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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給殘廢將軍後 蘇小涼 78072 字 3個月前

第四十一章

顧明淵的身體並不算好, 內傷加外傷,調養了十餘日,陳林恩才準備要為他進行塑骨手術。

晌午的天, 日光正好,屋內天窗上落下的陽光,能將屋內照的透徹, 加上點著的燈,更是連陰影都沒了。

年錦語本想隨身陪同,可又不想影響到他們,隻得等在外麵?。

阿慈陪著她, “師傅他們準備的很齊全,一定可以治好顧將軍的。”

年錦語用力的點點頭, 緊張的牢牢抓著阿慈的手, 自己給自己打氣,“相公一定可以的。”

屋內, 陳林恩遞給顧明淵一碗麻沸湯,飲下後?就讓嚴進扶他躺到了床上。

“麻沸湯隻能暫時緩解,但?這個過程很長, 所以我等會兒還會給你施針止血止痛, 再用秀央的藥, 否則你承受不住這疼痛,一旦動彈, 可就容易落下終身殘疾。”

饒是嚴進這樣身經百戰的, 看到桌上放置的刀具時也嚇了一跳, 感覺瞧見的不是大?夫, 是個屠夫。

陳林恩下手很快,鋒利的刀子?劃開表皮後?, 繼而三?刀劃到了膝蓋骨的部分,開始塑骨。

特殊的細長釘子?銜接固定錯位的碎骨,這樣細致的活,饒是陳林恩這樣對接骨之術熟悉的,也不敢鬆懈一寸。

這期間秀央也幾度用藥,可顧明淵還是疼的滿頭大?汗。

一旁嚴進為他擦拭,也是不忍看那?些血染的紗布,隻盼著能夠快一點。

可塑骨的手術本?就很慢,伴隨著時間過去,麻沸湯的藥效退散後?,一半兒得靠著顧明淵自己的意誌力。

天色從正午到暗下,屋內燈火通明,屋外的年錦語等的腿都麻了,素練和阿符想扶她休息會兒,可坐不了片刻她就又站了起來,在屋外踱步。

“怎麼要這麼久……”她時不時的抬頭,心懸在那?兒。

又過去快半個時辰,陳林恩推開門?,滿臉的疲累,連聲音都啞了,“好了。”

年錦語迎了上前,“陳大?夫,治好了嗎?”

“我的工作完成?了,接下來就看秀央和顧將軍自己的了。”陳林恩擺了擺手,“這三?日很關?鍵,撐得過去他後?麵?就能養起來,撐不過去……”

對上年錦語的視線,陳林恩把事實說得殘酷,“那?就這輩子?都沒希望了。”

年錦語心一顫,踟躕著想進去,“那?,我可以進去陪相公嗎?”

“進去吧,但?不能碰他。”

年錦語趕忙進屋,一屋子?的血腥味與藥味混雜在一塊兒,十分的難聞。

嚴進在收拾沾了血的紗布,桌上的刀具都是沾了血的,這場麵?看得人發?昏。

年錦語卻也沒顧上,一心掛念著床上已經昏睡過去的顧明淵,一臉的慘相,“相公……”

“彆?喊醒他,就讓他睡著。”秀央將研磨好的藥粉塗在了顧明淵的雙膝上,“不能讓他發?熱。”

年錦語照顧了顧明淵一整夜,時不時的要去捂一下他的額頭,以防他發?熱。

夜裡秀央幾次進出?換藥,又將煮好的藥送過來給顧明淵服下,直到第二天中午,顧明淵那?沒有血色的臉頰,才稍稍有點人樣。

可人依舊很虛弱,服用的都是秀央調的養血藥,在其中加入了能使?人鎮定的草藥,讓顧明淵整個人處在半昏睡狀態下養傷。

在這些藥的調養下,顧明淵的最初幾天,才不至於在清醒狀態下感受那?最難熬的疼痛。

“十二洞的那?些村寨,各有各的擅長,就算是我在寨子?裡呆了好幾年,依舊不清楚他們族中的一些秘術,而她的族人,的確都很長壽。”

陳林恩前來檢查顧明淵傷口的愈合情況,與阿慈說起南疆的事。

阿慈撇了撇嘴,年錦語為顧明淵拉了下衣袖,“秀央看起來的確很年輕。”說完她頓了頓,看向?陳林恩,十分體貼的沒有繼續往下說。

但?親閨女就是親閨女,毫不留情的拆穿,“我覺得師傅和她一點都不般配。”

“那?是現在!”陳林恩摸了下自己的胡茬,要不剃了?

阿慈冷哼了聲,“這都第三?天了,顧將軍還沒醒。”

“那?是因為喝了藥,你以為醒了好啊,醒過來疼死他。”陳林恩敲了下她的腦袋,“要不是你娘這幾日每天不辭辛苦的為他熬藥,光我為他塑骨有什麼用,他早沒命了。”

看過傷口無礙後?,父女倆又吵吵鬨鬨的出?去了,年錦語失笑,在床邊坐了下來,拿起濕透的軟帕給顧明淵擦了擦嘴唇,又用小勺給他喂了幾口溫水。

經曆過那?麼緊張的一夜,到了第三?天,彆?莊內的氣氛才緩和了許多,但?此時一無所知的燕京城內,還當顧明淵是在休養的趙睿,因為二皇子?再度立功,心事重重。

他和弟弟趙晏正在前去給父皇請安。

“這都多少天沒有顧明淵的消息了,派去的人連個回應都沒有,哥,你不覺得這很有問題嗎?”

“能有什麼問題?”

“他有二心了啊哥,從前他什麼事都不會瞞著的,北疆有什麼消息也會第一時間傳信給你,現在,連他去休養的事咱們也是後?知後?覺的,你派去的太醫,還有特意為他找的苗醫,他都不領情,哥,這是要和你撇清關?係啊。”

“你就是看了他給我的書信,才偷了我的令牌,偷偷去的北疆。”趙睿聲一沉,難掩責備,“出?了這麼大?的事,他的腿都這樣了,難道不該有點怨言?!”

趙晏臉色一變,“我就知道哥你一直為這事埋怨我!”

趙睿沉沉的看著他,自己不該埋怨嗎?

“他是臣,哥哥你是君,我們對他本?就已經很客氣了。”趙晏見他不做聲,乾脆破罐破摔,“事情已經這樣了,說這些有什麼用,哥,眼下隻要確定他不是向?著老二那?邊就行?了。”

正說著,前麵?就傳來了笑聲。

二人抬頭一看,二皇子?趙恒朝他們走過來,身後?跟著趙邑,兩個人看起來都是心情不錯的樣子?。

“這不是六弟七弟麼。”趙恒滿麵?笑容的打量著他們,“這是要去給父皇請安?我勸你們彆?去了,父皇正為北疆的事發?愁呢。”

“二哥,四哥。”趙睿端正打招呼,趙晏卻很不服氣,“父皇為北疆的事發?愁,二哥還笑的這麼開心。”

“我開心我因為父皇嘉獎,平洲的事辦的不錯。”趙恒一頓,“至於北疆的事,六弟和顧將軍關?係這麼好,不是應該很清楚麼,他這一倒,乘意那?個老賊頭就開始蠢蠢欲動了,已經接連試探了兩回。”

“六弟當然清楚了,不過最清楚的應該還是七弟。”趙邑在身後?陰陽怪氣,“能與顧將軍一前一後?的回燕京,不知道的還以為你那?是在北疆受的傷。”

“你胡說八道什麼,我何時出?過燕京城!”

趙睿攔住怒氣衝衝的弟弟,阻止他繼續說,“四哥慎言,七弟是出?城休養,並非回城,你這麼說的話,容易引起非議。”

“是嗎?”趙邑笑的沒心沒肺,“那?我記錯了,主要是七弟休養了好幾個月,人好端端的在城裡,怎麼就忽然不適了呢。”

“七弟自小體弱,換季有所不適也很正常,四哥要以此杜撰些什麼,倒是你的不是了。”

“你們說這些有什麼用。”二皇子?揚手間打破了他們這種針鋒相對,“與其爭執這些,倒不如想想如何解決北疆之事。”

幾個兄弟在父皇麵?前的受重視程度,二皇子?是遙遙領先的,他做事果決,又是個武將,幾次帶兵都立了功。

雖說母妃出?身不高,但?這幾年,他在朝中的呼聲卻越來越高。

六皇子?在這方麵?就遜色一些,原本?以他和顧明淵的關?係,也是有所成?就的,隻是如今,他兩頭都難。

“沒錯,這些無謂的爭執沒有意義。”趙睿拉過了趙晏,“正好我有事要向?父皇稟告,就先走一步了。”

趙恒點了點頭,等到他們經過身旁時,又忽然道,“七弟,不是二哥不顧念兄弟情,身為皇家中人,更應該注重禮節,不要被人拿捏了把柄才是,我如何都年長你不少,再不滿意,也該稱我一聲二哥,是不是?”

趙晏臉色一變,對上趙恒的視線,一閃而過的畏色,隨即他喊了聲,“二哥說的是。”

兄弟倆快步離開,趙恒望著他們背影,微眯了眯眼,“我那?一向?沉穩的六弟,最近人有些浮躁啊。”

“聽說他為顧明淵找了個苗醫,但?人又失蹤不見了。”

“顧明淵不是休養去了?”

“我估計他是故意躲出?去的。”趙邑收回視線,神色沉穩了些,“不過看他們那?樣子?,想必也不清楚他到底為什麼忽然告假休養。”

“不論什麼原因,如今北疆的局勢,也需要他這個定心丸。”趙恒雖然行?事有些癲狂,考慮的都是實際問題。

“我派人去查。”

二人離開,宮道上徹底安靜了下來。

彼時的天忽然暗下,似是要下雨的樣子?,一個時辰後?,雨水至,悶熱的天裡終於送來了一絲涼爽。

彆?莊這兒,年錦語推開窗,就看到屋簷下珠串似的雨水,淅淅瀝瀝的雨聲格外好聽。

“相公你聽!”回頭正要分享,卻想起顧明淵還在昏睡中,怕吵著他,年錦語又合上了窗戶,輕手輕腳走過來。

顧明淵雖然看起來消瘦,臉色卻比前幾日好了不少,陳林恩每天來好幾趟檢查,秀央也沒有間斷過藥。

“下次,等相公醒了再陪我看雨。”

年錦語喃喃著,給他擦了擦臉頰,又細細的為他擦了手。

“把窗戶打開。”

年錦語驀地抬起頭,隻見顧明淵正望著她,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意,聲音很輕,但?每個字她都聽得很清楚,“現在就陪你看。”

第四十二章

顧明淵陪她?看雨的約定, 是在醒來半個時辰後才如願。

這期間陳林恩和秀央都進來瞧過,彆院裡每個人也都來瞅了眼醒來的將軍,這才將時?間留給年錦語。

而從小到大都是被侍奉的年錦語, 一會兒為?他墊高後?背,一會兒又給他喂稀湯粥,忙前忙後?, 小心翼翼。

看的顧明淵哭笑不得,“我沒?那麼脆弱的。”

“相公英勇的很,隻是現在?生病了。”年錦語認真強調,一絲不苟的模樣, 倒真有幾分靠譜的意味。

“來。”顧明淵讓她?坐到自己身側。

年錦語踟躕了下,挨過來, 又怕擠到他, 顧明淵卻直接將她?摟在?懷裡,嗅著她?身上淡淡的香味, 聲音仍是低啞,“我知?道你一直都在?這裡。”

這幾日?他昏昏沉沉的,總處在?想睜開眼卻沒?有力氣的狀態, 但他一直都能夠感覺到她?在?自己身邊, 為?自己擦拭, 輕聲叫喚自己名字,有時?還會默默的祈禱。

他聽到她?將護佑平安的菩薩都給祈求了遍, 實?在?是想不出了, 連財神爺都拉出來一塊兒。

黑暗中總有什?麼想將他往下拉, 但她?的聲音每每都在?關鍵時?刻, 將他拉回光明中。

細弱到看著完全的不起眼,卻充滿了力量。

“相公, 你有沒?有感覺好點?”年錦語安靜的呆在?他懷裡,輕聲問,“陳大夫說醒來後?就會感覺很疼。”

顧明淵搖了搖頭,“還好。”比起之前受傷時?的折磨,這點真的不算什?麼。

安靜了片刻,顧明淵鬆開她?,年錦語便衝著他笑,那一雙眼眸裡都是他的倒影,她?笑他的心情而已跟著愉悅。

幾聲咳嗽打破了屋內的溫馨,陳林恩走了進來,“嗯……這才剛醒,凡事不要操之過急啊!”

年錦語連忙起身給陳林恩讓位,陳林恩掀開被子,檢查了下傷口,“沒?發燒是萬幸,你也算命大,當初戰車底下都能活。”

“多虧了陳大夫,有什?麼要求,您儘管提。”顧明淵真誠致謝,陳林恩擺了擺手,“換做彆人我也會治,更何況,你想要完全康複,這才走了一成而已。”

手術隻是個開端,那三天?是一關,順利醒來又過了一關,接下來要等接起來的骨頭長好,受損的神經恢複,才能夠下床。

這又得二三月的時?間。

然這也才進行到了一半,之後?便是最為?難熬的複健。

在?這期間也是會有意外出現的,複健的好與?壞,之間關係到之後?走路是瘸著還是如同正常人。

這個過程很漫長,斷則半年長則一二年。

但小夫妻倆顯然對這很有信心,微薄希望時?都沒?有放棄,更何況現在?隻是時?間的問題。

“相公,阿語會一直陪著你的。”

“我知?道。”

狗糧吃到撐的陳林恩囑咐過注意事項後?一刻都不停留的離開了屋子,到屋外聞著新?鮮空氣時?,真個人才鬆了一口氣。

哎,年輕真好!

視線往前邊望去,秀央的藥房就在?不遠處,阿慈在?了裡麵進進出出,昨天?夜裡她?就告訴自己想學醫,這會兒跟在?秀央身後?煎藥。

村寨內,被挑選做了聖女的人,是不會修習這些?的,更何況他和阿慈如今是“罪人”,但秀央卻也沒?趕她?,就這麼讓她?跟著學。

有些?東西還是在?改變的,雖然細小,潤物細無?聲的,到某一日?,總會彙聚成海。

顧明淵醒來後?,便讓嚴進將消息傳給齊和豫,半日?後?,嚴進就帶回了不少消息。

這四五日?裡,北疆的事已經在?燕京城傳開,之前被打退的乘意將軍,在?他受傷的這一年裡,重振旗鼓幾番試探,甚至已經囂張到擊鼓下戰書了。

倒不是說北疆無?人鎮守,數萬的勇毅軍在?那兒,也不是他想打就能打的進來的。

可多少影響了士氣,也影響到了百姓,眾說紛紜下,都有傳賀家要調兵去北疆,可賀家與?曹家一向守著西穀那一帶,因著地勢緣故還沒?法調兵,於是,便又有了二皇子可能要去主持大局的說法。

這不就急壞了朝中的某些?人,便又有了六皇子力薦已經致仕的祖父舊部,劉老將軍前去暫管,力求不讓二皇子有機會粘到勇毅軍。

而勇毅軍真正的主帥,人間蒸發似的還在?彆莊裡養身體。

“把我腿傷可愈的消息帶給他們。”這是穩定軍心的最好辦法。

“若是如此,六皇子也會知?曉。”

“消息一來一往,最快也要一個多月,那時?也差不多要回侯府了。”顧明淵掐算著時?間,他也沒?打算瞞很久,更何況,他還得讓聖上知?曉這件事,這忠勇侯府的爵位懸在?那兒這麼久,是留還是收,不就是看他這一雙腿能不能好起來。

即便是聖上仍舊不明確表態,至少不會因為?近期的事直接收回去。

“是,我這就去辦。”嚴進很快離開。

這廂抽空回一趟侯府的年錦語,才帶著素練收拾好東西準備離開,才走到前院,就遇上了匆匆趕來的顧若薔。

“大嫂,大哥到底去哪兒了?”

“相公去彆莊休養了,過陣子就會回來。”

顧若薔卻不信她?說的話,“休養為?何非得去彆莊,在?家也很安靜,再者說,大哥的身子本就需要照料,那麼遠的地方若有個萬一,大夫都請不到。”

“若薔你彆急,彆莊那兒一切都安頓好的。”

“說來說去都是彆急,這能不急麼,自從大哥娶了你之後?,他就沒?有安生過!”

顧若薔脫口而出的指責,等意識過來時?已經來不及,於是漲紅著臉瞪著年錦語。

“姑娘對姑爺的用心整個侯府都瞧得見,姑小姐說這種莫須有的話,未免叫人心寒。”素練麵色一沉,毫不客氣的回懟,“再者說,姑爺去哪兒自有他的安排,姑小姐關心尚可,如此指責可不妥。”

“你!”顧若薔對她?這幾個丫鬟也十分看不慣,“我與?你們姑娘說話,由你插嘴的份,懂不懂規矩!”

“姑小姐若是懂規矩,也不會與?自己嫂嫂這般說話。”

“來人,把她?給我抓起來,好好教一教這侯府的規矩!”堂堂忠勇侯府大小姐哪裡受得了一個丫鬟的氣,便要人把素練拿下。

“慢著。”年錦語溫聲製止,看著顧若薔,也沒?生氣,隻是提醒,“若薔妹妹,素練是我的丫鬟。”

“那又如何,進了這侯府,就得守侯府的規矩。”

“就算是這樣,也不能由你做主責罰我的丫鬟啊。”年錦語認真的解釋給她?聽,“大伯母每月撥給青樸院的銀兩,隻夠添些?東西,素練她?們的月銀都是我自己出的呢。”

顧若薔臉色一變,“你是在?指責我母親苛待你們了?侯府各院都是如此,誰都不會有例外!”

“若薔妹妹彆誤會,我沒?有說大伯母苛待我們。”年錦語慢吞吞道,“我的意思?是,既然她?們是我養的,自然隻有我能做她?們的規矩,你說是不是。”

顧若薔很煩她?說話慢吞吞的,“你就任由你的人對著主人家無?理!”

“若薔妹妹說的是,這是素練的不對,回去我就會好好教導她?的。”年錦語點點頭,遂看向素練,“往後?不可再對若薔姑娘這般無?禮。”

素練退了半步,向著顧若薔福了福身,“姑小姐大人有大量。”

顧若薔:“……”更氣了怎麼辦。

“沒?彆的事我們就先走了。”年錦語似是沒?看到她?快氣炸了的樣子,要帶素練她?們回去,相公還等著她?呢。

可顧若薔又怎麼會如她?所願,衝過來就想拉年錦語,“你站住!”

卻不想沒?等摸到年錦語的肩膀,手就被阿符直接抓住擰翻了過去,疼得她?頓時?冒了淚花。

“啊——”

齊和豫跨進忠勇侯府大門時?,就恰好聽到了這一聲尖叫。

麵前柔弱的顧少夫人和顧家大姑娘中間夾著個丫鬟,丫鬟差點擰斷顧家大姑娘的手。

阿符鬆開了顧若薔,後?者跌了兩步,被丫鬟扶住。

她?疼的嘴唇都顫抖,不可置信的看著這膽大妄為?的丫鬟,“你竟然,竟敢欺主。”

打從上回年錦語救阿慈時?受了傷,阿符就更加小心了,哪會讓她?靠近,“你不對勁!”

顧若薔是真的氣的說不出話來,她?不對勁?她?哪裡不對勁了?她?不就是想喊住她?把大哥去哪兒了說說清楚。

“你知?不知?道現在?外麵都怎麼傳的,侯府都快……”在?看到齊和豫後?,顧若薔猛地收住話,又因為?疼的哆嗦,這使得她?強撐出來的笑容顯得十分的怪異。

“……”齊和豫見不得這樣的神情,匆匆打招呼,“顧大姑娘看起來好像不太舒服?”

顧若薔真的是恨死這倆丫鬟了,讓她?在?小公爺麵前丟人,可眼下真不是什?麼好時?候,她?隻得匆匆行禮告彆,帶人連忙回了自己院子。

齊和豫隨即與?年錦語對上了視線。

年錦語:“……”

齊和豫:“……”

相卻無?語片刻,齊和豫擦了下額頭的汗,“顧少夫人這是要回彆莊?”

年錦語點點頭,“小公爺有事到訪侯府,那我就不打擾了。”

他到訪啥?他就是衝著顧明淵來的啊。

“等,等等!”齊和豫連忙追上她?,“我和你一起去,我去看看他。”

相公說起過小公爺,一早又讓言進來報平安過,嗯,可以一起去。

於是年錦語點點頭,“小公爺請。”

年錦語上了馬車,後?麵便跟了齊和豫的馬車,出了城後?,阿符時?不時?盯著後?頭的馬車。

“姑娘,那馬車上不止一個人。”

“還有車夫呀。”

“那就不止兩個人。”

年錦語跟隨視線看向後?頭那密不透風的馬車,想到了誰,“不要緊,就當多一個人去看看相公。”

第四十三章

馬車一路到了彆莊, 年錦語見到從馬車上下來的宣王也不驚訝,乖巧的行禮,“宣王。”

宣王和氣的與年錦語打?招呼, “年家的喜宴本王是每每錯過,不過顧將軍這兒倒是趕上了。”

“多謝王爺關心。”年錦語讓素練先去通稟,繼而?帶著他們進了彆院, 經過藥房時,宣王還好一番打?量。

送他們進屋後?年錦語就去藥房那兒幫忙了。

屋內,顧明淵有些?意外宣王的到來,他若沒記錯的話, 這陣子宣王又出門尋寶去了,以往這樣出門一趟至少得兩三個月。

宣王嗬嗬笑著坐下, 看著靠在床上的顧明淵, 與齊和豫搭話,“欸, 這回?我?尋來的叫什麼?”

“福壽圖。”

“對對,福壽圖,恰好應了你?這回?的景, 早日康複才好。”

“王爺百忙之中前來探望, 臣感?激不儘。”顧明淵猜想宣王這次回?燕京城, 應該還沒幾個人知曉的,否則也不會跟著齊和豫來這一趟。

“這是少夫人的彆院, 也不是在王府裡, 顧將軍不必這麼多理?解, 本王也是想來看看你?恢複的如何?, 畢竟這傷耽擱了一年多。”說著,宣王便又對齊和豫道, “你?去瞧瞧,是哪位醫術高超的大夫為?顧將軍治的腿,好好感?謝一下。”

齊和豫心領神會,留王爺和顧明淵獨處,自己則朝不遠處的藥房走去。

屋外放著好幾個爐子,每個爐子上都煮著藥,空氣裡四處彌漫濃鬱的氣息,對不喜歡喝藥的人而?言不是什麼友好的事。

幾個人忙忙碌碌,就連年錦語也沒閒著,拿著一杆小秤,與一個小姑娘靠在一塊兒研究斤兩。

她那?身手了得的丫鬟則在一旁看火,鼓著嘴往爐子裡吹起?,臉上被熏的灰撲撲的。

這場麵看起?來分外和樂。

“小公爺。”年錦語望見他,放下小秤走過來,朝主屋那?兒看了眼,“你?可想喝茶?”

“那?就有勞少夫人了。”齊和豫拱了拱手,不免對門口?那?個長?衫白?衣女子有些?好奇,於是走向小亭時問年錦語,“莫非那?兩位就是為?明淵看治的大夫?”

年錦語點點頭,讓雲梳為?齊和豫煮了一壺烤茶,“小公爺嘗嘗這個。”

亭外是池塘,這時節荷花綻放,配上遠處的山景,美不勝收,加上特殊烤製的茶水,齊和豫心情都舒暢了不少,“明淵在這樣的環境下養傷,一定會很快好起?來。”

要知道半年之前,顧明淵還一直把自己關在陰暗的屋子裡,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情況糟糕的很。

但年錦語進門後?就不同了,到如今這般,齊和豫是打?心眼裡感?激她的。

“相?公會好起?來的。”年錦語抿嘴一笑,催他嘗嘗茶餅,“這也是放在炭火上烘烤的,用的山上的桃枝,裡麵還有我?們炊珠自己釀的果脯。”

“我?也派人去打?聽過,卻一直沒能找到,宮中太醫都束手無策的事,想不到啊,這世上真有這樣的能人異士,若是有機會,我?也要去南疆走走。”

齊和豫放下茶盞,忽而?眨了眨眼,“少夫人,我?這算是第一個到訪的吧?”

“小公爺是第一個到訪的。”

“我?以前找他,可沒這麼好的脾氣。”

年錦語不禁好奇,“顧家與齊家不是世交嗎?相?公與小公爺應是熟識?”

“兩家府邸隔得那?麼近,我?又隻?比他小了一歲,從小就在一塊兒玩的,他上的還是我?們家的私塾呢,你?是不知道,他小的時候頑皮的很,上躥下跳,能跑就絕不會好好走路,為?了逃課,私塾外的樹他都爬遍了。”

年錦語抿嘴笑著,“相?公小時候竟如此有趣。”

“你?管這個叫有趣啊?”齊和豫見她眼眸閃閃,“他趁著夫子休息的時候,在他臉上畫墨水,差點沒把夫子氣暈過去,被他爹拎走打?了一頓,第二天他還繼續爬樹逃課,小時候他可不是個能坐得住的人。”

“夫子布置的課業,他還拿了我?的去頂替,被揭穿也不肯承認,不過挨罰時脾氣倒是硬,愣是不會服軟,我?見過他父親揍他,一滴眼淚都不會掉。”齊和豫長?歎一聲,“那?時我?的課業都是寫?兩份的。”

顧家和齊家關係好,又住的近,所以年紀相?仿的孩子總是會被拿來作比較,而?乖巧懂事討夫子喜歡的他,自然也成了顧二老爺口?中“彆人家的孩子”,所以每每顧明淵挨揍了,第二天他也會被他整蠱。

整蠱完不算,顧明淵人小鬼大,想出了讓他做雙份課業的辦法,還逼迫他臨摹筆記。

五六歲的孩子字都還寫?的不太好看,還得臨摹,自然被認出來了,認出來後?如果挨罰,那?之後?必定也有他的份。

而?常言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他和顧明淵這一朱一墨,顯然後?者強大些?。

於是,私塾上到第二年時,他就被帶著去一塊兒爬樹,在夫子痛心疾首的眼神下,頂著鳥窩從樹上被趕下來。

這下子,罰站的就有伴兒了。

後?來……

聖上寵愛李貴妃,連她所出的六皇子都十分的重視,在六皇子到了請太傅的年紀,就下令讓他們這一群年紀相?仿的世家弟子入宮讀書,美名其曰伴讀,實際上就是為?了讓六皇子建立自己的關係網。

也是從入宮後?,他們也就走的沒那?麼近了。

“我?小的時候是個書呆子,喜歡說教,入宮後?他們也不喜歡和我?玩,明淵他倒是自來熟,很快與六皇子他們就玩到了一處,這下有人陪著一塊兒鬨,在宮中,六皇子受聖上疼愛也不會挨罰,顧二老爺也管不著他,放肆了好一陣子。”

年錦語看了齊和豫好一會兒,安慰他似的,“小公爺學識淵博,又能言善道,並非書呆子呢。”

齊和豫怔了下,對上她那?真摯的目光,忽而?失笑,哄孩子般的誇獎,感?覺有點好笑,卻又覺得她格外真誠,就好像自己真的如她說的那?麼好。

所以才能鼓舞到明淵的罷。

“這些?學識啊,抵不過你?家相?公三招。”齊和豫抿了一口?茶,“在你?們成親前,我?每每到訪,他可都沒給我?好臉色過。”

“不過我?這也不算差的,六皇子派人來,連侯府的門都進不去。”

“相?公不是六皇子伴讀嗎?”年錦語忍不住問,她其實之前就覺得相?公對六皇子的態度有些?奇怪。

“不僅是六皇子伴讀,在他受傷之前,你?相?公他可一心向著六皇子的,所以與我?走的也不近。”齊和豫垂了下眼眸,看著茶盞中泛著明黃色的茶水,似是在做什麼決定。

片刻後?,他抬起?頭看年錦語,“明淵受傷的事,你?可知曉?”

“我?知道。”

“那?他這傷是如何?受的,你?可知曉?”

年錦語遲疑了下,搖了搖頭。

“這件事,本不該從我?口?中說出來的,但依明淵的性子,必然會為?了不讓你?擔心而?瞞著。”齊和豫也希望眼前的年錦語能和明淵共進退,“所以不如由我?做這個好事者。”

年錦語的臉色跟著凝重起?來,“小公爺請說。”

“他這傷,就是拜六皇子的親弟弟,七皇子所賜……”

窗戶吹入屋子的風吹散了嫋嫋升起?的安神香,也吹動了剛剛才鋪開的圖紙,安靜了片刻後?,顧明淵的聲音淡淡,卻充滿了堅定,“北疆的事,宣王不必擔心。”

“有你?在,本王自然不擔心北疆之事,隻?不過如今幾番冒進,聖上要派人前去,暫時接管,你?可有什麼推薦的人選?”

二皇子想安插人手到北疆,六皇子一派也有自己的想法,包括宣王在內。

而?顧明淵作為?勇毅軍的主帥,實際上最有推薦人的資格,但北疆的事傳回?來這麼久,聖上都沒有召見他,可見心中也有彆的打?算。

“北疆地域遼闊,打?的是明仗。”顧明淵指了指地圖上的一處,“田將軍和薛將軍可一試,曹家三郎也可一試。”

宣王眼神微動,“讓曹家調人前來,倒也是個辦法。”

“就算是我?不在北疆,勇毅軍也守得住,一年前我?與他連打?三仗,他們沒這麼快恢複。”顧明淵太了解乘意那?狗賊的脾氣,就是故意如此,想擾亂軍心,讓他們慌亂罷了。

“本王說過,北疆有你?顧家兒郎在,必然是百姓之福。”宣王朝後?仰了下身子,靠在了椅背上,聲音忽然一沉,“這一趟回?來,途徑全州,路遇了二十裡旱地。”

話音剛落,窗外忽然傳來什麼重擊聲,顧明淵驀地抬起?頭。

沿池塘的亭子內,年錦語氣呼呼的站在那?兒,因為?起?身的猛,桌上的茶盞都倒了。

“太過分了!”年錦語氣的臉頰通紅,眼眸渾圓,好半響才緩過氣兒來,卻依舊是滿腹的怒氣,“他們怎麼能這樣!!”

雲梳她們哪裡見過自家姑娘動這麼大的肝火,在看爐子的阿符倏地衝了過來,“姑娘,誰!誰欺負你?了!”

隨即盯向齊和豫。

雲梳拉了一把阿符,年錦語渾然未覺這些?,想著小公爺說的話,腦海中來來回?回?都是相?公受傷的緣由。

這一口?氣如何?都順不下去。

太欺負人了!

“你?你?你?快坐下。”齊和豫也沒想到她能生這麼大的氣,不是說性子溫吞呢,這一拍桌子的架勢,差點都嚇到他了,“彆激動。”

年錦語有一肚子的話,可卻不知道該說哪一句,想到之前六皇子為?相?公請苗醫,又多次對自己盛情邀請,可做再多這些?,七皇子也不肯承認是自己偷偷去的北疆,甚至還瞞住這件事。

末了,她緊緊捏著拳頭,“他們不值得相?公將他們視作朋友。”

第四十四章

入夜, 盛夏的蟲鳴聲在窗外此起彼伏的響起,顯得外安逸。

年錦語捧著一小碗桃花露,被沁涼的冰的眼神微眯, 臉龐上充斥了滿足的喟歎。

書頁輕翻,年錦語抬起頭,見?顧明淵沒有動, “相公為什麼不喝?”

顧明淵不愛甜食,年錦語進?門之前,他幾乎是不碰的。

對上她的眼神後,他輕輕擱下書, 端起那精致的瓷碗嘗了一口,甜, 口感黏糊。

“怎麼樣?”

“還行。”

“炊珠在裡麵添了茶呢, 相公嘗出來了沒?”

有嗎?剛剛吞咽的比較快……

顧明淵麵不改色點點頭,“是有一些。”

“小?公爺都?誇炊珠廚藝好, 說她做的茶餅比禦香樓的都?好吃。”

“齊和豫今日和你說了些什麼?”

年錦語臉上的笑容一頓,垂了眼眸,“也沒什麼, 就說了點相公小?時候的事, 去齊國公府的私塾念書, 然後還爬樹逃課氣夫子,讓小?公爺做雙份的課業。”

“就這些?”

年錦語重重點頭, 末了還轉移話題, “相公多?和阿語說說小?時候的事罷, 阿語想聽。”

要?是就這些, 她那眼神能這麼飄忽不定?還有齊和豫離開時那心虛的樣子。

“阿語會騙人?了呢。”顧明淵輕歎了聲,拿起書, 也不看她。

年錦語這下慌了,“沒騙相公。”⑤2④9081久2

顧明淵隻是歎氣著搖搖頭,不說話,年錦語放下小?碗,直接坐到床邊拉住他的手臂,“相公,阿語沒騙你。”

顧明淵隻抬了下眼眸,隨即把書拿起來,遮住視線。

“……”年錦語捏著他的衣服急著解釋,“小?公爺說了相公受傷的事,阿語隻是不想讓相公心裡難過,所以沒提。”

遮擋的書這才放下來,顧明淵一本正經?,“就這些了?”

“就這些了,就這些了,彆的沒有了。”年錦語雙手按住那書,以防他再拿起來,眼眸一錯不錯的盯著他,“相公你彆傷心,那樣的朋友我們不要?了。”

各種?關係繁雜的事,到了她這兒,似乎也就變得很?簡單。

“不要?了就可以嗎?”

“對啊,六皇子待你不誠,過往交情就不算了,往後他就隻是六皇子,和二皇子殿下他們一樣。”

見?顧明淵沒說話,年錦語靠近他,抱住,輕輕拍拍他的後背,“相公還有阿語啊。”

崩了好一會兒顧明淵見?她這麼認真,沒忍住,輕笑出了聲。

年錦語這才察覺他是故意的,臉頰騰的一紅,即刻分開,“相公故意的。”

顧明淵眉眼裡滿是笑意,倒也不是故意,但見?不擅長說謊的她遮遮掩掩的樣子很?可愛,就想著逗逗她。

年錦語見?他笑得開心,鬆了口氣,“相公不生氣了?”

“以前很?生氣,慢慢地就釋然了。”顧明淵想了下,“說到底,是我以前不懂事,沒有分清何謂君臣,想的太簡單了。”

因為從小?在一塊兒,做什麼事都?互相兜底,幾乎是沒有秘密,十幾年的情誼下來,顧明淵很?多?時候都?是先將趙睿看做自己的好友,再是皇子的身份。

甚至在齊和豫與宣王交好時,他很?自然的就偏向趙睿,也願意為他去做些事。

大皇子出事後,太子遲遲未立,幾個皇子明爭暗鬥的,趙睿想要?什麼他當然清楚,也儘自己所能在幫助他。

直到趙晏偷偷拿著他的令牌去北疆,混入軍中,那樣魯莽的衝上戰場,造成不可逆轉的後果。

對顧明淵而言,不僅僅是他深受重傷,雙腿廢了,更重要?的是,他信任的下屬背叛了他,讓趙晏混入了軍中,還有那本來可以打贏的仗,最終讓敵軍囂張離去還折損了五千勇毅軍。

現實給他上了血淋淋的一課,告訴他這才是君臣,不論他如何的推心置腹,他都?沒有全然信任。

回到燕京後,劉貴妃的暗示,對事實的隱瞞,七皇子的“休養”借口,都?在扇醒他。

趙睿有苦衷,為大局的隱忍和迫不得已。

他顧明淵也有要?護著的人?,他肩負那麼多?將士的性命,背後不也承載著無數家屬的期盼。

更何況,這件事還是七皇子魯莽不顧後果導致。

“相公,不說了。”年錦語抱住他,低聲哄著,“不說這些了。”先前爹爹就是和相公說起北疆的事,才導致他吐血。

“現在沒事了。”顧明淵撫了撫她的頭發?,“我已經?看開了。”

之前每每想起這些事,他就情緒激動,但現在他有了抉擇,一切也就不難了。

他承擔起自己少將軍的職責,不辜負祖父的期待,護住他想護住的人?,這就夠了,至於這什麼君主大業,就讓他們折騰去。

“相公不是小?小?將士,相公是勇毅軍的少將軍,是鎮守北疆的勇士。”年錦語認真糾正他,眼神寫滿了我家相公頂頂厲害。

“嗯。”顧明淵的額頭輕輕抵住她的額頭,緩緩的,親吻住了她。

如是雨後的甘甜,驟然將藥的苦澀衝淡,剩下的全是她的甜美?。

輕哼聲響起,顧明淵恨不得將她揉到自己懷裡。

她的身子很?輕,一抱就能坐到自己懷裡,隔著暑夏薄薄的衣衫,緊挨的炙燙,夜裡的涼風都?吹不散這一室的驟熱。

衣領不知什麼時候敞開的,小?巧的扣子垂掛著,時而觸過她的鎖骨,白皙的肌膚上點點紅暈染開。

顧明淵輕啄而下,年錦語情動時低聲哼哼著,手便?揪緊了他的手臂。

“啪嗒”一聲,有什麼東西掉到了床上,顧明淵的眼眸驟然清明過來,抱著已經?軟綿綿的年錦語,埋頭在她青絲間,呼吸粗重。

年錦語這時也才反應過來,不行不行,相公還在養傷,還不能生娃娃。

於是她連忙要?下床,但人?還發?軟呢,隻好讓顧明淵扶著,好不容易把衣領扣上,屋內那氣息仍在,她望了會兒顧明淵。

“……”猛地一個清醒,站了起來,“我,我去看看藥好了沒。”

穿上鞋子後,她連忙往外走。

才走幾步,迎麵就遇上了端著藥的阿慈,看到年錦語滿臉通紅,“少夫人?,你的臉怎麼這麼紅?”

年錦語連忙捂住自己臉頰,“是天太熱了!”

“今天不熱啊,晚上還挺涼快的呢。”阿慈一臉天真,“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年錦語被問的臉更紅了,“沒,沒有,你給相公送藥?我來吧。”

說著就從阿慈手裡接過藥,轉身走了兩步又進?了屋。

本想看看書降火的顧明淵看到年錦語回來,“……這麼快好了?”

“嗯,阿慈把藥送過來了。”年錦語端過來,接的刹那,手指的觸碰都?惹的人?一陣酥。

顧明淵一口喝下苦澀的藥,整個人?瞬間的神清氣爽,得,這下是真的降火了。

屋外阿慈一臉疑惑的回到藥房,嘴裡嘟囔著什麼。

秀央正在看爐子上的藥,見?她這樣子,“藥送過去了?”

“少夫人?剛好出來,就拿進?去了,但少夫人?看起來好像不太舒服,臉紅紅的。”

秀央隻是將手中的藥材交給她,“第三個爐子,加半兩,半個時辰後再加一兩。”

阿慈點點頭,將藥倒進?去後才問,“為什麼要?分次加?”

“藥效不一樣。”秀央從架子上取下幾樣藥,放在槽子裡研磨,“煮的時間不一樣,揮發?出來的藥性也不同,這些等你回到南疆能學到的更多?。”

“回到南疆不是要?把我關起來麼。”阿慈撅了噘嘴,“現在教?我不就好了。”

“你學不會這些的。”

“我怎麼學不會,我可是你們生的。”阿慈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另一邊不知忙什麼的師傅,“你們會的我也可以。”

阿慈的言語間藏不住驕傲,她可是他們生的,爹娘這麼厲害,閨女能差到哪裡去?

秀央磨藥的手一頓,低著的頭看不清楚神情,聲音清冷,“先把那些藥記熟了再說。”

阿慈有些不服氣,“我記很?快的。”說著就進?屋,拿了本舊書出來,對著架子上的藥材比對了起來。

秀央抬起頭看她,十二歲的人?已經?有三個架子那麼高,而她當初離開寨子時,才到第一個架子那裡。

小?小?的一個,邁腿跑起來的時候人?晃悠晃悠,會甜甜的喊她阿娘。

可到了這裡,她始終沒有張口喊過自己。

正想時,遠處傳來陳林恩的喊聲,“阿慈,快過來幫師傅一把,是條大魚!”

阿慈應了聲後放下書,歡快的跑過去了。

抬頭看去,就能瞧見?父女倆就在池塘邊上,合力往回拉魚線,月的銀光灑落下來,清晰的照亮著他們臉上的笑容。

這樣的融洽是秀央從未有過的。

“秀央,你看,這麼大的魚!”轉眼陳林恩就把魚拎到了秀央麵前,尾巴還在亂晃,“等會兒我就去把它?給燉了,給你們熬湯喝好好補補。”

明媚的笑容一如當初,好似時光也沒什麼變化,隻是留下了點歲月的痕跡。

秀央沒作?聲,隻是拿起一旁的一株草藥帶給他,冷冷提醒,“你弄濕這裡了。”

陳林恩卻高興的拿著草藥,帶著阿慈去廚房了。

阿慈跟在後麵忍不住吐槽,“她都?那態度,師傅你還樂嗬成這樣。”

“小?丫頭你懂什麼,你看她給了我什麼?”

“給了你兩個大白眼!”

“怎麼說話的你,她讓我把這與魚燉在了一起,這不就更補了麼。”陳林恩利索的處理魚肉,“當初我可是靠著這手藝征服的你娘。”

“陳大夫您征服了誰?”門口傳來年錦語的聲音,陳林恩手一頓,就對上了兩雙好奇的眼神。

第四十五章

灶台上的鍋子內, 小火煨著?的魚湯呈現誘人的奶白色,咕咚咚的冒著?泡泡,白嫩的豆腐上下翻滾著?。

灶台邊上排排坐了兩個身影, 正?聽著?陳林恩講述過往的事,伴隨著?嗑瓜子聲兒,格外認真。

年錦語往阿慈手裡塞了一把, 點評道,“陳大夫,您說?的腳程,好像有點快。”

阿慈點點頭?, 哢嚓吐了?一口瓜子殼,“師傅, 身手好的一天也就那麼些腳程, 你還在?山裡呢,哪能走這麼多, 誇張了?。”

“除非是蓋世英雄,話本?子中那種。”

“就是說?,更何況還中毒了?, 一天趕那麼多路也太假了?, 師傅你是出現幻覺了?吧。”

“……你倆聽不聽了??”

“聽聽聽。”

陳林恩敲不得?年錦語, 隻得?敲了?下阿慈的額頭?,搶了?一把瓜子道, “就算是我用了?三四天時?間才走遠, 總是真的被你娘救了?吧, 喏, 就是這手藝,村寨裡的人都沒下過山吃過什麼好東西, 你娘一下就被我吸引了?。”

“師傅,您那會兒不是重傷麼,還渾身潰爛,做的東西能吃嗎,而且那時?候的樣子,能看嗎?”

年錦語點點頭?,她說?話來的溫和,隻是眼神也是那意思,秀央姑娘能看上那會兒的陳大夫麼。

“我臉可沒事。”陳林恩摸了?把,又摸到自己的胡子,瞥見倆人質疑的目光,“你們那是沒見過我以前的樣子,想嫁給我的人多了?去。”

阿慈嫌棄的很,以前什麼樣,胡子拉碴的,住在?夫子廟那邊時?,連比他?年紀大一輪的寡婦都看不上他?。

年錦語倒是看得?仔細,中肯評價,“阿慈模樣好看,陳大夫年輕時?候應當不錯。”

“我隨她的。”阿慈話音剛落鼻子被陳林恩捏了?下,“哎呀師傅你乾嘛。”

“你去照照鏡子,你這麼好看的鼻子,是隨她能長?出來的?”陳林恩湊到她身旁,父女倆一塊兒看向年錦語,“讓少夫人看看。”

年錦語也認真的看了?會兒,點點頭?,“是挺像的。”

阿慈哀嚎,“那我以後?老了?豈不是也長?師傅這樣,我不要。”

陳林恩氣?的不想講了?,於是阿慈連忙討饒,這才繼續說?起村寨裡的事,與燕京城完全不一樣的風土人情讓兩個小的聽得?津津有味。

年錦語本?就愛看話本?子,而阿慈又對父母親相愛的故事十分好奇。

說?到秀央答應嫁給他?時?,陳林恩的神情都跟著?恍惚了?起來,好似看到了?十三年前穿著?嫁衣的秀央,十七八的年紀,滿身的銀首飾都遮不住她的芳華。

她不是愛笑的人,但與他?在?一起的日子裡,臉上總有笑意。

忽然,廚房內嗑瓜子的聲音有了?變化,本?來是兩個慢悠悠的,多了?個快速的。

嗑嗑嗑很難不引人注意。

年錦語和阿慈朝著?身側看去,就在?年錦語的身旁多了?個小東西,雪貂蹲坐在?地上,雙手配合牙齒利索的剝著?瓜子,腳下已經有一堆瓜子殼了?。

雪貂的視線還直勾勾盯著?陳林恩,像是在?聽八卦。

“阿慈你看,它好可愛。”年錦語感覺它就像是鬆鼠,腮幫子都塞的鼓鼓的了?。

還是阿慈先反應過來,抬起頭?繞過師傅望向門口,就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阿慈頓時?神色一緊。

“怎麼了??”年錦語也跟著?望過去,看到秀央後?,“……”

“師傅……”阿慈提醒他?,朝他?身後?努了?努嘴。

陳林恩渾然未查的轉過身去,就看到秀央麵?無表情的看著?他?們。

他?本?來愜意挨著?的身影頓時?僵直,神色尷尬,“秀央。”

秀央沒作聲,轉身離開,雪貂抱著?一小堆瓜子也跟著?飛快的竄了?出去,經過陳林恩身旁時?,又衝他?放了?個屁。

“……”陳林恩被猛然打斷的興致,說?不出的難受,“她什麼時?候來的?”

阿慈想了?想,“不好說?,應該在?你說?自己魅力無限,吸引了?很多寨子裡小姑娘的時?候。”

年錦語:“應該還要早點,是秀央看著?你臉紅的時?候。”

阿慈看著?師傅越來越不對勁的臉色,安慰道,“也有可能剛剛才來。”

可剛剛他?說?了?什麼,哦,說?秀央現在?心裡一定還有他?。

“……”

年錦語和阿慈被趕了?出來。

兩個人在?門口麵?麵?相覷,都分外的無辜,也不能怪她們啊,聽得?太認真的了?嘛,沒注意也是很正?常的事。

這日之後?,陳林恩看到秀央都是躲著?的,沒臉,對視都感覺自己會被殺那種。

阿慈依舊沒心沒肺的跟在?屁股後?麵?討教,時?間到了?七月裡,顧明淵手術已經大半個月過去,為了?不讓他?一個人在?屋裡無聊,年錦語特意請人做了?個輪椅,能夠讓他?半躺著?推出屋子。

池塘邊,陳林恩對顧明淵坐的輪椅連連驚歎,“什麼樣的手藝和想法,能做出這樣的東西。”

像是躺椅又比躺椅靈活,雙手還有舒適放置的地方,右手邊還能架起來一塊板子,放上一杯茶一小碟吃食剛好。

身後?還有能架起來的傘棚,整個輪椅的靠背能活動,坐累了?還能躺靠著?。

“一位很厲害的師傅。”年錦語語氣?裡藏不住的驕傲,“之前給相公做的輪椅也是出自他?之手。”

“燕京城中還有這樣的能人?我得?請他?打一個藥箱才行。”

“是大哥哥的好友,陳大夫想要什麼樣的告訴我,我去幫你說?。”大師傅脾氣?古怪的很,不過隻要是陳大夫想要的,她一定會幫忙的。

正?說?著?,阿慈在?池塘邊喊她,“少夫人快來,準備好了?。”

年錦語這才過去,在?阿符的攙扶下到了?小船上,與阿慈對坐著?,兩個人在?池塘裡摘蓮蓬。

池塘的水其實不深,阿慈和年錦語在?小船上,阿符直接下到池塘裡,一手抓一株,不一會兒就摘了?很多。

攀到船邊後?,她把手中的蓮蓬都放到小船裡,頂著?一臉的泥。

年錦語笑著?給她擦汗,這一抹,把那泥給抹開了?,頓時?成?了?花貓的樣子,逗笑了?她。

阿符也樂了?,往自己臉上摸了?摸,趁著?年錦語不注意,在?她臉頰上擦了?一下。

白嫩嫩的肌膚上一道泥印,看起來逗的很,趁著?年錦語沒反應過來,阿符溜得?很快。

“少夫人你這樣看起來好有趣。”阿慈樂不可支,轉眼的,臉上也多了?好幾道。

小船上滿是笑聲,搖搖晃晃的擠在?滿池荷葉中,不會兒就滿載而過了?。

等年錦語上岸時?,身上臉上就已有不少泥了?,阿符更是泥人一樣,上了?岸後?去追素練,之後?又被素練罵著?跑走了?。

換過了?一身衣裳才回到顧明淵這兒,雲梳已經收拾出了?幾個蓮蓬,年錦語一個個的撥出來,遞給顧明淵,“相公你吃。”

新鮮的蓮子味甘,芯子泛著?苦澀,若是去了?芯子便也是可口的,顧明淵吃了?一顆,見她剝的辛苦,拿過來,一下一個的剝給她。

年錦語崇拜的望著?他?,“相公好厲害。”

嚴進不由望天,這就厲害了?,他?還能單手劈柴呢,也沒見誰說?他?厲害。

於是他?默默的退開了?些,殺傷力太強。

“苦。”顧明淵為她摘了?裡麵?的芯子,年錦語卻搖搖頭?,“可它本?來就是這個味道啊,蓮心能清熱呢。”

話正?說?著?,閒不住的阿符這會兒下池塘摸魚去了?,也是她手腳靈活,竟能在?水裡摸到魚。

隻是拿起來向年錦語炫耀時?,魚撲騰的又掉回到水裡去了?,阿符又趕忙去追,岸邊的素練都已經看不下去這一個泥猴子。

“今年的池塘好像比往年淺了?點。”年錦語望著?池塘喃喃,“前幾年來的時?候,水還有這麼高。”

年錦語指了?指台階處,往年都能直接淹到最上麵?,今年卻退了?兩格。

“雨水少了?自然會這樣。”顧明淵想起宣王說?的全州二十裡旱地,半個月前燕京城還是有過幾場雨的,但三伏天裡,一滴雨都沒下。

“這些蓮蓬收起來,給府裡送去些,再給賀姐姐和秦姐姐那邊送一些去,其餘的都送給附近的村民。”年錦語盤算著?這一池子長?勢喜人的蓮蓬,想著?晚上能讓炊珠做點好吃的,又能飽口福了?。

一陣風吹來,吹亂了?年錦語的頭?發,年錦語抬手播弄了?兩下仍是不聽話。

顧明淵伸手將那碎發繞到了?耳後?,指腹觸摸到了?她的耳朵,轉眼就紅了?一片。

年錦語羞著?麵?容,拿起一個蓮子喂給他?,“相公你吃。”

顧明淵張嘴吃,咬開來的刹那,苦味隨之而來。

“甜麼?”

“甜。”顧明淵默默吞下一口苦澀,笑著?撫了?下她的頭?發,“你自己吃。”

這時?阿符回來了?,剛剛是泥人,現在?是泥猴子了?,連頭?發上都沾滿的。

她啪嗒一下,將手中的背簍放到岸上,裡麵?活蹦亂跳有五條肥碩的鯉魚,“姑娘,你快看!”

年錦語湊過去瞧,驚喜的很,扭頭?告訴顧明淵,“相公,阿符抓了?五條魚,好厲害!”

阿符手腳並用的爬上岸,素練直接一根杆子過來,支著?她的腰,“去,快去洗洗!”

阿符哪裡樂意,直接就衝著?素練過去了?,素練立馬扔下杆子跑。

不遠處的阿慈看的哈哈大笑,可下一刻她臉色就變了?,跟著?素練一塊兒跑,“阿符彆追我,我不笑了?!”

年錦語抿嘴笑著?,歪倒在?顧明淵肩膀上。

滿地的泥印子後?全是歡聲笑語。

誰都沒有注意到,遠處池塘外的低處,一個身影不知道站了?多久,一直看著?顧明淵的方向,看著?靠在?他?身旁的年錦語,嘴角一抹玩味兒似的笑容。

可算是找到人了?。

第四十六章

夜幕降臨時, 彆莊有了新客人到訪,許久不見的四皇子這次沒有帶侍衛,穿著一身褂子衫, 像是從什麼地方風流來隨意經過似的,一把扇子搖啊搖的,打量著彆莊的四周, 眼中滿是好奇的興致。

可誰都不會真把他當成是隨意經過的,畢竟每每遇到他都沒什麼好?事。

“這地方也不難找,我那六弟竟耐得住性子不來找你,也是稀奇。”趙邑也就派了人尋了幾日就有了消息, 今日?過來,果真是收獲滿滿。

那麼大的一間藥房, 人還躺在床上, 雙腳用木板固定著。

“不知四殿下?前來,招待不周。”顧明淵淡淡下?逐客令, 隻是話沒等開口,趙邑就自己坐下?來了,拿了桌上剛剛沏好?的茶, “不用招待, 我素來沒那麼多規矩, 也不是講究的人。”

年錦語望了顧明淵一眼,這下?也不好?再直接將人請出去了, 便讓雲梳去備些?點心, 自己則坐在顧明淵身側, 以防這四皇子有什麼舉動。

也是將年錦語的想法看在眼底了, 趙邑轉動著手中的茶杯,“顧少夫人不必擔心, 我也盼著明淵早日?好?起?來,如今看著陣仗,是尋著神醫了罷,治好?了?”

趙邑忽然到訪,便是想遮掩都來不及,更何況他早晚要?回侯府去,也瞞不久。

顧明淵心知他奉誰命而來,隻淡淡道?,“天?無?絕人之路。”

“如此,北疆之事總算是不用過於憂心了,這陣子六弟像是要?住在宮中,向父皇舉薦了好?些?人,其中就有顧老侯爺的舊部,還有他外祖父家的,李家人這陣子也活躍的很,想著是要?去北疆立功。”

這陣子的朝堂,似乎都在為北疆之事困擾,倒不是真選不出人來,可選誰都有人不樂意,於是明裡暗裡的阻撓著,誰都不能?如意。

於是,他這個傷勢未愈的勇毅軍統帥成?了“香餑餑”,宣王來說,四皇子也前來,無?非就是各方都不想讓誰落了好?處。

“四殿下?,這些?你應當去六皇子府說才是。”顧明淵沒有接他的話茬。

趙邑朝後仰去,打量四周,輕歎,“月下?美景,好?不愜意,說起?來,顧少夫人倒也沒有錯嫁,腿也是保住了的。”

此言一出,年錦語的眉頭便皺起?來了,哪有人整天?想著要?弄瘸彆人的腿,才好?讓人家成?雙成?對的。

知道?自己在這兒?不討喜,趙邑又?呆了片刻後,起?身告辭,離開前還說了一句,“我等你站起?來。”

走出彆莊沒多久,就有馬車來接他,一路回了城,無?遮無?攔的,也不怕人跟著,直接就去了二皇子府。

書房內燈火通明,二皇子趙恒聽著趙邑說起?彆莊的事,眼底翻湧著興致,“這麼說他的腿是真治好?了。”

“到處都是藥味,還有專門的一間屋子用來煎藥,請了兩?個大夫,一男一女,其中男的原是夫子廟附近賣狗皮膏藥的,女子不是燕京城人氏,看樣子,應該已經治了快有一個月,我看著是像。”

“他倒是耐得住性子,之前是人都以為沒得治了,頹廢至那般,忽然就有了辦法。”

“二哥的意思是,有人相助?”趙邑坐了下?來,喝了口茶,不免皺眉,還不如剛剛彆院裡的味兒?清透。

“在你之前,不還有齊和豫出城過兩?回。”

“二哥是說宣王?這怎麼可能?,皇叔比我還混不吝,上回為了買那幅畫,跑去和父皇借銀子的事兒?他都乾得出來。”趙邑可是看著這小皇叔從少年時期混到了如今娶妻生子,越發的沒個樣子。

三天?兩?頭的往外跑,父皇交給他的事也是草草完成?,讓他做什麼能?拖上好?久,但隻要?是哪裡有寶,他走的比馬都快,一去三兩?個月不見人影,若非生在皇家,早敗光家底了。

“你怎知皇叔沒心思。”趙恒望著掛在牆上的江山圖,“你又?知道?父皇為何遲遲不肯立太子?”

趙邑那玩世?不恭的眼神漸漸凝重?,他轉了轉杯子,“二哥,北疆之事,你還是彆摻和了,父皇雖倚重?你,但要?是你和老六掙這一處,隻怕是他會不高興。”

兒?子能?乾是好?,兒?子太能?乾,父皇就會覺得功高蓋主,大哥的例子擺在那兒?,三哥還為此鬱鬱而終,朝中但凡勸過父皇立太子的大臣,都有這樣那樣的緣由病上一陣子,降上幾級。

“顧明淵有的治,我還與他爭什麼,但我思來想去,總覺得那一仗敗的不應該。”趙恒對顧明淵的打法還是有了解的,一年前那接連三推,最後一推至關重?要?,他是衝著取乘意項上人頭去的,以他的性格,就算是最後沒成?功,也不至於讓自己狼狽成?這樣。

其中一定出了變故,而且這變故,定與老六有關,否則顧明淵回到燕京後,不會對老六是那個態度。

但他查了一年,始終是沒有收獲。

“二哥你看趙睿那小子,就知道?事情不簡單,我一提他出城的事他就跳腳,我懷疑他當時真的離京過。”趙邑雖然沒查到什麼,也清楚其中有貓膩,“以前他們走的這麼近,顧明淵還會護著老六,如今老六在顧明淵那邊油米不進,吃了多少回閉門羹了。”

“既然這樣,那就再多添點柴火。”趙恒看著江山圖,眼神異樣,亂一點才好?,才會有機會。

半個時辰後趙邑離開了二皇子府,直奔如罄坊,天?亮時都沒見離開。

而夜的安寧之後,隨之而來的就是酷暑的烈日?,三伏天?後的燕京城已有快一個月沒有下?雨了。

七月末,天?越來越熱,早晨還熱鬨的街市到了中午就沒幾個人走動,來往的都行色匆匆,誰都不肯在太陽底下?多呆。

茶樓的生意好?了幾番,尤其是那些?有冰矬子的,勤快些?的人,隻要?推車出巷子賣一碗冰飲,保管一個時辰就空了桶子。

彆莊這兒?依山傍水的,前陣子還涼快,可這段時間也不行了,到了午後也曬的很,無?風時人便是站著不動,汗水也往外冒。

雪貂趴在陰涼處,整個人懶洋洋的,就是陳林恩經過都懶得再給個眼神。

幾個丫鬟,阿符最怕熱,就差抱著冰塊過活了。

主屋內,年錦語嘗了口雲梳剛送過來的沙冰,上麵淋著酸甜可口的梅子醬,一口下?去就是清涼。

年錦語自然不忘分享給顧明淵吃,但到了最後,喂著喂著總是都到了她的肚子裡,見她意猶未儘,顧明淵抬手擦了下?她嘴角,“多吃容易傷胃。”

年錦語撅了噘嘴,“雲梳和素練也這麼說。”

半年的相處,顧明淵算是瞧出來,自己的小娘子就是個實打實的吃貨,吃東西還容易沒底兒?,要?不是她那幾個儘心的丫鬟攔著,她可就得抱著肚子喊疼了。

“明天?吃什麼?”

年錦語的眼眸登時就亮了,“炊珠說明天?煮茶飲,做凍果子吃。”

顧明淵嘴角微揚,嗯,總這麼容易就高興起?來了。

“今年夏日?太熱了。”年錦語望向窗外,遠處能?看到些?池塘的影子,這才半個多月呢,水位就又?下?降了許多,荷葉都給曬枯了,往年若是雨水充沛的話,至少到八九月裡還是碧綠的。

“相公,過兩?日?我讓府裡的人去城外搭個涼棚,免費給路人送茶水喝,也好?給相公你積點福報,這樣腿能?好?的更快些?。”

“等回了侯府,我去一趟廟裡,多捐上幾個金佛……”

話正說著,嚴進匆匆走了進來,神色嚴肅,見年錦語也在,喊了聲少夫人後,便到顧明淵身旁俯身稟報了起?來。

年錦語便起?身走出屋子,屋外阿符正端著一大碗的沙冰呼哧呼哧吃著,見姑娘出來,連忙往自己身旁藏,末了還理直氣壯,“姑娘不宜多食。”

“你也不可以多吃。”年錦語到她身旁坐下?,見那冰沙都要?見底了,“你忘了來月事時疼的打滾啦?”

“這和那沒有關係。”阿符說的振振有詞,就是舍不得這一口涼,“姑娘,太熱了,往年都沒這麼熱。”

“是挺熱的。”年錦語抬手給她擦了擦汗,視線恰好?在窗戶上,便想起?剛剛嚴進的神色,“總覺得出了什麼事。”心裡有種惴惴不安的感覺。

阿符心領神會,起?身就要?爬柱子,“姑娘,我上屋頂去給您偷聽。”

年錦語連忙拉住她,“不用不用,相公肯定與嚴副將又?要?事相商,我們去那邊看看。”

未免阿符真的一時興趣,爬上屋頂去掀瓦片,年錦語把她帶去了藥房那兒?,葡萄架下?,阿慈也是懨懨的,年錦語就讓雲梳拿了一副牌過來,這才勾起?些?興致。

這邊主屋內,聽完嚴進稟報,顧明淵的神色顯得很平靜,“第幾天?了?”

“侯爺今早剛被?請走,工部侍郎李大人昨日?就受召入宮,還沒有回來,還有幾位大人是隨行的,雖說沒有傳召,但怕也是有關係的。”

燕京城以北百裡地外的束川出事了。

去年剛修建的堤壩,臨要?放水灌溉農田時出現了崩堤,大量的湖水往壩下?衝,衝垮了幾十戶人家,死傷有十餘人。

而這堤壩就是工部承建的,主要?負責人是李侍郎和晉安侯,如今出了這麼大的事,幾個人被?召見,進去之後就再沒出來後,連消息都不曾放出來。

“你去一趟周家,講這件事告訴他,他知道?該怎麼做。”顧明淵沉思片刻,讓嚴進儘快回城一趟。

“是。”嚴進聽到窗外傳來的笑聲,“少夫人還不知道?這件事。”

“暫且不必讓她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