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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櫃假嬌媚 蘇章峭人 7443 字 4個月前

戌時一刻,日墮,曛黃。

白藏淨兮,靉靆協爽。晝日浮華殆儘,終是脫離鼎沸,歸於塵土,沒再紛擾。

穹宇含混,呈霧紫色,薄暮的朦朧使萬物虛幻。天際遼蕩,勾勒了雲山或雲河、渲染著有形或無形、暄映出烏蒙或透亮。

香閣裡,極靜,闃寂鬱沉的靜。

雕花架子床上,薑檸半夢半醒地昏眠著,不難瞧出,她睡得不好,十分不安穩。

眉尖緊蹙,細薄的汗綿密浸鋪在額上、鬢間以及豐膩的脖頸處,修柔的身子整個縮臥進軟青色的緞被裡,伶俜姣姣。

天色擦黑。

末了,薑檸倏然痙攣地抽搐了下,繼而掀眸,猛然驚醒,瞬即擁被坐了起來。

她目光空洞而呆滯,良久都沒有緩過神兒來。

自湯庭穀那晚已半月有餘,半月來,薑檸始終未斷生桑之夢,或長或短而已。那夢境裡的畫麵一遍複又一遍:茫然無際的花田、悄然而至的黑影、仄寒逼近的鋒刃,以及……

“你不要一次又一次地擾亂我,行嗎?”他拒人千裡地冷漠寡淡。

同樣是遇刺,偏中秋那夜她卻做了個浟漪瀲灩的美夢。

還真是奇了。

象牙木的窗牖敞了半開,涼風款款,侵襲過透雕石榴紋的欞格子,回旋吹拂著,這才讓薑檸撿回些神兒。

珠簾伶仃款動,蓮步紛遝,是淨餘掀簾兒而入。

“小姐,九殿下來了。”淨餘抬手合閉了綺花窗,音色放得極輕,生怕驚擾了軟榻上的那位俏人。

“那位殿下倒是悠閒。”薑檸已完全緩了過來,掀了錦被自床上下來,坐了梨花木的軟墩兒上,聲色裡透著分忪醒的疏懶:“爹爹呢?”

淨餘哧笑了下,拾了件披風替她仔細攏了攏,乖順答道:“尚未歸府呢。”

近來宮中風雲晦暗,頭前兒聽聞太子不知又犯了何事而被禁足東宮,後腳又傳聖上大怒,竟下昭廢黜其太子之位,直接打入冷宮。

如此大的動靜,直逼得三司六部惶恐之餘,政事愈加繁亢,夜以繼日。薑勁梧上回歸府之時,還是數日以前,也不過是風塵仆仆地讓薑夫人伺候著打理了番,飯也顧不得吃便又趕了宮裡去。

薑檸幽幽地歎了口氣。

她並不關心那位太子爺如何擢發難數,也不想追究他到底是不是欲圖刺殺自己的人,薑檸隻祈盼河清海晏,國運昌隆。

可如今瞧著,今年入冬前兒,怕定是要變天兒了。

“能不能稱病拒見啊……”薑檸癱軟在幾案上,賴唧唧地不想動。

她心裡頭生氣歸生氣,可唐忱有一點還是沒說錯,她確實要離劉清洵遠一些,最好永不搭嘎,總歸是小命要緊。

淨餘見自家小姐那副耍賴模樣兒,不免搖頭輕笑,無奈地將她扶了起來,“您快些罷,可彆讓人家等久了才是。”

薑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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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波紋的花牆頭下,西府海棠已墜了沉甸甸的果兒,好一番金秋光景。

“殿下今日怎得空兒過來?”薑檸行禮後,與劉清洵並肩齊行,於九曲回廊間淺作漫步。

“昨日我已向父皇請命,前往乜府賑災。”劉清洵並未著急作答,隻微垂眼瞼,似是閒聊一般,聲色溫潤,又莫測。

薑檸難免給他說愣了下,倒也反應得快,“殿下向來如此仁德慈厚,愛民如子,實乃百姓之福。”雖未有華麗辭藻的恭維,字裡行間卻也是掩不住的真誠。

“何時出發?”為避免沉默的尷尬,薑檸旋爾又問了一句。

“明日。”說著,劉清洵停住步子,微微側身麵對著她,叫人琢磨不透地道了句:“走前特來看看你。”

“看……我?”薑檸幾乎下意識脫口而問,問完又隨即反應過來,不禁低頭咬了咬唇,暗自懊惱。

……怎麼回事,怕什麼來什麼,這下好了,更尷尬了。

這劉清洵又是怎麼回事,好端端地為何跑來……

劉清洵自然將這一切看在眼裡,唇畔漫過一絲笑意,後又斂色,話鋒一轉:“大觀茶莊一事我聽說了,可有受傷?”

???他是如何得知的?!

薑檸驚怔,愣愣地眨了眨清眸,在腦子裡快速斟酌了下語言,“沒有,多謝殿下關心。”他既已知,自然有他的道理,她沒必要多問。

薑檸依舊是那般,不多言不多語,舉止從容,得體有度,做事從來細致周全,叫人挑不出毛病。

讓人滿意。

劉清洵挑了挑眉梢,眉宇舒展,目光似讚賞般藏了幾分灼亮,溫聲提醒道:“往後若再有假冒我的名義邀你之人,大可不必理會。”

微頓,他凝了她兩眼,彆有深意笑道:“如若我當真有事要尋你,會直接過來,或者派人來接你。”

???什麼……意思?

堂堂皇子與臣女之間能有什麼事?難道還會有甚共同話題需探討的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