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振衣飛石(165)(1 / 2)

生隨死殉 藕香食肆 11312 字 4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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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茂風寒初愈, 湯藥還沒有斷。

然而,衣飛石求他賞賜雨露,他也好幾日都沒和衣飛石親熱, 耐不住就想放肆一番。

哪曉得殿外終究還有個膽子比較肥的奴婢——趙從貴一會兒進來一趟,問添茶嗎?添粥嗎?聖人該進湯藥了。

謝茂特彆厭煩他,翻臉就想要他滾。

衣飛石才想起皇帝還在病中,紅著臉下榻賠罪, 說陛下病好了再什麼也行。

衣飛石不肯了, 這事兒肯定就不行了。這麼多年來,雖說衣飛石從未拒絕過謝茂,可謝茂也確實從未勉強過他。

謝茂也不好為了這事兒發作下人,到底也是為他龍體著想。隻得悶悶地喝了湯藥睡下。

衣飛石挨在他身邊,悄悄看了他許久,才陪著歇了。

次日不朝。

不上朝的日子, 下人就不會來提醒皇帝起床。

昨夜又沒鬨騰,謝茂睡得早,仍是寅正就醒了。守在殿外的是膽子比較小的鬱從華, 並不敢管皇帝閒事。謝茂順手就將衣飛石攬在了懷裡,衣飛石低聲道:“您再養一養……”

謝茂在他耳邊說了兩句渴念的話, 衣飛石很難拒絕。

二人再起身時,就是辰時了。

“陛下用過早膳可要再睡一會兒?”衣飛石洗漱回來更衣,宮婢正在服侍他戴冠。

儘管臉上還帶著抽瘀的巴掌印, 衣飛石此時的表情卻很精神, 一掃頹然之氣。顯然和皇帝重修舊好, 對他是一件十分振奮的事。

他知道皇帝肯定還要再眯一會兒,他真正想問的是,待會陛下歇了回籠覺,咱們中午能不能去長信宮求見太後娘娘?在他想來,若非他去黎州的事,皇帝和太後也不會吵起來,如今他自己身上的事說清楚了,就輪到他和皇帝一起去哄太後娘娘了。

然而,謝茂和他考慮問題的方向完全不一樣。

宮人正在收拾弄臟的鋪褥,謝茂也挪到了榻上歪著,懶洋洋地喝了口小米粥,問道:“你衙門有什麼緊要的事麼?”

宮婢已經替衣飛石紮好了腰帶。

他今日穿的是常服,並未官服戎裝,可見他今日不是去坐衙,也不是去下營。

“臣昨日已經回衙門交割了防務,今日出宮。”衣飛石仍有些忌憚皇帝生氣,束手站在皇帝榻前,低聲道,“黎州辦差的幾個該回來了,臣去看一看。”

衣飛石單人匹馬回京迅速,不過,路上走得再慢,文雙月押解的宋彬、易顯榮也要進京了。

昨日拿著口供和證物的莫沙雲已經回來,案子沒查清楚之前,龍幼株也不會進宮來找皇帝——什麼破事都要問皇帝,皇帝還不得累死了?如今龍幼株隻怕已經在寫駕帖準備四處抓人了。

衣飛石到底還記得這案子是皇帝要他襄助龍幼株辦理,重要證人回京,他得去看一看。

“這事兒你就不要再插手了。”

謝茂端著碗慢慢喝粥,說話時根本不怎麼考慮,顯然是早有主意,“待會兒朕叫侍衛來做個樣子,你回住雲台養幾天‘傷’。”

做個樣子?養傷?衣飛石抿了抿嘴,低聲問道:“臣不明白。”

“真不明白?”

謝茂才誤會了衣飛石的心意,雖說衣飛石自認辦錯了差事挨打受罰都很應該,可謝茂本也不是為了他辦錯差才打他,回頭想想,就覺得朕怎麼如此無理取鬨?竟連小衣說話都不信了。

他如今對衣飛石歉意得很。衣飛石非要裝糊塗,他也不生氣,解釋道:“這事兒鬨到今日,太後封宮不出,已然驚動了朝野。朕是必然要殺人的。你既然做了好人,便好人做到底,不要再攙和此事了。待會兒朕會傳旨罰你五十廷杖——做個樣子罷了,不真打你。你回住雲台住幾日,不要理事了。”

衣飛石確實不是真的不明白。

他隻是心中還存了幾分妄想,總覺得皇帝對太後一貫禮遇,說不定會願意低頭呢?

如今勸說的話還沒說出口,心中那一縷妄念就被皇帝壓成了齏粉,他也明白是自己想得太天真了。天家母子吵起架來,哪裡像他和長公主那麼兒戲?想起太後的慈愛溫柔,衣飛石心中很難過,他上前跪在皇帝榻前,求道:“陛下,待事態平息了,還能接娘娘回宮麼?”

“你又怎知回宮就是對她好?”謝茂冷笑道。

見衣飛石神色黯然,謝茂又想起他依在太後身邊,太後偶爾關懷他兩句,他就激動得滿臉緋紅的模樣,臨了又改口道,“過些日子吧。待她老人家消了氣,你先去探探風聲,朕再去請她。”

這時候當然不行。不把謝芳舊黨最大的靠山摁下去,他怎麼收拾底下的小嘍囉?

皇帝傳旨當庭杖責襄國公五十下,叫了羽林衛來施杖,這消息把半個皇宮都驚動了。

沒等人看到熱鬨,被打得奄奄一息的襄國公就被抬了出去,據說丹墀下都是鮮血,若非施刑的人羽林衛,是襄國公治下自己的兵馬,隻怕這位身負滅陳之功的督帥,都要被皇帝打廢了。

什麼?你問為什麼挨打?好像是因為替黎王說情?觸怒了陛下?

黎王不是欽差嗎?他怎麼又出事了?——好像就是在黎州出事的吧?

為了替黎王求情,太後出事了,襄國公出事了,皇帝這回是真的發了大脾氣啊,黎王隻怕懸!

這消息委實太過驚人,一個襄國公,一個黎王,都是皇帝最心腹的左膀右臂,平日裡恩賞不斷、榮寵無限。突然之間就壞了事,怎不讓人驚駭?何況,這中間還夾著太後負氣欲離宮的傳聞。

衣飛石被抬回襄國公府“養傷”,受傷又是因皇帝“責罰”,多數人都不敢登門問候。

隻有衣家和黎王府得了風聲,立刻就來探望了。

衣家來的是衣飛珀、衣長寧與丁禪,黎王府能來的就隻有大郡主謝團兒——她幼弟謝圓今年才五歲,還不到能支應門戶走關係的時候。

皇帝叫衣飛石裝受傷,他當然不能露餡兒,繃帶上裹著豬血貼身纏了,趴在榻上裝死。

來探病的哪怕都是自家人,衣飛石也沒透漏口風,何況,他臉上的傷是實打實的,眾人隻看他臉上幾日不消的瘀傷,就知道他是真衝撞皇帝了。

衣飛珀、衣長寧隻會問候醫藥,真正代表衣尚予和衣飛石說話的,還是丁禪。

丁禪是恰逢其會,剛好從涼州殷家回了京城,就撞上了這事兒,自然得替家主分憂。

他來之前還以為衣飛石是和皇帝做戲,見了衣飛石的臉就吃了一驚,愕然道:“少主,您這是……”就算黎王府是咱們姻親,他都要壞事了,您還伸手拉什麼?

“黎王府真倒了,不過是賠上一個聯姻的小公子,您要是也跟著倒了……”

丁禪想問衣飛石,劃算嗎?

這話把衣飛珀給唬住了,急切地問:“二哥,黎王爺到底出什麼事了?”

太後封宮,謝團兒回府,所有人都是一頭霧水,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如今衣飛石又被一頓暴打送了回來,傳言是為了給黎王求情,這就把衣飛珀急瘋了——黎王可是他正經嶽父,不止關係著謝團兒的命運,也關係著他的前程。

“我沒事,你們都回去吧。黎王府的事陛下自有主張,丁叔回家轉告父親,不可妄動。”衣飛石趴得不得勁,還得佯作奄奄一息的模樣。弟弟和侄兒好騙,丁禪可不好騙。

就算衣飛石不叮囑,衣尚予也不會輕舉妄動。衣家從來就不會多管閒事。

姻親?那皇帝和黎王還是親兄弟呢。親兄弟殺起來,姻親跟著幫手?謝團兒與衣飛石結的是姻親,衣飛石和皇帝……也勉強算個契親吧?兩邊都是親,不站皇帝站親王府,衣家又不傻。

讓丁禪不解的反倒是衣飛石的行事:“督帥有話帶給少主。”

衣飛珀還在拉著衣飛石問:“二哥,黎王爺犯了什麼事?嚴重麼?”

衣長寧實在看不過眼,死死拉住他的手,指責道:“二叔都這樣了,你還吵他?他不疼麼?陛下素日裡那麼敬重二叔,這回為了黎王把二叔打成這樣,你說嚴不嚴重?這麼嚴重的事,你不擔心二叔,卻擔心你的嶽父,你姓衣還是姓謝?”

衣飛珀被侄兒指責得顏麵無光,啪地拍掉衣長寧的手,訓斥道:“我也是你叔叔,你長幼尊卑都分不清了嗎?”

眼看二人就要吵起來,衣飛石皺眉命令道:“都去門外站著。”

衣長寧十分敬愛他,聞言立刻閉嘴。

衣飛珀則是跟謝團兒玩在一起無法無天慣了,還想辯解一句。

衣飛石提前截住他的話:“閉嘴。出府之前不許說話。”

到底衣家長幼規矩壓得嚴實,被二哥訓斥一句,衣飛珀也不敢再吭聲。兩個孩子躬身施禮之後,彼此不爽地一起出門罰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