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晴空下(2 / 2)

“櫻花啊……”

“陽春三月晴空下……”

“一望無際櫻花喲……”

花子跟著若有若無的笛聲顫抖著唱出聲來,一邊唱,一邊抹著眼淚。

她狠狠地把那柄竹匕扔進水裡。

這柄蘊含著歹毒的謀算,但是一直到最後也沒有刺入任何人身體的匕首在夜色裡紮破平靜的水麵,狠狠地往河底墜落,最後淹沒進河底不見天日的淤泥之中。

後來花子一直都穿著那件外衫,似乎那樣就能算作少年在擁抱她——儘管從始至終,她從來沒有得到過那樣一個擁抱。

她恨他,又莫名其妙地有點愛他——而這恨完全是遷怒,而愛更像是活在暗無天日的泥土裡的蟲蟻對地上的溫度的豔羨。

當在那個傍晚遇到那個異邦人,聽到他粗陋的詢問時,花子作為女人,忽然敏感地意識到,她藏在心底的那個少年大概死了。

死了。

這讓她在這個清晨,對久見秋生說出“他死在戰爭裡了吧?那個家夥!膽小怕事,什麼都聽她母親的,像狗一樣的糟糕男人……”的時候,終於無法再忍住自己的眼淚。

但是這些,她一句也不會和久見秋生說,一句也不能和久見秋生說。

她隻是心口凝著的那一口氣忽然散了,開始想要出嫁,想要過一個正常的女人能過的生活——比如早上醒來,從床上爬起來,越過熟睡的丈夫,端起籮筐喂雞。

就那樣,就很好。

她麵前那個被她稱為“帶著兩個拖油瓶”的異邦人少年用一種他自己似乎完全不知道的溫柔目光看著她。

“可是就算是那樣,姑娘也並不是因為喜歡我才想要嫁給我的。”

久見秋生絞儘腦汁才憋出這兩句話:“不管怎麼說,女孩子嫁人,要仔細地千挑萬選才行吧。”——這個女孩子有一種就算是再不會讀空氣的人都能感覺到的壓抑的悲傷感。

“你嫌棄我嗎?”

花子把她的雙手背在身體後麵,微微揚起了下巴,她有很多話,很多很多的話,那種尖銳的,可以刺痛人的話,隨時都能拿出來狠狠地刺痛久見秋生這個“異邦人”,但是她想要說的時候,總是又莫名其妙地不想說出來。

大概是由於這個少年有點可笑的溫柔吧,也或許是其他的東西,誰又知道呢?

從花子的目光裡,久見秋生感覺自己第一次明白了什麼是“透過你看其他人。”她在看誰呢?久見秋生覺得多半是他係在腰帶裡的那片金葉子的主人。當然,他這一次也依舊猜對了。

“花子,你的生辰是什麼時候啊?”

他忽然問道。

這樣問完全沒有什麼緣由,隻是下意識地問了。

“四月,櫻花盛開的時候。”雖然花子並不明白他為什麼這樣問,但是這並不是一個危險的問題,所以她隨口便回答了。

“那這個大概是他留給你的。”久見秋生說出口的時候,感覺要遭——萬一要是一個烏龍的話,那就尷尬了。但是話已出口,便再也沒有回轉的餘地了。

他從腰帶裡取出了少年留下的那一塊銀角和金葉子,把銀角放在花子的掌心:“你看,像不像是櫻花?”

“我一直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銀角被鑄造成櫻花的樣子,下山……總之就是到村落裡的時候,發現流通的貨幣也沒有這個樣子的,但是假如說解釋成他帶著這個東西,打算打一枚櫻花樣式的首飾向你提親的話,就說的通了。”

“那個男人應該也不至於像是狗一樣糟糕……就算是的話其實也沒有什麼,因為你是狗的主人,狗對主人隻會表示忠誠啊。”

花子接過了那枚櫻花一樣的銀角——大概是由於殘缺的原因,那枚櫻花有些醜陋,花瓣蜷縮著,裡麵帶著像是血漬一樣的東西。

“這是……哪裡來的?”

“那個少年把它藏在了腰側邊的血肉裡,後來挖開了那塊傷口,我埋葬他的時候看到了。”

“血肉裡……”花子喃喃重複了一遍,她又開始笑了:“好的不學學壞的……他的哥哥就是這個做派……”

少年的哥哥是盜賊,去年被官府捉走斬首示眾。

花子沒去看那場行刑,少年也沒有去看,他們在妻女山上隔著一道橋看見了對方,都像是受驚了的鳥兒一樣立刻走開了。

少年根本沒有未婚妻,花子後來打聽到了這件事。但是她和那個少年永遠也不可能死前同床,死後同墳——他們是仇人,而她又是那樣的肮臟。

那是清水也洗不淨的紅繩之印,就算是扯掉了紅繩,也留在了心上。

“速川婆婆就在裡麵。”

花子在拿到了那枚櫻花一樣的小銀角之後,再也沒有提有關於想要和久見秋生結婚的事情,這兩個人加上兩個孩子在上山的時候並不怎麼說話,小小的幸次郎中途哭了兩聲——久見秋生喂了他一點類似於稀糊的東西。

花子對之表現得很是好奇。

“抱一抱他好了。”久見秋生笑了笑:“母親的懷抱大概更讓人安心呢。”

“你又不娶我。”

花子嘴硬,但是身體卻很誠實,動作僵硬像是捧起什麼易碎品一樣把幸次郎抱起來,小小聲地說道:“看上去很可愛,有福氣。”

作者有話要說:  花子對(差點被自己奶奶淹死的)幸次郎:“有福氣。”

啊!我為什麼寫著寫著又跑題講彆人的故事了!我想和屑老板玩!我超級想和屑老板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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