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織欲望的偽善(1 / 2)

“你的老毛病又犯了啊。”

玩笑著說出這番話的老武士本來是打算下坡的;然而後來他發現有好戲可看, 於是便站在坡上看了好一會兒;此時此刻年輕的武士已經騎著馬重新上坡來了。

這匹可憐的馬剛才很是受驚, 現在走路依舊在打顫;年輕的武士下意識地想要打馬前行,然而對於剛才那一遭馬失前蹄, 到底還是心有餘悸。

也虧得他心有餘悸,此時這匹馬走得很慢, 被綁在馬後的久見秋生踉踉蹌蹌還能跟的上;否則隻要馬跑起來,久見秋生便要被在地上拖著走,必然難逃一死。

也或許是那個武士想要讓他活著, 才沒有讓馬跑起來——至於為什麼想要他活著,這裡麵的緣由大抵除了紫藤姬的要求,其餘的儘是一些肮臟的東西了。

“男人比女人要有趣的多。”

他聳了一下肩:“而且至少不會被睡大肚子然後哭哭啼啼地找到你門上讓你負責。”

“說的倒也是……你小子有福了啊。”

老武士點了點頭,仔細端詳了久見秋生的臉一下:“頭發散下來的確有點女氣……分明紮起頭發的時候一點也看不出來。假如是女人的話,得算是常盤那樣的絕世大美人了。”

“就算是你說再多的話,我也不會分你一杯羹的,老夥計。”

“不要這樣說嘛,眾道就是要一起修習才對。”

“做夢吧, 你這個一點武士道精神也沒有的野驢。”

“呀!你這個人,好粗鄙。”

年輕的武士回了老武士一個“呸”。

老武士的尊嚴受到了侮辱, 於是手情不自禁地按在了刀上——但是想到自己的武力並不如年輕的武士一般強大, 於是便忍住了心中的憤怒。

[這畜生。]

當生起某個人的氣的時候, 頓時便能從他的身上挑出無數個缺點;老武士此時此刻開始覺得這個年輕的武士簡直是畜生行徑——他全然忘了就在剛剛他也試圖“分一杯羹”。

[真可憐啊,這個人。假如是我,是不會這麼粗暴的對待他的。]

老武士越是想越是憤憤,於是便情不自禁地回頭去看這個被他們擄來的少年。

這個少年垂著頭, 頭發胡亂地披散在臉頰邊,皮膚蒼白得像是冷月下的米糕,嘴唇的顏色也很淡,像是久病的人的模樣。

他走的跌跌撞撞,壓抑著咳嗽,但是嘴角還是吐出粉紅的血沫子;慢慢的他越落越遠,被綁著的雙手與馬鞍之間係著的麻繩逐漸繃直——然後他終於跌倒了在地上,不知生死地被馬拖著前行。

“他快死了。”

老武士看了一會兒才得意地對年輕武士說:“你也玩不成了。”

“老……你故意的對吧?”

年輕武士似乎想要罵他,又顧忌什麼於是把那個詞吞下了肚子。他連忙勒馬跳了下來,蹲在久見秋生邊上伸手去試他的呼吸。

“還沒死。”

他如是宣布,但是對於久見秋生能否活下去也惴惴不安——他可不想和一具冰冷的屍體做些什麼事,要不然趁他現在還活著……

但是很快他想到這個人還是要帶給紫藤姬見一見的;假如把人弄得……沒有任何一個男人願意讓自己的獵物在彆的男人麵前露出情動的模樣,紫藤姬雖然是個女孩打扮的姬君,但是到底是男孩子。

年輕的武士他本意就是想把紫藤姬想要見的人活活綁在馬上拖死,然後借以羞辱紫藤姬;他是新夫人的侄兒,行事恣意妄為,對紫藤姬絲毫不懼。然而在見到久見秋生的臉之後,他生出了彆的念頭,於是便大恩大德決定饒他不死。

“真是麻煩!”

他低聲咒罵了一句,把久見秋生提著腰帶丟在馬背上,接下來的路便牽著馬走。

血不停地往下滴落,蜿蜒了一路。

此時此刻,大抵已經到了傍晚——天上有魚鱗狀的火燒雲,烈焰一樣燃燒著。無名對著河水照了一下自己黑色的頭發,覺得自己美滋滋。

他一直都是紅發,如今忽然染了黑發,很是新奇——兄長大人也好,日月丸也好,幸次郎也好,一定都會大吃一驚的!

唯一不好的就是由於操作不熟練,所以耳垂也被染黑了。

遂下山。

就像是要飛起來一樣!

無名覺得自己的心情是如此的雀躍。他是真的覺得飛奔下山的自己輕快的能飛起來,甚至他一邊跑一邊旋轉跳躍想要大喊,然而村口的大石頭上卻空無一人。

“嗯?”

他連忙上前兩步,立刻注意到地上的痕跡十分雜亂,中間混著乾涸著的深褐色血斑。

……他下意識地背靠石頭,警惕地抽出腰間鐵木做成的短刀。

“赤發哥哥!”

“什麼?不要叫赤發啊!”

無名還是一聽到任何有關於赤發鬼的詞彙就炸,不過時隔這麼些年其實與其說生氣,不如說是‘無名の氣憤’這個固定的保留玩笑。

下意識地回答了之後,他四處窺探尋找喊他的孩子。

根本不用找就看到了——那個孩子小炮彈一樣撞進他的懷裡,八爪魚似地抱住他就開始大哭:“快去,快去看日月丸哥哥,他要死了!”

“……”

無名一把把他從身上撕下來扼住後頸皮:“帶路,說說怎麼回事。”

這個孩子是最機靈的孩子,然而當他想要說發生了什麼的時候還是忍不住,一張嘴就“哇”地哭出來,整個人抽噎得上氣不接下氣。

“彆哭!”

無名開始暴脾氣。

“西邊,犬六郎,家裡。”

從孩子哭泣聲中勉強撿出這些破碎的詞,無名二話不說就扛著他開始飛跑:“到了喊停,會不會?”

活像是個搶孩子的人販子。

日月丸挨的那一鞭子很重,年紀又不大,掙紮往秋生被帶走的方向爬了兩下就暈了過去,於是就被眾孩子七手八腳地抬到了犬六郎的家裡——犬六郎的父親是獵戶,家裡備著一點狗皮膏藥。

當無名進來時,便看見日月丸趴在柴草做成的榻上,背上長長的一條鞭痕觸目驚心——皮開肉綻,血肉和衣衫黏連在一起。他的呼吸還算平穩,但是伸手一摸,額頭滾燙,已經發起燒來了。

幸次郎坐在邊上兩眼淚汪汪。

“……”

無名大聲歎了一口氣:“真是廢物啊你們兩個?我就不在一會兒怎麼成了這樣了?”

他坐下來熟練地檢查日月丸的傷口,指揮亂哄哄地一群孩子:“都彆看了!年紀小的都回家,六歲以上的留下來幫忙……你去拾柴火,你去打水,燒水的時候燒一點草木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