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榆抓著手機，沉默了片刻。
“那我回去了。”他這麼說到。
“我十二點再打給你。”程憬仿佛感覺到什麼一般，聲音中摻雜了些微的愉悅，“你給我拜年。”
“你有病吧。”陸榆轉過身順著樓梯慢慢地向上走去。
“真的。”程憬極有耐心地逗他，“給我拜年，我給你壓歲錢。”
“免了。”陸榆毫不客氣地拒絕，“你要是給我拜年，我倒是可以考慮給你壓歲錢。”
“行啊，那就這麼說定了。”程憬一口答應，“掛了，一會兒聊。”
“喂……”陸榆腳下一停，沒想到這人這般沒臉沒皮。剛要說話，電話卻已經直接掛斷了。
他盯著發亮的手機屏幕看了半晌，賭氣般一步三兩階地衝回了六樓。
h市，程憬站在陽台上，看著手裡的手機屏幕，臉上還掛著溫和的笑容。
身後傳來篤篤的敲玻璃聲，他臉上的那點笑意瞬間消弭無蹤。他轉過身，孟小雅站在門外，手還沒來得及放下去。
見他轉過來，孟小雅推開陽台門，麵帶擔憂地問：“大過年的，怎麼老往陽台跑？”
“沒事。”程憬稍微動了動嘴角，勉強扯出一個笑容，“我就是想爺爺了。”
孟小雅的目光落在他插在口袋的手上，欲言又止，半晌才說：“那就去給你爺爺上柱香吧。你這麼有出息，也算是繼承了他老人家的衣缽了。”
“有什麼出息。”程憬淡淡地說著，從陽台走了出來，“不及爺爺的萬分之一。”
“你願意學計算機就是好的。”孟小雅看著他，語氣中有些懷念，“記得你前幾年的時候，說什麼也不肯學這個，硬是要念什麼數學，你爸爸當初沒少為這個和你生氣。”
“媽媽。”程憬停下腳步，背對著孟小雅，“我不想聊這個。”
“你這孩子。”孟小雅憂鬱地蹙起眉頭，“你和你爸爸到底有什麼過不去的坎兒，你們倆怎麼總彆扭著個勁兒啊……”
“跟他沒關係。”程憬說，繼續往客廳走去。
他走到臥室門口時，孟小雅有些試探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兒子，你在學校那邊，有關係不錯的女孩兒嗎？”
程憬的手幾乎是無意識地在褲兜裡攥緊了。
“沒有。”他簡短地回答道，一出臥室門，剛好和門外的程顯之撞了個正著。
程顯之的眼神有些遊移：“我倒杯水。”
程憬在原地頓了片刻，輕笑一聲。
“倒水不用跟我說。”他說到，聲音刻意加重了些，“爸爸。”
另一邊的c市，陸榆輕手輕腳地進了家門，正打算從熱熱鬨鬨的親戚們身後悄沒聲兒地溜過去，就被許雁華逮了個正著。
許雁華的袖子高高挽起來，手上沾滿了麵粉，舉著擀麵杖：“讓你去放個炮，你現造的□□嗎？大家都在這兒乾活，你倒挺會躲清閒。”
“哎呀，小華。”陸榆的舅媽打斷了她，“這哪兒還有他的位置啊，這麼點兒活，咱們幾個人還乾不過來嘛。”
“外麵黑燈瞎火的，他跑出去這麼半天，我還不能問問了？”許雁華隨手捏起一個麵團擀平，不忘指揮陸榆，“你去，洗個手出來包餃子。”
“小榆都自己在外麵念了半年書了，不是把自己照顧的挺好的嘛。”陸榆的小姨將餃子在蓋簾兒上排得緊湊了些，“姐你放點兒心吧，咱小榆夠爭氣了，那a大是誰想上就能上的啊。”
“我就怕他隻會念書，彆的什麼都不行。”許雁華冷哼一聲，放下擀麵杖去廚房拿了一塊新麵，“讀個中文係，畢業出來都不知道能乾什麼使。”
“兒孫自有兒孫福，你就多餘操那個閒心。”姥姥從臥室裡走出來，手上拿著紅包招呼陸榆，“小榆來，剛才都給完他們了，這個是留給你的。”
“姥姥，我都掙錢了。”陸榆剛從廁所走出來，見此情景瞬間頭大，甩著手上的水珠開口就是推辭，“十九了，哪還好意思拿壓歲錢。”
“呿。”老太太不容置喙地把紅包往他手裡一塞，“沒結婚都是小孩兒，彆跟姥姥瞎客氣。”
陸榆推脫不過，便將紅包收了下來，乖乖給老太太拜年。剛要往桌邊坐，許雁華頭也不抬道：“你給我再去洗一遍手。”
“馬上就包完了，你非折騰他乾什麼。”小姨將一板餃子排完，站起身來，“小榆，你把這個端廚房去吧，彆理你媽。”
陸榆屁股還沒挨著凳子，聞言隻能無奈地接過餃子。剛要往廚房走，就看到自己剛剛順手放在茶幾上的手機亮了起來，屏幕上一連串的新消息通知一個挨一個地擠在一起。
他隨手拿過手機，端著蓋簾兒走進了廚房。灶台上做著的水還沒燒開，他將餃子放在一邊，隨手翻看起短信來。
高中同學發來數條模式化的祝福語，林皓和陳修叫他出來聊天的qq消息夾雜在其中。譚橙發來一條短信，上書“二班長，過年好”幾個字，符合她本人一貫的作風。自打黃金周後就鮮少見到人的餘歸也給他發了消息。還有班裡一些熟悉不熟悉的同學，陸榆挨個回複過去，道謝祝福，到最後甚至覺得頗為心累。
他從消息列表下麵一路回複過來，手機屏幕上突然彈出兩條新消息。一條來自穆小野，關心他吃沒吃飯，還問他家人都好。另一條來自一刻鐘前剛剛掛斷電話的程憬：
吃完飯了嗎？
鍋裡的水滾開了，陸榆手指一動，啪啪啪敲了條消息回複過去，隨後便衝了衝手開始把餃子下鍋。
h市，程憬坐在自己的書桌前，看著手機屏幕上的消息，露出了自回家後罕見的輕鬆笑容。
陸榆發來的消息上寫著：你不是老年癡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