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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給殘廢將軍後 蘇小涼 73735 字 4個月前

第三十一章

深夜的?忠勇侯府, 因為顧明淵的吐血昏迷,引了不小的?動靜,即便不知道外出的?人做什麼, 可匆匆被請回的大夫卻是顯而易見的?,前後還接連兩位。

看著像是出了大事。

許氏他們已經就寢,得知消息後匆匆趕來, 也隻簡單披了衣裳。

等三房那邊的人趕來,兩位大夫都已經在了。

裴氏瞧著這情形,“大嫂,怎麼回?事啊?怎麼會吐血的?, 先前不還好端端去?了都城營。”

許氏繃著臉,麵露擔憂, “具體什麼情況現在還不清楚, 要不你們先去?休息,也不早了。”

顧三老爺堅持要呆在青樸院裡, 這是二?哥唯一的?血脈了,如今在裡頭?昏迷不醒的?,當叔叔的?怎麼睡得安穩。

素練從書房出來, 見大老爺和三老爺都在, 連忙將他們請到?偏房, 許氏也不是在這時候拿喬講規矩的?人,“不必顧著我們, 大夫怎麼說??”

“兩位大夫還在瞧, 您們稍等?。”素練為他們端來了茶, 又去?了書房外守著。

書房內, 年錦語守在床邊,看著兩位愁眉不展的?大夫詢問, “兩位先生,看的?如何?了?”

龐大夫和薑大夫對看了眼,之前在年家為顧明淵診過一回?的?薑大夫先開了口,“少夫人,姑爺這脈象,怎麼還不如之前那回?。”

“他用了我給的?藥,強行催動,如今反噬就會更加嚴重。”龐大夫歎了口氣,“我早就告訴過他,此藥最?多一月一丸,絕不可多服,否則不僅藥效會削弱,還會引起反噬。”

“如此野蠻的?藥性……”薑大夫本想說?什麼,可一想到?顧將軍的?身子,也是,不用這樣的?藥如何?撐得住,本來是藥三分毒,用的?恰當能保命,用的?不恰當可就是喪命了。

年錦語也來不及問緣由,她看了嚴進一眼,隨即追問兩位大夫,“沒有彆的?辦法了嗎,相?公的?腿難道也好不了?”

“少夫人,太醫都沒有辦法,我等?能有什麼法子,隻能為將軍調養身子,若一直養著倒也無?妨,萬不能動氣。”薑大夫搖搖頭?。

“倒也有碎骨重塑的?說?法,可這剮皮肉拆骨塑經脈之事,天底下又能有幾人辦到?。”龐大夫見年錦語望著她,苦笑,“少夫人,就是那一瓶藥,我也是尋了許久才湊齊藥材為將軍煉的?。”

年錦語捏緊著帕子,強忍著,不泄出慌張來,“那現在,相?公是什麼情況?”

“醒了便沒事。”

年錦語人微顫,“那要是不醒呢?”

“若是沒醒,明日我再來為將軍施針,少夫人也不必過於憂心?,如今這般睡著也是在休養,越早醒自然是越好。”

年錦語點了點頭?,“勞煩兩位大夫了。”

說?著送了他們出去?後,又去?了偏房,將顧明淵的?情況告知了大伯他們。

年錦語麵容慘淡,嘴唇都沒什麼血色,卻仍是掛著淺淺笑意,感謝他們深夜前來。

許氏動了動嘴想說?什麼,被顧大老爺拉了一把,“你且好好照料著,有什麼需要的?儘管提。”

顧三老爺直接從口袋裡拿出了兩張銀票塞給年錦語,“這是三叔的?一點心?意,自己去?買點好的?給明淵補補。”

裴氏看到?那銀票的?刹那,眼睛跟銅鈴似的?,隻是聲兒還沒出口,就被顧三老爺給拉了出去?。

年錦語攥著銀票,深吸了一口氣,又深吸了一口氣,“雲梳,去?看看藥煎的?如何?了。”

說?著,她回?到?了書房,看著嚴進。

短暫的?沉默,嚴進走過去?關上門,直接在年錦語麵前跪了下來。

年錦語連忙扶他,嚴進卻不肯起來“是我沒有照顧好將軍。”

年錦語拿他沒辦法,隻好坐下來,“嚴進,現在不是自責的?時候,你給我說?句實話,相?公的?身體,到?底是什麼情況?”

嚴進望了眼床榻上的?人,滿臉懊惱,“外人都覺得將軍是被軋斷了雙腿,內傷已經好了,但將軍的?身子,一直是時好時壞的?,甚至這內傷,已成頑疾。”

當時那戰車從顧明淵腿上壓過去?時,顧明淵還被砸到?過背部,那些傷在他情緒影響下,一直沒有好轉。

“如若隻是腿傷,將軍且還有一身武藝在,便是訓兵這種都不在話下,可就是因?為這內傷,導致將軍一用內力就會加重病情,與廢人無?異,所以將軍當初,是不想活了的?。”

“外人都不知曉,隻覺得將軍頹廢至此,指責將軍不配為老侯爺的?孫子。”

“龐大夫的?藥是能暫時壓製內傷,但不可頻繁服用,原本這能再保將軍五六年性命,或許在這期間能有奇跡,可都城營裡不得不動武。”

年錦語看著桌上的?空藥瓶,鼻頭?酸澀,忍住情緒,“所以,他才不願意娶我。”才會問她,他要是死了她怎麼辦。

“將軍不想拖累少夫人,覺得夫人能嫁的?更好。”嚴進又怕年錦語真的?會因?此離開將軍,急忙解釋,“將軍其實很喜歡少夫人,他,他為少夫人改變了很多。”

“他那樣一個人,怎麼能接受永遠不能習武,就這樣什麼都不做的?養著。”年錦語低聲喃喃,這就像是斬斷了雄鷹的?翅膀,從此不能再展翅翱翔,生不如死。

嚴進的?眼眶頓時紅了,少夫人懂將軍心?中的?苦。

“你說?的?我都知道了,天色不早,你回?去?休息,明日還得去?接龐大夫。”年錦語扶著桌子,兩次起身才站起來。

“少夫人,晚上我守著將軍罷?”

“不用,我想親自守著他。”

深夜的?書房內,燈光透出窗戶,與走廊裡的?融在了一塊兒,好似想要平複前半夜的?混亂。

雲梳從書房內退出來,輕手輕腳的?和上門,守在外麵的?素練連忙迎上去?,“不留人在屋裡了?什麼都沒收拾過。”忙了一通,被砸碎的?花盆都還在屋裡。

“明日再收拾吧,姑娘陪著姑爺呢。”雲梳搖搖頭?,“晚上我值守,你去?休息,明早接替我。”

她們都清楚,自己養好了精神才能更好的?照顧姑娘,素練也就沒反對,前去?休息。

走廊裡就剩下雲梳和沒有睡意的?嚴進,雲梳走過去?,安慰他,“吉人自有天相?,姑爺會沒事的?。”

嚴進點點頭?,雲梳想到?了什麼,嘴角揚起笑意,“你彆不信,我們姑娘可是福星,她身邊的?人啊,都能好好的?。”

嚴進愣愣看了雲梳片刻,隨即苦澀笑了笑,“希望少夫人能帶給將軍福運。”

雲梳見他顯而易見鬆垮下去?的?肩膀,姑爺今日昏迷時他沒及時在身邊,應該很內疚才是。

“嚴進,廚房裡有吃的?,你先去?吃點再來守夜,彆拖垮了自己。”

屋內,年錦語端著碗,正在給顧明淵喂藥,可昏迷的?人如何?喝的?進去?,都從嘴角溢出來了。

“相?公~”她溫柔喊著,昏迷中的?顧明淵始終沒有動靜,年錦語小心?翼翼的?為他擦掉嘴角的?藥,看了看手中黑乎乎的?藥,喝了一大口。

藥的?苦澀讓年錦語渾身一陣激靈,她強忍著,低下頭?去?,唇齒相?觸,將藥喂給他。

怕他又會吐出來,年錦語喂得很慢,這導致藥的?苦味後勁很足,喂了幾口年錦語的?眉毛就皺成山川了。

可她仍是慢慢喂,直到?那藥見底,黑色的?藥渣沉澱在底端,極為苦澀的?藥味到?鼻腔裡都能夠令人作嘔。

她才停下來。

她顫抖著手一下下為他擦乾淨,看著顧明淵依舊慘白的?臉色,忍著眼淚卻要止不住往下落。

年錦語抬手抹了下,自我安慰,“阿語不哭,相?公很快會醒過來的?,沒事的?,很快就會好的?。”

可越是這麼說?,眼淚落的?更凶,她還不敢哭出聲來讓外麵雲梳她們聽見,隻能抓著他的?手,紅彤彤的?眼睛看著他,“相?公,你彆睡了好不好。”

床上的?人沒有回?應,屋內滿是她的?低喃聲,“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阿語都想嫁給你的?,阿語從小就想嫁給你。”

“相?公不記得了不要緊,阿語不怪你。”

年錦語緊緊攥著顧明淵的?手,想將他焐熱,就如同那一年,他把自己從地窖裡拉出來。

那已經是很久遠的?記憶,但她這一生都不會忘記,她被那些孩子帶到?尚景苑的?地窖中,被他們關在裡麵。

外麵滿是嘲笑聲,卻沒人肯放她出來。

地窖裡又黑又臭,還有老鼠爬來爬去?,而那幾個惡劣的?孩子,甚至拿鬼怪嚇唬她。

她嚇壞了,縮瑟在那個地方,感覺黑暗中真的?有什麼要吞噬自己。

那時的?她難以理解為什麼自己會被針對,明明帶她離開阿娘時,那些人都還是很和善,明明自己沒有做錯事。

即使到?了今天,她對當時無?端的?惡意,都不能完全的?明白。

她被關在那臭烘烘的?地窖中,伸手不見五指,不知過去?了多久,喊的?喉嚨都啞了,眼淚都流乾了,空氣不流暢的?情況下,胸口又疼的?感覺快要死掉。

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麵傳來嗬斥聲,巨大的?衝擊力撞破了覆蓋的?木板子,一雙手伴隨著光亮伸進來。

還有少兒英氣的?一張臉龐,眉眼間的?意氣風發,一如許多年後。

“阿娘說?,那地窖年久失修,呆久了會中毒。”年錦語輕輕趴在他身上,喃喃著,“是相?公救了阿語呢,所以這輩子,阿語都要和相?公在一起。”

“相?公也彆怕,就算是站不起來,阿語也會帶你出去?,我們可以離開燕京城,這樣相?公就不會覺得是被關在侯府裡了。”

喃喃低語聲喚著他,濃重的?藥味下,有一股被覆蓋的?淡淡藥香,從牆角的?長壽花裡源源不斷的?散發出來,彌漫在屋內,呼吸間,被顧明淵吸入。

破曉過後,黎明至,東方漸露魚肚白,夜的?幕漸漸落下,即將迎接初升的?太陽。

絲絲的?光亮透過窗縫照入書房內,藥味淡了許多。

床上的?人漸睜開眼,便看到?了趴在自己身側的?人兒,她整個人就蹲坐在床邊,這樣半靠著倚在床上,睡夢中都是眉頭?緊蹙的?。

顧明淵不用想也知道昨天夜裡會有多混亂,她就這樣守在床邊一整夜。

心?底裡泛起疼惜,他伸手想撫摸下她,指尖才動彈一下,就驚醒了她。

年錦語猛地起身,緊緊攥握著他的?手,正對上了他的?眼眸,還沒反應過來。

“相?公?”

“嗯。”

不是做夢,他真的?醒了。

許是提了許久的?心?終於放下,年錦語胸腔裡湧上來一股委屈,哇的?哭出了聲,“嗚嗚嗚相?公你醒了。”

眼淚珠串似的?往下掉,顧明淵就是想接都接不住,他隻得哄著她,一下下給她擦,“不哭了。”

“嗚嗚嗚嗚嗚相?公。”

“乖,我這不是醒了。”

可年錦語強撐了一夜,昨天忍住情緒安撫了所有人,唯獨她自己,滿腹的?擔憂都隻有她自己藏著,如今看到?他醒過來,這就繃不住,泄洪似的?往外倒。

顧明淵歎了聲,欺身親吻住她。

“……”年錦語打著哭嗝,瞪著眼看著他,眼淚還在往下掉,倒是忘了哭出聲了。

顧明淵親了親她,額頭?輕輕抵著她,啞聲,“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年錦語一把抱住他,卻又反過來安慰他,“沒事了,沒事了,以後阿語都不會讓你有事的?。”

“好。”顧明淵哄著她,見她又眼淚洶湧,隻好雙手給她擦,“那不哭了。”

“嗚嗚嗚,阿語控製不住。”

嚴進和雲梳聽到?動靜推門進來時,就看到?剛醒來的?將軍正在手忙腳亂的?在哄嬌妻。

嚴進立馬收回?腿,整個人也是鬆了一口氣,飛奔離開,“我去?請龐大夫!”

雲梳貼心?的?合上門,高高興興的?去?小廚房準備吃食。

書房內,顧明淵好不容易哄好了媳婦,感覺自己的?身體好像也沒那麼難受了。

“阿語都知道了,以後相?公不許瞞著。”年錦語啜泣著要他承諾。

“好,以後不瞞著你。”就頂多給嚴進加點訓練。

“龐大夫說?了,還是有希望的?,不管是五年還是三年,阿語都可以陪相?公去?找,總會有辦法的?。”

“好。”

半個時辰後,天微亮,龐大夫匆匆趕來,為顧明淵診脈過後,頗為驚訝。

“昨夜可還服了什麼彆的??”脈象竟比昨夜好了許多,醒來的?速度也比他預想的?快很多。

“就隻喝了大夫您開的?藥。”年錦語搖搖頭?,也不敢給相?公吃彆的?。

“這就奇了。”龐大夫環顧了下四周,屋裡收拾的?乾乾淨淨,也不見有什麼特殊之處。

“龐大夫,相?公醒來不是好事嗎?”

“是好事啊,老夫隻是覺得,以將軍昨日的?情況,最?快醒來也得今天下午了。”早醒當然是好事,脈象還不錯,就是不知什麼緣由。

“那一定是老天保佑的?。”年錦語認認真真的?分析,逗笑了龐大夫。

“我再為將軍施針三日,這三日切莫再勞累了。”龐大夫又為他診了一次,這才準備施針。

快到?正午時,嚴進送龐大夫離開後,又去?了一趟都城營為將軍告假幾日。

回?到?侯府,恰好就在路上遇到?了手捧著花盆的?阿慈。

“嚴副將,將軍昨夜昏迷了?”阿慈滿是關切的?詢問,嚴進點點頭?,“你又送花?”

“今早外院遇到?素練姐姐時,說?書房裡的?長壽花打碎了,我就再送一盆。”阿慈頓了頓又問,“嚴副將,將軍的?傷是不是很嚴重?”

嚴進轉頭?看她,“你問這做什麼?”

“外院大家都在說?,昨天夜裡來了兩位大夫,天不亮又請過來。”現在侯府上下都知道將軍昨天吐血昏迷。

“府裡的?事,不要外傳。”

“我知道的?。”阿慈點點頭?,“我都不出府的?,我給少夫人養花。”

打從上次拿了賞賜後,她這花養的?更勤快了。

嚴進打量了她片刻,覺得這小姑娘好像瘦了點,前陣子進府時養的?白白嫩嫩,難道養花養累了?

盯著她的?人回?稟,她每日做的?最?多的?也就是養花。

嚴進與阿慈一起進了青樸院,阿慈小心?翼翼的?把花放在書房的?窗台上,又挪了挪位置,保持它能被朝陽照到?,又能吸收夜露。

“阿慈,又來送花?”素練走過來,瞧她一寸寸的?挪,有些好笑,“你這養花都養成精嘍。”

“素練姐姐,這些可都是有靈性的?。”阿慈放到?滿意的?位置,詢問之前那盆長壽花在哪兒。

“摔碎了,一早就掃出去?了,你還要用?”

阿慈的?點點頭?,“可以用來做花肥的?,素練姐姐,你能告訴我扔哪裡了嗎。”

“都摔的?不成樣了,還能用來做花肥,府裡又不差這一株。”素練嘴上說?著,還是帶她到?了後院,那邊連花帶花盆都倒在那兒。

阿慈看著已經枯萎的?長壽花,小心?的?撿起,放在衣兜裡,這一行徑讓素練覺得奇怪得很,回?去?就與雲梳說?了。

雲梳倒覺得沒什麼問題,“外麵那幾個說?,阿慈養的?花都不讓彆人碰,有幾株晚上她還抱自己屋裡去?的?,想必是珍惜的?很。”

“姑娘呢?”

“龐大夫走了後,與姑爺休息呢,剛剛我去?瞧,睡著了。”

素練點點頭?,“我出去?一趟,看看掌櫃那邊有沒有消息。”

屋後的?青樸院再度安靜,忙事的?丫鬟們都輕手輕腳的?,生怕吵著姑娘和姑爺,就連大房二?房差人過來,也都是出麵先打發了。

隻是府裡安靜了,府外卻不平靜。

大夫進進出出總會惹人注意,加上顧明淵沒去?都城營,晉安侯府那兒關氏派人來了一趟後,隨即就送過來了不少珍貴的?藥材。

與顧家走得近的?那些,雖不清楚具體情況,也都表達了慰問。

三日施針後,顧明淵的?情況好轉了許多,能如常出門時,六皇子趙睿親自登門拜訪,為顧明淵帶來了一個大夫。

“這麼大的?事你總是不說?。”趙睿的?關切中帶了一絲絲埋怨,“你不當我是朋友了?”

“已經好了很多了。”顧明淵恪守禮節,“多謝殿下關心?。”

趙睿歎了聲,“這就是我之前提過的?苗醫,治病手法與我們這兒有些許不同,但真的?有效,你不妨試一試。”

顧明淵看向站在趙睿身後的?男子,打量了他的?衣著,“你是南疆來的??”

男子生的?一張笑臉,上前恭恭敬敬的?向顧明淵行禮,“將軍好眼力。”

顧明淵也不廢話,“你能治好我的?腿疾?”

“在下願意一試。”

顧明淵卻不信他說?的?試一試,宮中太醫哪個不是說?試一試,都是試過後搖頭?的?。

男子卻格外自信,“在下可以證明給將軍看。”

說?罷,男子從帶來的?籠子裡放出一隻兔子。

將兔子收攏到?懷裡後,男子直接揪住了它的?後腿,利索的?折斷。

這一幕看的?年錦語直接錯愕,她朝顧明淵靠攏,心?中升起對那個男子的?抗拒,她不喜歡這個人。

隨即男子將顫抖的?兔子放到?地上後,從懷裡拿出一個小瓶,在斷腿處塗抹了幾下。

一刻鐘不到?的?時間,原本縮在地上無?法動彈的?兔子,忽然起身走動,後退一蹦一蹦,好似完全沒傷過似的?。

第三十二章

這一畫麵令在場的人都格外吃驚。

若非那兔子後足的白色絨毛上還沾著些血跡, 大家都以為剛剛那一幕是錯覺。

哪有被折了腿的兔子,塗點?東西休息會兒就能恢複如初的?

阿符膽子大,好奇的拎起兔耳朵仔細瞧了起來, 隻見那兔子撲騰的下半身,看起來也沒什?麼異樣。

苗醫一臉的自信,笑看著眾人, “兔子剛剛受傷,加上是小型動物,治的及時,所以好的快。”

顧明淵沒作?聲, 肩膀上多了一雙手?,輕輕捏住, 泄露出主人家的緊張。

他抬起頭, 看到?年錦語微繃著小臉,原本凡事都笑臉迎人的她, 這時並不顯得多高興。

年府水榭閣的草地裡?,可養著她一群肥嘟嘟的兔子。

顧明淵想?著,應當是她見不得這苗醫用殘忍的手?段去折斷兔腿, 便輕輕拍了拍安撫。

“我也是意外認識的這位苗醫, 他當時在為城外一個農戶家治病倒的牛, 半日的功夫,奄奄一息的牛就活過來了。”趙睿納賢, 不會多在意人家的出身, 加上他醫術確實精湛, 不同於尋常大夫。

請回來之後趙睿也讓這位苗醫治過不少病人, 腿傷腳傷好的都很快,更?有斷腿七八年之久的瘸子, 用藥後三個月裡?,慢慢的在恢複。

“舊傷恢複的慢一些,不過最多也就半年。”苗醫打量著顧明淵的腿,蹲下身子要觸摸,嚴進便上前阻攔。

“還未請教苗大夫從苗疆何處而來,這藥究竟有何神奇之處?”旁人恢複的再?好,也不能不清不楚的就給將軍治了,更?何況苗疆那個地方素來神秘,與儋州一樣多山林,若身份不明又怎麼敢用。

“我從苗疆十二洞來,名為巴頌,將軍大可放心,此藥是我們族中?秘術,經由數年,用珍貴的草藥去淬煉而成的。”

“將軍這樣的傷勢,碎骨重塑後,重新養好經脈,便可嘗試起身,斷則半年,長則一年,將軍便可行走如常人。”

聽?到?碎骨重塑,年錦語抬了下頭。

趙睿見顧明淵一直不做聲,規勸道:“明淵,你不妨試一試,他的底細我已查清,你我從小一起長大,難道連我你都不信?”

顧明淵看了那兔子許久,“苗醫,善蠱。”天底下哪有這麼神奇的藥,塗上後能兼具這麼多的功效,苗疆十二洞蠱醫倒是傳聞有這樣的技藝。

但這些人有著很深的族中?規矩,不出山不入世,顧明淵也是在早年聽?北疆的老人說起過,當傳說聽?的。

苗醫臉上的笑意一頓,“顧將軍見多識廣,我族的確善蠱,不過出了山,若用其肆意害人,不用律法懲治,我就會被反噬而亡,您大可放心。”

試一試,無非是試一試罷了。

他如今這樣的境況,不管用什?麼方法去治,都要冒險。

一年內能站起來,這是多大的誘惑,就算是站不起來,與他而言有什?麼損失?

太醫都說無藥可治了,就看他敢不敢賭。

堂堂勇毅軍的少將軍,哪怕是萬分之一的機會,他也想?脫離這整日坐著輪椅的生活。

賭贏了,他能夠長久的護著她,不必像現在這樣……

“如何治?”

苗醫再?度蹲下身,仔細的摸了摸顧明淵的膝蓋和?雙腿。

“顧將軍,恕我直言,你這傷,得從腿部割開三處上藥,這樣藥效會快一一些,再?碎骨重塑……”

“不行!”

年錦語深呼吸著,打斷了苗醫的話,將輪椅往後一拉,看向趙睿,“多謝六殿下關?心,但已有大夫為將軍重新開了藥,情況也有好轉,在此之前,不便用彆的。”

彆說是趙睿了,就是顧明淵都愣了下。

年錦語的臉上寫滿了堅持,前所未有的慎重,平日裡?最知禮數的她直白的拒絕了六皇子的好意,不肯讓這個苗醫為顧明淵治療,試一試都不行。

“少夫人,我等為了明淵的事,都耗費了許多心力下去,你可知曉?”趙睿神色一凜,話還是溫和?的,氣?勢卻巍然?,質問她,“難道你不想?他站起來?”

年錦語篤定著語氣?,“將軍會站起來的。”

“本殿下豈會害他?”

“我更?不會害我的相公?。”

趙睿也沒料到?看起來好說話的顧少夫人,還有這執拗的一麵,他也不想?和?一個婦人計較,“明淵,我知你誌向,不甘被困於這牆院之中?,所以這一年裡?我派了不少人出去四處尋醫,就是希望你能儘快好起來,若你真因此有什?麼意外,我也難再?立足。”

趙睿又怎麼會蠢笨到?害他呢,要是真因為他介紹的苗醫,讓顧明淵出了事,那些緊盯著他的人,立馬會參上去。

說不定弟弟的事也會被翻出來,他與皇位再?不會有緣。

“六殿下,我的確已經找了大夫為我看治,情況也有好轉。”顧明淵拉住年錦語的手?,將她牽到?了一旁,“既是不同的醫法,也不適合同時治,你說是嗎,巴頌先生。”

巴頌點?點?頭,“若是已在看治中?,確實不適合換。”

趙睿打量顧明淵的氣?色,似乎看起來是不錯的,他的視線又從年錦語身上掃過,“有好轉自然?是好,那就且等一年半年看看,若是還不能站起來,你可不能再?拒絕。”

“我送六殿下。”

“不必。”

趙睿轉身離開,巴頌將地上的兔子拎起來放回籠子裡?,笑眯眯的看了眼年錦語後,跟著趙睿離開。

等出了青樸院,趙睿的臉色忽然?沉了下來,“她竟敢阻撓!”他費心為明淵找的大夫,竟被她這一兩句話給攔住拒絕了。

巴頌勸說著,打量著四周,“六殿下,顧將軍見多識廣,不放心拒絕也很正?常,不過您放心,他這樣的情況,半年裡?絕不會有什?麼進展,到?最後還是會有求於您的。”

“不是時間的問題。”趙睿先前並沒有想?到?,讓明淵去都城營的背後之人是他那少夫人,畢竟她看起來一副憨傻不懂事的模樣,但今日瞧著,此女子也是有主意的。

要是都城營的事是年家從中?周旋定下的,就可以排除二哥,年家在朝中?一直都是不占任何人,非要說與誰相熟,那就是五哥和?宣王。

一個出身不高資質平庸,父皇瞧不上,另一個是皇叔……

想?到?這兒,趙睿的心越發的不平靜,太子遲遲未立,父皇的態度也模棱兩可,他本想?著自己與明淵從小相熟,這忠勇侯府乃至北疆那些士兵,都是向著自己的。

他比誰都急切明淵能好起來,若是一直如此,侯府失了爵位,勇毅軍另調,到?誰手?裡?可就難說了。

“半年太久了。”趙睿朝外走去,心中?另有計劃,“你要儘快治好他,我來想?辦法讓他點?頭。”

巴頌低下頭去,顯得格外恭敬,“殿下放心,我一定會治好顧將軍,讓你們的關?係能恢複如初。”

說罷,途徑外院花園時,巴頌猛地抬起頭,看向正?手?捧著花往裡?走的阿慈。

直到?人影消失許久,他腰間拳頭大的圓鈴鐺內才停止躁動。

巴頌輕輕按住圓鈴鐺,嘴角揚起一抹笑意,燕京這一趟沒白來,收獲還挺多。

青樸院內,前一刻還鬥誌昂揚,仿佛隻要那苗醫敢靠近她就要揍人的年錦語,這會兒委委屈屈的看著顧明淵,接受他的眼神教誨。

“我又沒說你。”顧明淵無奈,她這招先發製人倒挺好。

“相公?馬上就要說阿語了。”

“你也知道不應該那樣與六皇子說話?”顧明淵覷著她,覺得好笑。

“可六皇子非要那苗醫給相公?治。”年錦語小聲叨念,“阿語不能讓他這麼做。”

“為何不能,他看起來醫術很高明。”

年錦語想?了會兒,自己其實也說不太清,“阿語不喜歡那個苗醫,覺得他會害了相公?。”

“你是覺得他太過於殘忍了?”

年錦語搖了搖頭,也不單單是他那麼凶殘的就折斷了兔子的腿,還源於他說的那些,聽?到?蠱蟲時年錦語心裡?沒由來的慌張,總覺得治了之後會有不好的事發生。

“相公?,你是不是想?試一試?”年錦語小聲問他,又想?要說服他,“龐大夫說,碎骨重塑的法子是有的,難找我們可以繼續找,總能找到?的。”

顧明淵抬手?輕輕摸了下她的頭,“沒有。”

他也是那一刹那的想?法,如果阿語不攔著,他可能就真的試一試了,但現在冷靜下來想?想?,的確是要再?斟酌。

他倒不是怕六皇子害他,也知道他不會那麼做,但那苗醫的來曆實在是叫人捉摸不透。

“這幾日龐大夫給相公?施針,相公?的氣?色已經好了許多呢,連龐大夫都說脈象比之前好。”

兩個人正?說著,那邊嚴進忽然?進來,神色凝重,“將軍,阿慈有問題!”

事出突然?,年錦語連忙跟著顧明淵一起到?了外院,一排的仆人屋舍內,其中?一間外守著兩個護院,幾個仆人在不遠處張望,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推門進去,地上是打碎的花盆,阿慈被侍衛壓著動彈不得,身旁的桌上還擺著一盆花,

“將軍,跟隨的侍衛發現她在往花盆裡?滴血。”嚴進將花拿到?顧明淵麵前,上麵的花根部還沾了腥紅,“這花與送去書房的花一模一樣,早先她就已經偷偷這麼做了,上回將軍吐血,很可能就是受了這長壽花的影響。”

阿慈忙解釋:“不是的,我沒有要害人。”

“那你為何用血養花?”

“我……”阿慈緊抿著嘴唇,“我不會害他們的。”

說著看向年錦語,“少夫人,阿慈絕不會害你的,阿慈就是想?報答你之前把琴低價賣給我。”

年錦語很想?說她信,她覺得阿慈不會害她,可無憑無據的,加上阿慈不肯解釋清楚。

“先把她關?起來。”

出了屋子,顧明淵讓嚴進把所有阿慈碰過的花都送去龐大夫那邊,包括她之前送去青樸院的,“再?去一趟夫子廟,將這件事告訴她師傅,看看他的反應如何。”

第三十三章

阿慈的師傅沒找到, 傍晚時,龐大?夫匆匆來了顧府,還帶著從嚴進送過去的長壽花那兒剪下來的花葉。

一把年紀了, 神情像是尋著什麼寶貝,紅潤著臉色詢問顧明淵和年錦語,這長壽花的來曆。

小夫妻倆麵麵相覷, 顧明淵率先開口,“是彆人送來的,龐大?夫,可有什麼問?題?”

“有什麼問?題, 一點問?題都?沒有,這可是好東西啊!”龐大夫把那剪下來的花葉給他?們看, “能將長壽花養的如此藥性十足, 想必也是一位能人。”

年錦語湊近聞了聞,還真有一股淡淡的藥香, 說起來還有些莫名熟悉,好像之前在?哪兒聞到過,“龐大?夫, 這沒有毒?”

“相?反, 對身體還大?大?有益, 將軍送來的那幾盆花裡,就幾盆長壽花有藥效, 應該是用上好藥材調配喂養長大?的。”

龐大?夫說著發出?嘖嘖的驚歎聲, “長壽花的葉子本就有止血散瘀的功效, 養著它還能清心, 但能將其發揮出?這種?功效來,委實厲害, 將軍,這花之前可是放在?屋內的?”

“之前是放在?書房裡的……”年錦語猛地想起什麼,“相?公吐血那日,還不小心打碎了它。”因為事出?突然,也來不及清掃,等到一早雲梳她?們才收拾書房。

“揮發出?的藥性在?屋裡散了一夜,想必顧將軍能那麼快醒來,也是多虧了它替您穩住心脈。”龐大?夫還是抑製不住身為醫者的激動,“這是誰送你們的?”

“是齊小公爺送來的,起初說是能清心,讓我放在?屋裡,夫人不放心就想讓龐大?夫瞧一瞧。”

如此,龐大?夫也沒有繼續追問?,隻是說這幾盆花中,藥效最好的是放在?書房內的那一盆,餘下的都?淺一些。

顧明淵讓嚴進送龐大?夫回去,拿回那些長壽花,年錦語也跟著起身,語氣裡露出?難得的急切,“相?公,那我們趕快把阿慈放出?來。”

開鎖聲響起。

昏沉沉的屋內,阿慈坐在?角落裡,見?年錦語進來,連忙起身,“少夫人,我沒有要害將軍。”

“我知道,是我們錯怪你了。”年錦語拉她?坐下,誠懇的道歉,“對不起啊阿慈,我得向你道歉。”

阿慈看向她?身後進來的顧明淵,搖了搖頭,“那阿慈還可以繼續留在?府裡養花嗎?我還欠了夫人好多銀子。”

“不用還了,你幫了我很?大?的忙,這個比二百兩銀子還值錢。”

年錦語摸了摸阿慈的手,很?快就摸到了她?的傷口,五個手指上都?有刺口,新的舊的,看的叫人心疼,“你怎麼能用自己的血養花,這該多疼啊。”

阿慈縮了縮手,衝年錦語笑了笑,“也不是很?疼的。”她?當時想著如何報答夫人,見?將軍身子弱,就想著用自己的血養花,送給他?們為將軍養護心脈。

“阿慈姑娘。”顧明淵看向她?,“你知道自己的血有藥性,所以才用它來養花送到書房內,我說的可對。”

龐大?夫的話加上她?之前的行為,這就說得通了,為何她?在?侍弄花草上有天賦,為何她?養的長壽花不肯讓彆人經手,隻她?自己照料,為何又送去青樸院,囑咐雲梳要放在?書房內,在?之前那盆打破後,她?還又送上來一盆。

她?一定清楚自己的血養出?來的長壽花,對他?的身子有益。

“我。”阿慈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年錦語,低下頭去,雙手擰著自己衣角,“我不能說。”

“我派人去了夫子廟,你師傅不在?家?。”若說那苗醫行為很?特彆,眼前的小姑娘和她?那師傅,行為也很?另類。

阿慈撇了撇嘴,“他?經常不見?人的。”

語氣裡滿是嫌棄,可還為師傅欠下一大?筆舉債,她?的目的就連顧明淵也猜不透。

“阿慈,你是不是怕你師傅責罵呀?”年錦語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放心,這件事我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

阿慈都?快把衣角揪壞了,長歎了一口氣,“我本來不想讓你們知道的,師傅說了,不可以讓人知曉,會有性命之憂的。”

其實阿慈自己也記不太清,自己的血為什麼可以入藥,隻是小的時候師傅一遍遍的告訴自己,要保守住這個秘密,不能受傷,更不能告訴彆人。

如果非要細究起來,每一年師傅都?會為她?煮一次藥服用,不喝的話她?就會生病。

“你師傅可是大?夫?”

阿慈搖搖頭,“他?不是啊,師傅從沒有給彆人看病過,倒是買過狗皮膏藥,但沒人信他?。”

“……”消息沒錯,那陳林恩,在?街坊鄰裡中的風評,和他?這徒兒嘴裡的一樣,不靠譜。

至於他?到底是什麼人,也得找到了才清楚。

將阿慈安頓好,顧明淵又派了幾個人出?去尋找陳林恩,可他?常去的如罄坊也去了,始終沒有蹤跡。

直到三天後,夫子廟附近才出?現神似陳林恩的一個邋遢男子,不知道經曆過什麼,衣衫襤褸的,袍子被什麼勾成了一條條的,踉踉蹌蹌往家?裡走。

進門就被蹲守的嚴進給逮住了。

被帶來侯府時還樂嗬嗬的態度,仿佛對自己徒弟“犯事兒”毫不在?意,還問?嚴進侯府的夥食好不好,介不介意多收留一個,他?也會乾活。

可等他?來了侯府見?到阿慈,看到她?手指上的刺傷和那幾盆長壽花後,他?的態度就變了,從懷裡一把掏出?個黑乎乎的東西塞給嚴進,隨即拉起阿慈就要走。

“這個給你們抵債用,人我帶走了。”說著嘴裡低聲念叨著什麼,整個人都?格外緊張。

嚴進那肯就讓他?這麼走了,幾個人將他?攔下。

陳林恩一跺腳,看了眼阿慈,“不是告訴你不能見?血!”隨後看向顧明淵和年錦語,“那東西是我從山裡挖出?來的,寶貝,值個幾百兩,你們拿去賣了就成,丫頭的債和你們一筆勾銷,要是不願意,我把琴去找回來。”

阿慈甩開他?的手,嫌棄他?渾身的臟,胡子拉碴的還有奇怪氣味,“你把琴賣了?不是讓你送去如罄坊下聘的!”

“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見?她?動怒,陳林恩連忙哄,“沒虧賣,師傅這不進山了麼,咱們先回去,還得收拾收拾。”最好連夜離開燕京城。

“陳林恩!”阿慈高喊了聲,怒氣衝衝的瞪著他?。

陳林恩訕笑著,想討饒被阿慈被拍開,“師傅回頭再給你解釋。”

這場麵看的年錦語他?們都?不做聲了。

片刻後,阿慈如同泄氣了一般,“你幫忙治好將軍,我就不計較你賣琴的事。”

“我哪兒治得好啊。”陳林恩一副痞相?,就掃了顧明淵的腿一眼,“滿燕京城的人都?知道忠勇侯府的少將軍腿疾沒得治,我要是會,能放過這發財的機會?”

顧明淵也看出?了這個人藏得深,身上被撕開的衣袍實際上都?是猛獸所為,能安然逃生的,自是有本事的。

“陳先生,我的這雙腿是難治,不過若是有一點希望,我也想試一試。”

陳林恩笑了笑,搓了搓手,“我也想試啊,但是我就會點坑蒙拐騙之術,我那狗皮膏藥連街坊鄰裡都?不要,將軍見?多識廣的,也不能信我是吧。”

“你若能治,我會護送你和你徒弟離開。”

“不能不能,我哪有這本事。”

陳林恩去拉阿慈,後者後退了一步,“師傅不治,我治。”

想到了什麼,陳林恩臉色一變,低聲道,“你拿什麼治,胡說八道,快跟我走。”

“師傅不幫忙我就不走,我用血治,你帶走我試試,我還能……”

話沒說完就被陳林恩捂住了嘴,他?看向顧明淵,神色十分的無奈,“我看一眼……說好了,我看一眼,要是沒辦法就讓我們走。”

黃昏天,傍晚來臨前,整個世界都?呈現昏黃的色調,萬裡無雲,青樸院裡甚至一絲風都?沒有。

五月裡,燕京城的天已經有點熱了。

套著外袍季節不分的陳林恩擦了下額頭上的汗水,又在?布巾上將手背的汙漬給蹭掉,他?翻看著顧明淵的雙膝,眉頭緊皺。

做了一年輪椅,顧明淵的雙腿早就瘦如骨柴,再沒有一點肌肉在?上麵。

這也顯得雙膝上的傷痕格外顯眼,數道可怖的疤痕從膝蓋蔓延到下足,當時戰車軋過去時,一條腿的下肢腿骨是直接碾裂的,破出?了皮肉。

看了許久,陪同在?旁的年錦語也不敢問?,怕打擾了他?。

又是半個時辰,直到外麵天色都?暗下了,陳林恩才起身,“治不了。”

阿慈率先出?聲:“師傅!”

“真治不了,他?這是外傷,外傷,得有藥!”

顧明淵一下聽出?其中玄機,“您的意思是,您能治,隻是沒有藥。”

“我一接骨的,治的是外傷,但你這傷,尋常的藥不行,沒有藥我就是給你斷骨重塑,你那斷的七零八落的筋脈也養不好。”

“而且也不一定能成,你要治,這兒都?得剖開,我替你重新把錯位的骨頭接好,沒有好的藥養著,根本沒用。”陳林恩說罷看向阿慈,製止她?說話,“你的血也就能入藥給他?治一治內傷。”

給了這麼大?的希望,哪裡會輕易放棄,年錦語顯得很?急切,“哪裡能尋到您說的藥?”

“找不了。”陳林恩搖搖頭,見?這麼多雙眼睛看著自己,歎了口氣,“你們找不到的,在?南疆深山裡才有,那地方連我去都?差點沒命。”為了逃出?來,他?還沒敢從南疆走,從儋州離開的。

“您說的可是南疆十二洞?”

“十二洞那點東西哪裡能比的上……”陳林恩一頓,忙又去拉阿慈,“我是真治不了,感謝你們收留阿慈,告辭,告辭啊。”

說著強行拉著阿慈離開,任由?她?這會兒怎麼威脅都?不應。

嚴進還想阻攔,被顧明淵喊住,“派人送他?們回去。”

“將軍!”

“聽令!”

“是。”

嚴進不情不願的安排人送走師徒倆,回來後十分的不理解將軍的行為,那陳大?夫顯然是能治的。

“你親自帶人跟著他?們,如果我沒猜錯,他?們今天夜裡就會出?城。”

與?其強迫他?們留下,不如看一看這師徒倆究竟在?躲什麼,為何在?得知阿慈以血養花後會如此驚慌。

第三十四章

夜空星星點點, 偌大的燕京城,除了花街柳巷外,彆處都是安安靜靜。

白天熱鬨的夫子廟, 這會兒巷弄內黑漆漆一片,連盞路燈都沒有,除了那兩道匆匆離開的身影外, 就是夜間棲息的貓兒在牆頭踱步而過。

師徒倆很快出城,沿著官道往北走去。

也就在?他?們出城沒多久,一道人影朝燕京城方向趕來,在?幾裡之外停下腳步, 似在?思索什麼?。

麵紗帽沿下,肩膀處傳來“吱吱”聲?, 片刻後, 人影朝燕京城繼續前行。

第二天,侯府這兒顧明淵便得到了消息, 師徒倆趕了一夜的路,已在?城外幾十裡地的客棧休息。

“他?們出城之後,城中並無異常。”嚴進還親自跟了一段路後, 才讓手下繼續跟著, 師徒倆出城後也沒什麼?特殊之處, 也不?知他?們在?躲什麼?。

“繼續跟著。”

“將軍,真的不?用把他?們請回來?”

“強留無用。”顧明淵太清楚這些, “你再派幾個人去跟著少夫人。”

“是。”

此時布莊內, 關氏見?女兒幾度走神, 終於沒忍住, “阿語?”

年錦語猛的回神,看向關氏, 拿起?手中不?知道捏了多久的布匹,“娘,這個好,這個顏色配子鳶姐姐。”

關氏哭笑不?得,輕輕點了下她額頭,“剛剛不?是說過了?你想什麼?呢?”

年錦語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娘,阿語在?想相公?。”

“你這丫頭。”關氏朝四?下看了眼,得虧是沒人注意,“出門?才多久就惦記了。”

“快一個時辰了。”

“……”關氏瞪著她,遲早氣死老娘。

年錦語笑著挨近,“娘,給子鳶姐姐挑東西呢。”

“你還知道是給她選東西,一個時辰裡大半個時辰在?想彆的。”關氏沒好氣,沒出嫁就胳膊肘拐出去了,嫁了人後更是張口?閉口?相公?。

“我擔心相公?的傷。”年錦語將陳林恩的事簡單說了下,關氏的神色也跟著慎重起?來。

“這種手法冒險的很,早年你外公?在?營裡時,有士兵受傷,軍醫也這麼?試過,恢複後走路一瘸一拐,一到下雨天還會痛。”而且切骨之術,有著常人難以忍受的痛楚。

“娘,我想幫相公?。”年錦語抿唇,再難她都想試一試。

“娘給你尋幾個江湖人士去南疆,那地方險惡的很,多出些賞金應該會有人願意。”關於疼閨女這件事,關氏而是二話不?說的。

“往後子鳶姐姐有娘疼,就太好了。”年錦語在?腦袋在?關氏肩膀上放了放,“先前去莫府,我看子鳶姐姐不?大習慣。”

“她是受了太多苦了,性?子也與以前不?同了。”關氏歎了口?氣,在?她的印象裡,莫子鳶性?子溫婉,是個平易近人的,但如?今她不?與她們親近了,唯獨是與鶴渝相處時,臉上才會有些笑意。

“娘,若是我的話,經曆那樣的事,也會性?情大變的。”年錦語拉住她的手,“所以我們對子鳶姐姐好一點,慢慢地,她就會好了。”

“那是自然,你大哥娶妻,我也不?求她多富貴,隻要與你大哥和和美?美?的就夠了。”關氏說著看向自己的寶貝女兒,眼底掩飾不?住的遺憾,唯獨是阿語,寵愛了十幾年,卻不?想在?婚事這關上絆了一跤。

關氏的想法也很簡單,年家也不?仰仗誰,娶媳婦隻要是品性?好,家世?不?是最重要的,左右年家護得住。

可嫁女兒不?同了,她希望女婿能夠護得住自己的乖寶,自己好生養大的孩子,自然不?希望她受苦。

母女倆好不?容易得空出來,為?莫子鳶挑好了布匹後,又去了銀樓挑選首飾,成親的日子就在?下個月,年家要大辦一場,一些禮節上的東西,關氏也力求做到最好。

到下午時,五月裡的太陽照的人都有些困意,母女倆道彆後,年錦語又拐去了點心鋪子,想買點給相公?帶回去。

才扶著素練的手下馬車,街邊就走過來一個帶紗帽的女子,險些撞上了她們。

阿符快速的拉開自家姑娘,看向女子,隔著紗帽也瞧不?清模樣,隻看衣著清瘦的很。

“抱歉。”女子微微頷首,似在?打量年錦語,很快就轉身離開。

女子的裝束引了年錦語注意,燕京城中無人作這樣的打扮,買好點心回了侯府,她便將這件事告訴了相公?。

“像是南邊的裝束,但又有些不?同。”年錦語簡單提了句後,提及下月大哥和子鳶姐姐的婚事,“要從莫府出嫁,但那邊人不?多,子鳶姐姐的嫁妝也沒有那麼?厚,我娘想著,家中再添一些,不?能委屈了她。”

顧明淵聽出她的意思,“你想添多少?”

“先前送了賀禮,我再添一些給年家那邊送過去,讓大哥給子鳶姐姐,相公?覺得如?何?”

“你決定就好。”

亭子內風徐徐,暖意流動,無形中人的心情都會跟著舒暢不?少。

再往回一想,顧明淵發現自己呆在?書房內的時間已經少了許多。

眼前忽然多了塊散發著酥香味的點心,年錦語期待的看著他?,“相公?快嘗嘗,這很好吃。”

顧明淵咬了一口?,酥脆中夾雜著奶香味,又有杏仁的芬芳,卻仍然不?及眼前的人清甜。

視線忽然暗了下,隻見?年錦語站起?來,伸手為?他?遮擋了斜下來的夕陽,自己還踮腳往亭子外看角度,模樣逗趣又可愛。

顧明淵抓住了她的手。

年錦語一愣,回過頭來,衝著他?笑著,人朝他?麵前側了側,張開一隻手,“看,我遮住了。”

餘暉從她脖頸間投過來,將她那縷縷碎發襯的發亮,而即使是背對著太陽,她臉上的笑容仍然那樣的燦爛。

這麼?幼稚的遮擋行為?……她做起?來,總覺得格外的有意思。

和她在?一起?時候的時光飛逝,也就不?再覺得難熬了。

察覺到他?在?走神,年錦語在?他?麵前晃了晃,還沒站穩,顧明淵的手往回一拉,她就撲向了他?。

更快的,他?扶住了她的腰身,抬頭間,就親吻住了她。

瞪大的眼眸直勾勾盯著他?,顯然是沒反應過來相公?會主動親她。

顧明淵輕啄了啄,聲?音微暗,“把眼睛閉上。”

年錦語聽話的閉上眼,感受著逐漸加深的吻,手也不?自覺的摟緊了他?的脖子。

夕陽西下,無人侍奉的亭落內,薄薄的紗幔被吹起?,映襯的是那俏紅的小臉蛋。

生澀而勇敢的迎合……

直到不?遠處腳步匆匆而來,聽到動靜的顧明淵轉了下輪椅,將沒反應過來的年錦語遮在?了自己身側。

嚴進走到亭子外,直覺告訴他?,不?能再往前了,於是他?就站在?亭子外,“將軍,陳林恩帶著阿慈已經出了鎮子,往潛陽方向去了。”

說著,嚴進不?自覺朝顧明淵身側看去,好奇怪,少夫人平時看到他?都會打招呼啊。

臉頰紅紅,連嘴唇都是紅紅的年錦語沒好意思抬頭。

顧明淵輕咳了聲?,“他?們要在?外麵過夜了。”

“我已經讓人盯緊,若有什麼?意外也能及時出手。”嚴進總覺得這空氣裡有一股膩死人的感覺。

齁甜,好難受啊。

“過了今夜,他?們到潛陽後,應該還會往北。”等他?們到了真正的落腳點,也能再做打算,看看是否要前去拜訪。

說完後見?嚴進不?動,顧明淵冷聲?,“還不?走?”

“……”嚴進垂了垂眼眸,“將軍明日可要回都城營。”

“回。”

嚴進得了回複後,馬不?停蹄的就走了,待過了拐角撞上雲梳,見?對方有點臉紅,關切道,“雲梳姑娘病了?”

雲梳手裡端著已經涼半截的燕窩羹,“嚴副將要不?要喝?”

嚴進低頭看了眼小盅,這不?是給他?的吧。

“已經涼了,得再溫一盅給姑娘,嚴副將方便的話要不?喝了?”

“剛才怎麼?不?送過去?”嚴進端起?小盅一口?喝完,“這不?還是溫的麼?。”

“……”雲梳從他?手裡拿過小盅,“溫的也不?行!”他?就沒點眼色?

嚴進摸了摸鼻子,哪裡不?對勁?

夜幕很快降臨,嚴進從都城營回來,稟報了這幾日的情況後,顧明淵早早歇下,預備明天清早前去。

隻是不?等他?去突擊檢查,黎明的侯府門?外響起?了急促的敲門?聲?。

片刻後,消息便傳到了青樸院這兒,陳林恩回來了,但隻有他?一個人。

沒有叫醒年錦語,顧明淵獨自去了前院,陳林恩就撲了上來,急切的詢問,“你們是不?是把阿慈抓回來了?”

他?的模樣看起?來比之前還要狼狽許多,手腕上還帶了血跡,似是從什麼?地方摔下來過,頭發都是蓬亂的。

“阿慈姑娘不?見?了?”顧明淵讓嚴進鬆開他?,“我的確派了人,但是想護送你們北上,我若要抓她,前天就不?會放你們走了。”

陳林恩頹然後退了兩步,“那一定是她。”

很快又否決,“不?會的,要是她的話,肯定不?會放過我的。”

“你們出了鎮子後發生了什麼??”

“我們出了鎮子一路走官道,夜裡歇在?河邊,迷迷糊糊睡著了,阿慈就靠在?我身上,但等我醒來,她就不?見?了。白天才在?鎮上歇腳,不?應該困那麼?快,但那時就很想睡。”

睡著的時間其實?很短,醒來發現阿慈不?見?,陳林恩的第一反應就是人被帶回侯府了,所以連夜趕回來,中途因為?借上了人家的板車,還從上麵摔下來過。

顧明淵察覺了其中不?對勁,“恐怕當時我的人也被迷暈了。”否則怎麼?可能讓人悄無聲?息的帶走阿慈。

“大事不?妙啊!”

“可有什麼?頭緒?我可以派人去找。”

能有什麼?頭緒?

唯一的頭緒就是要躲的人,可要不?是她來了,他?就真想不?出誰會帶走阿慈。

前院正說著,微微敞開的侯府大門?外多了一道修長的身影,推開了沉重的府門?。

女子清冷聲?赫然響起?:

“陳覃,你好大的膽子!”

第三十五章

嗬斥聲驚詫眾人。

家仆上前時人已經進入侯府, 紗巾帽遮掩下,隱約能見姣好?的?麵容,卻?是盛怒。

“來者何人!”嚴進阻攔她更近一步, 她肩膀上忽然竄出什麼,如閃電般衝向了陳林恩方向。

看清時已經繞了陳林恩好?幾圈,原來是一隻通體?雪白的?貂, 正扒拉著陳林恩的衣裳一同的嗅。

正?要去抓,它又竄到了顧明淵的腳邊,嗅了嗅後倒是沒有攀爬,而是齜牙咧嘴衝著他凶。

幾個護院要上前抓, 被?顧明淵阻擋,他靜靜看著闖入之人, “還未請教?”

雪貂見他對自己毫無反應, 凶巴巴的?上前扒拉了下他的?衣服,在女子喊了聲“閃電”後, 它又轉悠到了陳林恩這兒,屁股對著他,放了個屁後才?回去女子肩膀上。

陳林恩:“……”

雪貂吱吱吱說著什麼, 感覺像是告了一通狀, 女子聽罷, 這才?看向顧明淵,“秀央。”

顧明淵也看出了她與陳林恩相識, 而看進門時的?架勢, 十有八九這就是他連夜離開?的?原因。

於是他讓嚴進不必阻攔。

嚴進讓開?時, 陳林恩這會?兒也不能遁地走人, 隻能視線飄忽著不敢直視。

“阿慈在哪。”秀央不與他廢話,隔著麵紗都能感覺到那?冷意?, 像刀子一樣剮人。

“阿慈失蹤了。”到底是清楚孰輕孰重,陳林恩終於端了神色,“夜裡阿慈就在我身邊被?人帶走,母蠱可有感應?”

話音剛落就遭了雪貂一陣齜牙咧嘴,秀央漠聲,“那?你就沒有活的?必要了。”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阿慈見了血,身上的?子蠱已經醒了,你難道沒有感應?”

她沒感應,昨天深夜她在城外的?確感覺到了兩?股氣息,但燕京城中更重一些,所以她才?先進城的?。

但現在,母蠱感應不到子蠱的?位置。

“若非你帶走她,讓子蠱沉睡,這麼多年我不會?找不到她。”秀央盯著陳林恩,眼底迸著恨意?,“你背叛了我。”

這時顧明淵身後傳來驚訝聲,“阿慈不見了?”

夜半驚醒發?現相公不見了的?年錦語,披了衣裳連忙出來,就見前院一堆人,還有那?個白天有過一麵之緣的?女子。

雪貂倏地又竄了下去,飛快的?竄到了年錦語的?腳邊。

顧明淵擔心雪貂撓人,但這會?兒年錦語已經樂吱吱的?伸手,任由這小可愛在自己身上轉悠。

“好?可愛啊。”年錦語笑眯眯托起手,雪貂就站在她手心裡,舒張的?尾巴輕輕掃著,湊近時,在她臉頰上親了親,顯得格外柔軟可愛。

和剛剛對待顧明淵和陳林恩的?態度完全不一樣!

秀央見此,臉上也露出了些溫和,“你很純淨。”說罷又看了眼顧明淵,“他身上的?凶煞氣很重。”

上陣殺敵,死在他手中的?士兵不計其數,縱然沒有那?一身鎧甲,在純淨的?動物跟前,也掩蓋不住那?殺氣。

年錦語也回親了親雪貂,後者竟然有些害羞,吱吱的?臥在她懷裡,直到秀央喊它,這才?不情不願的?回去。

年錦語小聲問,“相公,阿慈不見了?”

“嗯,被?人帶走了?”

“那?趕快去找啊,她一個人會?害怕的?。”年錦語隨即看眾人,你們?還站在這人乾什麼?

“這裡是燕京城,在不知道對方是誰的?情況下,不宜大張旗鼓,在下會?儘全力派人尋找阿慈的?下落,也請二?位……”顧明淵頓了頓,“暫且放下舊事。”找人要緊。

陳林恩也望向秀央,“有什麼事等找到人再?說,到時候要殺要剮都隨你便!”

若是自己能找,秀央絕不會?求助顧明淵,這意?味著會?欠下人情,她出山來找阿慈,本?就不想與人又太多交集。

但這裡是燕京城……

“你的?命本?就是我的?。”秀央走上前,對著顧明淵拱手,“找到阿慈我會?有重謝。”

天漸亮時,顧明淵派出去了幾十人,悄無聲息的?在城內外找尋,可阿慈失蹤的?地方距離燕京城比較遠,一來一回,第二?天下午時,幾隊人回來,也僅僅找到了些當時失蹤四周的?痕跡。

一天一夜,將出城的?人都排查乾淨,也沒從其中找到可疑之人,唯一能夠確定的?是阿慈現在安全活著。

等到了第三天晌午時,阿央隨身帶的?母蠱再?度有了感應,一行?人匆忙前往,在到了夫子廟附近,那?母蠱卻?帶著眾人原地打轉,跟沒了方向似的?,半個時辰後才?安靜下來。

看著罐子內氣息有些微弱的?母蠱,秀央有些緊張,“阿慈流了很多血。”

陳林恩也奇怪得很,“怎麼會?沒有方向,母蠱是最靈的?啊。”

秀央眼神一厲,瞪向他,後者摸了摸鼻子,自知心虛。

阿慈身上的?子蠱是從出身時就種下的?,不論多遠母蠱都能感應子蠱的?位置,這些年要不是陳林恩耍手段讓子蠱沉睡,她早就找到了。

而一旦阿慈失血或重病,沉睡中的?子蠱都會?醒來,母蠱就會?有所感應,現在母蠱氣息微弱,說明阿慈傷的?重。

“有人將子蠱氣息掩蓋了。”秀央壓下殺人的?衝動,沉聲道。

顧明淵抓住重點,“能掩蓋子蠱氣息之人,是否也應該懂一些巫蠱之術?”

“那?是自然,雖然南疆那?些……人,族規很重,但也偶爾有下山的?,你之前……”陳林恩猛的?一頓,與顧明淵對上了視線,“難道是他?!”

之前顧將軍提過一嘴南疆十二?洞的?人,因為比秀央她們?差遠了他自己都沒在意?,可要是這麼說起來,還真有可能。

“但他從沒見過阿慈。”

“秀央姑娘,若是母蠱能夠感應阿慈身上的?子蠱,同會?巫蠱之術,是否也能感知到阿慈身上的?血不同尋常?”

“人不能,但蠱可以。”秀央輕撫了下手中的?小罐,“阿慈的?血會?吸引到它們?。”

顧明淵隨即下令,“嚴進,帶人去盯著巴頌。”那?日六皇子帶巴頌來侯府,就有機會?在前院看到阿慈。

嚴進即刻帶人去了六皇子府,但這個前來燕京城已快一年的?巴頌,除了在六皇子府之外,他去的?最多的?就是六皇子為他安置的?一個小院,但他的?警惕心很重,隻要跟蹤之人靠的?近一些,他就會?有感覺。

沒在這事兒上栽過跟頭的?嚴進,沒找到阿慈的?線索,反而在兩?天裡跟丟了三次,而人一旦有了戒備,阿慈那?邊就更不好?找了。

“我去。”年錦語安安靜靜的?聽他們?說了後,軟聲道,“我去六皇子府。”

“那?個人太危險。”思及這樣的?人品性不端,顧明淵就不願意?讓她去涉險。

“相公,早先六皇子請他來為你診治,也是我不同意?,如今我前去六皇子府,說是相公想清楚請他來看看,他必然會?前來的?。”

年錦語想的?比較簡單,既然嚴進他們?近不了身,又不能打草驚蛇,不如將人請回來,這不就見到啦。

“少夫人,這種事我去就行?。”嚴進自告奮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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