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一的雙腳站在池塘邊上濕軟的土地上。
就算是童磨,也聽見了從對方身體裡所發出的簡直像是身軀分崩離析的稀碎響聲。
童磨非常容易被一些事情所感動。
諸如個人的出生和死亡。
諸如永垂不朽的愛情、至死不渝的愛情。
諸如反目成仇的親情、生離死彆的親情。
諸如。
諸如。
這世界如露水般短暫。
而人類的感情甚至可以跨越時代。
然而。
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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息見子的腳有些被磨破了。她在過去不曾穿過這樣的靴子,靴子也不是很合腳。頂著小腳趾的那片皮革壓抑著腳趾的行動,息見子覺得她的趾頭估計都要充血了。
但是她現在是個冷酷的男人,根本不會為了靴子的問題而感到難以忍受。
倒是太宰治似笑非笑地來了一句,怎麼了?
息見子想,還不是被你氣出病來了。
幾個人好說歹說終於來到了源家。
他們起初還不確定源睦月的家在哪裡,但是在那個街道裡剛剛把“源”這個姓氏說出口,這裡的居民們便熱情地指引息見子一夥人源家在哪裡。
源是個代表著“有名”的姓氏。從過去到現在一直是這樣。
“屋子……好大。”望著那一眼根本無法看到儘頭的房屋,辻村深月有些哆嗦。她這輩子還沒有見過這麼大的住宅,所以第一次見的時候就有些說不出話來了。
雖說高大的建築物她也見過不少,但是不同風格的建築帶給他人的感覺是完全不同的。山中圖書館給人的感覺就是“恐懼”與“嚴肅”,而這所和式住宅則是給人以“靜謐感”。
雖然知道源睦月的家庭條件很好,但這屋子也太大了些……
“是幾十年前就開始不停修築並擴建的建築物,”國木田獨步來之前已經做過一些調查了,“其實政府早就想收購這塊土地了,但是這片土地上的房屋擁有者一直很強硬著不同意這回事。”
“簡直就像是在苟延殘喘一樣。”息見子的手指撫摸上那些看起來刷了無數次白漆的牆壁。門扉緊掩,敲擊之後裡麵不曾有回音傳來。
大門是鎖著的。
“沒有人在嗎?”國木田獨步喃喃道。
“也許是不想見國木田你哦——”
國木田獨步腦門上暴出一根青筋來。
辻村深月問:“要怎麼辦?不能私闖民宅吧……”她還是個遵紀守法的好公民。然而這話的餘音都沒有散去的時候,辻村就驚訝地發現名為太宰的青年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根鐵絲。
對方炫耀似地當場表演了一個什麼叫做“現場開鎖”。
“這是違法的!”尚且還有著良知的辻村和國木田,異口同聲地說出了這樣的話來。
息見子並不在意。
她在過去也做過不少相關的事情。
比如放飛小高之類的違法事件。
以冷酷無情的偵探作為領路人,他們四個人腳步不算慢地走入庭院之中。
周圍的路麵上倒著一些反光的透明液體。
空氣裡有難聞的氣味。
這裡的花都要敗了。
“充滿了腐臭的氣息。”金發偵探看著這附近敗落的風景,他從皮袋裡取出了煙管。
沒多少時間後,煙管口就有一股白煙筆直地向上升去。
太宰治一下子就竄開了。
“我不想吸二手煙。”
息見子隻是點著煙草,沒有吸。
她不會抽煙。
“簡直就是在浪費煙草。偵探,你要知道每一個人都不節省的話,世界上遲早會消失[煙草]這個詞的。”
會用這個詞來稱呼綾辻行人的人有兩個,辻村,以及太宰。
陰陽怪氣的那個人是太宰治。
金發的偵探吹了口氣,白煙被扭曲了片刻,變形後朝著遠方吹去。
有個人正站在一顆光禿禿的樹下麵等他們。
她像是早就預見到了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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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磨覺得自己說不定會把繼國緣一從河邊推下去。
但是對不起,他是個好人,是不會去傷害彆人的。
於是他伸出手,拉了一把和他同一個年齡的同學。
“再走過去就要掉進池塘裡去了哦。”池塘水根本就不深,裡麵還爬行著一些細小的田螺和浮萍。
緣一嗯了一聲。
在思考了許久之後,他詢問著童磨,“這是你做的嗎?”
童磨的臉上依然掛著可以說作是天真無邪的笑容,“繼國同學在說什麼呢?”
他想了一會兒之後又像是恍然大悟地說道:“是因為我剛才偷偷抽走了山永的稿紙嗎?”
緣一沒想到對方居然做了這個。
“不是……”他的目光一開始是落在地麵上,然後慢慢向上抬。他的眼光是幾近透明的,幾乎能夠看透人心的那種透明感。
“我是在問,是你——”
“是你引誘了白鳥櫻子嗎?”
童磨突然之間哭了出來。
“所有人都在關心嚴勝同學和櫻子同學,就沒有人關心冬夏同學嗎?”或許是繼國和白鳥都是兄弟姐妹,而春日井冬夏則是獨生子。為了更好的稱呼大家,童磨使用了相當親密的稱呼。
這個稱呼非常讓人的難受。明明是不怎麼相熟的人,卻被用這麼親昵的名稱稱呼了。
可是緣一是一個情感缺乏的人。
童磨也是一個天生缺少感情的孩子。
這兩個與常人所不同的少年們相互對視著。
緣一說:“春日井同學,並不是這個事件的受害者。”
童磨卻答非所問,“我以為我們能夠成為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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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睦月站在一棵樹下。
那是一棵光禿禿的樹,從表皮及長相來看的話,應該是梅花樹。現在不是梅花開的季節,所以就連葉片什麼的也沒有。
相當貌美的年輕女性、少女柔柔弱弱地站在這裡。
她的身上也充滿了腐臭的氣息。
隻有將死之人的身上才會散發出這種氣味來。
“歡迎——”她的聲音很輕,輕到幾乎有些聽不清的程度。
源睦月有著一雙黯淡的眼睛。
“看見這麼悲傷的小姐,一想到待會兒我們要像惡人一樣連忙追問些什麼,我實在是有些於心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