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 52 章(1 / 2)

敦總是會想這樣的事情。這是無法被規避的內容。自己的頭腦空空、生活之中沒有任何可以占據他的頭腦的時候。他總是會去糾結那些問題。

我是誰?

我從哪裡來?

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我出現在這裡的目的又是什麼?

而到了現在,盤踞在他腦海之中的記憶就變成了“我為什麼要活在這個世界上”。他知道他死了,死人就應該去地獄,而不是像現在這個樣子依然苟延殘喘。老天讓他繼續活在這個世界上必然有什麼使命,但那到底是什麼呢?如果說,他的再次出現隻是一個失誤的話。那麼他身為人類的最後價值豈不是全數消失不見?

……敦想不明白。

在醫生先生說“那恐懼去掌控彆人隻會得到恐懼的孩子”的時候,他的腦海之中便自然而然地浮現出一些他之前不記得的事情。首先是從高樓天台直接躍下的年輕男子,然後時間就像是被倒撥回去一樣,敦的過去,他生命裡之前的記憶,像是色塊一樣毫無保留地被鋪在白紙之上。

……

他叫中島敦,在他的世界裡是一名黑手黨。在過去四年半的時間裡麵,他一共殺了652個人。

他第一個服從的男人叫做太宰治,是港口黑手黨的首領。

他第二個服從的男人叫做森鷗外,是港口黑手黨的前任首領,“養育”了他的孤兒院的第二任院長,也是他……名義上的父親。

而在這裡,太宰治隸屬於武裝偵探社,森鷗外依然是黑手黨的統領者,而他則是被偵探社接收的被趕出孤兒院的流浪兒。

還有芥川……

大家的身份都和他所在世界裡的身份不一樣,大多數人的立場都被翻了身。

懷抱著這份剛剛得來的記憶的敦,因為自己身處陌生的環境和麵臨的困難而無法動彈。可是他一下子就想到了醫生先生,想到他對另一個他說“我的最後一份工作是孤兒院院長”。

最後一份工作……是後來不去工作了嗎?還是……

於是記憶又如旋渦般來回被攪動,在頭疼欲裂的感覺之中敦終於想起了自己的死因。

他死在福地櫻癡,也即是天人五衰的首領的手下。

他死了。

死後的世界裡所發生的事情,他已經不得而知了。

[我的最後一份工作是孤兒院院長。]

一種可怕的猜測浮現在敦的麵前,他簡直不敢去相信。

****

在送走了變得困頓而煩惱的中島敦以後,息見子從黑暗之中發現了那個白色的孩子。他平時的隱蔽能力很強,但是此時卻不知道是因為什麼原因暴露了自身。寄宿著黃色光芒的那雙眼睛在黑夜裡有種灰暗的感覺。

息見子問:“你剛才都聽見了?”她像個沒事人一樣地問,但是心裡的反應卻不是這個樣子的。這個裝著小女孩的心的成年男人,有些時候總是連較為通順的話都說不出來。

敦點了點頭。其實他還有很多話想要說,但是卻什麼都講不出來了。

長夜一點點地過去,新的一天就這樣到來了。依據之前作出的計劃,他們決定先讓福澤諭吉將福地櫻癡約出來探探口風,然後另外一部分人則去尋找吸血鬼親王的存在。

多年未見的好友的邀約,福地櫻癡並沒有拒絕掉。他的表現格外自然,但在福澤諭吉說出“近來好像有什麼彆的生物”出現在橫濱的時候,福地櫻癡身上的氣息發生了某種變化。

身為武士的福澤諭吉察覺到了這一點,並發覺眼前這個男人似乎在蒙騙著自己什麼。他們雖然是同伴,那這曆史要追究到好多年之前、他們一同為政府工作的時候了。

在福澤諭吉前去牽製福地櫻癡的時候,另外一夥人則前往福地櫻癡所領導的軍警的根據地。這是十分危險的行為,而且這種行為的展開建立在他們對“森林太郎”的信任之上,假使對方說了什麼謊話,那麼毫無疑問偵探社就會因此而遭受到牽連。

隻是呢,在行動之前,為了確認“森林太郎”存在的合理性,他們對那個男人進行了一番[問答回戰]。他身為醫生時的那些事情、師兄弟相遇的那個瞬間、軍醫的那段時間、進入港口黑手黨的經曆、謀殺老首領上位的那一天……對方基本上都能對答如流。

“我也可以告訴你們一個小秘密……”太宰治仍然記得那個男人用那張討厭的臉露出了一個輕飄飄的笑容,他用宛若泄密般的語氣對那間會議室裡的人說,“在我的那個世界裡,暗殺了我登上新一任首領之位的,正是大家眼前的這位太宰君。”這句話簡直可以說是驚天霹靂,太宰甚至覺得大家對他的過去的好奇度無限上升了。要知道,他過去的身份完全是個迷,對此而設立的問答項目獎金已經高達百萬元。

那個時候,就連笨蛋新人都察覺到了什麼。

“太宰先生以前是黑手黨嗎?”

“是的吧。”這是太宰治的回答。

那時的息見子依然想著從前對方那副尖銳的模樣,於是她便十分好心地替對方回答了。

“嗯,是曾經的我的得力助手呢。”

令人尷尬的談話以此為界限,隨後便是對那個計劃的闡述。

穀崎潤一郎聽得簡直就要頭大了,他無比渴望著亂步的回來。對於他這種有些愚笨的年輕人來說,那些複雜的東西實在是不怎麼合適自己。大概也是天隨人願吧,正當他們思索著要如何進行調查研究的時候,江戶川亂步回來了。

“所以說,你們還是需要本偵探的幫助啊!”傲慢的名偵探先生,被五袋甜食所吸引,決心坐下來幫在場的笨蛋大人們解決對於他來說微不足道的事件。不過穀崎潤一郎覺得這大概是名偵探用來遮掩自己真實想法的話語,雖然亂步先生平時總是對大家所苦惱的事情不屑一顧的樣子,但是他還是很喜歡幫彆人解決案件的。

因為他是“名偵探”。

在大家製定計劃的同時,息見子以自己“能說的全都說完了”這個理由,將一切事由交給了他人。說真的,這些腦力活和體力活對於她來說完全沒有可以讓她參與的地方,她可以說是聰明,但也沒有聰明到可以參與這種事情的程度。同時她隻是一個隻會借助他人力量的手無縛雞之力的未成年人(即使頂著這幅恐怖的麵貌),如果真的要讓她來作什麼決定的話,息見子恐怕會落入無法可想的地獄之中的吧。

此時的她,正在偷懶。偷懶這種行為雖然往往會得到其他人的批判,但說到底,就算她在現場也隻好嗯嗯啊啊幾聲。太宰治和江戶川亂步會搞定一切。

在與偵探社商量好了那些事情以後,息見子便不再東躲西藏了。她光明正大地站在馬路上,站在那些攝像頭下。當然了她也有對自己作一定程度的偽裝,因為她的那張臉實在是太過於顯眼了。

息見子決定去吃一點甜品,不要太貴的,不要太多的。甜食能讓人的多巴胺增加分泌,同時也能讓這個吃甜品的人感到快樂。但是太貴的她就會開始心疼自己的錢包,太多的食物則會讓她產生反效果。

息見子選擇了兩個蛋撻以及一小塊黑森林蛋糕。不打包,留在店裡吃。

過了一會兒,有位黑色長發的客人十分不好意思地走到息見子這邊希望能夠拚桌。

息見子答應了。

在息見子前邊坐下的是一名年輕的女性,頂多二十出頭,黑色的長發剪成公主切的造型,眼睛很大也很圓,是十分漂亮的暗綠色貓眼。她的耳朵邊上分彆有兩個黃色的蝴蝶發卡,顏色十分明亮。

黑色西裝白襯衫,下麵配的則是長褲。

是個打扮乾練但是臉龐卻很稚嫩的女孩子。

對方點了一份芒果冰激淩。

在兩方分彆享用自己的甜食的時候,那名女性卻朝著息見子開始搭訕了。

“我好像在哪裡見過您……這位先生。”

息見子不曾見過對方。她想。不過眼前這個女人的樣貌不知為何有些熟悉,簡直像是哪裡打過照麵一樣。但是怎麼想都想不起來,息見子便像上一次一樣放棄了回憶。

“是麼,我似乎不曾遇見過。”

即便是得到了疏離的答案,但是女性並沒有表現出什麼尷尬的神情來。她像是突然想起某件事一樣地打開自己的隨身小包,然後從裡麵掏出了一張紙片。

原來那是一張名片。十分簡潔的白色卡片,正麵上寫著“家:夏野”這樣的字眼。息見子下意識地接過,翻轉過來一看,背後是一行黑色的“水月社”。

是水月社的家夏野。

“沒聽過呢……”息見子再度說道。

女性——夏野介紹了自己,“我是夏野,目前是個家。請相信我沒有惡意,我隻是覺得先生您有些眼熟罷了。”對方在看到息見子收走了自己的名片之後,又對眼前的男人笑了一下。

息見子不知道對方為什麼要強調這若有若無的緣分。

在隨後的談話之中,她以近乎敷衍的態度應付完了整段對話。然後就到了要離開的時間了。

“您能收下這本書嗎?”

在聽到夏野這麼說的時候,息見子還以為是什麼推銷產品的呢。結果,對方遞過來的真的是一本,一本封麵一片空白隻在最中央打上了書名《變身手劄》的,下麵寫著“夏野”這個名字。

原來是眼前這名女性家寫的書。

息見子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家的名字,也不曾聽過的名字,大概是什麼不入流的小作家吧。雖說她對這種名字的沒什麼興趣,但是出於禮貌和對眼前這個女孩的照顧,息見子還是收下了她。

“謝謝。”

帶著這本《變身手劄》,息見子離開了甜食店。等到走出店門的時候,她突然被一種奇妙的靈感所支配,她猛地轉過頭,對方卻已經消失不見了。

就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息見子走到一個沒什麼人的地方,然後打開了這本書。

【我曾經見過三張屬於那個女人的照片……】

在看到這句話的時候,息見子的第一反應就是太宰治的那篇《人間失格》,隻不過後者裡是男人的照片,前者則是女人的照片。

息見子繼續看了下去。

【那分彆是她還是個女孩的時候、成為巫女的時候、以及最終回到故裡時的照片。】

息見子感到一些的痛疼。

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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