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慌(2 / 2)

掌櫃假嬌媚 蘇章峭人 9038 字 5個月前

可礙於太後二人在上,她也不敢過於思慮,隻好依言重又坐回檀木軟椅。

隻是不知是不是錯覺,薑檸總覺得自己坐下的那一刻,德妃跟前兒的大婢女在掩唇輕笑。

???

“那些個粗活兒遣了下邊的人去也就罷了,你這剛打外頭回來還沒歇過勁兒,何苦跟著他們去勞神。”太後招了招手,示意身側嬤嬤將早已備好的參羹湯端給劉清洵,“趕緊暖暖身子。”

劉清洵倒未太在意,隻接過參羹湯清和一笑:“無妨,孫兒今日也省得去武場訓練了。”

劉清洵昨日回宮,今日順理與德妃一同來給太後請安。

正趕上將要入冬,太後恐小佛樓裡的佛經受潮,命人將那些個“寶貝”都好生裹起移至藏書閣。

劉清洵左右也是無事,為免下人們粗手粗腳地損了佛經,無端惹得太後心惱,且他雖出身矜貴,卻素來也不是個架子大的主兒,便跟著一同去捯飭起來。

男人輕易一句話便逗樂了老祖宗,隻見太後哧笑出聲,搖頭嗔怪了句:“你這孩子!”

卻也掩不住滿眼的寵溺。

薑檸觀望著那廂祖孫二人的你來我往,方才驚覺:

為何劉清洵隨口舉薦了句,便能讓太後親下懿旨遣自己隨行。

為何,今日又莫名召自己入宮……

她心裡猛然萌生了些不著邊際的想法,那想法似食人的花骨,剛一滋生,便令薑檸冷汗直流。

“這尋常家的千金閨秀大多都精於琴棋書畫,可祈福大典之際薑姑娘於殿前對佛像的一番論述,卻著實叫人印象不淺,就連老祖宗頭前兒也還念叨了幾句。”德妃驀然將話頭兒轉向了薑檸,瞬即眾人紛紛朝她望了過去。

“今兒個正巧得空,便喚你來閒聊幾句,不必緊張。”大概是怕薑檸拘謹,她鳳眸含笑地輕聲寬慰了句。

薑檸還沒等開口作答,便見太後盯視著她,而後幽幽地問了一句:“你懂佛?”

話雖問得直接,語氣倒並無甚波動,叫人全然瞧不出息怒。

“回老祖宗的話,臣女對佛學並不精懂。”薑檸笑靨淺淺,先是作答地規規矩矩,末了,又雲淡風輕地添了句:

“也不信。”她語調輕柔,卻簡短有力。

此話一出,殿內眾人瞬即倒吸了口涼氣,同時也將劉清洵的注意吸引了過來。

他側頭睇視了眼對麵的小姑娘,微微眯了眯眸,始終一言未發,似乎像是在等著她的下文。

而這廂,饒是德妃也未曾料到那丫頭如此膽大,竟敢直言不信佛祖。

這天下誰人不知,老祖宗是最喜佛之人。

“哦?”並未有預料中的震怒,太後竟出奇地僅是質疑了聲,繼而又接連拋了兩個問句出來:“既不精懂,你又是如何將那佛像坐位坦述出個像模像樣?”

依舊是喜怒不形於色,深不可測。

“回老祖宗的話,臣女雖不信佛,家父家母卻喜禮佛,因而自幼逢年過節之際便常攜臣女往京中寺廟燒香祈福,以求河清海晏,萬事順遂。”

太後將脫下的甲套重又套上,伺了薑檸一眼,又問:“你既不信佛,又為何布施?”

薑檸微訝,沒料想太後竟早已摸了自己的底,連往日布施這等子小事都拿捏地一清二楚。

深喘了口氣,唇角輕揚,“關於布施……”說到這兒,薑檸又笑了一下,“佛家確實有言‘行善積德,福有攸歸’,可臣女布施,並非意欲成為‘功德無量’之人。”

“那是為何?”德妃愈加不解,疑聲問道。

“京中名門望族子弟,有誌在朝野者,馳騁邊疆者,有人愛錦衣玉露,也有人喜古玩文墨。大家各有所好,無可厚非。而布施救濟,亦不過是臣女茶餘飯後之所好。況且,”話頭稍頓了頓,薑檸迎上眾人目光,坦言道:“臣女在吃飽穿暖後所周濟之人,決不會因臣女某日所施下的一碗粥而免於窮苦病痛的折磨。”

殿內忽然變得極靜。

唯有端坐於一方的小姑娘在細聲軟語,談吐從容:“因此,佛家所言之“功、德、善”,並不適用於萬事萬物。”

德妃聽聞這話,又是一驚,忙轉首去瞧太後的臉色。內心裡忖度著:這丫頭還真是什麼話都敢說。

“這麼說,你認為,佛家是錯的?”太後鳳眉單挑,鎏金甲套輕轉於指尖,威嚴自持。

眾人聞言,心裡皆是一顫,生怕那直言快語的姐兒一個不經意便惹了老祖宗的怒氣出來。

反倒是靜坐於側的劉清洵,絲毫不見驚異之意,隻慢條斯理地執蓋刮茶,淺呷了兩口,

若細瞧也不難發現,男人唇畔間微微勾起的弧度。

薑檸細眉彎彎,桃眸含笑如汪著兩團清亮的水沃,“佛家所言固然沒錯,但依臣女拙見,佛祖無法拯救世人。佛經所能渡化的是心中有佛之人,而對於這普天之下更多的黎民百姓來說,”

言及此,她隻不卑不亢道了六個字:

“聖君更勝於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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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雲朗風清。

“殿下此行可還一切順利?”

自慈寧宮出來,薑檸本以為劉清洵會往自己行宮去,沒成想他竟與自己一道往宮門口走。

為了不讓兩人間的氣氛太過尷尬,薑檸隻好率先出口打破僵局。

“算順利。”他淡淡一笑,回了三個字。

劉清洵不比唐忱,唐忱雖性情寡淡,但因其自幼長在老爺們兒堆裡,行事果決,連帶著說話方式也是直白果斷。

而身邊的這位皇子,想是生於天家,其言行舉止彬彬有禮,溫和儒雅。

隻是薑檸也明白,在這份儒雅之下,更是滴水不漏。

就好比現在,

他若是回答“順利”,則顯此賑災之行過於容易,顯得膚淺。

若是回答“不順利”,則會讓人質疑他立身處世的手腕和能力。

因此他加了個“算”字,實在是拿捏有度,可這卻讓薑檸一時間又找不出什麼彆的話茬來。

正在薑檸躊躇之際,身側的男人倏然站定,沒由來地對她道一句:“上回,還欠你一場孔明燈。”

薑檸無意識地“啊?”了一聲,跟著站定,有些懵懵懂懂地偏頭望向他。

“中秋那晚。”他一眼識穿了薑檸的“短暫失憶”,笑著提醒了句,繼而又問:“何時得閒?”

薑檸這才隱隱約約記起來是有這麼回事,若不是劉清洵提醒,她早便拋腦後去了。

“殿下心載鴻鵠之誌,想來不會將個人願景寄托於一盞虛妄縹緲的孔明燈上吧?”她在拒絕。

劉清洵聽懂了她的拒絕,輕笑出聲,不答反問:

“那依你所見,怎樣的一盞燈才得以普照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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