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槍(2 / 2)

掌櫃假嬌媚 蘇章峭人 6734 字 5個月前

自入林中,她便瞬時警惕異常,緊握著劍柄的指骨泛白,提著十足的戒備。

這倒也不奇怪。

常年跑商的鏢頭皆知,此晏芝林地勢錯綜複雜,素來是個三教九流,泥沙俱下的混雜地界兒。饒是西山鏢局這般響的名號,也幾次三番地曆了驚險,折兵損將亦是不可免卻的事。

倏爾,蛙鳴止默,雀鳥振翅驚躍,寂葉逶迤而晃,簌簌沙沙,飄零起落而揚飛塵。

紫衣女子敏銳覺察到異樣,旋即勒了韁繩,左手握拳抬起,示意停止前進。而後耳骨微動,黛眉緊蹙,低垂了眼簾,細細感知這死寂裡細若遊絲的窸窣聲。

末了,驟然一道狠戾的刀鋒自其身後揮劈而來,紫衣女子螓首微側,冷幽的眸子稍眯了眯,如浸透浮冰般掛著陰寒。

但瞧她撐掌借力一躍,足尖輕點馬背,登時身子倒掛騰空而起,從容避開襲來的刀刃。繼而一個飛旋,雙腿似青藤般緊緊勾纏住賊人頸項,隻勾唇冷嗤了聲,執著劍端迅速朝其小腹猛搗下去。

那賊人受創欲吐血之際,卻被肩上女子扯了綸巾繃捂住嘴,下一刻,隻見她兩指輕撚綸巾往下用力一扥,直接將人活活勒死後,一腳蹬踹出去。

就在紫衣女子輕盈落地之時,已有大片劫匪包抄上來,將其鏢隊整個圍住,死堵了個嚴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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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春樓。

初秋露重,正是蟹肉肥美酥嫩的時候。

醉春樓隸屬寶昌商行底下,每年這會子酒樓裡都會進一批閘蟹來,因著是京中最早到又鮮得很,陸紹人會趁勢將價格抬高兩成,且每人限次限量不可批購,惹得各富庶世家提前半月便湧來排了隊預定。

不得不說,那奸商雖看著吊兒郎當沒個正行的樣兒,到底還是個能謀善斷的。薑檸也是這些年在他跟前熏陶著,對商道上的事稍微開了點兒竅。

牙尖兒磕了兩下蟹鉗,纖指嫻熟地剝了碎殼下來,露出裡頭嫩白酥軟的肉條兒,薑檸正要往嘴裡遞,卻不料驀然湊了個頭過來,直接一口叼走了她手裡的蟹肉。

“嗯,嫩得很~”陸紹人桀佞不拘地一屁股坐了對麵,嘴裡邊兒嚼著滿意道。

若不是此刻旁桌兒都滿著客,薑檸定要將手裡剩下的空殼扔他臉上,無奈要在外麵端著矜持,隻好暗狠狠地白他一眼,故意奚落道:

“這蟹雖嫩卻也金貴得很,您這一口怕是要吃掉我三兩銀子,陸掌櫃可真是搶錢的一把好手。”

陸紹人邪痞痞地揚了揚眉,笑得浪蕩,“就是金貴才顯得嫩。”說著,朝她招了招手。

薑檸瞅他那副玩世不恭的樣兒就來氣,但嫌棄的同時,還是稍往前抻了抻腦袋。因為她知道往往這時候,這奸商總會扔出些經商語論出來,而這些正是她想學的東西。

“你以為這些人當真是饞這點兒零碎肉沫?”陸紹人拎了個蟹在手裡掂了掂,又隨手往瓷盆裡一扔,刻意壓低了嗓音:“不過是尋常人吃不到的虛榮罷了。所以窮富有道,賺銀子不能看他需要什麼,要看他想要什麼。”

小姑娘嘴裡吸.吮了口流出來的蟹黃兒,邊抬眸看著他,倒像是一副真在仔細琢磨的神情。

陸紹人正得意地朝她打了個響指,這時,隻見他身邊兒的隨從曾也忽然神色匆匆地小跑著來,瞧見薑檸也不是外人,徑直彙報道:“掌櫃的,咱的貨在晏芝林給匪賊劫了,領著走鏢的宋姑娘——”

曾也話未說完,陸紹人倏然起身,隻留了兩個字便大步朝外邁了去:“備馬。”

……

薑檸聽聞貨被劫了,幸識通些馬術,怕出什麼大亂子便急忙跟著跑了去。

幾人正要準備出城,卻見行在最前邊兒的陸紹人忽然勒馬停駐。微染不解,抬頭朝城門口處望過去,薑檸心下驚了番,不由地整個人怔愣在了駿馬上。

美眸淺眯了下,她先是瞧見了不遠處正緩緩行近的“鄔”氏旗幟,展了溯風裡飄搖款款。眸光下移,原是四馬套著的鏢車隻剩了單匹,由一黑衣女子牽拉著走來。

這個時辰,城門欲關,鮮少有人跡走動往來。

周遭凝了股子細微的孤寂,像是冰雪消融的沉謐,又像血珠兒滾落下的靜默。

風在嗚咽。拂過女子綰成高髻的青絲,卷纏著她過於削瘦的腰肢,衣袂紛飛,蔓繞在她纖頸間的披帛被吹落在地。那女子似未察覺一般,絲毫不在意,隻緊緊攥著手裡的韁繩,一路行至的步伐很沉。

薑檸跟著眾人下了馬,這時方才看清,那姑娘哪裡穿得黑衣,分明是被血染了的紫衣。

她目光暗若清霜,眉頭擰得極深,唇色白得駭人,饒是這初秋近晚的涼風裡,她潔淨的額上仍布了層密密的薄汗,似乎隱忍著劇痛。

即便如此,那姑娘依舊一聲不吭地硬挺著,咬著牙強撐到陸紹人麵前,將手裡染血的韁繩遞交給他。她唇瓣蠕動了兩下,卻來不及吐露隻字,身子一軟,便泠泠窈窈地昏倒了過去。

一如,那條飄落在地的披帛,柔弱地惹人垂憐。

薑檸頭一回瞧見這般堅韌的姑娘,更是頭一回在陸紹人的臉上,意外地瞧出“緊張”二字。

見他麵色染著陰鬱,將那姑娘打橫抱在懷裡迅疾地策馬離去的背影,薑檸不禁若有所思地唇角勾起。指尖兒輕擦過下顎,心裡覺得這第一女師爺,確實不錯,說不準是個能降住那位風流浪蕩子的主兒。

正想著,耳畔忽然傳來的一道細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薑姑娘,九殿下邀您前往大觀茶莊一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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