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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北似笑非笑看向寶戒大師:“他說我是俗家弟子,大師你說呢?”

寶戒大師垂眸搖頭:“不是。”

這尊大佛,可沒哪座廟放得下。

“哦……”敖金彧不知道怎麼鬆了口氣,帶上幾分好奇問,“那你和大師是怎麼認識的啊?大師好像不是三界互助委員會的人。”

但明顯氣息不是一般人,似乎比一般修道者還要厲害幾分,年紀輕輕佛法精妙,不是有大機緣就是來曆不簡單。

寶戒大師沉默片刻,眼神悄悄往殷北身上瞟了瞟。

殷北眼睛都不眨一下:“路邊撿的,大概是有緣吧。”

寶戒大師還帶著些許嬰兒肥的臉皺成一團,艱難閉上了眼睛,忍住了反駁的衝動,默默在心中念起了經。

敖金彧好奇地問:“大師怎麼了?”

殷北把他往外推,張嘴胡說八道:“你手裡的蝦餅太香了,大師看饞了,還不快拿遠一點。”

“哦哦!”

敖金彧一疊聲應了,感覺拿著蝦餅往外拉開了距離。

寶戒大師臉上表情更加艱難,小聲抗議:“我才不饞!我是見不得人撒謊!”

“可我是鬼撒謊。”殷北回頭看了他一眼,笑起來,“看開點吧大師。”

“走吧,這次的因果已了,回頭你們再找我幫忙,就是新欠我的了。”

寶戒大師麵上顯露些許無奈:“我早就說過,因果糾纏,可不是你幫我一次,我幫你一次就能算清的。”

“大人當初助我等降服那修羅惡鬼……”

“停一停。”殷北做了個暫停的手勢,“你要是這麼算,那豈不是沒完沒了了?”

“我救的人多了去了,要是每個人都要把當初的故事翻來覆去講一遍,我不得被煩死?”

他一點也不客氣地戳了戳寶戒大師腦袋頂上的戒疤,“我最討厭彆人對我感恩戴德。”

“走了,我讓人來接你回去。”

寶戒大師捂住自己的小光頭,一本正經地說:“好吧,大人慈悲心腸,也不喜歡挾恩圖報,我都知道的。”

“我?慈悲心腸?”殷北露出好笑的神情,“你這不是說謊說得挺順暢的嗎?”

寶戒大師正要爭辯,敖金彧在外麵叫了一聲:“北北!有人敲門,我從貓眼裡看是個大和尚!”

“接你的人來了。”殷北從口袋裡摸了一把糖,塞進寶戒大師兜裡,“走吧,走吧,我家可沒齋飯給你吃。”

寶戒大師漲紅了臉,但根本說不過他,隻能被他一路帶到門口,送到門口人高馬大的青年和尚手裡。

寶戒大師在離開之前忽然不甘心地開口:“我並不嗜甜!”

殷北腳步一頓,沒想到他想了一路,最後反駁的居然是這一點。

他嗤笑一聲,敷衍點頭:“是是是!”

寶戒大師一本正經地開口:“若要戒掉,也不是什麼難事,隻是我覺得,人要五根清淨,是求心中……”

殷北把門一關,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小和尚念經念得我頭疼。”

敖金彧忍不住笑起來,殷北輕輕踹他一腳,“笑什麼?幸災樂禍呢?”

“沒有!”敖金彧趕緊澄清,“我是想起我媽,我爸每次跟她講卦象、算術之類的事,她也總說‘念經念得我頭疼’。”

“我覺得你和我媽一定聊得來!”

殷北:“……”

你猜的很對,我跟你媽確實很聊得來。

殷北一點都不想和他繼續深入探討這個話題,順口問了一句:“三界互助委員會那邊怎麼樣了?”

“啊?”敖金彧皺起眉頭,“那邊也有點奇怪。”

“我回來本來是想去報告的,但是黃主任跟我說今日先不要去了,我跟他說了太極圖的事,但他現在還沒回消息……”

“有點奇怪,黃主任一向回消息最積極了。”殷北點了點頭,“是不是遇到什麼麻煩了?要不要去看看?”

敖金彧有些猶豫:“可黃主任說不要去……”

殷北提議:“我跟你一起去?”

“好啊好啊!”剛剛還有點猶豫的敖金彧立刻毫不猶豫地答應,“我們拐過去看一眼,要是不方便進去就當是散步!”

殷北:“……”

這家夥變臉未免太快。

他看著小金龍傻乎乎的笑臉,忍不住“嘖”了一聲:“你都不問一下,我怎麼突然對三界互助委員會感興趣了嗎?”

“啊?”敖金彧愣了愣,思索了片刻,皺起眉頭,“是有點奇怪,不過應該不是什麼壞事吧。”

殷北挑眉:“為什麼?”

“直覺。”敖金彧自信指了指自己,“我看人一向很準的!”

“我信你便是信你了,不會再搖擺不定。”

殷北差點被他的燦爛笑臉晃瞎了眼。

他靜默片刻,彆開目光開口:“我有自己的消息來源。”

“三界互助委員會現在遇到點麻煩,具體是什麼麻煩還不能告訴你,你太傻了,告訴你你就演不像了。”

“好了,現在我把企圖告訴你了,你還上不上套?”

“來了來了!”敖金彧往前一步和他肩並肩站立,雙手像是被無形的繩子套住一樣並攏抬起,看起來居然還有點興奮,“我上套了!走吧!”

他故意站在門口東張西望,“哎呀,我突然就想去三界互助委員會一趟,北北跟我一起去吧?”

殷北看著他蹩腳的演技嗤笑一聲:“你長這麼大還沒被人騙空財色,一定是運氣很好。”

他指了指座椅上的特產,“你就假裝去送特產。”

“對啊,我怎麼沒想到!”敖金彧一拍腦袋,又回頭問他,“你喜歡吃嗎?喜歡吃我多給你留兩個!”

殷北靠在門口笑他:“沒良心的,你一開始沒想給他們帶嗎?”

“也不是不想給他們吃。”敖金彧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腦袋,老實交代,“就是沒想到,光想給你帶了。”

殷北:“……”

這龍有時候好像一點人情世故也不懂,一點必要的敷衍和遮掩也不知道,猝不及防就會像這樣說出些讓人不知道怎麼回答的話來。

殷北僵在原地,幸好敖金彧也不覺得自己說了什麼,拎起蝦餅就高高興興地和他站到了一起:“出發!”

殷北生出一種自己養了隻大型犬,現在正帶著他出門遛彎的錯覺。

……

“我第一次來的時候,怎麼找都找不到三界互助委員會的門麵。”敖金彧和殷北並肩走著,那袋蝦餅在他手裡晃蕩晃蕩,彰顯了主人此刻心情的雀躍。

“每個分會都有自己的特殊暗號吧。”殷北隨口回答,“不然掛著‘三界互助委員會’的牌子,怎麼看怎麼不像個正經店麵吧。”

“他們沒把暗號告訴你?”

“一般是第一次來的時候讓前輩帶著走一遍,口口相傳的。”敖金彧傻笑起來,“我那時候走得太急了,他們以為我還沒出發,我都已經到S市了。”

“等他們通過了我的申請,說讓人去S市車站接我的時候,我早就已經在這附近了。”

“我當時也不知道這裡還有法門,想自己找到地方,結果還在這裡……”

他頓了頓,露出笑臉,“在這裡遇見你了,好巧哦!”

殷北:“……”

他們的遇見,多半跟天道有關係。

既然是天道牽的紅線,他們在莫名其妙的地方特彆有緣,也很正常。

但電腦係統出錯,把他分到了殷北的房間裡,就太過刻意,怎麼看怎麼像是人為的了。

“我們上次被人發現了地方,這次稍微挪了挪,剛搬完沒多久。”敖金彧抓了抓腦袋,“北北你畢竟不是我們的內部人員,你一會兒就在外麵等,我進去看一眼啊!”

殷北點了點頭,敖金彧指了指一間不怎麼起眼的麻辣燙說:“就是這裡了。”

“這次我們……”

敖金彧正要給他介紹,麻辣燙店門口忽然飛出來一個熟悉的人影。

敖金彧手比腦子先動,飛奔過去直接把人接下,穩穩放到地麵。

“哎喲我這把老骨頭啊!”對方還沒受傷已經先嚎起來,“哎我的屁股……哎?不疼?”

他驚訝地摸了摸屁股,扭頭對上敖金彧的視線,一愣,“小敖?你怎麼來了!”

殷北指了指敖金彧掛在手臂上的蝦餅:“給你們送N市特產,黃主任你這是……”

“哎呀,不好啦!”黃主任焦急起來,一邊嚷嚷一邊對他們擠眉弄眼,“憐春君把上頭來的人打了,正在裡麵大打出手呢!”

“什麼!”敖金彧先是一驚,然後對上黃主任明顯有故事的表情,遲疑著接話,“那、那我……”

“事到如今,也不能縱容他了。”黃主任一副下定決心的艱難表情,“小敖,你、你給她一記祥瑞龍炎,讓她清醒清醒!”

“嗬。”原本還亮著的天色驟然陰沉下來,憐春君手上拎著個牛角妖怪從麻辣燙店裡走出來,黑發無風自動,煞氣衝天,“我倒想瞧瞧傳聞中龍宮太子的本事。”

“無緣無故懷疑我們冥府,昔日天帝在時也不敢這樣囂張。”

“今日不管是誰來了,都從我手裡討不了好!”

殷北在一旁看戲,心中生起些許自豪,看看他們冥府的演技,再看看黃主任這乾巴巴的演技。

果然我冥府人才輩出——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上夾子!中午和晚上的更新都挪到23:00後啦!啵啵大家

第32章 計謀

敖金彧錯愕看向黃主任,又呆呆抬頭看向憐春君,結結巴巴開口:“我、我……”

黃主任和憐春君根本沒期待他能說出些什麼來,不過像敖金彧這種個性,就是要這樣手足無措才像真的。

憐春君漂浮在原地,隨手把牛角妖怪往地上一丟,姚波流轉,嫵媚與殺氣合二為一:“還有人要來領教?”

她打黃主任的時候收了手,揍其他人的時候可是毫不留情的,一時間無人膽敢應聲。

敖金彧抬了抬手,臉上顯而易見地糾結:“那我打了啊?”

他手中亮起一團火焰,但卻遲遲沒有扔出去。

憐春君輕笑一聲,轉身打開冥界通道就要離開,此時麻辣燙店裡走出來一個看氣質就像是大人物的健碩老頭,他陰沉著臉被人攙扶著走出來,看樣子是剛剛被憐春君重點照顧過了。

“憐春君,這便是冥府的態度嗎?”他沉著臉語氣帶上些許威脅,“你可不要一時自作主張,給酆都大帝添了麻煩,他如今正是劫期,你這樣給他樹敵……”

憐春君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起來:“閣下自認為能給酆都大帝添麻煩?”

“還是說……你自認為出身薑家,有了跟冥府叫板的底氣?”

“小心呀,薑部長。”憐春君掩唇笑意盎然,“你遲早是要死的,得罪了我,到了地下你可是要倒大黴的呀。”

被叫做“薑部長”的老頭變了變臉色,最終憤恨盯著她飄然離去,低聲怒罵了一句:“年輕張狂!不知禮數!”

敖金彧想說憐春君的年紀怎麼也該比這老頭大的,但他有點搞不清楚狀況,把手裡那團沒扔出去的祥瑞龍炎收了起來,把黃主任從地上扶了起來。

黃主任“哎喲哎喲”叫著爬起來,薑部長陰沉著臉看向他,顯然也對他沒什麼好臉色。

黃主任根本不在意他的眼神,愁眉苦臉地拍了拍敖金彧,還在做戲:“小敖啊,你怎麼來了?我不是叫你不要來了嗎?”

“啊?我……”敖金彧想起殷北還在這裡,回頭看了一眼,發現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在街對麵的奶茶店坐下了,興致勃勃端著奶茶,一副隔岸觀火看熱鬨的架勢。

視力過人的敖金彧一眼看見他手邊還放著一杯奶茶,意識到這多半是給自己的,他差點在這種場合露出傻笑。

黃主任看他走神趕緊找補:“不用擔心,布了結界,凡人看不見這裡的動靜的。”

敖金彧這才回過神來,抓了抓腦袋:“哦……”

他提了提自己手裡的袋子,“我想來送蝦餅的,從N市帶回來的特產。”

薑部長看向敖金彧的時候稍微緩和了些臉色,東海龍宮的太子和一般沒背景的小妖怪不一樣,不能隨意呼來喝去。

他皺眉開口:“小太子,你也看見了,這憐春君仗著自己身為冥府十君蠻不講理……”

“不會吧?”敖金彧下意識反駁,他狐疑盯著對方,“是不是你乾什麼壞事了啊?”

薑部長:“……”

他猛地反應過來,東海龍太子敖金彧,和酆都大帝是有婚約在身的,他斷然不會幫著他們,肯定是向著冥府的!

薑部長也不再做表麵功夫,冷笑一聲:“原來如此,我倒是忘了小太子和冥府是一家人!”

“誰跟冥府……”敖金彧皺起眉頭,黃主任在後麵拉了他一把,示意他彆往下說了。

黃主任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站起來:“薑部長,還是去請代理會長前來主持大局吧。”

薑部長臉色變了變,冷哼一聲:“用不著!”

“冥府一向和三界互助委員會關係融洽,薑部長此次前來,說我們S市出了叛徒需要檢查,我們當然會配合。”黃主任看起來低眉順眼,語氣卻不卑不亢,“隻是我看薑部長此次來勢洶洶,分明是打定了主意,要順便找找冥府的茬。”

“薑部長,憐春君一向好脾氣,是您誤會她好拿捏了。”

薑部長一言不發,麵色沉沉站在原地。

他這次來是想提醒冥府,三界互助委員會不是他們的手下,叫他們手不要伸得太長了。

但沒想到那個什麼“憐春君”這樣沉不住氣,不過是說讓她在委員會內不要隨意走動,刺了她幾句話,就大打出手了!

果然是厲鬼行徑,洗得清身上的怨氣,但卻洗不清骨子裡的狠厲。

薑部長臉上露出些許惱怒:“她既然不服我們三界互助委員會管教,那便不要待在這裡!”

“她本也不是三界互助委員會的人,不過是來幫忙的。”黃主任冷眼看著他,“代理會長讓您來審理,是想知道內部叛徒真相,而不是讓您借題發揮。”

他抬起頭,一向笑眯眯的臉上沒有一絲笑意,看起來居然有些不怒自威的威嚴,“是您把事情搞砸了。”

“憐春君肯定會告知冥王,如今你的麵子我的麵子都不管用了,還是快些請代理會長來,趁早平息爭端吧。”

薑部長麵色幾經變化,看樣子還在猶豫。

敖金彧終於從兩人的對話裡反應過來:“哦!我知道了,就是這個人借題發揮,找了憐春君的茬,然後她現在氣跑了,去跟冥王告狀了?”

“那個什麼代理會長在哪裡啊?他要是不願意去找,我幫忙去找他吧!”

敖金彧表情嚴肅,“我媽說過,冥王這人非常小心眼,很記仇的!”

不遠處看戲的殷北:“……”

確實,這仇他現在記下了。

黃主任適時添油加醋:“我與憐春君還算有些情麵,先去勸勸她,薑部長還是快些去請代理部長吧。”

“就算您覺得代理部長天資卓越,將來遲早能成天帝,與冥王平起平坐,那也是將來。”

“還請稍作隱忍。”

“哼!”薑部長像是終於下定了決心,憤憤一甩袖,“不過是我們不願仗勢欺人!”

“便是代理部長親自前來,也不會允許他們這般行徑!”

黃主任鬆了口氣,看著他們重新回到麻辣燙店裡,結界重新收束,街上人來人往,仿佛從未察覺這裡剛剛曾經爆發過戰鬥。

黃主任使了個眼色,拉著敖金彧往對麵走,見沒人了才鬆了口氣:“嗨呀,我還真擔心那個老古董覺得冥王不會跟他一般見識非要嘴硬。”

他欣慰地拍了拍敖金彧的肩膀,“小敖啊,你也算有些成長了,還知道扯出東海龍王給我們打掩護了。”

“什麼掩護?”敖金彧麵露迷茫,“那話我媽真的說過啊。”

黃主任噎了一句:“……那東海龍王還真是什麼都說。”

他們到了對麵的奶茶店內,三個大男人坐進奶茶店還是有些顯眼的,隻不過黃主任此刻以沒餘裕觀察彆人的目光。

他匆匆坐在殷北麵前,仿佛現在才安下心來,長長舒出一口氣。

殷北順手把手邊的奶茶遞給敖金彧,敖金彧眼睛一亮,自顧自笑得陽光燦爛。

黃主任忍不住看了眼這位毫無憂愁的傻白甜一眼,操心地問:“小敖啊,你現在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嗎?”

敖金彧注意力都在眼前的奶茶上,頭也不抬:“知道啊,你和憐春君應該是聯合起來騙了那個老頭,要叫代理會長過來。”

“哎,我們是……啊?”黃主任正要詳細解釋一下,聽到敖金彧的話錯愕睜大了眼睛,“你知道?”

他不可置信看向殷北,殷北掀了掀眼皮:“看我乾嘛?我可沒跟他說。”

黃主任不敢相信地看了看敖金彧:“那他居然看出來了?”

敖金彧笑起來:“我又不傻。”

殷北嗤笑一聲:“還真敢說。”

不過敖金彧雖然不擅長動腦,直覺卻相當敏銳,或許在某種程度上,更擅長撇開那些彎彎繞繞,直麵最核心的問題。

敖金彧咬著吸管:“不過我還不知道你們找代理會長要乾什麼,為什麼不能直接說目的?”

黃主任沉吟片刻,還是開口:“你在N市親眼見到了太極圖對不對?”

“嗯。”敖金彧點了點頭,“是挺厲害的東西。”

“當然厲害了,那是薑家的秘寶,如今是三界互助委員會代理會長薑越人的本命法寶。”黃主任意味深長,“本命法寶可不是能隨意給彆人的。”

“傀儡師、羅羅鳥一行人是從老張的事件裡牽扯出來的,他們能夠使用薑越人的本命法寶,一定與他有非同一般的關係。”

“假如薑越人不是三界互助委員會的代理會長,那他就是逼迫老張成為‘叛徒’最大的嫌疑人。”

敖金彧反應過來了:“因為現在這組織裡他是老大,所以不可能讓他的手下去抓他……”

“沒錯。”黃主任欣慰地點了點頭,“而且一旦我們顯露了對他的懷疑,薑家就更不可能讓他出麵了。”

“所以我們隻能找個由頭,先把他騙過來,然後讓冥王出手。”

敖金彧遲疑片刻:“那這不就是讓冥王背黑鍋嗎?他會願意和薑家做對嗎?”

黃主任啞然失笑:“你覺得我難道敢利用冥王嗎?自然是得到了他的同意,才會出手的。”

“本來我也不想讓你摻和進來的,隻是……”

他隱晦地看了眼殷北。

殷北咬著吸管,含糊不清地說:“不帶你玩,怕你到時候委屈。”

敖金彧恍然大悟地點頭:“這樣……但是北北你為什麼也會參與?”

殷北似笑非笑看他:“你覺得呢?”

“你就看我和黃主任這麼熟悉,又和憐春君那麼熟悉,你覺得我在故事裡,是誰呢?”

敖金彧緩緩睜大了眼睛:“你……你和冥界有關?”

殷北也不承認也不否認,隻是注視著他。

敖金彧越想越覺得對,他自顧自點了點頭:“我原先聽說過,有時冥府人手不夠,會讓凡人來做走無常……怪不得你有時候看起來就像、就像站在生死界線上。”

殷北沉默下來。

他扭頭看向黃主任,黃主任擦了擦額頭的汗:“就、就當是這麼回事吧。”——

作者有話要說:

殷北:我都那麼提醒了,他猜不到就不關我的事了。

第33章 調解

黃主任隻能順著他說:“總之,你往後也不用太擔心他,他一般來說……是不會遇到危險的。”

總而言之,下次遇到他和其他人同時遇到危險的情況,你還是先幫其他人去!

黃主任眼巴巴看著他,希望他能領悟到這層意思。

敖金彧卻完全沒往這方麵想:“走無常是能攢不少功德的吧?冥府應該也會給你相應的報酬……那你就不用太擔心壽命了!”

怪不得他之前魂魄離體也不覺得驚訝,對於走無常來說,這已經是習以為常的事了。

殷北忍不住揉了揉額頭:“你怎麼總想著我短命。”

敖金彧沒怎麼猶豫地回答:“我怕你死啊。”

殷北:“……”

他沉默片刻,有些生硬地回答,“我沒那麼容易……消失。”

敖金彧看的相,某種意義上來說是正確的,他確實命犯兵戈,早死還親緣淡薄。

不過那都是過去的事了,他早已經掙脫生為人時候的宿命,但敖金彧卻錯把這當成往後會發生的事,還自顧自為他擔心著。

殷北微微蹙起眉頭,不知道該為他的遲鈍高興還是煩躁。

“那就好。”敖金彧興高采烈地往前拉了拉椅子,把手裡的蝦餅塞給黃主任,順便問,“哦對了,黃主任你喝不喝奶茶啊?我請你!”

“那可不用。”黃主任笑嗬嗬地擺了擺手,“我都胖成這樣了,哪還能喝那麼甜的啊。”

殷北掃了他一眼:“那給他點杯咖啡吧,這裡好像也有。”

黃主任剛想說他也喝不慣這個,注意到殷北的眼神,又把嘴閉上了。

“好!”敖金彧站起來往櫃台走過去。

黃主任這才看向殷北,有些哭笑不得:“小敖這孩子在某些方麵直覺準得嚇人,有些時候又好像怎麼也不開竅……”

“這次算是猜的接近一點了。”殷北垂下目光,手指敲了敲桌麵,“怎麼也猜不中,無非是在下意識避開最不想要的那個答案。”

黃主任噎了一下,心裡嘀咕,也不知道敖金彧聽說的是關於殷北怎樣的傳聞,怎麼就對他那麼大抵觸。

殷北笑了一下:“看來我這些年在外風評不怎麼樣,還有敖醒月幾分功勞,回頭我得好好找她聊聊。”

黃主任額上冒出冷汗:“這個、這個……東海龍王生性爽快,想來是……”

殷北擺了擺手:“行了,我們倆不用你操心。”

黃主任撓了撓頭,正打算說兩句,一抬頭發現殷北正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他最初給你看相的時候就說過,你啊,這一輩子就是放不下的操勞命。”

“好歹隻操心比自己弱的家夥吧。”

黃主任苦笑一聲:“哎呀,老毛病了,總是忍不住。”

“他猜什麼,就當是什麼。”殷北看向敖金彧在奶茶櫃台前的背影,神色莫測,看不出心思,“順其自然。”

他收回目光,“正事要緊。”

黃主任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但最後還是老實應下:“好。”

他是真搞不懂殷北在想些什麼,不過這位性格彆扭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這等難題還是留給小敖自己去解吧。

他端著敖金彧送的咖啡和蝦餅,一臉慈愛地對他們揮了揮手,轉身離開了。

覺得自己能忍住沒勸兩句,大概是脫離操勞命的一次巨大進步。

……

薑越人的回應來得比殷北想象中更快一點。

他以為按照薑家盛氣淩人的習性,多半也要僵持一陣,等到不得不低頭的時候,還要糾結一下是不是非得由薑越人本人出麵。

但薑越人卻回應得格外爽快,就連黃主任都覺得有些古怪。

黃主任鬼鬼祟祟避開敖金彧,把殷北約到了樓下包子鋪,像特工接頭那樣,裝作偶遇在他身邊小聲說:“大人,今夜見麵約在萬法寺,如果需要把小敖支出去的話,我可以……”

“不用,帶上他好了。”殷北拎了兩個包子,掃他一眼,“他太傻了,讓他多見見陰謀詭計,不然以後得像他媽一樣。”

遠在東海的敖醒月女士結結實實打了個噴嚏。

黃主任愣了愣:“那到時候您……”

這樣豈不是很容易露餡?不過看著殷北的模樣,似乎一點也不擔心。

“你到時候看就好了。”殷北打了個哈欠,一轉身,敖金彧正站在不遠處,興高采烈對他們招手。

黃主任做賊心虛,一緊張差點平地摔了一跤。

殷北看了他一眼,提醒他:“你還沒買東西。”

黃主任這才反應過來,趕緊開口要了兩個包子。

敖金彧過了馬路,黃主任努力擺出和平常一樣的笑臉:“小敖怎麼這麼早回來了?不是說城郊那邊有個不懂規矩的妖怪……”

“嗯,好像是深山老林裡跑出來的,還以為自己好不容易修煉成形了,能在人間作威作福做山大王呢。”敖金彧順手接過殷北手裡的東西,“但他還沒做什麼壞事,也不能下手太狠,本來還有點麻煩。”

“不過我去的時候正好遇到了一個玄安觀的道士。”

“他比我先到,那妖怪已經被捆住了,道長說他打算把這妖怪帶回玄安觀,先教讀書寫字思想品德,然後再放出來。”

“我看他麵相通透,心思赤誠,應該不是壞人,就讓他把妖怪帶走了。”

敖金彧比劃著,“走的時候那個妖怪哭的好可憐啊,說要回山裡。”

黃主任呆了呆:“那你這運氣確實挺好的哈?”

“也還好吧?”敖金彧撓了撓頭,不知道白跑一趟算不算得上運氣好,“一般這種妖怪,也隻能帶回來讓大家教育吧?”

“不過我看最近三界互助委員會自己也麻煩得很,恐怕沒時間照顧他……”

“嗯,是這個道理。”黃主任讚同地點了點頭,露出思索的神色,“不過玄安觀這名字好像有點耳熟……算了,今晚還有個任務,小敖你跟北鬥一起來。”

“北北也去嗎?”敖金彧來了精神,“是乾什麼?”

殷北簡短回答:“見薑越人。”

頓了頓他補充一句,“還有見冥王。”

敖金彧陽光燦爛的笑臉僵在了臉上,有些結結巴巴:“見、見冥王啊……”

殷北似笑非笑:“怎麼,你不想去啊?”

敖金彧麵露糾結:“去、去吧。”

“我也沒見過他,好歹得見一麵。”

……

入夜。

敖金彧、殷北、黃主任三人在萬法寺前集合,坐落山間的恢弘古寺在黑夜中也自有一派浩然正氣。

敖金彧顯然有些緊張,嘀咕了一句:“怎麼非挑晚上見麵啊?”

“畢竟是見鬼,時間挑晚上,也是顯得我們打算配合人家。”黃主任笑嗬嗬地為他解釋其中關竅。

“哦……”敖金彧低聲應了一句。

萬法寺前立著一位年輕僧人,看到來人迎上前來,雙手合十問:“客從何處來?”

黃主任往前一步,也行了一禮:“人間來。”

年輕僧人點了點頭:“請吧。”

一行人跟著他跨入古寺,朝著裡麵的偏殿走。

敖金彧看起來興致不高,殷北忽然開口:“這裡有人你應該見過,寶戒大師就在這裡修行。”

“真的啊?”敖金彧一下子來了精神,“那我們一會兒是不是還能去找他玩……”

殷北無情拒絕:“應該不行。”

敖金彧有些失望:“啊?為什麼啊?”

“因為他是小孩,八點得上床睡覺。”殷北麵無表情,“不然會被他師父打屁股。”

走在前麵的年輕僧人忍不住回頭看了他一眼,爭辯道:“寶戒師兄佛法通透,從不會被……”

殷北哼笑一聲:“師兄?”

年輕僧人點了點頭:“我雖然年長,但論佛法悟性遠不及師兄,我……”

“看來你很尊敬他。”殷北壞心眼地笑了一聲,“那你恐怕不知道,你師兄當年因為想請佛祖吃糖,往佛像嘴上放糖的事吧?”

年輕僧人錯愕睜大眼睛:“什、什麼……”

殷北無情補充:“還是泡泡糖,他說能讓佛祖多嚼一會兒。”

無視自己對年輕僧人造成了多大的心理傷害,殷北率先帶著人跨入了偏殿。

這殿裝飾和其他地方有些不同,供著的也不知道是哪一尊神佛,看起來麵目凶惡,氣氛有些詭異。

殿內左右各擺了一派蒲團,薑越人一行也來了三個人,居然比他們到得更早。

薑越人盤腿坐在最上位,身形筆挺,短發利落,眉目清俊,最引人注目的是眉間那一點朱砂。

他閉著眼打坐,察覺到大門推開,這才睜開眼看過來——果然是一雙重瞳。

殷北並不避諱地看了他一眼,這才走到自己的位置上,讓黃主任坐到和薑越人對應的位置上。

黃主任表麵上這次是來做和事老的,實際上麼……

對麵顯然也在打量著他們,殷北神色淡然,對麵的三人還有一位不苟言笑的中年男人,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婆婆。

“黃主任,你還沒給我們介紹,這次的兩位……”老婆婆笑眯眯地開口,目光卻落在殷北身上。

敖金彧的來曆他們是知道的,要跟冥王談判把他帶來無可厚非,但這個年輕人,卻是從沒見過。

“是我的私人交情。”黃主任笑眯眯地回話,“這位和冥府也有些來曆,跟冥府十君也說得上些話。”

他扭頭給兩人介紹,“這是我們三界互助委員會的代理會長薑越人,這位是薑家上一代最出眾的修士薑碩海,這位是花婆婆。”

花婆婆忍不住笑起來:“怎麼到我就沒來頭了?”

殷北似笑非笑地看回去:“沒來頭反倒是最該當心的,這說明你活得比黃主任久得多,久到他不知道你跟薑家有什麼關係。”

花婆婆笑容不變:“是個聰明小子。”

她避開了這個話題,“我們都到了,也不知道冥府的幾位何時才打算大駕光臨呢?”——

作者有話要說:

殷北:馬上要見到冥王了,你緊張嗎?

敖金彧:啊?不、不不緊張啊!

第34章 幫忙

“來了。”薑越人抬眼看向殿中的雕像,那裡果然出現兩個身影,是憐春君和勿善君。

花婆婆率先笑起來:“都說傳聞中酆都大帝有不少風流逸事,果然手下都是些一等一漂亮的姑娘。”

敖金彧聽見這句話,臉色顯得有幾分微妙。

殷北:“……”

他本來是想讓籠夜君來的,但籠夜君社恐,要站在這麼多人麵前,恐怕得當場超脫轉世,隻能換了勿善君過來。

勿善君故意裝得一本正經,掃了花婆婆一眼,皺起眉頭:“閣下這是誇獎我們,還是……”

憐春君掩唇笑起來:“那看來這位薑少爺倒是不怎麼討姑娘喜歡了,怎麼身邊除了臭男人,就是嘴毒心壞的老太太?”

雙方氣氛不算融洽,黃主任忍不住擦了擦額頭的汗,瞥了殷北一眼。

說實話,就連他也不知道,殷北打算怎麼現身……

“安靜。”

威嚴的聲音響徹偏殿,眾人皆是一肅,隻覺這聲音響徹靈魂,讓人心神震動,所有人齊刷刷看向——

偏殿中的神像。

黑臉怒目,三頭六臂,肌肉虯紮,威武凶悍的雕像嘴巴開合,發出了聲音:“不必無謂爭端。”

敖金彧錯愕睜大了眼睛,倒吸了一口涼氣。

彆說是敖金彧,就連黃主任也大受震撼,有些不敢置信地開口:“冥、冥王大人?”

花婆婆麵露惱怒:“這是什麼意思!你們讓我們來這裡,自己卻不願露麵嗎!”

“你不知道嗎?”殷北似笑非笑,“這座寺廟與冥王頗有淵源。”

“當初冥王救了這裡全寺的命,主持心懷感激,就在這兒替他塑了神像供奉。”

他揚起下巴指了指雕像,“所以這就是冥王。”

神像裡麵是千傀君在操縱。

千傀君當年幫殷北參加過無數會議,從來都沒有露過餡,不過扮演神像應該也還是頭一回。

敖金彧眼神震動,結結巴巴地問:“所以他、他難道長這樣嗎?”

殷北差點忍不住笑,但還是煞有介事地開口:“是啊,據說酆都大帝勇武異常,有三頭六臂法相,身如玄鐵,麵如金剛,大概就是長這樣吧。”

站在冥王像前麵的勿善君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對敖金彧投去同情的目光。

黃主任清了清嗓子,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努力試圖把話題拉回正道:“既然諸位都到齊了,那我們就說說正事吧。”

花婆婆忍不住多看了幾眼神像,似乎想說些什麼,但還是選擇了閉嘴。

薑越人率先開口:“此次S市三界互助委員會出現叛徒,我讓人過去,隻是想查出真相。”

冥王像隻是笑了一聲。

他身邊的薑碩海沉聲開口:“是薑奇山自作主張,我們會對他進行處罰,或者冥王有自行處理也可以。”

他偏頭看了薑越人一眼,“如今正是越人突破的緊要關頭,冥王也正是劫期,我想,不節外生枝,是對兩方最好的處理方式。”

他們當然也不想冥王對三界互助委員會插手過多,等薑越人成了天帝,這組織得完完全全屬於他們才好。

不過這會兒薑越人還不是天帝,還不能惹怒冥王,還是暫且忍下來,從長計議。

冥王像開口:“薑奇山?”

憐春君笑著開口:“哎呀,大人忘了?就是我跟您說,被我打得哭爹喊娘的那個老頭。”

花婆婆冷哼一聲,但也沒有出聲反駁。

冥王像聲音淡漠:“無足輕重之人,你們自行處置。”

薑碩海鬆了口氣,但花婆婆卻眉頭一跳。

冥王像用紅墨水點上的一雙赤目緩緩下移,落到薑越人身上:“薑越人,你身上的太極圖可還在?”

花婆婆臉色驟變,顧不得其他,直接衝上去要帶他逃走,但身形一歪,直接倒在了地上。

而後眼前一花,所有人都被丟出了大殿之外,隻有薑越人被關在了門內。

憐春君和勿善君一左一右守在門前,笑容絲毫不變,像是早有預料。

“你們!”薑碩海如臨大敵,飛快看了眼身後倒在地上還起不來的花婆婆,她匍匐在地不斷顫抖著,像是看到了什麼極其恐怖的東西。

薑碩海心下駭然,黃主任方才說他說上一代薑家的天才,但花婆婆是在他小時候,就一直是現在這副模樣的“老妖怪”了,算是薑家的底牌之一。

沒想到連花婆婆也完全沒法抗衡冥王!

人人皆知三聖超脫,但薑家俯瞰凡人久了,更有薑越人這樣的不世天才,自覺也與仙人無異,如今見到當世聖人實力一角,才覺井底觀天。

但薑越人絕對不能折在這裡!

薑越人陰沉下臉:“冥王大劫在即,如今想要折我薑家天才,不怕因果報應,天道製衡嗎?”

憐春君撲哧一聲笑出來:“薑先生會處心積慮、點名道姓地要殺你家門口的某隻螞蟻嗎?”

薑越人臉色青一陣白一陣,他不能忍受自家麒麟兒被比作螻蟻,但也不敢激怒對方。

勿善君臉色冷淡:“兩日前,N市妖怪羅羅鳥用出了你們薑家秘寶太極圖,我們所求隻是查證。”

“若太極圖還在薑越人身上,那一切跟他脫不了乾係。”

憐春君眼波流轉,帶上幾分嘲弄:“羅羅鳥一行乃是指使張撼山背叛三界互助委員會的幕後指使,若是當真與你們家薑少爺有關,豈不是……賊喊抓賊?”

薑碩海眼中帶上幾分慌亂,顯然是被人說中了些什麼。

花婆婆顫抖著從地上爬了起來,喘著氣說:“此事有蹊蹺。”

“太極圖在越人身上,但那些賊人與他絕不相乾!”

“冥王要明斷是非,斷不能僅憑這些就……”

“可我家大人是冥王,隻管死人,又不是包青天。”憐春君嬉笑起來,“反正我看你們薑家也討厭的很,不如趁機殺了你們的倚仗,看看你們會落得如何下場?”

“做事還是要公正,不過想來也冤枉不到哪裡去。”勿善君對扮演這種惡人角色接受良好,興致勃勃地跟著憐春君一起恐嚇他們,“我聽說你們在人間樹敵可不少,哎呀,到時候恐怕有不少人等著給你們踩上一腳呢。”

他們兀自爭辯不休,殷北一邊看戲,一邊輕輕撞了下還在走神的敖金彧:“喂。”

“啊?”敖金彧猛然回神,盯著殷北的臉看,“怎麼了?”

“你看薑越人的麵相了嗎?”殷北像是隨口問,“他像不像是背地裡做壞事的幕後主使?”

敖金彧皺眉輕輕搖了搖頭:“不大像。”

他瞥了一眼薑家人,壓低聲音附在他耳邊說,“其實我覺得他恐怕很難當天帝。”

殷北覺得耳朵癢癢的,想要躲開一點,又被他拉回去,“他麵相前半生確實順遂,福澤深厚,但後半生是急轉而下,九死一生。”

殷北伸手把他的腦袋推開一點:“你能看出來那麼多?”

敖金彧好奇地看向緊閉的大門:“也不知道他們在裡麵問些什麼。”

殷北打了個哈欠:“回頭問憐春君打聽吧。”

然後靠手邊的柱子上,“靠會兒,打個盹,來人了叫我。”

敖金彧把他推起來一點:“柱子全是灰!靠著我吧!”

殷北神色複雜:“你這是對院內打掃的小沙彌的汙蔑。”

他最終還是沒有抵抗,閉了眼睛,再糾纏下去,熱鬨就來不及看了。

屋內,薑越人微微仰起頭,注視著威嚴的神像,忽然開口:“冥王不長這樣吧?”

神像微微低頭:“哦?”

薑越人注視著神像,眼眸逐漸深邃,一雙重瞳仿佛有光華閃過,他透過泥塑的神像軀殼,似乎看了裡麵……

“唔。”薑越人雙眼刺痛,猛地閉上了眼睛。

神台上的聲音卻忽然換了語調:“妄窺神靈,小心瞎眼。”

“一下瞎四個。”

薑越人無言彎了彎嘴角,揉了揉眼睛抬起頭:“大人若是真的生氣了,我此刻就該瞎了。”

殷北接管了神像,懶洋洋開口:“說說吧,太極圖怎麼回事?”

薑越人沉默片刻,慢慢開口:“此事說來古怪,大人未必相信。”

殷北語調冷淡:“你隻管說,信不信我來判斷。”

“太極圖仍在我身上,從未離開。”薑越人抬起頭,“但我察覺有人驅使過它。”

殷北挑了挑眉毛:“哦?”

他垂下眼審視著眼前的青年。

對於人類來說,確實稱得上一句“天才”,但千萬年來他見過無數天才,也算不得稀奇。

“太極圖是我的本命法寶,早已認主,除非我身死,否則不可能有人越過我使用它。”薑越人頓了頓,“照理說是如此。”

“但我確確實實察覺到有人使用了太極圖,兩日前在N市……不是第一次了。”

“大人應當知道薑家對我的保護,一般來說,他們是斷然不會讓我來見您的。”

“看樣子是你也想來見我。”殷北似笑非笑,“為什麼呢?不光光是為了自證清白吧?”

“我體內的太極圖有蹊蹺,薑家知道此事。”薑越人抬起頭,“但他們不願告訴我,我希望您對薑家施壓,讓他們鬆口。”

殷北思索了片刻:“你怎麼察覺的?”

薑越人配合回答:“我早就向家長長輩提及太極圖異動,懷疑有人能通過秘寶驅使我體內的太極圖,但他們的反應出乎我的預料。”

“以他們平常對我的保護,應該震怒並且立刻著手查探誰在暗中搞鬼。”

“但這次他們卻顯露出些許驚慌,隻安排人給我檢查身體,安慰我或許隻是錯覺。”

薑越人擰起眉頭,“N市那次也是我自己察覺臨時改道的,他們攔著我,不讓我接近,也不告訴我後續查探結果。”

“真稀奇。”殷北嗤笑一聲,“薑家仰仗著你,卻也不對你知無不言嗎?”

“大家族有大家族的生存方式。”薑越人微微垂眸,“對薑家而言,我是薑家傾全族之力供養的天才,那即便我成了天帝,也是薑家的天帝。”

“他們從來沒有意識到,一旦我超脫,會斬斷前緣,親緣、世俗倫理這些都不再是我的束縛,他們還在以‘人’界定‘仙’。”

殷北敷衍地誇了一句:“那你還真通透。”

薑越人微微搖頭:“我隻是明白,但無法決斷。”

“我十六歲時便已是如今的境界,十六歲往後再難寸進,因為我心有疑慮。”

“而我修為瓶頸以來,察覺到一些薑家隱藏的密辛,我想搞清楚這些。”

他抬起頭,“我來此,是幫大人解惑,也是幫我自己解惑。”

殷北若有所思:“你想我怎麼幫你?”

薑越人早有準備:“將我帶走,威脅薑家吐露實情。”——

作者有話要說:

敖金彧:冥王長這樣,我不能接受!

殷北:那長什麼樣你能接受啊?

敖金彧(偷瞟)

第35章 證據

殷北笑了一聲:“那薑家肯定要瘋了,恐怕會不惜一切給我找麻煩。”

“隻要我還活著,他們就不敢輕舉妄動。”薑越人語氣平靜,看起來不是心血來潮,而是認真計劃過了,“不過恐怕確實対大人的名聲有些……”

“沒錯。”殷北十分讚同,“確實有損我的威名。”

薑越人低垂下頭:“大人若是有什麼要求,可以儘管……”

“不過我本來也沒什麼好名聲。”殷北話鋒一轉,無所謂地擺了擺手,“反正在傳聞裡,我早就是殺孽深重、風流成性還喜怒無常的冥界煞星了,再加個強搶薑家不世天才的頭銜,好像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薑越人忍不住側目:“大人……”

“彆吵,我想想把你藏哪。”殷北思索著,“冥界不行,活人去冥界就是找死。”

他打量著薑越人,“還是在人間吧。”

反正他那小區還空著不少房間,偶爾會有遇到麻煩的三界奇人異士來住,多藏一個薑越人也不算什麼。

薑越人十分配合:“全憑大人安排。”

殷北應了一聲:“但雖說我是幫你,但看管可是真的看管。”

“畢竟有人能用你的本命法寶,也不過是你一家之言,說不定就是你用來脫罪的借口。”

“我會找人看著你,你也不能隨意行動。”

薑越人微微點頭:“我明白。”

殷北回頭看了千傀君一眼,千傀君微微點頭,示意自己知道該做什麼,殷北這才回神。

回過神時他正靠在敖金彧身上,這龍一邊扶著他,一邊好奇地豎著耳朵聽他們扯皮,居然還聽得有滋有味的。

殷北稍微動了一下,他立刻低下頭:“你醒啦?”

殷北往裡看了一眼:“差不多該有動靜了。”

他話音未落,憐春君和勿善君就同時回頭,擺出了傾聽的姿態。

勿善君微微點頭,轉過身來宣告:“太極圖在薑越人身上,之前的事他脫不了乾係。”

她不屑笑了一聲,“雖然這小子說自己察覺到太極圖有異動,但想來隻是找了個不怎麼高明的借口……”

“慢著!”花婆婆著急起來,“越人確實說過這樣的話,怎麼就能斷定他說謊!”

殷北趁機觀察著他們倆的表情,與花婆婆的著急不同,薑碩海顯然目光閃爍,看起來比她知道更多內幕。

憐春君似笑非笑:“可薑越人自己也說了,薑家其他人都說是他搞錯了。”

“哎呀,莫不是一心修煉走火入魔了?”

勿善君擺了擺手,一副鐵麵無私無須再說的模樣:“我們這兒可是有憑有據的,你們要想替他開罪,也得拿出相應的證據來才行。”

兩人轉身就打算離開,薑碩海眼看不能再猶豫,趕緊開口:“等等!那、那不是錯覺,隻是事關我薑家密辛,我需要回族……”

“那就回族慢慢問吧。”憐春君笑起來,“你們小少爺就跟我們去冥府做個客,慢慢等。”

薑碩海額頭汗如雨下:“這怎麼行!”

“我以薑家全族起誓,我們商討過後一定會給冥王一個解釋,還請先讓越人回來!”

“這可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勿善君一絲不苟,“你們既然知道些內幕,當初為什麼不提?”

“想必是因為沒害到薑家人身上,他們不急吧。”憐春君嗤笑一聲,“隻是如今薑少爺在我們手裡,我們不急,輪到他們急了。”

她看向薑碩海,一甩衣袖,和勿善君一起走進冥府通道,“與其在這裡和我們糾纏不休,不如早點回去商量吧。”

“這!”薑碩海大驚失色,追了兩步,周圍卻早就什麼都沒有了。

花婆婆眉頭緊皺:“還愣著乾什麼,回去找那群老家夥商量!”

她嘀嘀咕咕地罵著,“什麼密辛,這種時候還要藏著掖著!哪有什麼比越人的命更重要!”

“你不懂!”薑碩海也壓著火氣,“此事關乎越人的道心,不能隨意處置!”

他隻說了這麼一句,腳步匆匆,顯然也不打算跟其他人多寒暄,飛快下了山。

花婆婆怒罵一聲,也跟了上去。

黃主任眼看著他們挨個離場,苦笑著摸了摸腦袋:“我這下可裡外不是人了。”

敖金彧也跟著緊張起來:“他們知道這和我們有關係了嗎?”

“就算不知道,多半也會覺得我們不順眼了,畢竟我們剛剛可沒幫他們說好話。”黃主任笑眯眯搖了搖頭,“不過我所求也不是他們的青眼,這些倒也沒什麼所謂。”

他不動聲色瞟了殷北一眼,意有所指地開口,“不知道冥王打算在哪裡看管那位薑少爺?”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憐春君去而複返,笑眯眯立在他們身後,“那位薑少爺還要請幾位照顧了。”

黃主任睜大了眼睛:“還放S市?”

“自然。”憐春君微微點頭,“S市老地方,大人撥了人特地看顧他,你們隻當不知道也好,不用擔心。”

“嘶……”黃主任倒吸一口涼氣,“放在S市是不是太過冒險了?”

“燈下黑麼。”憐春君輕笑一聲,“他既然是薑家那麼看重的繼承人,他們肯定要用各種求神問卜的方法來尋他,不過既然是被我家大人藏起來的,他們斷然找不出來。”

“我暫時不會回來,三界互助委員會就交給你啦,黃主任。”

黃主任苦笑一聲:“哎,照這個模樣,說不定明天就失業咯!”

敖金彧看看憐春君,又看看黃主任:“那、那我是不是也有可能失業啊?”

“你慌什麼?”殷北覺得好笑,“你失業了以後不還有東海龍宮可以繼承?”

“可是我覺得這裡很好啊。”敖金彧低下頭,飛快看了眼殷北,“可以幫到彆人,還有……”

“隻是開開玩笑,還不一定會失業呢。”黃主任笑哈哈地安慰他,“況且隻要有心,哪裡都能幫到彆人。”

“天色也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敖金彧點了點頭,一行人正打算下山,不遠處剛剛給他們引路的青年僧人又走了過來:“幾位,請稍等片刻,師兄想請這位施主說句話。”

他看向的人是殷北,殷北挑眉:“啊呀,我說他壞話被抓到了?”

“不!”青年僧人漲紅了臉,“我、我沒跟師兄說,應當不是……”

殷北哼笑一聲,擺了擺手:“知道了,我稍微去一下。”

“大人。”寶戒大師就站在不遠處的側門邊上,眼眶微紅,看起來仿佛快要哭出來了。

殷北知道他不是一般的小孩,有些詫異地挑了挑眉毛:“怎麼了?”

寶戒大師飛快擦了擦眼眶,吸了吸鼻子說:“大人,三日後,師父請您前來護法。”

殷北慢慢收斂了臉上的笑意,微微點頭:“時候到了?”

“是。”寶戒大師低垂著頭,“師父似有所感,壽命即將到頭,想請大人見證功德圓滿,諸惡寂滅。”

“我知道了,會來的。”殷北點了點頭,他看了寶戒大師一眼,“雖然対一般人不能說,但大和尚已經活了三百多年了,要不是那隻寄宿在他身上的惡鬼,他早就已經是地仙之身……啊不対,你們修佛的,那應該是叫做得證果位。”

寶戒大師雙手合十,緊閉雙眼:“我明白。”

“師父也並不悲傷,從容含笑,但是……”

他眼眶微紅,忍不住問,“大人,師父死後,靈魂也會去冥府嗎?您看得到他的壽命當真……”

殷北抬手拍了拍他的腦袋,打斷了他的問話。

寶戒大師閉上嘴,沉默片刻後躬身道歉:“是我妄言了。”

“隻是心中悲喜,向來無法掩藏。”

“他喜是他喜,我悲是我悲,是我修行不足。”

“回去睡吧,小心長不高。”殷北轉身下山,“告訴大和尚,最後幾天,想吃點好的就吃點,彆委屈自己了。”

寶戒大師雙手合十,默默目送他遠去。

……

殷北走到萬法寺門口,隻有敖金彧還等在那裡了。

敖金彧対他招了招手:“北北,這裡!”

殷北抬步往他那兒走,還沒問,他已經解釋起來,“黃主任收到消息,S市半夜停了電,電路檢查看不出狀況,擔心是不是有妖怪或者鬼物,他著急趕回去了。”

“我在這兒等你。”

“嗯。”殷北應了一聲,隨口說,“你不用幫忙?”

“暫時不用,還不清楚是不是妖怪呢。”敖金彧一邊回答,一邊看他,“你怎麼看起來不太高興?”

殷北微微挑起眉毛:“你怎麼這都能看出來?”

“直覺。”敖金彧認真看著他的眼睛,“看人笑不笑的時候不能光看臉,得看眼睛。”

他有些擔心地問,“你怎麼了啊?”

殷北思索了一下,也沒什麼不能說的,就告訴他:“有個老朋友該上路了。”

“哦。”敖金彧聽明白了,“是很要好的朋友嗎?”

“也說不上。”殷北慢吞吞往山下走,“我好像沒多少很好的朋友,你應該也看得出來,我親緣寡淡。”

他存在的時間太久了,見證過曾經的朋友死亡、降生,往複輪回,或者煙消雲散。

他好像已經習慣目送他們離去,不會像一般人那樣難以接受死亡的降臨,但多少還是會有點悲傷,也隻有一點。

“親緣和朋友也不一樣!”敖金彧立刻反駁,這會兒臨時抱佛腳般盯著他的臉,似乎想看出點友情方麵的麵相來。

殷北笑起來,把他的頭扭到一邊:“現在不準看了。”

“哦……”敖金彧遺憾地收回目光,又問,“那位朋友是什麼樣的人?”

“是個大和尚。”殷北想了想,補充了一句,“一個不怎麼正經的大和尚,聽說他要當主持的時候,我都覺得這寺廟多半要完蛋了。”

“不過雖然不正經,當年惡鬼要屠殺廟中凡人的時候,也還是挺身而出,即便不敵,也將惡鬼困在了自己身體裡。”

“而後他終其一生,都沒法再擺脫那隻惡鬼,陷入了和他共生的詭異狀況裡。”

“換了彆人,恐怕想死的心都有了,他還看得開,說自己以後想吃肉了,就說是惡鬼操控,還能偷吃兩口。”

敖金彧不知道自己這時候該不該笑。

殷北慢慢回過身,看了山頂的寺廟一眼,而後收回目光:“叫天才、英雄他好像都不夠格,留下的事跡也不到傳奇的地步,修佛修了這麼多年,也還不及他徒弟。”

“但一生至少稱得上問心無愧,是個有意思的朋友。”

“回去吧,改天我來送他一程。”

敖金彧點了點頭:“那我們一起來?”

殷北瞥他一眼:“你來乾什麼?”

“陪你啊!”敖金彧理直氣壯地回答,“我可以在門口等你,這樣你不開心的時候,我還能陪你說話。”

殷北沉默片刻,笑了一聲:“自作主張。”

“回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殷北:好煩人的龍。

兔某:好嘴硬的鬼。

第36章 證據確鑿

張小寶覺醒成妖怪,搬到敖金彧他們旁邊住以後,仿佛和以前也沒什麼不同。

他除了一開始請了一禮拜假,惡補了妖怪如何在人類世界生存的知識以後,慢慢恢複了正常的生活。

——不過他原本是凡人,很多都用不著學,和從山裡入世的妖怪相比,反而輕鬆得不得了,甚至成了優秀學生代表,還時常被拜托給其他妖怪補課。

張小寶也樂得有事做,經常幫忙帶帶後進生,體驗了一把從來沒有過的學霸經曆。

他才上了幾天班,但最近妖怪人類知識補習班那邊也向他伸來了橄欖枝,邀請他在這裡任教,專門負責教妖怪怎麼活更像人那一部分。

張小寶最近正有些猶豫,顯得心事重重。

他關上房門,打算下樓的時候順手把垃圾扔了,路過隔壁房間的時候腳步頓了頓,他注意到隔壁門口的地麵好像被清掃過——這間屋子應該是搬進來人了。

張小寶猶豫著要不要打個招呼。

雖說現代社會,大部分住小區的人都不知道自己鄰居姓誰名誰了,但是能住到這裡來的,應該不是一般人。

張小寶想著自己要不要交幾個非人類朋友,開展新生活,猶豫再三,還是小心翼翼地敲響了門。

門內響起了回應:“是誰?”

“咳!”張小寶有些緊張地清了清嗓子,“我是住隔壁的張小寶,你是剛搬來的吧?以後有事可以找我幫忙的。”

他糾結了下要不要報出自己的種族,最後還是打算等人開門再說。

門內似乎安靜了幾秒,張小寶耳朵動了動——他覺醒了妖力之後,聽力似乎也好了不少。

短暫的安靜過後,門內的男聲壓低聲音問:“是你們的人,我能開門嗎?”

張小寶聽得有點迷糊,難道說這位也是和他當初一樣,處於被保護狀態?

他猶豫著正要說不用開門也行,門內的人已經把門打開了。

身形筆挺的青年垂著眼微微點頭:“多謝,我也是剛剛搬來……”

張小寶耳邊一聲嗡鳴,幾乎沒有聽清他說什麼,沉睡在他記憶中的畫麵驟然蘇醒,那雙黑暗中的重瞳搖晃著,和眼前的青年逐漸重疊。

被外力阻撓的封印枷鎖破碎,他終於能夠看到張撼山留給他的完整影像。

一身黑袍的青年站於陰影中,回頭看了一眼,眉間朱砂殷紅如血,一雙重瞳裡帶著厭惡:“你把他帶來乾什麼?我不是說殺了隨便找個地方埋了嗎?”

他看不見的角度,有人回答了一句:“他說他有值得聽的情報。”

“情報?”青年嘲弄地笑了一聲,猛地伸出手,扼住了張撼山的咽喉,“他這樣的小嘍囉能知道什麼情報,不過是拖延時間的花招而已。”

逐漸模糊的視線裡,張撼山死死盯住的,隻有那一雙淡漠的重瞳。

“哇!”張小寶一瞬間似乎和那時的張撼山共感,他痛苦地捂著自己的脖子,張嘴吐出一口鮮血,直接倒了下去。

薑越人有些錯愕,但很快冷靜下來,看向身後:“他不是凡人,找誰?”

“看著他,不要亂走。”

一道白影從他眼前晃過,頃刻間消失無蹤。

薑越人微微蹙起眉頭,酆都大帝派來看管他的這位籠夜君,無論如何都不願露麵,不注意時幾乎察覺不到存在,但從身手來看,應當也不是一般人。

而倒他門外這位青年,從氣息來看,是個妖力微弱的小妖,但即便如此,也不該在看到他的時候就吐血倒地,畢竟他根本沒有釋放任何敵意。

薑越人等待不過數次呼吸,隔壁的門就被風風火火地撞開,睡衣穿得歪歪斜斜,頂著一頭亂毛的敖金彧從房間衝出來,緊張地探了探張小寶的呼吸:“怎麼了怎麼了!”

他鬆了口氣收回手指,“哦,沒死!”

他讓薑越人放寬心一般朝他點了點頭,“沒死就沒事,妖怪自我恢複能力都很厲害的!”

“那是你們龍。”殷北輕輕踹了他一腳,“讓開點。”

敖金彧蹲著挪了挪給他讓開位置,殷北查探了一下:“沒什麼大問題,應該就是衝擊過大,讓他休息一會兒就好了,先抬去我們沙發上吧。”

他扭頭看見薑越人正盯著敖金彧身上那件“能吃”睡衣看,挑了挑眉毛:“你喜歡?還有一件‘能睡’可以送你。”

薑越人這才收回目光:“……不必。”

殷北看著敖金彧扛麻袋一樣的姿勢有些沉默,扭頭看向薑越人:“你說他是看見你才暈過去的?”

薑越人點了點頭,回憶著他的表情:“是,他像是看到了什麼極為恐怖之物。”

殷北若有所思:“他叫張小寶,你對他一點印象也沒有?”

“沒有。”薑越人並未遲疑,“我見人過目不忘,如果見過,一定會有印象。”

殷北看了他一眼:“你也一起過來吧,他應該一會兒就醒。”

薑越人略微遲疑:“可是,冥王讓我不要隨意走動。”

他環視一圈,“那位籠夜君……”

“在你身後。”殷北掃了一眼,“他沒出聲就是同意,過來吧,正好關於張小寶的事還能問問你。”

薑越人看著殷北的背影若有所思,但他也對那個看見他就暈倒的小妖怪有些好奇,到底還是跟了上去。

他能夠感覺到那位籠夜君寸步不離跟在自己身後,隻是像個真正的幽魂一樣,不發出一點聲響。

敖金彧已經把張小寶放在沙發上了,他還從冰箱找了個包子在他鼻尖晃著,試圖用香味吸引張小寶醒來。

殷北差點沒有笑出聲:“這是傳說中東海的食物療法?”

敖金彧居然點了點頭:“一般得換成酒,對我媽有用。”

兩人說話間,張小寶呻丨吟一聲,慢慢睜開了眼:“我、我……”

他猛地從沙發上翻坐起來,著急嚷嚷道,“我看見了!我看見之前的記憶了,那個人!那雙眼睛!”

他激動地站起來,然後和薑越人四目相對。

“啊——”

張小寶驚恐地尖叫起來,呲溜一下動作矯捷地躲到了敖金彧身後,顫抖著伸出手指認,“就是他!就是他殺的我爸!”

他叫完這一嗓子,忽然反應過來自己已經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深吸一口氣,擼起袖子似乎想要跳出來和他搏鬥。

敖金彧一把拉住了他:“你先冷靜。”

他指著薑越人,想讓他看清楚一點,“你確定是這張臉嗎?”

“沒錯,就是他!”張小寶喊出了那句電視劇經典台詞,“他化成灰我也認識他!”

他身體裡似乎還殘留著不屬於自己的恐懼,但這周圍都是自己人,張小寶覺得膽子壯了起來。

敖金彧把臉皺成一團,似乎有些意想不到。

張小寶激動起來:“沒想到你們這麼快就抓到他了,我以為這種幕後黑手至少得要好久才能落網……”

殷北解釋了一句:“還不算落網,這位目前頂多是個犯罪嫌疑人。”

“這肯定定罪了啊!”張小寶伸出顫抖的手指,“我就是目擊證人啊!還是被害人視角的目擊證人!”

殷北看向薑越人,示意他自己辯解:“他是這麼說的。”

薑越人露出些許困惑的神情:“你們到底在說什麼?”

在場沒有一個是能好好從頭到尾說清楚事情的,籠夜君躲到了拐彎角處,無奈幽幽歎了口氣:“我來說吧。”

“這位張小寶,是被懷疑為三界互助委員會叛徒的張撼山之子。”

薑越人神色微動,終於意識到了什麼:“……我從未聽說有關他的消息。”

“啊?”敖金彧皺起眉頭,“可是他差點被人滅口,還牽扯出來好長一段事情!你一點也沒聽說嗎?”

“大約是薑家人覺得,這種事還不用拿來麻煩自家尊貴的代理會長吧。”殷北懶洋洋打個哈欠,倒是覺得並不意外。

薑越人沉默片刻,似乎覺得無從反駁。

他垂下眼:“我人力有限,見到的消息,大多是薑家人幫我挑選過的,關於張小寶的事,我確實從未聽說。”

籠夜君隻是客觀的描述事實,並不帶有自己的主觀感情:“後麵查證得到,張撼山背叛是因為張小寶被脅迫,並且試圖為三界互助委員會傳遞出一些消息,隻是失敗了。”

“而鼴鼠精一族擁有的特殊能力,能夠在臨死前將看到的景象傳遞給同族,以警告他們避開危險。”

“張小寶是半妖,先前並未覺醒,對此一無所知,但幕後黑手擔心他覺醒壞事,打算將他滅口,但被幾位救下,覺醒後,看到了一雙重瞳。”

薑越人神色微變:“重瞳的事,你們往上報過嗎?”

殷北笑起來:“連張小寶的消息他們都不曾告訴你,要是我們貿然說幕後黑手與你有關,能見到你的麵嗎?”

薑越人默然。

張小寶深吸一口氣:“現在可以更新一點情報了,我看到的不隻是一雙重瞳,我看到他的臉了,就是這張臉沒錯!”

“他穿一身黑,我親眼看見他把我爸……”

張小寶眼眶微紅,但還是忍住了,隻是用力重複了一遍,“就是這張臉!”

薑越人擰起眉頭:“我從不穿黑衣。”

“這種話能當證據嗎!”張小寶差點跳起來,“我還說我從不看花眼呢!”

殷北撐著下巴:“這下可糟了,薑少爺,這些證據擺在眼前,任誰看都是你做的。”

“人證張小寶,物證太極圖。”

他意有所指,“除非,這世上有另外一個你。”——

作者有話要說:

張小寶:生活處處是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