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到這份兒上,寶珠似乎沒有拒絕的餘地了。賢妃與小白美人的嫌隙是真的?還是做給外人看的?
小白美人歎了口氣,從袖中取出一樣東西,放到寶珠跟前,卻是一串南珠手釧。
“父親大人鈞鑒:
自姑母芳辰日進宮,已有月餘。聞得父親出京入蜀,不能親送,深以為憾。西南濕瘴,望父親不辱聖命,保養自身,康健無虞。女在宮中必恭慎恪勤,朝夕無違,以報皇恩,父親勿以為念。
另有南珠一串,請父親代還。
女惜惜謹奉。”
寶珠寫完,逐字逐句地念給小白美人,小白美人聽完,不禁笑起來:“若沒有珠釧做憑證,隻怕爹爹不信這是我寫去的。”
原來這珠釧,竟是小白美人從前的未婚夫所贈。兩家曾是通家之好,這定情物,並未有意瞞著曆來疼她的父親。
未免令人惋惜。寶珠心中喟歎,麵上分毫不露,拿起那珠釧道:“美人就不怕我拿著證據去告訴陛下?”
小白美人一臉疑惑:“這珠子不是從你那兒拿出來的嗎?與我何乾?”
三人都笑起來。寶珠又問:“美人準備如何將信送出去?”
“求求皇爺不就好了。”小白美人全不放在心上:“連著官方的信件一塊兒往西南送。”
寶珠領悟過來:寵愛的嬌嬌兒捎帶一封家書罷了,皇帝哪肯煞風景地要拆驗。
同樣一件事,對有些人難於登天,對有些人輕而易舉。
隻是勢必又要惹賢妃不快。
“憑她怎麼想。”小白美人漫不經心:“我已遂了她的意,她也該讓我遂意一次。”
信是當即寫好便交給小白美人的。次日聽課時,寶珠還捧了一疊小楷,當眾遞予小白美人,算是給等著看戲的宮人們一個交代——她被小白美人給罰抄了。
皇後也知道了,對此不置可否。
如今皇後多了一樣新雅好,便是下棋。每日起身梳洗過,用了早膳,常讓寶珠陪她對弈。
寶珠棋藝不好不壞,遠比不上皇後這樣的個中高手,殺伐果決,取舍自若,又長日鑽研。寶珠每每回到住所,還要向杏兒討教。
杏兒在棋藝上比寶珠有天分,不過皇後不大讓杏兒伺候。她愛用她用慣了的人。
八月十五一大早,仍是柳葉兒和寶珠兩個負責核對要分賞出宮的中秋節禮:抵得上皇後半個娘家的曹府、二公主及九公主的夫家,以及太子妃範氏家。
據送賞賜回來的宮人說,除曹家外,其餘三家已得了賢妃送去的節禮。
寶珠聽了,讓他們不必再告訴任何人,隻當不知道這回事。
頭兩日就知道年初新建的玉鏡彆苑修繕好了,地勢布局最適宜賞月,想來今年中秋夜宴會設在那裡,如今到了正日,仍沒有車輦來鳳儀宮前,更無人知會她們一聲,皇後的處境還有什麼可說?
不過,鳳儀宮永遠有鳳儀宮的規矩。
快到晌午時,太子派人送了幾筐瓜果時鮮來,隨行的除了小篆,還有個麵生的小內侍。
二人向寶珠見了禮,小篆便叫人來卸東西,那個麵生的則賠笑道:“原該早些到的,路上耽擱了,幸好這會兒東西還鮮活,否則奴才們可擔待不起。”
寶珠給了賞錢,叫人在院中陰涼處搭了兩張杌子,又端來綠豆湯,供他們一時解暑。自己捧了那匣月餅,到皇後跟前去——說是太子那裡廚子做的新樣式,跟京裡見過的都不一樣,且經不起久擱。
皇後聽她說完,笑了笑,又道:“叫太子不要過於和他父皇擰著來,我這裡還不至於缺什麼。”
即便是撕破臉了,衣食供給這方麵,賢妃也不肯落人口實,無非是在有關體麵尊榮的事情上頭,時不時隔應人一把而已。
寶珠便道:“殿下是有分寸的人,亦是有孝心的人。”
這些時令東西人人都有份兒,柳葉兒、寶珠、杏兒這些人尚可,小宮人們著實雀躍了不少——鳳儀宮是冷清許久了。
寶珠再出來時,隻見小篆一個人,她便將皇後的話委婉告訴小篆,小篆連連點頭稱是,說:“姐姐放心,殿下心裡有數呢,再沒有意氣用事的。”
又不知從哪裡掏出個泥捏彩繪的兔兒爺來,遞到寶珠跟前:“這是殿下在宮外瞧見的,滿攤子隻這一個拙得有趣,說獨給姐姐就是了。”
寶珠不禁微一撇嘴,想收回適才在皇後麵前那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