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猼訑先生(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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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目荒煙蔓草、漏瓦黴牆,是冷宮。

怎麼會?!她方才分明走在甬道上!一股涼意從霧杳的尾椎直衝天靈蓋。

“姑娘可是迷路了?可要在下幫忙?”

忒楞楞,一隻黑油油的寒鴉驚起,在霧杳悚然回眸中,落於一名戴儺麵的青年身側。

宮殿駁蝕得不成樣子的鏽綠色頂瓦上,青年屈腿閒坐,單手支頤,懶散地俯瞰著霧杳。

霎時,霧杳整個人木僵住了。

作為榮枯症的本能在她耳邊瘋狂呐喊著,要她有多遠逃多遠。

但她的身體卻連拔腿也做不到!

“呼喇喇。”秋風濕冷地撫摸著霧杳微顫的背脊。冷宮中每一隅都是黃濁濁的,敗葉、蛛絲、朽窗。

便格外顯出來這儺麵青年來。

殿脊上聚著一群靜穆的鴉,黑囊囊的,棺木般壓在青年周身。偏偏青年一襲枯白縞素。兩相對比,便如雷光般乍然破開了眼前的這幅昏朦秋景。

尤其那一抹濃墨重彩的儺麵。

不,仔細看並不是儺麵。

形製比尋常的要大一些。似羊,卻有四耳九尾,尾部長滿眼睛,長長地垂下來,如虯結的老樹根般覆滿了脖子。

是古籍中的異獸猼訑。[1]

霧杳的手摸上了馭笛。

“奉勸姑娘一句,你這東西,還是不要隨意吹奏為妙。”

不知是不是帶了麵具的關係,“猼訑”嗓音雖然低沉,卻隱隱摻雜著一種卷動竹簾般的堅脆的碦碦聲,教人渾身冒雞皮疙瘩,他擱下托腮的手,身子朝霧杳微微前傾,話音中染上了笑意,“畢竟,一般而言,馭笛製成後三年才能開始使用。你此時將扶子忱喚來……無異於讓他送死。”

什麼意思?!吹響這笛子會傷害到扶光?

霧杳仰著頭,與猼訑一錯不錯地對視著,他的眼睛深邃地埋在麵具後,像夜色中一汪藏風蓄浪的黑海,教人什麼都看不透。

霧杳感覺自己腦中的弦如同滿月之弓般被繃緊,她汗膩膩的手裡仍攥著馭笛,足下卻悄然用力,隨時準備著縱身躍上殿脊,“你就是一直以來威脅我姐姐的人?”

“怎麼能說是威脅呢。”猼訑的笑意風輕雲淡,“明姌是自願為我幫忙的。”

霧杳瞳孔驟擴,被震怒填滿!

“再勸你一句。”不等霧杳發難,猼訑瞥了瞥霧杳的雙腳道,“不要試圖觸發榮枯症。哪怕你現在殺了我,你也救不了明姌。”

男人的話音在涼薄的秋風中緩緩墜地。

“我死了,她也活不成。”

他知道她是榮枯症。而且,還對許明姌留有後手。

霧杳幾乎將指骨捏碎,“你要怎樣才肯放過姐姐?”

女帝和扶光不惜以燃燈會為餌也想釣出的幕後主使,如今大剌剌出現在自己麵前,霧杳自然不會認為他是毫無目的而來。

“嗯?倒是很爽快。”猼訑眸光閃動,似乎是挑了挑眉,他直截了當道,“我要銀潢印。”

霧杳心中一跳,“你要我去偷銀潢印?”

猼訑的皮膚是一種毫無生氣的青白色,他指腹捋了捋身側寒鴉的小腦袋,在日光下通透如玉,“偷也好,搶也罷,我不管。”

“十日之內,我要拿到銀潢印”。

十日?!霧杳斬釘截鐵道:“不可能。”

旋即,她緩了語氣,“且不說我根本不知道銀潢印被藏在何處,就憑我的身手,要想得到銀潢印,難如登天。”

“彆擔心,我幫你。”猼訑醇厚的嗓音綿綿地淌入霧杳的六腑七竅,如大雪日圍爐溫酒,酒不烈卻貪杯易醉,“你看,這不就幫你出了瘖穀麼?”

果然!霧杳道:“是你誘使須彌對沈淵下手的?!”

猼訑訝然,“原來你與須彌關係這麼好?早知如此,就讓她在你身邊多留一段時間了。”

這人顯然是在與霧杳胡扯。

不過,她從他的語氣中抓住了關鍵一點,他用的不是“水月國公主”、“須彌公主”之類的代稱,而是直呼其名——他似乎與須彌相識。

霧杳麵上不動如山,“好,我會幫你拿到銀潢印。但是事成之後,你要放我姐姐自由。”

猼訑笑吟吟道:“這可不行。”

見霧杳勃然色變,他立馬安撫道:“你還得隨我去一趟朧明關,拿到我想要的東西。”

朧明關?

霧杳腦海中掠過投影在瘖穀牆上的地圖,“去埋藏著仙朝秘寶的禁地麼。”

猼訑並不意外霧杳知道這麼多秘密,“嗯,找到我想要的東西後,我便放了明姌,今生今世都不再糾纏她。”

霧杳想儘可能地套出更多信息,故作疑惑道:“想來猼訑先生身邊能人眾多,不缺我一個,何必非要我隨行?更何況,若是禁地裡找不到先生想要的東西呢?”

“猼訑先生?”男人撫上自己的麵具,了然歎道,“倒是個不錯的名字。”

他隻回答了霧杳後一個問題,“不會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