩人已經過了好一陣地打鬥。

她的內力劍法自然在他們之上,但對方憑借這來無影去無蹤的輕功和這比少林鐵布衫還要堅韌的布袋,她一時竟奈何不了他們。

此時三人對峙著,誰都不敢妄動。

方豔青這一趟本就是易容前來,就是因為自己身負倚天劍怕有人來搶奪,而她如今內功又出了問題。

然而此時感受著體內已有些紊亂的內力,她已在猶豫要不要將身後的倚天劍拿出來破掉如今難解難分的局麵。

但她不知,她這邊不好受對方更不好受。

畢竟同是需要火蟾,另外一邊內功問題可比她要嚴重多了,於是方豔青還在猶豫,樹上的青袍男人臉色卻快比他袍子還要青了。

“咚!”

重重一聲那人就這樣直直從樹上栽了下來。

大肚和尚焦急地看他一眼,又更加凝重地看向對麵的方豔青,他知道此時就是麵前這個女子最好將他們逐個擊破的時候。

方豔青當然也知道,但她此時自己的情況也不好。

若是再纏鬥許久……

她或許能贏,但隻是相爭一隻火蟾,她自然不會取他們的性命,可那時她自己或許就要落入任人宰割的局麵了。

方豔青看了一眼那人青青白白,寒霜籠罩的臉色,明顯察覺到他的不對,也是,若是無病無災怎會如此辛苦尋找火蟾。

卻是開口問道,“他怎麼了?”

大肚和尚見她不急著動手,也實實在在是鬆了一口氣,這女子看著年紀並不大但那一手劍術當真是他平生僅見地絕妙。

“他這是犯病了,他練功出了岔子,每每動用內力到一定程度便會發作寒毒,凍地他全身血液凝結,痛苦難忍。”

他看一眼地上正凍地打寒戰的男人不無擔憂同情地說道,既是真情實感也是有意想讓麵前女子有所觸動。

方豔青默了默,隻道,“那他從前怎麼解決?”

大肚和尚沒想她這般敏銳,一針見血。他原本有意含糊的點,到如今他若不照實說恐怕也會被她察覺,無奈隻能一五一十道,

“他要喝人血。”

方豔青瞳孔一震,為這血腥又殘忍地回答震驚無比。

而她更明白,這和尚一開始遮遮掩掩地定然不是普通的喝一點人血,說不定是要生生耗乾一條人命。

大肚和尚也知常人定然難以接受,他歎道,“其實他哪裡又是自願想喝人血,他是迫不得已,實在是痛苦難當,不喝就要死。”

方豔青沒有同情泛濫,她十分理智地冷淡道,“這不是他害人的理由,他想活著,那被他吸血的人就該死嗎?”

“一個人連自己的死活都顧不上,又怎麼會去管其他人的死活,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不是人人都如女俠你這般品德高尚。”

大肚和尚十分誠懇地道,“他隻是個普通人,隻是想要活著,痛苦到失去理智之時哪裡還想得到許多,莫說六親不認……”

“隻怕自己是人是鬼都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