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夜叉與雞蛋(1 / 2)

小紅葉用麻繩拖著那塊木板慢慢地往家裡走。

木板上躺著她八歲的哥哥,已經死了, 以後永遠都是八歲了。

那塊木板在地上磕磕碰碰, 遇到大一點的小石頭的時候會“啪”地蹦起來。小紅葉覺得自己有些擔心她的哥哥會從上麵掉下來, 順著坡一路滑進臭水河裡。

已經掉下來了一半。

她回過頭來, 費力地把他擺正,然後捏著手中的繩子繼續往前拖,不停地吸著鼻涕,遠遠的已經看見了代表家的那盞燈。

但是她並不想進去。

……

“什麼?沒有錢?”

因為抽大煙而眼窩凹陷, 人不人鬼不鬼地坐在榻上的男人瞪大了眼:“不會是你私藏了吧?賤女人的女兒也和她一樣——”

他怒罵著,把煙管放下,向小紅葉撲過來, 開始剝她的衣服,在裡麵摸索著是不是藏了錢。與他靠在一起抽大煙的女人衣衫不整,也不管自己的丈夫怎麼罵自己, 隻是妖嬈地笑了笑,把他放在那裡的煙管拿起來繼續吸,緩緩吐出一口白霧來。

她有那種妖一樣的可怖美感, 顴骨高聳,嘴唇豔紅, 肩膀上有青青紫紫的牙印。頭發沒有拆開, 還是西洋的那種大蓬發。

那些牙印應該不是父親留下來的,所以父親才那麼生氣。母親去和人跳舞了,可能上了床,拿錢買了煙回家。等煙抽完了, 她又會去和人跳舞,上床。

小紅葉麻木地被扒了個精光,綁著雙手吊在梁上,雙腳勉強能沾到桌子。為了讓手腕不被扯疼,她不得不踮起腳尖。

她肚子叫了一聲,便有點費勁地低下頭去看米缸,裡麵有米——想起來了,姐姐今天被收貸的人和父親一起從家裡拖走的時候,有個人扛了一點糧食過來。

低下頭,她的生身父親還在奮力翻檢著她的衣服,似乎是想從裡麵找出並不存在的錢來;轉過頭,這小小的女孩兒又看見她的母親正笑吟吟地瞧她的身體。

“發芽了啊,紅葉。”

這個被大煙侵蝕得稀巴爛的女人舔了一下嘴唇,目光落在她鼓起一點點的胸口上。

她的這句話讓小紅葉覺得有一種可怕的羞恥,她掙紮了起來,想要用手捂住自己乾瘦而醜陋的身體,但是手被吊在上麵,她隻能緊緊地並著雙腿,蜷縮著。

那個名為“母親”的女人卻黏膩地“咯咯”笑了起來。

這激怒了她的丈夫,他把被子掀開,爬到他妻子的身上,問她昨天給了幾個男人;女人回答說三個,也可能是四個。

他們開始上床,女人在中間依舊伸手去拿煙槍,狠狠地吸了一口之後她爽得翻白眼,嘴裡胡亂說一些露骨又粗俗的話。

掛在牆上的煤油燈散發著金黃色的光,人的影子如爛泥一樣在牆上爬,被吊在矮梁邊上的小紅葉失神地看著那些搖曳的光影。

那是神話裡的鬼怪,是金色的夜叉,它來了。“吱吱咯咯”響著的是它拔出刀來的聲音,不是搖晃的床。

她胡亂地看著影子的形狀想到夜叉,然後想著那些唱淨琉璃的藝人們臉上的夜叉麵具,想著那些藝人去租界唱戲,想著租界洋店櫥窗裡賣的西洋奶糖。

奶糖是不是和街那邊的那個女孩說的一樣膩牙?

去租界送報紙的哥哥胸口凹陷下去,血漬已經乾涸,安靜地躺在那裡。

哥哥死了。

她好像現在才明白死就是再也沒有了,但是一滴眼淚也流不出來。

父母的歡愛還在繼續,他們在牆上映出宛如夜叉的陰影。

夜叉。

金色的,夜叉。

映進幼童的瞳孔中。

……

夜晚是墮落糜爛的時間,高高低低的霓虹燈都亮起來,映在爛臭的河水裡,像是得了梅毒的舞女渾濁的眼。

雪落不到這裡,它們沾到地就化了,被來來往往的皮鞋踩得黏糊糊。

天氣很冷,就連把鑰匙從口袋裡拿出來都是折磨。

煤油燈在進門不遠的地方,火柴也在邊上。診所裡黑咕隆咚,森鷗外把久見秋生扯進來,重重地關上門。

“彆亂動。”

他把人放在那裡,自己去點煤油燈,結果火柴也濕了——似乎他低聲罵了一聲娘,把裡麵的火柴一根根在盒子邊上擦,終於擦亮了一根,才把燈點亮。

有點暗。

用來調整燈芯高低的旋鈕在那邊,森鷗外不得不轉到那邊去。

煤油燈就是麻煩,等到有錢了就裝上電燈。

如是有一茬沒一茬地想著,他偶然間往門邊看了一眼,見自己帶回家的拖油瓶正挺直了脊背端正地跪坐在那裡,見到燈亮了,便往這邊遙遙一望。

他那雙黑色的眼有種靜謐的黯淡,便是對視也清淡如水。

森鷗外手上微微用力,把燈猛地調亮,頓時屋裡變得亮堂了很多,那種燈下看美人的錯覺也隨之而去。

“應該很值錢。”

他背過身把煤油燈掛起來,勾起嘴角輕聲呢喃了一聲,便轉過身:“過來,我檢查一下。”

“身上沒有臟病吧?”

用一根修長的手指撈起聽診器,森鷗外自認倒黴,把聽診器往脖子上一掛,這頭塞進耳朵裡,那頭用手撥了一下久見秋生的衣襟:“是不是有煙癮?說實話——身體是你自己的,要是不說實話的話,我可治不好。”

瘦成這樣應該是有什麼病,多半是抽大煙。森鷗外一向不喜歡抽大煙的人,他已經做好了打算——假如這個人有煙癮的話就把他送到歌舞廳去,單單就靠他這張臉,那裡就有的是男男女女願意為他付煙錢。

但是他並沒有在久見秋生的肺部聽到雜音——假如呼吸粗重或者有囉音的話就是肺炎。

“……真是奇了怪了。躺下來。”

冰涼的器械從胸口一直往下滑到偏左的心腔,煤油燈下,被掀開的衣襟散在一邊,露出的肌膚如玉。

神使鬼差地,森鷗外輕輕將手指靠在聽診器邊上若無其事地擦了一下,然而也沒有什麼特彆異樣的觸感,倒是久見秋生有點奇怪地望了他一眼。

心臟的跳動聲比尋常人要慢一點,但是這並不是什麼特彆奇怪的事情。

似乎真的沒有肺病。

半晌,他拿開聽診器,把散在耳側的發絲往耳後捋了一下,感到自己醫生的尊嚴遭到了挑釁。

“說不定是肺結核早期,但也可能沒有問題。”

嘴上是不可能服輸的。

“真的沒有臟病?”

他又問了一遍。

久見秋生搖了搖頭。

他就沒和人上過床,也沒有和吸某些東西的人用同一根針管,渾身上下乾乾淨淨——事實上要是有病才比較奇怪……

“今晚沒有病人,你就睡那張床。”

森鷗外指了一下側房裡的一張床:“剩下的事情明天再說——哈,我還得給你找睡衣。彆穿著你的臟衣服過去!那些床單我消毒了的!”

他到自己的臥室裡去了,沒有忘記隨手關門。很快裡麵傳來了翻箱倒櫃的聲音,大概是想要找一件自己沒有穿過的衣服,但是由於並不是很闊綽,所以說就連自己的睡袍都舊得發黃,更不要說能找出來一件新的。

久見秋生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和服——是相當名貴的鳥河綢,在千年前精紡術剛剛成型的平安時代價如等重的黃金。

他看了看周遭的環境——十分老舊的和室,牆壁上釘著的鐵鉤上不倫不類地掛著一盞隻剩下一半油的煤油燈。由於是當做中廳使用,所以在中間放著一個小幾。

小幾上有兩本疊在一起的書,放在上麵的那本是《花花公子》,下麵的那本上麵有很多字母,但是拚在一起一點也不認識。

窄小的側間似乎被充當病房,不過隻有一張唯一的鐵架床,床對麵放著灑掃用具,下麵則堆著一些亂七八糟的紙箱子,不知道裡麵是什麼,露出了一角,似乎是書——這張床看上去像模樣,在床尾上有深綠色的漆噴塗的編號,像是從哪個正規的醫院弄來的。

卻是這張床的床腿有一條瘸了,被用磚頭與碎紙墊平。大概正因此它從自己的老崗位上退役,淪落到了這裡來。

另一邊便是主臥了。

如是認真觀察一番,久見秋生覺得自己大概一身衣服都比森鷗外的整個家當都貴。

不過價等黃金是過去的老黃曆了,現在大概也就隻值得幾箱子雞蛋——他有一下沒一下地想著,把剛才聽診時被撥開的衣襟梳理整齊。

衣冠整齊已經成為了習慣。

把這件衣服當了應該能換一點錢,然後就去賣木雕,賣畫之類的——除此之外,他也想不出來自己能乾什麼。

本來吃飯也就是並非必要的事,假如一個人的話,找一個地方待著然後等時間過去老死就好,但是得到了彆人“收留”的善意,大概要還……

感覺雪融化後的水似乎正往地上落,一聲接著一聲——不是,是真的有人敲門。

由於沒有人回應,他已經粗魯地喊起來了:“喂!這裡不是診所嗎?醫生!醫生呢?快點出來!”

“森君,有人到訪。”

這邊久見秋生輕輕敲了敲主臥的門,那邊已經給自己換上睡袍的森鷗外依舊沒有找到沒有穿過的衣服。

但是來病人也就意味著有生意上門,當然是生意更重要。

……

於是他匆匆地披上白大褂出來,裡麵穿著睡袍,打開了前麵診室的門,順手把久見秋生往裡麵轟了一下。

由於已經準備睡覺了,他的腳踝此時光著,很快就被冰冷的空氣凍得發白——估計穿著一層薄薄的白布襪子的腳也沒什麼差。

來人跟在他的身後進了診室,穿著一件嶄新得有些僵硬的西服襯衫,西裝外套和布巾一樣搭在肩膀上,顯得不倫不類。

他用帕子捂著胳膊,臉色陰沉。在正對門的電線杆上,有人靠在那裡抽香煙,一邊抽,一邊用煙頭那一點忽明忽滅的紅色映在電線杆上看上麵的香煙廣告。

“紅麗牌……”

他低聲地把上麵的香煙名稱讀出來,不慎在上麵燙出來一個窟窿,於是又把煙頭離得遠了一點,輕輕地吸了一口。

“今天用的煤油可真是多。”

森鷗外在小桌子後麵坐下來,隨口說了句話緩和氣氛。他有點冷,情不自禁地搓了搓手掌,隨後示意來人在對麵坐下:“怎麼了?”

“被木架刮傷了胳膊。”

來人粗聲粗氣地說。

於是森鷗外點了點頭,從桌邊治療推車的中層拎出一個鐵托盤放在桌子上,讓這人把手臂放在上邊,開始揭他的帕子。

帕子上麵有血,這個量比被木架刮傷手要多得多。森鷗外抬頭盯著來人看了一眼,看見有紋身從他的頸子裡爬進去,於是若無其事地低下頭,從邊上的醫療筒裡拿出來鑷子。

新的酒精在房間裡,舊的酒精已經被喝掉了,瓶子都碎在那邊,有點麻煩。

夾起一個棉球蘸了碘酒,快速地擦在傷口上麵,他把邊上的煤油燈旋得更亮了一點。

“裡麵有釘子紮進去了,是嗎?”

“嗯。”

來人簡短地承認了。

“忍住痛。”

用夾子把傷口固定住,用短針在裡麵試了一下,很快森鷗外就將細鑷子的尖端伸進了裡麵去。那人的臉已經被疼得扭曲起來,在如此冰冷的冬天,額頭上已經開始冒汗。

就在他幾乎要忍受不住了的時候,森鷗外從裡麵夾出來了什麼東西。他把那東西丟在了下麵的鐵盤裡,輕輕冷笑了一聲:“這是釘子嗎?”

那是一個小子彈頭。

他心裡已經大概明白今夜的來人並非什麼良善之輩。此時,他望窗外看了一眼那個一明一滅的煙頭。拿著煙的人穿著長大衣,口袋鼓鼓的,那是槍的輪廓。

“知道了你就不應該說出來!少知道一些事情對你好,醫生。”

來人傲慢地說。

“哦?”

森鷗外眯起眼睛,那潭幽深的紫色在他的眼睛裡流淌著。事實上他經常和這些黑幫的流氓混混們打交道,對這種程度的恐嚇並不驚慌。甚至恰恰相反——

“沒有什麼事情能夠瞞過醫生的眼睛。”

他微笑起來:“我的收費相當貴,尤其是對某些無業遊民。我可不是那種被威脅一下就願意讓你們賒賬的人,不信的話儘管來試一下。”

“不愧是森。”

來人的心情似乎變得更加不好了,他看上去簡直想站起來把這個白大褂的扣子都扣錯位了的青年醫生拎起來狠揍一頓,但是處理槍傷在這一片沒有人能比得過森鷗外,也沒有人的嘴比他的更嚴。

“現在給錢。三個銀元,或者九張最大麵額。”

“九張?”

“彆和我講價。”

“好吧,現在紙鈔不值錢,銀元能買到的紙鈔不能,真沒辦法——廣津!”

他揚聲喊了一下外麵等著他的人:“給這個見鬼的家夥數出十張票子來!”

“十張?九張就可以。”

“那一張算是打擾的歉意,膽小鬼!”

這人如是說,從鼻子裡哼了口氣:“剛打完架的是我,又連累不到你。”

然而坐在對麵的森鷗外對他的嘲諷仿佛充耳不聞。

“那就多謝了。”

他倒是順杆兒往上爬就完事了。

此時廣津柳浪已經走了進來,先是對這個人鞠了一躬,然後從大衣另外一個口袋裡掏出錢夾,從裡麵十分嚴謹地數出了十張鈔票,放在散發著碘酒味的鐵盤邊。

隨著錢到位,森鷗外的態度也隨之好轉了一點。把椅子旋轉了一個方向,他對著屋裡喊了一聲:“秋!喂喂!秋!去把酒精拿一瓶過來!”

但是並沒有回答。

“果然指望他不行。”

他歪著頭冷哼了一句,對這個明顯是黑幫成員(甚至可能是乾部)的人警示了一下:“邊上的肉已經被子彈裡的藥炸爛了,要剪掉,你明白的吧?”

“男兒從不畏懼一時之痛!”

“那好。”

森鷗外聳了一下肩,開始動手,儘管他的手速已經十分的快,但是疼痛到底還是能夠追趕上來(雖然不是他痛)。

“沒有麻醉針嗎!”

這場小小的手術進行到了大概30秒的時候,這位“不畏懼一時之痛的男兒”菊池寬還是無法忍受地叫喊起來。

“一會兒就好——畢竟不畏懼一時之痛的男兒不需要麻醉針。”

森鷗外一邊說話一邊剪下最後一塊即將潰爛的肉,開始往上麵敷藥粉。當他想要把白大褂右側的繃帶拿出來時候的時候伸手摸了個空,於是才想起來那卷繃帶現在應該正在久見秋生的頭上,不得不站起身來重新拆了一卷新的繃帶。

“我是港口的菊池寬,這些日子,我的兄弟們經常打擾你吧?”

“你是乾部?”

“快要成為乾部了。”

“那真是恭喜——我可從來沒見過你的兄弟們。”

這個時候森鷗外開始裝傻。

菊池寬看上去並不算年輕,他是一個健壯的中年男人,頭發已經有些地方開始發白。當胳膊上的傷口被包紮好之後,他的精神逐漸恢複,並且開始左顧右盼。

“沒有酒。”

森鷗外提著煤油燈弓著腰在小櫃裡挑選著預防炎症的藥,他大概猜得出來這個人正在找什麼,於是打破了他的幻想:“想要喝一杯壯膽氣的話是不可能的。”

“那真是遺憾!”

菊池寬大笑起來——當傷口被包紮好之後他的心情也變好了:“沒有酒的人生,簡直是一點趣味也沒有啊。”

他笑著笑著就劇烈的咳嗽了起來,呼吸有些粗:“喂,有感冒藥嗎?”

“沒有錢的人生更沒有趣味。”

把一個白色的藥盒從最裡麵費力地拿出來,用小剪刀將一整版藥剪下來了兩顆丟進小袋子裡的森鷗外歎了口氣:“是沒錢買好酒,不是不喜歡。畢竟飲酒的時候可以忘記憂愁,而憂愁又那麼多。”

聽見咳嗽聲與‘感冒藥之問’後他轉過身來:“感冒藥?當然有。”

“一直都不好,真是的。”

菊池寬哼了一聲,用手在桌子上敲了敲:“感冒這種病,就是煩人,簡直無孔不入。”

“花天酒地的生活會讓好~男~兒~染上肺病。”

“我可不會!”

“說不準。”

“你這個家夥是想咒我嗎?啊?哈?把你扔進橫濱港!”

“病人不一定都瘦弱,事實上我剛剛經曆了一場有損醫學尊嚴上的大失敗——我以為那家夥——”

此時森鷗外指了一下終於抱著酒精過來了的久見秋生道:“就是那個人,我以為他應該有肺病,但是沒有。”

說著的時候,他大步走過去把久見秋生往屋裡推,神色十分嚴肅,低聲道:“回去!他們可不是我這樣品質優秀有利於橫濱未來發展的好醫生——話說你聽力還真不錯,我以為你聽不見的。”

……明明是你讓我拿酒精的。

久見秋生於是從善如流地把酒精再放回去,但是當他再回中廳的原處站好的時候,卻聽見了有點嘈雜的聲音,有些像是爭吵。

“肺結核這種病可是無聲無息就會患上的。”

完全沒有任何感情的陳述句,這是森鷗外:“像是白蟻啃噬堤壩一樣,堤壩倒塌的時候就來不及修補了,因為裡麵已經被蛀空。”

“你以為我會怕嗎!”

這是菊池寬。他簡直是陷入了暴怒之中:“我可不怕嚇!當醫生的嚇唬病人騙錢,不要以為我不知道裡麵的規矩!”

“對,有五個肺病患者的話,說不準我已經發財了,能夠雇得起漂亮的洋女仆,躺在一百萬日元一平方米的地毯上和她滾在一起。”

這句話無論是語氣也好還是其中的含義也好,都過分薄涼嘲諷,很快,隨後就傳來了紛亂的腳步聲,小推車的輪子與地麵發出的磨蹭聲,車上的醫療器械撞在一起發出的“嘩啦嘩啦”聲,外麵不停刮過的風聲以及廣津不知所措的勸架也混在其中——大致含義是“看看這種咳嗽是不是那種肺病也沒關係嘛”之類的平和但無用的話。

“要是打我的話,你已沒救。”

即使如此還能聽見森鷗外抑揚頓挫甚至帶著笑聲的挑釁。

久見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