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做的事情(1 / 2)

這個亂世太黑暗了, 眾人不斷地在黑暗中試圖抓住那些熱得燙手的東西, 權勢也好,財富也好, 甚至美麗的配偶也一樣……但是也有人願意瑟瑟發抖地縮在一盞遙遙欲墜的燈前,守著那一星燈火。

總之——現在所有人都在試圖為紫藤姬抓住最後一絲活下去的希望而努力著, 但是雲侍卻極其悲觀地指揮著侍女去暗室裡搬出殮衣。

“你想要乾什麼!你是在詛咒姬君嗎?”

阿霧爆發了。

“有人考慮生,那麼也要有人考慮死。”

雲侍靜靜地說。

“假如你問我為什麼笑,那麼告訴你也沒關係。”

她依舊在笑著;而這種笑容是那麼的奇怪, 和人偶上畫出來的笑容沒有任何區彆:“我的姐姐曾經告訴我,女人麵對死亡的時候,要擺出最美麗的笑容。”

久見秋生坐在障子門一側,就在剛剛,阿霧命令他過來——理由是姬君說自己的故事沒有聽完。

“坐在這裡,不允許亂動!”

她凶神惡煞地說:“假如要說話,也必須說祈福的話。”

而此時此刻,這場侍女之間的爭吵也落在他的眼底。

那個孩子到底怎麼樣了呢?

久見秋生坐在那裡, 那一瞬間他似乎想了很多東西,又似乎什麼也沒有想, 隻是坐著。

第一個騎馬趕到主城的是十五歲的源三郎。

他迅速地跳下馬。

由於過於快速的奔跑, 他平日裡最心疼的馬兒已經累得發抖;它的四條腿似乎就要跪下去了;而騎在快馬上狂奔而來的源三郎的嘴唇也由於這個清晨是如此的冰冷而蒼白發青。

“開城門!”

他哀聲請求著。

但是看守城門的軍士卻揚聲答道:“現在還沒到開城門的時間呐!”

“紫藤姬病重, 請務必行個方便吧!”

源三郎焦急地拍打著城門:“我隻是想要請一個醫師!”

聽到了這話,便有一個冒冒失失的年輕小子要去摸城門的閘。

但是有人拉住了他的手:“彆去啊。”

“嗯?”

“啊呀,那位姬君三天兩頭的病;你也不是不知道。”

已經混成了老油條的那個武士教導年輕的小武士道:“你彆看他整天吃藥啊,請醫師啊, 林林總總那麼多事,似乎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要咯噔一下斷氣了——但實際上命硬著呢。”

“他昨天沒死,今天也未必會死,明天說不準也不會死,等一等也沒什麼。但是城門不到能開的時間就是不能開——私開城門,你還要不要命了?”

小武士一聽這話覺得有理,於是便放下了要去開城門的手。

他還不像是老武士那樣油鹽不進,聽著外麵的撲擊聲,心中有些愧疚,便喊道:“您再等一等吧,開城門要太陽升起來啊。”

但是今天是陰天,沒有太陽。

被關在城門外的源三郎心急如焚——他撲在門上不斷地拍打著,很快,他的雙手已經被門上的漆刺戳得血跡斑斑。

“今日要舉辦祭典,全城戒嚴。若無領主的命令,誰都不可出入。”

一個腰刀上帶著藤原氏家徽的武士過來傳令了。

“那是誰?”

他注意到了不停地撲打著門的源三郎,微微蹙了眉:“毫無尊嚴,不配為武士。”

“是啊,真是和他的主子一樣上不得台麵。”

老武士連忙跟著他的話吹捧了一句。

藤原家的武士看了老武士一眼,笑了笑:“你還挺會見風使舵的嘛。”

“可不是嘛,人老了。”

老武士也絲毫沒有武士尊嚴地順著他的話來,打蛇隨棍上:“不如今晚一起去喝酒?”

“不了,夫人給我安排了差事。”

城門裡,齊樂融融;城門外,源三郎癱坐在緊緊關閉著的城門下。

但很快他又撲到城門上,捶打著城門——他並不是真心地由於效忠紫藤姬而如此卑微,而是因為一旦作為他們主君的紫藤姬死去的話,作為她的親隨武士,他必須跟隨著切腹自儘。

源三郎不想死——他才十五歲,有一手出神入化的箭術;他一點也不想死。

“放我進來吧!求求……”

當他還要再繼續哀求的時候,忽然被人拉了起來——是他的兄長。

“像是什麼樣子!”

他的兄長源次郎已經隨後趕到了。雖然他的騎術並沒有自己的弟弟好,但是也是躑躅冷泉館眾武士裡的中個翹楚。

他把源三郎猛地拖起來,避開飛射而來的那一根箭矢,心有餘悸地往上望。

在城樓上,一個武士正微笑著張著弓——他正是夫人母氏藤原家的武士:“如果有人擾亂祭典,那麼格殺勿論,這個命令是從領主口中傳下來的。”

“什麼祭典?”

源次郎的腦袋還算是冷靜,他不斷地思索著還有什麼突破口。

“慶祝小公子的誕生。”

藤原氏的武士看出了他的心思,冷酷地打破他的幻想:“你們這些病鬼的武士,就不要進城了。”

“這樣嗎。”

源次郎微笑了,他點了點頭,抓著自己已經魂不守舍的弟弟的手,牽著馬離開。

“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