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收到程憬的短信時，陸榆剛剛看著自己搬下樓的兩盤鞭炮崩成一地有些發白的紙皮。一對父子從他身邊經過，小孩子吵著要放煙花，年輕的父親耐心地安撫著兒子，將他的小帽子往下拉了拉。
陸榆看著那對父子的身影，在原地站了會兒，搓著凍得有些僵硬的手，將手背伸到圍巾裡貼著脖子取暖。
冰涼的皮子碰到溫熱的皮膚，他將左手抽出來，伸到麵前。
手機就在此時在他的口袋裡麵貼著大腿震動起來，陸榆隨手將它掏出來，屏幕上麵，黃色小信封旁邊顯示著一串陌生的電話號碼。
他隨手按開那條短信，裡麵簡簡單單四個字：在乾什麼？
他想也不想地打出“你是？”，手指卻在按上發送鍵的瞬間停頓了。
隨後，他一個字一個字將那條信息刪空，重新輸入到：
程憬？
黃色小信封的投遞標誌在屏幕上閃爍了片刻，一分鐘不到，對方就回複了過來：
聰明。
陸榆：……
他正思索著該如何回複這條信息，對方卻又頂進來一條：
在忙？
陸榆看著那條短信，隨手回複到：沒有。
想了想，他刪掉句號，在後麵寫到：在樓下放炮。
小信封投遞的動畫結束，他退出寫信界麵，把程憬的電話號碼存進電話本。
剛剛存好，對方的短信又發了過來：任務？
陸榆看著那條短短的信息，一時沒忍住露出了個笑容。
他慢吞吞地輸入：對。
按下發送鍵，他轉身向樓道走去。剛走到門口，手機又震動起來，他低頭點開，程憬寫：
預祝你圓滿成功。
聯想到程憬一本正經地說出這句話的樣子，陸榆合起手機，低笑了一聲。
笑完，突然覺得不妥，便站在樓門口板了板臉，一臉嚴肅地回複過去：
已經圓滿完成組織上交付的任務了，現在正在返航中。
將短信發送出去，他推開樓道門，慢慢往家走去。
姥姥家住在老式的居民樓裡，二三樓的燈泡常年罷工。陸榆循著記憶摸黑往上走去，剛爬了一層，程憬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手機屏幕在黑暗的樓道中閃著微光，陸榆站定在二樓，接起了通話。
電話那端，程憬含著笑的聲音傳來：“代我向組織問好。”
陸榆靠在樓梯扶手的拐角處，將一隻手墊在身後，說道：“組織早就不記得你是誰了。”
“你就不能騙騙我嗎。”電話那端傳來隱隱的鞭炮聲和風聲，程憬的聲音清晰而低沉，“你還在外麵嗎？”
“我向來不愛騙人。”陸榆的手無意識地摳著樓梯扶手上的一個小缺口，“你也在外麵？”
“陽台。”程憬簡單地回答道，“還不快點回去，外麵冷不冷？”
“我在樓道裡。”陸榆說道，手機貼在耳朵上，有些微微發燙，他問，“你就這麼喜歡陽台？”
“還好吧。”程憬說。
他的聲音混雜在嘈雜紛亂的鞭炮聲和禮花聲中，使得陸榆難以分辨對方的情緒。
“給我打電話乾什麼？”他靠在黑暗的樓道中，外麵的鞭炮聲聽起來很遙遠。
“給您拜個早年。”程憬的聲音壓得比平日低一些，好像在刻意控製著音量，“吃飯了嗎？”
“一會兒吃。”陸榆漫不經心地問道，“聽你那邊還挺熱鬨的，你們南方過年也放炮嗎？”
“我們南方過得也是年，怎麼不能放炮了。”電流那端，程憬的聲音隱約帶了些笑意。
“哦。”陸榆說。三樓一扇門微微開了個縫，透出一道光來。屋裡麵的女人探出身子來將幾掛鞭炮放到門口，透過樓梯的空隙看到陸榆，便招呼他：“是小榆呀，你在這兒乾什麼呐？”
“張姨，過年好。”陸榆微微抬起頭，客套地跟鄰居問好。
“快回家吧吃飯吧，樓道裡多黑啊。”鄰居不放心地囑咐道，“上樓注意啊。”
“謝謝張姨，我這就回去了。您快去忙吧。”陸榆把手機移開些，對樓上說道。
鄰居關上了門，樓道裡重歸黑暗。電話那端，程憬淡淡地說：“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