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黑幫還是被爐(2 / 2)

“緒子……”

繪香有點茫然,似乎想了很久,她才從記憶深處撿出這麼一個人來,記憶裡的五官也已經模糊,隻記得她隻有一個酒窩,在左臉頰上,笑起來的時候不夠美麗但是十分可愛。

“她也要嫁人了嗎?”

她喃喃道:“我……我便不去了,要是不嫌棄的話,便把這件和服送給她吧。”

於是她便從那匣子上下來,一邊哈著手一邊匆匆打開匣子,在裡麵亂翻,撿出了一件粉紅底子帶著蓮花桂子紋的和服來:“我好似記得她喜歡粉色……”

匣子中疊得整齊的和服這一下都翻亂了,她也不在意,隻將那件粉色的小振袖取出來用布包裹上;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是到底她什麼也說不下去了,隻從眼中落下兩滴淚來,又勉勉強強笑了一下。

此時有兩個青年從她身邊經過,有紫色眼睛的那一位問她哪裡有賣被爐的,她胡亂指了一個方向,便再也忍受不住,抱著匣子匆匆地回家了。

……

“那位夫人可真不靠譜。”

按照繪香指的方向一直走到了頭,森鷗外和久見秋生都沒有看見半個賣被爐的,倒是見到不少人熱情地上來招呼著問要不要往家裡請神像。

神像用來買賣固然是不敬,但是“假如賣掉它就能讓我們過上好日子,神佛一定也會原諒的吧”——總歸想要丟掉什麼東西總是能找到無數個理由,況且這裡頭大多數也並不是真的在家中供奉了多年的神像,多數是假造的東西,純粹是為的想騙那些不識貨又想往家裡請神的人。

“也不算是不靠譜,在那邊。”

不遠處果然有一個人正在靠在大大小小的家具堆裡抽大煙,其中似乎的確有被爐。

那些買賣神像的還要上來攔,叫一個帶著瓜皮帽子的老頭兒攔住:“規矩都忘了?上個月太倉的教訓還在眼前呢!”

“他要不是把假貨賣給洋人,也不至於叫人給拽出來活活打死,早和他說了這個不能拿去糊弄洋人,他不聽我的呀。”

倒也有人回嘴,到底是想到了當時洋人憲兵把那少年拖出來,用槍托打爛了腦袋的慘狀,呐呐地散去了。

“你們造假,不是不能造!”

那帶著瓜皮帽子的老頭將手裡的拐杖往地上狠狠一敲:“先墊墊自己幾斤幾兩吧,手上沒點活兒就猖狂,也不害臊!騙自己人算什麼本事,啊?”

他眼睛紅突突的,裡頭布滿血絲:“你們要有本事,就和太倉一樣去騙洋人!太倉,死了。你們呢?還沒死呢,就要做洋人的哈巴狗兒了!什麼時候你們能把那群洋佬耍得團團轉,捧著大洋過來求你們,這才是算是本事!”

說完這番話,他拄著拐杖過來對兩人道了歉,轉身往回走去,然而那腰卻彎得更厲害,就像是被什麼沉重的東西狠狠地壓在了脊梁骨上一般。

“現在大戰贏了,尚且還這樣子……上頭天天還吹鼓什麼跟著洋人混,要是再打起來,這一代的青壯又要沒了十之□□了,還不是他們想拿底下人的命去填戰爭這個無底坑。上頭的政客根本不管平頭百姓的死活,巴不得弄出個驚天動地的偉業,名留青史才滿意。”

被爐賣的很便宜,質量也很好,但是無論是森鷗外還是久見秋生都高興不起來。

這是一個怎樣爛糟的時代,放眼望過去整個國家都被卷入戰爭的泥潭裡頭,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被裹挾著膨脹著衝進去,暗地裡,異能者與主要是由普通人所購成的政府之間的矛盾也在不斷地升級。

眼前完全看不見希望,抱著泡沫在深淵中往上升,夢幻的光澤下是泡影,不在橫濱,永遠不會知道政府所吹鼓的極端民族主義是多麼的狹隘,多麼的可笑。

“你知道和一艘船一起沉沒的感覺是什麼樣的嗎?”

森鷗外把玩著手中的墨水,那些墨水是報社的記者私自拿出來售賣的公物,質量很好,透過微弱的天光也無法透過黑色看到彼岸。

“不知道。”

久見秋生難得地開口安慰他了一下:“但是我曾經看見過一切都在慢慢地變好起來。”

儘管那個時候他已經聲名狼藉,身敗名裂,被人從從虛妄的高空推落。

“假如一個國家有像是夏目君,森君,以及剛才那位老先生這樣的人存在,就算是死去也能浴火重生。”

“假如秩序無法保護國民,那麼就去重鑄一個秩序。”

他微笑起來。

他不知道為什麼覺得很開心,明明一切都糟透了,但是想到大家都在為之努力就覺得身上那股無法拔除的寒意似乎在慢慢消失。

這是久見秋生第一次為自己擁有著跨越千年的眼睛而真心實意地高興。

“會有那樣一天,你會看見城市乾淨,萬物複蘇,孩童能夠上學,異能者與普通人也能和諧相處,就算是一個懦弱到了極致的人的心中也依舊保留著勇氣與善良。”

“你是占卜師嗎?”

森鷗外笑起來:“聽上去真是很好的一個世界,怪不得‘明天’這個詞光是寫下來就能讓人感受到溫暖。”

聽上去就像是幻夢。

但是單單是聽上去就足以讓人變得更加勇敢——大概這就是少年人的特性。

“我討厭港口黑幫的二代目,什麼嘛,這樣的家夥也能領導黑幫嗎?乾掉他好了。”

“這樣說出自己的計劃真的好嗎?會被彆人聽見的吧?”

“無所謂,反正現在菊池君肯定比我們更想乾這件事,我們要做的事情隻是在其中推波助瀾而已。”

“真是可憐,二代目一定沒想到現在有一堆人正在從四麵八方想著要如何算計他。”

“從他用投靠洋人這樣的劣質手段登頂的時候,他的命運已經注定了。”

“所以森君到底是對這座城市多了解啊?這樣關注的樣子完全不是想要安安穩穩做一個醫生的樣子,本來你就有自己的計劃吧?”

“夏目漱石真是個老狐狸。”

森鷗外嘟噥了一句:“明明什麼都不應該瞞過醫生的眼睛。”

“話說讓福澤君來鬨事的家夥到底是隸屬於什麼勢力的?”

久見秋生聰明地換了個話題——森鷗外到底是被夏目漱石坑了,現在正受製於人。

“就是GSS。他們拿下了租界的舞廳賭場還不滿足,想要來進一步瓦解鯨吞港口黑幫的勢力。之前已經有過一次了,不過遭到了嚴重的報複,大概最近是想要故技重施吧。”

“這一次的挑釁似乎像是小打小鬨?”

“是的。我猜他們一定是手裡拿到了小王,但是又擔心對方手裡有大王,所以先試探一下。”

走在前麵的青年狡黠地笑了一下,袖子裡的手術刀微微往外滑了一截,緩緩地換了一個方向,鋒刃對外:“好戲還在後麵。”

刃映著雪光微微一閃。

他臉上的笑像是假麵,沒有任何溫度。

……

“菊池君在這裡啊!”

當他們回到蓓梨夫人街的時候,看見菊池寬又帶著廣津柳浪在診所門口的電線杆那裡抽煙。

森鷗外熱情地對他打招呼,但是菊池寬卻冷著臉:“醫生不在診所,出去乾什麼!這樣的話,患者都找不到啊!”

“是為了買被爐啊!”

森鷗外攤了一下手:“再不買被爐真的就要被凍成死人了。”

“我可是等你這家夥很久了!”

菊池寬冷哼了一聲:“話說那位大人的意見你考慮得怎麼樣啊?不算是叫你加入港口黑幫,就是讓你不要給GSS的人配藥而已,有什麼好猶豫的?”

這當然不是森鷗外與夏目漱石之間的約定,但是要傳達的也不過是一個“是或否”而已。

“當然如此。”

他十分識相地點了頭。

所以說,森君是因為生了夏目先生的氣所以才用買被爐的理由把當做中人的菊池君晾了這麼一會兒當出氣筒?

久見秋生暗中觀察,不知道為什麼有點想笑。

偶爾會有點小孩子脾氣的森君。

“快點裝被爐啊!要凍死了!秋總是笨手笨腳的!”

……現在久見秋生覺得森鷗外可能是真的想要一個被爐。

“請我喝一杯酒吧?醫生!”

菊池寬忽然這麼說道。

“請你喝酒精。”

森鷗外如是回答。

今天他的心情格外好,要是問具體原因似乎也說不清楚。

“我還沒有嘗過酒精的味道。”

菊池寬卻意料之外的退讓了,當森鷗外看見他的懷中鼓鼓囊囊的時候忽然想起來了就在昨天他因為告訴了菊池寬有關於肺結核的事情而被打的事情,忽然明白了什麼。

“請吧。”

他在此時似乎又恢複成了那個略微帶著一點陰鬱與神經質的醫生,忠誠於自己的本職工作。

廣津柳浪依舊在外麵抽煙,這根煙是菊池寬剛才遞給他的,因為嫌棄他逮著煙屁股抽的行為。

不過這一根也要抽完了——他想,繼續讀電線杆上的香煙廣告。

菊池寬將他在租界醫院裡照的X光照片拿出來給森鷗外看。

“我才沒有病,我說了吧。”

他似乎有點焦躁,任是誰在大業未半的時候都不想中道崩殂,雖然這樣說有點奇怪,但是菊池寬簡直是恨自己的身體,竟然在這種時候出了問題。

“遠離酒色與女人,靜養,就能痊愈——不過我知道您現在做不到。”

森鷗外避開他的拳頭往後退了一步:“假如指望藥物的話,用量要嚴格控製,否則我可不知道會出什麼事。”

“不會少給你錢的。”

菊池寬整張臉都陰沉著。

“這是男人之間的承諾吧?”

他聽見麵前這個醫生這樣說個沒完,心中一片焦躁。租界醫院的那位醫生沒有說能夠用藥物遏治,反而告誡他必須靜養。

在森鷗外這裡他至少看見了希望。

“你可真是貪財如命。”

“用的是進口的德國藥,您說貴不貴?現在走私可不容易做,港口那邊已經是GSS的天下了,假如說菊池君能收回港口的話,彆說藥物,就連槍都能搞來,有什麼事情做不成的。”

“少看不起人了。”

菊池寬重重地拍了一下被爐的桌子,久見秋生十分擔心他把被爐拍壞,畢竟他看上去下手挺沒分寸的。

但是被爐的桌子正如賣主所說‘是極好的料子’,堅強地活過了這場災難。

……

“愛麗絲!”

菊池寬一走,森鷗外就迫不及待地把愛麗絲召喚出來玩。被爐已經搭好,二人坐在被爐的邊上看起來齊樂融融。

“相當暖和啊,秋不來試一下嗎?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與秋一起商量呢!”

“嗯?”

久見秋生正把寫有“診所”的木牌翻過來,用工整的筆跡寫上——“造假證”。

“什麼事情呢?”

在屋裡是不穿木屐的,因此進入被爐裡也相當方便。

事實上被爐是早就有的東西,但是久見秋生之前一直沒有試過,他對之有點新奇。

他的體溫比正常人要低一點,故而被爐的溫度對他而言也比對正常人顯得要燙一點,讓他忍不住縮了一下腳踝。

“秋的腳踝好冷哦。”

愛麗絲在被子下麵輕輕用足尖蹭了他一下:“秋感覺不到冷嗎?”

“太失禮了啊,愛麗絲。”

森鷗外撫摸了一下愛麗絲的頭:“所以說要和秋商量的重要的事情就是我想要重新設定愛麗絲,所以問一下秋你的意見——畢竟你也是資深蘿莉控,一定能說出頗有見地的話語來!”

久見秋生:……

這件事可真重要。

“我覺得已經相當完美了!”

完全沒有見地的盲目吹捧。

作者有話要說:  森:來,切個額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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