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四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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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雲瀾打算放過桑玦的那個當口,根本沒料到會有人出手。

他捂著肩喘息抬眸,映在眼裡的人容貌瑰麗,卻又帶著冰冷的荊棘,刺得他肩膀生疼,像紮進骨頭裡。

賀雲瀾默默看著她,對峙了片刻,他才垂下眸冷聲道:“臣,知錯。但臣絕沒有做有傷這位公子的事,清白可鑒。”

冷柔危挑眉,略有些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他做錯了事,向來會找冠冕堂皇的理由粉飾,把一切的行為合理化。

就像和她在一起時,斬除邪祟的路上總會有各類女子不明不白地糾纏他。

冷柔危眼裡揉不得沙子,既已名為道侶,那她就要獨占,她要成為那個獨一無二。

問起,賀雲瀾會正義凜然地說他身為正道劍修,不能棄弱女子於危難而不顧,叫她所有的慍怒都變成了無理取鬨。

他從未有錯,從不低頭,最後遷就的總是她。

哪怕是穿心那一劍,他也是退讓隱忍,背後有她不懂的無數考量。

她幾乎快忘了,原來劍尊也曾是個籍籍無名的普通人,也會低頭認錯。

——這一次,或許會不一樣。

冷柔危佇立在原地,審視著他,一時沒有說話。

心跳。

比之前更為明顯的悸顫。

心臟鼓動著血液,也仿佛鼓動著她向前一步。

但冷柔危站在原地,紋絲未動。

賀雲瀾無疑是英俊的,他輪廓硬朗,氣質也冷峻,像塊冰。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她和賀雲瀾一樣,都是冷漠的人。

兩座冰山撞在一起,除非有人融化,否則不會兼容。

前世,她是融化的那個,在賀雲瀾身邊,她的心跳總是雜亂無章。

——是,這一次是不一樣。

這次不一樣的是,她清楚地明白,心跳是心跳,她不想融。

失控往往是疾病的征兆,冷柔危察覺到,有哪裡不對勁。

空氣中的血氣愈來愈重,侵入了她和賀雲瀾之間緊繃的氛圍。

冷柔危眉心微瀾,甫一回頭就看到桑玦垂著頭,像一隻蔫巴的大型犬,身體在空中忽扇了兩下,搖搖欲墜。

“啪嗒”,是血滴落在地上的聲音。

在他倒下之前,一把抓住冷柔危的手臂,高大的身影墜向她,冷柔危同時也下意識接住了他。

“給他們安排寢殿。”

給貼身侍女拂綠撂下這麼一句話,冷柔危裙裾蕩過,消失不見。

眾人彼此間又低低議論起來。

“咱們到底還有沒有必要來這了,我看公主不像是會要我們的樣子啊?”

“是啊,你看公主看都沒看過我們。”

“唉,你小子不對勁呀,怎麼老散播消極言論?”

……

賀雲瀾依舊和眾人格格不入,他看著兩人消失前站著的地方,半晌沒有動。

*

冷柔危拎著這隻昏迷的大型犬,隨便閃進一間屋子。

本想將人往床上順手一扔,但垂頭見他雪青色的衣袍上被血染透,恐怕是傷口裂開,失血過多,遂改成“放”在床上。

安放的布局也沒有橫平豎直的講究。

冷柔危能把人帶過來安置,是突發情況下的下意識行為,她正需要從當場抽身,在安靜的地方整理思緒,不能指望她去照顧什麼人。

她隨便找了個角度把人斜斜一擱,桑玦脊背沾到床榻,她就撤去了手中術法。

放下人,就傳侍從來處理。冷柔危心裡如此計劃。

但變故陡生。

少年瞧著高挑清瘦,分量卻不輕,卸去術法的冷柔危沒有那麼大的力氣,她始料未及,沒拉住人,反被壓住的披帛往前一帶。

距離太短反應不及,冷柔危下巴磕在少年鎖骨上,硌得有些疼。

好在他胸膛並不像看起來那般清瘦嶙峋,堅實勁瘦的肌理給她提供了一些緩衝。

大概是她壓到了桑玦的傷口,少年悶悶地哼了一聲,似痛,卻又似黏糊糊的留戀。

他無意識攥住了搭在腰際的披帛,她的肩背又被他拉低了些許。

冷柔危幾乎快與他挺直的鼻峰相抵,他的氣息迎麵鋪灑在麵龐。

她的五感確實遲鈍了不少,一切的感受都不明晰,似有若無。

冷柔危不喜被動,正要撐身起來,聽見少年喃喃地說了些什麼。

冷柔危怔了怔。

她恍惚看到爭執、劍影。

看到自己胸前貫穿一柄長劍,轟然倒下,鮮血滿身。

看到瀕死之際,大雪滿山,她躺在一片浸透死寂的寒冷中,黑暗濃稠沉重,沒有儘頭。

又一片掠影,隱約有一截毛絨絨的尾巴尖,雪白的絨毛上染了斑駁血色。

似乎有人喚了她什麼,遙遠又悲慟,她聽不清楚。

這掠影給她夢見過的既視感,卻又全然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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