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情起情斷10(2 / 2)

鳩摩智為人向來高傲自負,被下藥這件事其實是讓他頗為惱羞成怒的,尤其是在他自認為已經有了防備的情況下。

沒想到還是著了這樣一個小丫頭的道!

“我倒不知道星宿派裡名震西域,令人聞風喪膽的紫衣蠱女竟然也會有做好事的時候?大發善心救這樣一個毛頭小子?”

鳩摩智是真的沒想到阿紫會出手救段譽,甚至開始時見段譽敢吃阿紫手上遞過來的東西都怕他被她給一時興起毒死了。

從來隻聽過星宿派惡名昭彰,可還沒聽過他們行善救人,倒沒想到偏偏遇到了一個這樣的異類!怪道她要叛逃出西域了!

此時落日已經完全隱沒在了西山之下,帶走了最後一縷掙紮的餘暉,黑暗中鳩摩智看著阿紫背影的眼裡閃過了一絲殺意。

一開始能容忍她跟著是看她還算老實,再者就是武功高如他也不想隨便得罪一個渾身劇毒,手段詭秘莫測的蠱女。

但現在她既對他下了手……

鳩摩智是不可能再讓她這樣跟著了,她若是方才就此離開就算了,可偏偏她又跟上來了,鳩摩智瞥了眼身前文文弱弱的少年。

猜到她大抵就是為了這小子,真是沒想到……

本就開始生出寒意的夜晚在鳩摩智沉默下來的這一瞬間門莫名更加讓人遍體生涼,不管是段譽還是阿紫都意識到了這和尚的殺意。

“唔唔唔……”

段譽被堵住的嘴發出嗚嗚咽咽的聲音,被鳩摩智隨手抓來終堵住他嘴的床幔經過這一路上他的努力終於被他推著吐了出去。

“呼……”

段譽來不及好好呼吸一下,急急忙忙開口道,“你這和尚怎麼能對女孩兒這麼凶惡,阿紫姑娘可是特意為了救你才跑回去的!”

“不然你早就被那些吐蕃人給殺了!”

“你自己不好好守清規戒律為了心中惡念強行綁了我來,還不準彆的人做好事來救我?你難不成你還想造殺孽……”

段譽囉裡囉嗦說了一大堆,希冀能說服鳩摩智這惡僧放棄對阿紫的殺念,方才還對著鳩摩智詭辯的阿紫這會兒卻並不出言居功。

她會返回來救鳩摩智可不是因為什麼善心,僅僅,僅僅隻是因為至少她不想他是因她給他下的藥才沒了性命罷了……

再者,她雖覺得他虛偽,但他也的確幫過她。

鳩摩智之前隻猜到大概,直到現在聽段譽所言才知道事情詳細的來龍去脈,當聽到他說他們本可以逃之夭夭卻為了救他回來時黑暗中眼神微不可查地動了下。

“哼!”

鳩摩智又沉默了好一會兒再次重重冷哼了一聲,“若不是她給我下了毒,就那些雜碎又怎麼殺得了我,何需你們不自量力來救?”

語氣中充滿了不屑和嘲諷,但說是這麼說,他手中掌刃上凝聚發出落在阿紫脖頸處的內勁卻悄然散去了,到底沒再想殺她了。

“再敢輕舉妄動,我就拿這小子開刀!”

鳩摩智鬆開手一把把段譽丟在了地上,他看出阿紫在意的是這小子,如今她既然不肯離去也隻能用他來威脅她了。

說完,鳩摩智就在一旁的樹下盤坐,閉上眼睛。

一副不想再搭理他們的樣子。

阿紫雖看著天不怕地不怕,鎮定自若地樣子,但見此心下到底是悄悄鬆了口氣的,果然,她賭贏了……

她轉身把摔在地上動彈不得的段譽扶了起來,也在離鳩摩智不算太遠不算太近的地方坐下,他身上的傷可比她還要重得多。

阿紫是蠱女,但蠱能害人其實也能救人。

之前她已經喂了可以止血療傷的蠱給他,但現在段譽這一身被馬拖行的擦傷和之前砍在背上的刀傷到底還是需要上金瘡藥包紮的。

段譽不能動彈,她乾脆地解了他腰帶扒了他衣服,因為著急所以連說一聲都沒,猝不及防下段譽就光溜溜地袒胸露背了。

白皙的臉唰地一下通紅。

甚至這紅暈還有蔓延著往下遍布整個身軀的跡象,阿紫抬頭就對上段譽驚慌失措,又羞又怯,水光瀲灩的眼眸。

他漲紅著臉期期艾艾道,“倒,倒也不用脫這麼乾淨吧……”

阿紫看著他這幅仿佛是被非禮的良家婦女的模樣,麵紗上唯一露出的凝眸閃過忍俊不禁地笑意,一本正經地反問道,

“多嗎?這還沒全脫呢。”

段譽頓時被嚇了一跳,呆若木雞道,“還,還要……”

這句話並沒有說完,因為下一秒他就因為背上瞬間門傳來的仿佛被火燒的劇痛給痛地連聲音都發不出了。

原來阿紫趁著他轉移了注意力,把酒倒在了他背上傷口上,這會兒麵對少年更加慘白的麵容,她還毫無歉意地笑吟吟道,

“忍一忍,這樣好的快一些。”

不止是背上的刀傷,還有段譽身上因被拖行在地上造成的很多細微擦傷都被阿紫取了她自己的帕子浸了酒一點點把灰塵沙礫擦拭乾淨。

一開始的確痛地段譽臉色慘白,咬牙切齒。

但等這陣痛勁過後,或許是已經習慣了倒也不是那麼難以忍受了,為了轉移注意力他的目光自然而然便落在了麵前的阿紫身上。

她正在為他身前的擦傷上藥。

神情很是認真專心,麵紗上的一雙凝眸微微低垂著纖長卷翹的羽睫,落下一小片淡淡的陰影,因為夜色黯淡她難免靠的近了些。

她給他用酒洗傷口時不留情,這會兒上藥時動作卻很輕,很溫柔,柔軟的指腹會帶著點溫涼偶爾會輕盈地落在他裸露的身體上。

肌膚相觸的地方,有種莫名的灼燙感。

明明她是帶著麵紗的,但是隔著那重重疊疊厚實的麵紗他仿佛還能感受到近距離下她那如蘭的吐息輕輕揮灑的溫熱。

這會沒人說話,夜深人靜。

靜悄悄的如墨夜色裡在這棵大樹下,這天地間門好像隻剩下了他們兩個人,段譽隻覺臉上灼燙的熱意仿佛一路蔓延到了心底。

“砰砰砰……”

胸膛下的心臟不受控製地重重響起,在這靜謐的夜色裡聲音大地好像震響的驚雷,段譽低頭看著麵前一襲紫衣的西域少女。

眸光裡情不自禁流露出溫柔和歡喜。

看著她總是對一切漫不經心的精致眉眼裡如今的專心致誌,看著,少年熾熱的目光一頓,落在了那麵紗下鼻溝的一角。

阿紫五官生地高鼻深目。

鼻骨很挺,兩側鼻溝自然也深,或許是他們離的太近了,或許是今日被扯下的麵紗沒有戴好,借著從頭頂枝葉灑下的皎白月華。

段譽窺見了被麵紗遮蓋住的下半張臉上的瘢痕。

和她麵紗上唯一露出來的那雙美地近乎邪異的精致眉眼可以說格格不入,心地良善又柔軟的少年對此並沒有任何嫌惡之意。

隻是眸底的灼燙不自覺消散了,化成了一片善意地憐惜,而距離極近像是互相擁抱的少年與少女原本黑暗裡滋生的無言曖昧也悄然隱沒。

阿紫始終垂著眸,看不清她神情。

她好似沒有察覺到麵前距離她極近的少年心跳和氣息的變化,對一切都毫無所覺,認真為他上好藥重新穿好衣服。

就平靜地與他拉開了恰當的距離。

“咕嚕……”

段譽的肚子突然叫了一聲,他神情頓時頗為窘迫,說來他們從早上吃了那一頓乾糧後可什麼都沒吃,會饑腸轆轆也很正常。

而他們現在騎的馬和之前的不是同一匹。

也就是說準備的乾糧也沒了,阿紫輕笑了下,見少年頭埋地更低沒再取笑什麼,而是道,“等著,我去看看馬上有沒有吃的。”

說完,她起身往馬吃草的地方走去。

而在轉身的一瞬間門,少女總是似笑非笑的桃花眼裡的笑意儘皆化為了黯然。

好在吐蕃人的馬上也準備了乾糧,阿紫隻拿了她和段譽的那匹馬上的,沒去動鳩摩智的那匹馬,也沒分乾糧給他。

按理說睡了一天一夜的他應該是比他們更餓的,但經過她手裡的乾糧,隻怕他估計寧願餓著也不會吃的。

既如此,隨他自己拿不拿,吃不吃吧。

剛剛才被鳩摩智威脅了一通,這會兒阿紫也沒開口讓他給段譽鬆一條手臂吃東西,而是像早上一樣掰開了一口口親手喂段譽。

吃飽了乾糧,又喝了一口酒。

這酒是阿紫自己隨身帶在腰間門的,段譽開始有些習慣這烈酒的味道了,但還是被辣地直臉紅吐氣。

阿紫笑了笑,然後很是自然地抬手摘下了麵紗。

神情自若地開始自己啃乾糧,一口一口很是認真,直到她抬眸看著段譽直愣愣看著她目瞪口呆的神情,還能輕輕一笑反問道,

“怎麼了?”

她戴上麵紗時凝眸微彎一笑,隻覺有一種神秘詭魅地美,而在這黑暗的夜色裡頂著那張條條刀疤,處處瘢痕的臉隻覺得恐怖。

段譽瞳孔下意識地一縮,頭本能地向後仰去。

若不是被點了穴道身體不能動彈,隻怕他還會往後退好幾步遠離,這是人受到驚駭時的本能反應。

“我早就說過了,我很醜。”

“左右你已經看過了,那我就不必醜人多作怪地遮遮掩掩了。”

阿紫就像看不到段譽的反應一般,依然淡淡笑著這樣道,隻是眸光卻轉開了不再看著他,而是隨意地投注在了虛空的黑暗裡。

似乎是吃乾糧吃得渴了,她仰頭抬起酒囊喝了一大口,動作明明還像段譽早上時見她那樣灑脫又豪邁,帶著略微地急促。

又有了說不出的不同。

段譽看著阿紫一時沉默著,甚至喉嚨裡像是被剛才的烈酒給燙傷了張了張口卻說不出半個字,可他明知道酒不可能燙傷人的。

“凡有所相,皆是虛妄。”

在一片鴉雀無聲,莫名讓人窘迫難捱的靜默中,誰也沒想到開口的會是一旁坐在樹下幾乎從不插入他們交流的鳩摩智。

他睜開眼,目光如冷電看過來。

因他那寶相莊嚴的外表看起來頗有怒目金剛之態,鳩摩智目光掃過阿紫那張可怖的麵容沒有絲毫波動,然後冷厲地落在段譽身上。

“素來聽聞大理段氏精深佛法,怎麼連這點都參不透?”

這句話說的頗有訓誡之意,若換做之前被這個擄走他的惡僧這樣教訓還扯到大理段氏,段譽是定要不服氣地和他好好辯駁一番的。

但這會兒他卻是乖巧地低下了頭,自責道,

“是我愚鈍。”

鳩摩智也沒有回應他,說完那兩句話他又重新閉上了眼打坐,一副看也不看,理也不想理他們的模樣。

但明明之前對阿紫要喊打喊殺的是他,剛才出言責問段譽,維護阿紫的也是他。

阿紫倒是對此並不那麼意外,隻是微微一笑。

畢竟其實鳩摩智早在剛見麵的時候就見過她的真容了,在他的隨從現出驚駭嫌惡之色時就是這樣教訓他們的。

至於段譽……

看著已經深深羞愧地低下頭去的少年,阿紫其實並沒什麼介意,麵對這樣一張臉她自己都怕了看,其他人又怎麼不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