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729(2 / 2)

要說這麼多年走得比較近的,大約也隻有他的未婚妻的兩個妹妹,和幾位被他包養,固定配他出席不同酒會的交際花而已了。

比起旁人來,王天闕在這方麵真是“樸素”。所以也得了個長情的好名聲。

就連他自己的父親,也曾私下調侃過自己的長子這副更愛工作的態度,很多事情都事必躬親,是個真真正正的工作狂。

但隻有王天闕自己知道。

他的事必躬親,隻是因為他不相信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人而已。

這個世界上隻要出得起“價格”,任何人都會背叛。

甚至有些人,連自己都會出賣。

王天闕這種很難相信彆人的性格,也和他年少時的遭遇有很大的關係

當年他的媽媽雖說是王家正室,明媚正確的大夫人。卻並不是特彆受寵。好在因為有王天闕的存在所以王父對王大夫人還算尊敬,兩人也談得上相敬如賓。

但二姨娘,也就是王天闕的二弟,王少軒的生母。卻不是個好相與的角色。

偏那時民國憲|法剛有變更,言明就算是庶出,隻要是明媒正娶的夫人、太太,除未承認的私生外,無論男女均享有繼承權。

這條法律讓不少豪門世家的姨娘太太開始動起了腦筋。

畢竟彆看姨娘走在外麵也會被人尊稱一聲“太太”,但實際上依舊是主人家不高興說賣就能賣掉的“玩意兒”而已。

雖說現在姨娘的地位也沒什麼太大變化,可至少……能為自己的子女多盤算一些啊!

偏偏王大夫人身體向來不太好,那時又逢受了風寒,足足拖了半年有餘,不僅一直不見好,還越發沉重。

沒多久後便在王天闕十三歲時病逝。

王大夫人自知自己不行時特意將王天闕和自己從娘家帶來,從小一起長大的忠仆叫來。各種托付後將還年少的王天闕交給對方。

並告訴他,如果這個王家最後隻有一個人能相信,那就一定是這位忠仆了。

可王大夫人一定想不到,人是會變的。

尤其是在足夠的利益麵前。

王天闕十五歲時,王父因事外出,約要近半年才回。而二姨娘早用了近三年的時間收買了這位“忠仆”,撐著王天闕去馬場騎馬的時候故意害他從馬上摔下來。

願本是想做出意外,讓王天闕摔死。雖知道他命大,隻是受傷。

但麻煩的一點是王天闕從馬上摔下來時撞到了頭,導致視覺神經上有淤血,產生了短暫的失明,隻要等到淤血慢慢消散便能恢複。

雖不是什麼大問題,但如果讓完全失明的王天闕繼續留在王家,說不定還會有什麼意外發生。

王天闕失明的事原本二姨娘瞞了下來,不打算告知出門在外的王老爺。但這事被大管家知道後立刻秘密發了電報,等再收到回複,王老爺請自己世交白老爺上門將王天闕接走照顧一段時間時,中間耽誤了約有一個多月。

而王天闕也在這一個多月裡,吃儘了二姨娘以及王少軒的苦頭。

這中間,還包括他和他生母相信的“忠仆”。

一個以為忠心耿耿的人,一旦背叛後所用的手段,也許比原本的敵對方更為冷血殘酷。

這位忠仆便是其中之一。

那時還是少年的王天闕甚至一度認為,也許自己根本熬不到王父回來。直到白家老爺上王公館接人時,他都有些不確定是不是真的。

少年喪母,失明後最彷徨無依的時候又遭唯一信任的人的背叛。

而王家仆人眾多,難道他們就真的一個人都沒有察覺嗎?!

人心險惡、世情冷暖。不到十六歲的王天闕在短短的時間內嘗了遍,哪怕到了白家也不再信任任何人,寡言陰沉,凶狠不安。

尤其是現在他什麼都看不見,對周遭一切都充滿了防備和不信任。

直到那個帶著奶香味的小丫頭闖進來。

一句話都沒有卻讓他心安。

也是這個丫頭,牽起他的手在他掌心安靜又天真的寫下“我在這兒陪你,哥哥你彆怕”的字樣。

明明自己牙痛到連句話都說不出來,卻偷偷跑來陪著他,還給他帶糖、點心。

柔軟又可愛。

王天闕那時什麼都沒有,隻有一天摸到一顆約莫銅元大小,光滑如玉的雨花石很有意思,便將它隨手送給丫頭,卻不想對方卻很慎重的在他手心裡寫,“謝謝哥哥,我會好好收著的”。

讓人窩心得不得了。

之後王老爺回上海後將王天闕接走,等他眼睛好後便隨父前往白家道謝。那時雖說蘇姨娘攜三小姐回老家探親未見,但卻見到了另外兩位白家小姐。

白賀蘭站在白大夫人身邊,衝他微微一笑後,叫了聲“哥哥”。

王天闕一怔後立刻憑著這聲哥哥,認出她就是自己眼盲時,時不時來安慰自己,陪伴自己的丫頭。

半年後,王白兩家趕在白賀蘭出國留學前,確定了王天闕和白賀蘭的未婚夫妻關係。

——哥哥,你怕黑嗎?沒關係,我也怕黑,不過有人陪著我就不怕了。我陪著你哥哥。

因為這句寫在手心裡的話,王天闕發誓會讓白賀蘭得到幸福。

他會給她最好的,最好最好的。

陷入睡眠中的王天闕睡得並不踏實,大概是舟車勞頓加上事務接踵而至,讓他的睡眠質量相當差,老是夢見一些關於從前的片段。

讓他在睡夢中眉頭不僅沒放鬆,甚至還皺得更緊。

紛雜的黑白夢境裡,有個在明媚陽光中逆光站著的小姑娘,衝他笑得眼角彎彎,軟軟的樣子。

王天闕很想看清,卻發現自己怎麼都看不清楚。斑駁的陽光照得他晃眼,隻依稀能看見小姑娘嘴邊的甜甜笑意。

但即便這樣他心底深處也知道這是那個在他最艱難的時候,對自己說會一直陪著他的小姑娘。

軟軟的,很可愛。

王天闕想著,剛從黑暗中跨出,欲伸手去夠那個渾身上下都灑落了陽光的女孩兒時,卻見她慢慢張口——

哥哥。

……我走啦。

?!

王天闕猛的睜開眼,幾乎是立刻清楚自己躺在酒店的床上。他瞪著陌生的天花板,感到心跳如雷,似乎那個夢並不是夢,而是真的在對他說離開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