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已經不知道怎麼圓回這個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的謊話了。
心軟要不得,就算是對麵是超級可愛的小孩子也萬萬不可。
“守護靈?”
久見秋生看見那個孩子睜大了眼睛。
他頭頂上的一縷呆毛晃了晃——久見秋生這才注意到他的頭上長著一縷呆毛——總之,他發現在“守護靈假說”出現後,這個孩子整個人都活泛了起來:“我知道的——果然,守護靈是和山神穿一樣的衣服啊!”
聽到這句話,久見秋生變成了那個雙手微微顫抖的人。
山神?
什麼東西?
他低頭看自己,果然看見那件本染滿了血跡,千瘡百孔的浴衣——是的,那件他死去之前穿著的浴衣——已經褪去了血色,變成了一件普通的浴袍。
嗯,如果不仔細看的話,在夜色裡被誤認為是山神身上簡陋和服的仿款也是無可厚非的。
隻是山神身上的那件和服……唉,總之,一言難儘,奇醜無比。
而看到了山神臉上同樣猙獰醜陋的麵具,久見秋生已經有不好的預感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臉,果然感覺上麵多了個麵具一樣的東西。
傳說裡,麵具是有靈的,會依附於命定自己的主人——完了,編不下去了。
不會是大妖怪麵靈氣吧?(當然不是,久見秋生這樣的非酋怎麼可能遇見麵靈氣那樣的可愛妖怪呢)
在這個冰冷的黃昏中的黃昏中,所謂的逢魔時刻裡,一隻被嚇得瑟瑟發抖的阿飄臉上偽裝鎮定編著瞎話安慰著一個其實也被嚇得瑟瑟發抖,但是臉上也在偽裝鎮定的孩子。
我們同台飆戲,誰先露怯誰是菜雞。
真是個可喜可賀,美好圓滿的故事……什麼鬼啊!
久見秋生帶著一身喪氣捂住了自己的臉:帶麵具嚇哭小孩子什麼的……這種宛如是沒有腦袋的不良才會做的事情,簡直是人生的汙點沒有之一了!
“不管怎麼說,應該回家了。”
他險而又險地控製力度“摸”了“摸”淺藍色頭發孩子的頭(而不是看上去就像是把手插進無辜孩子的天靈蓋這種恐怖事件),低著頭含含糊糊道:“平安丸不回家的話,會被爸爸媽媽責怪的吧。”
“果然守護靈大人,是知道我幼名的啦。”
那個孩子仰起頭,看著眼前隻是一個模模糊糊虛影的久見秋生笑得天真而又狡黠。
他若無其事地避開了有關於“父母關心”的話題。
“……拜托了,明明是平安丸自己先說出自己的幼名的吧。”
久見秋生完全沒有聽出什麼不對,他表情慘不忍睹地站起來關注另外一件事:“都說了我可是很弱小的,當然什麼都不會知道——太陽快落山了,山上很危險的,快下山快下山!”
但是當他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走出去的時候,卻忽然意識到:他,一個初次來到這個世界的新阿飄,其實根本不知道下山的路。
雖然說路這種東西,應該一出門就看到,但是其實門口隻有長得超高的枯草。
然後又被困在結界裡完全出不去什麼的。
啊……想起來了……這裡是已經廢棄很久了的一個廟。
他忽然轉身往後看,看那個笑吟吟地背著被踩了兩個腳印的書包的小孩子。
平安丸……為什麼會在這裡呢?
但終究,他還是什麼都沒有問,隻是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雙手,看自己的身體。
是感覺不應該讓孩子這麼早的接觸到“生死”的話題嗎?
所以才會不自覺地用某種不自知的方式使用或許是屬於自己也或許不屬於自己的“某種力量”,讓自己無意中去“貼合”那個所謂的“守護靈”形象呢。
可是幻象什麼的,總會破碎的。
真是令人作嘔的假慈悲呢,久見秋生。
你的人生簡直是由偽善充滿的。
他用最惡毒的詞句傷害著被壓製在身軀之中那個有些天真的自己,心中生出那種自嘲似的悲涼。
明明……想要縮回去,尋找一個不見陽光的地方,把自己藏起來,然而卻看到那孩子瑟縮中帶著期待的眼睛。
然後就下意識地想,不要讓他失望好了。
去他的下意識……絕對是最後一次了。
他告訴自己。
最後一次了。
“太陽還沒有完全落下去,所以才不要下山呢。”
他扭扭捏捏了一下,小小聲問道:“你能陪我玩嗎?我的個性很危險的……我會傷害到你麼?”
頭發是淺藍色,看上去有種意外的乾淨感覺的孩童語氣裡帶著期待,是為了說這句話嗎?
“不知道。”
久見秋生回答道。
孩童那隻試探著伸出的手又緩緩縮了回去。
“我的‘個性’是‘崩壞’。”
他輕聲說:“隻要我五根手指同時碰到了某樣物品,那樣東西就會開始走向毀滅。”
“就像這樣。”
他用五根手指捏住路邊的一根小草——然後那根草從他所捏著的部分開始像是被什麼力量吞噬一樣,化成灰燼被風吹開。
生命隕落的樣子。
帶來毀滅的力量。
守護我的靈,會和所有人一樣,厭惡我嗎?
果然隱瞞會更好一點吧……但是還是忍不住說了。
寧可從一開始就被丟掉,也不願意在中途被推開……
他將仰著的頭側過去,嘴角倔強地勾著笑意,用漠然隱藏自己的在意,聲音卻略有沙啞哽咽:“假如會受傷就不要靠近我了。”
“……”
久見秋生感覺自己弱小可憐又無助。
小兄弟你這麼凶殘,要我這樣一個沒有任何用的守護靈(完全入戲了呢)乾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