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烏托邦競賽 no.1 使命宣言(2 / 2)

競賽式黃昏 折柳 8865 字 4個月前

除了監督委員會。

我們,監督委員會。謊言的鑄造者,塑形者,守護者。

但是這些謊言是值得的。完全值得。有史以來第一次,監督委員會可以俯瞰我們的成就,並放心地說道:“是的,我們安全了。是的,人類安全了。是的,地球安全了。基金會完成了它的使命。”

地球將繼續。人類將發展,衰落,並在太陽自身消耗殆儘時走向滅亡……當然,除非我們能把我們自己從這個難題中欺騙出來。

因為基金會是堅持不懈的。我們堅持不懈了幾個世紀,並且次次成功。以宇宙的其他部分作為一個微不足道的代價,我們逃避了一個正在吞噬所有已知空間的威脅……吞噬那些從前是“真實存在”的空間的一個威脅,諒我沒有更好的描述詞彙。

我們不知道我們的對策能堅持多久。不過當然我們也考慮到了這一點。奧爾特雲外有許許多多的時間槽,每一個的體積都大於月球,不停地從一個自己早已沒有時間的宇宙中為我們換來時間。它們從它身上吸走那僅剩的一點時間……我的同僚說我們是在給一個垂死掙紮的病人一個痛快的死亡。我認為沒有征求同意就直接執行安樂死仍然算是謀殺。

我們部署的穩定錨花了將近一個多世紀的不間斷工作才完成。它們鎮壓住了我們這些獵物無法躲避的的掠食者。整個係統的工作需要一個龐大的戴森靜止衛星係統維持,勉強能工作。就算如此,我們知道——我知道,這是正確的決策。

隨著我輸入了最終的啟動開啟批準並看著其他十二人做了同樣的事,我開始思考是否真正有所謂的正確的事。

當然,我知道是有這麼一個正確的事的,而且我們做到它了。我們宣誓要保護人類。理智上,我知道這在道德上是多麼沒有遠見,將整個宇宙作為一個誘餌,為我們建造我們自己的防禦,我們的無儘邊界,爭取時間。但是希望不要為此批評我們。

這一切讓我們來設想實在是太大了。我們已經見過了孩子。我們見過了愛人。我們接受了兄弟姐妹。我們反抗了長者。我們是人類,我們自大,我們自私,並且說到底,我們害怕。

我們想活下去。

不願放棄真的是如此滔天之罪嗎?明白人類的本性真的是如此滔天之罪嗎?

隨著係統啟動,我聽見我的同事口中傳來了了哭泣和禱告(禱告!真是怯懦!我們該向誰禱告?有誰會去考慮從我們口中傳出的禱告?)。無儘邊界已經封閉了。永遠地封閉了。

我通過浮動著的攝像頭,提前知道自己所將目睹的畫麵:漆黑陰暗、毫無星光的夜空,有些來自其他恒星的光明隱約出現在其他世界,卻被無儘邊界圍困,在回望我們的時候死去。幸運的是,多虧了全球警報係統,隻有少數人會看到這一幕,隻有B級和幾個被選中的C級人員應當看到,還有那些擁有足夠忠誠願意接受記憶消除程序者可以破例。

如果我們說他們沒有記憶也能存活,他們就能沒有記憶也能存活。不管怎樣,記憶經常都隻是累贅而已。

第三階段是最有詩意的一個階段,我知道它也是最不必要的一個階段…但是他們說它能夠為世人帶來一個Ennui永遠無法帶來的慰藉。隻有獻身於天體物理學的B級人員才會知道靜止衛星的真相,而他們將被告知無儘邊界是一個包圍太陽係的防護係統;不是一個掩護。

隨著它的核心係統啟動,那些巨大的微波接收器從靜止衛星中收集能量。數以億計的衛星將啟動,為無儘邊界充能,將權能轉向鏡子與發射器,以及沒有更好詞語來描述的大量內容豐富的微粉星。它們所包含磁聚變反應堆並不比一個宇宙中數以千計的小國家大。

最終,隨著那強大的空間扭曲者將無儘邊界的裂縫拉起,將其編織在圍繞係統最遠極限的萬億分形弧線中,將從溶膠內重新捕獲的所有多餘光線轉化為無儘邊界的能量。

現在它的名字是合法的:這些空隙橋梁中的一些彎曲模糊的光線將銀河係重建,太陽係則是一個完全封閉的克萊恩瓶。無儘邊界現在正用虛構的星夜照射著太陽係。

由於不太明顯的星光將我們與靜止衛星分隔開來了幾分鐘,我試圖想象成了一片幾乎沒有幾個光時大的泡沫。我想象著一滴眼淚,由宇宙的臉頰滑落飄走。

被控製著。被收容著。被保護著。

不論有多少人為此而尖叫掙紮。

遺留下來的幾個威脅全部都僅僅是傀儡而已,人造的妖怪,用來恐嚇大眾,贏取他們的信任……秘密植入和冒名行動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這些謊言是有正當理由的,就如同當為自由運用合理的無理,以使無害的威脅完全無害。

它也成功起到了它的作用。今晚,整個宇宙滅亡了,而人類則仍將一無所知。

我的那些除了編號和等級之外毫無了解的同事們一個接一個地為人類即將取得的成就慶祝,有幾個人可能是窒息在了連篇廢話之中,始終保持著沉默;無論他們打算自殺還是滾去睡覺,這我一無所知,也並不在乎。

其中一個講了些平淡乏味的笑話。一群蠢貨。今晚,我們將謀殺整個宇宙。輕浮的舉止無法與如此宏偉的重罪相提並論,故而這行為也沒什麼好苛責的……而且,我甚至無法掌控全局。

這可如何比較呢?有哪個倫理委員會庭審能夠決議審判,對他們始終支持這一計劃毫不介懷?

我問食物打印機要一點冷酒。什麼酒都可以,大量的酒。自動管理員回複說它隻能給我不夠我喝醉的少量。一個監督委員會成員的職責重大到我必須永久保持頭腦清晰,身體工作,神智正常。

它建議我喝一點新鮮的豆奶。

我朝這台笨機器踢了一腳。

我朝它大吼。

我用了我能找到的所有東西,其中包括我自己的身體,朝它捶打,朝它吼叫。在這生活了如此多的歲月後我的肌肉已經變得虛弱,我也沒有意識到那個該死的東西在我的全力攻擊下仍然毫發無傷。內部安保係統向我的模因專家發出警告,要來確認這位住在這無名的模塊化地堡中的不明A級人員不是由於千萬個天神的狂怒而精神錯亂。隻是生氣而已。

為什麼?這他們不管。

我繼續捶打著。我把鍵盤從顯示屏中拉了出來,用它拍打那台機器,它的軟體隨著我的擊打產生凹陷。我繼續打了下去,野蠻,憤怒,悲傷。

空虛。

我現在知道為什麼第三階段是必要的了。我嫉妒整個大眾。我嫉妒那些將忘記這夜所發生的事並安詳地活下去的人。我嫉妒彆的監督委員會成員,他們能歡笑,能唱歌,能跳舞,能祈禱。

祈禱。我的祈禱是一對流血的雙手和憤怒的表象。我確實需要祈禱。

幾個小時後,鈴聲又一次響了起來;一閃一閃亮晶晶。我咕噥了一聲。我簡直日理萬機。

我決定站起來,然後向機器要一頓美餐。生活仍將繼續,我想。

我必須解決這個問題,我必須解決掉她。如果沒有辦法這樣做,我必須至少確保有彆的東西可為人類探索,令人驚歎不已。

我無法忍受,沒有冉冉升起的熾陽,嶄新的事物不過隻是虛假的星光。

我無法忍受,我們在狂熱地保護人類的同時,卻將它鎖在了一個盒中。

下麵是其他相關新聞。世界時間今天下午,生態城控製中心警報在本行星多地鳴響。儘管細節並不明確,一所公共機構聲稱聯邦特遣隊可能將在不久後對位於火星和木衛二上的疑似教派根據地展開突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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