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暖珠(9)補章

楚縣令夾了幾塊冒熱氣的紅燒雞翅, 放到楚若顏端在嘴邊的碗裡。

聽到南華宗弟子要帶走她時,語氣十分不善:“不行!我女兒還沒吃飽飯。”

楚若顏低頭一瞧,好不容易扒了一半的飯一不留神又堆起來了:“”

很飽了,真的很飽了, 快吃吐了。

短暫聊了會兒, 這人似乎還真是南華宗的弟子,名為烏峰。

不過烏峰是個外門弟子, 具他說因為修為不夠, 所以他的任務主要是下山四處轉轉發現有妖跡就上報回去, 南華宗再派內門弟子前來抓妖。這些外門弟子平日嫌少穿派服, 說是需隱藏身份, 以免打草驚蛇。

頭頭是道有理有據。

楚縣令印象裡楚若顏就沒出過遠門, 最多也是在相鄰的鎮晃一圈,這趟遠門他不大樂意讓她去, 卻又因她說靈氣可以修養, 防止這莫名消失的心悸病再次複發,猶豫再三最終答應。

飯一吃完,楚縣令就命人去把縣裡最好的千裡駿馬尋來,又找人加速打造一輛舒適又能減少顛簸的馬車, 金銀首飾珠寶,衣裳,侍撲侍衛……

完全不給楚若顏插嘴拒絕的機會,這大張旗鼓搞得像嫁女似的。

楚縣令出門後, 烏峰也離開了,說是待到楚縣令準備齊全後再來府裡。

楚縣令甚至列了個清單, 這一路會經過哪處地, 他都得叫人先打點好, 這一番大功夫沒個十天半月楚若顏這府門是休想跨出去。

雲聽去雲布坊為她收拾衣裳,風見安這個說收拾蓮府的人也不知道一溜煙去哪了,而程今生更是奇怪,明明她上一秒還瞧見他在視線範圍內,一眨眼,人沒了。

楚若顏在院子裡繼續種花,腦子裡一束白光一閃而過,程今生方才是不是有點不太對勁。

他麵色蒼白抿著唇,雖然麵無表情、不露神色,但她怎麼感覺他在強忍些什麼,就連腳步都是虛的。

難不成是毒發作了?!

可是,風見安不知道去哪了,這毒得怎麼緩解。

楚若顏丟開鋤頭,焦急得把醉消庭翻了個地朝天,又把整個蓮府找了一圈。

人呢?

找了兩個時辰,硬是一點影子也沒翻到。

“完了,程今生不見了。”幺無二爾器五二八亦

“嗙噠!”

瓦片摔碎的脆響,從遠處的角落傳來,引起她的注意。

她急急忙忙跑過去,發現是他曾經住過的房子,屋簷邊的瓦像因腳滑而被帶下。

他剛剛在這裡嗎?她最先來的就是這,沒人啊。

推開門,屋裡也沒人。

她繞到屋子後方,草有被慌亂踩踏的痕跡,沿著路去,發現竟然到了富貴的狗洞前,風刮過帶來一股血腥味,右側的樹後像躲了什麼人。

楚若顏不敢多想,大步流星衝了過去,看見眼前情景時還是嚇愣住了。

程今生麵無血色,不省人事坐靠在樹邊,胸口處的玄色的衣裳顏色深了一塊,手中纏著的珠子染著血,臉上是胸口攀爬而來的烏紫色毒素。

“程今生?!”

她蹲在他麵前,顫抖著手去撫他的臉,在觸碰到他臉的那一刻,他的臉下意識偏了過來,手心裡一陣冰涼。

楚若顏心被狠狠揪了一把。

特地躲起來熬過陣痛,知道有人在找他,回來時本想悄無聲息進入屋裡,卻因一時靈力不穩掉到屋頂上,沒站穩整個人栽下來,碎掉的瓦驚了他,也驚了她,他意識恍惚踉踉蹌蹌又想躲起來,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隻知道渾身無力就著一處坐下。

楚若顏傾身去,托起他的胳膊,架到自己脖子上,欲想將他扶起來。

剛湊近他,耳邊細如蚊鳴,低聲傳來一道:“滾。”

楚若顏怔了下,隨後舒了口氣:“沒事,我帶你先回屋裡,找個舒服的地方躺下,一會兒我去找風見安給你解毒。”

一聲冰冷的滾沒有驅走本該傲氣的楚大小姐,她嬌小一個人咬著牙費力想攙扶起他。

程今生冷嘲一聲:“楚姐姐,裝什麼好人?”

他的目光冒著寒氣,眼角猩紅,像是剛殺完人興奮勁還有遺留。

楚若顏攥緊他的手不讓他掙脫開,故作輕鬆,勾唇逗趣他:“一直都是好人啊。”

她故意湊前去,唇幾乎貼上他:“程今生,我先帶你回房,你要是不聽,我就占你便宜。”

程今生剛彆過的臉,楚若顏又給他掰了回來。

“這一刀是我的錯,我會負責到底,你管打管罵我都不回手。”

胸口處有血,怕是疼痛難耐,殺再多的鬼也無事於補,所以他劃了自己一刀放血。

現在力氣居然抵不過楚若顏,他下巴被捏在她手心裡,被迫揚起頭與她對視,她的一雙黑眸閃著光芒,丹唇蠕動真摯的一字一句說著她會負責到底。

程今生覺得諷刺,對她露出厭惡之色。

利用他的信任捅了他一刀,下了一身劇毒的人,現在卻來說她負責,她拿什麼負責?是有解藥還是能替他減輕疼痛,什麼都做不到,靠一堆砌成山的謊言來負責?

他有千言萬語想罵回去,然而話到嘴邊卻成了:“你在還嘴。”

是沒還手,但句句都在還嘴。

楚若顏都已經做好被他痛批一通的準備了,結果他來這麼一句。

“我說會負責就一定會負責,我帶你回房。”

程今生默了會兒:“你不是想殺我嗎?現在不是時機正好?”

楚若顏一言不發,眼底的光芒褪下,過了好半晌,她揚起頭來對他笑,不容反駁:“你要麼讓我扶你回去,要麼我親你。”

不借此殺他,但絕對會借機親他。

她就這麼挑明了說:“不殺你,但會親死你。”

程今生盯著她,一雙眼裡冒火,蹙著眉看這個四處留情的楚大小姐又開始胡亂撩撥。

力氣在一點點緩慢恢複。

她挨得很近跪在他身麵,遠處看她好似抱他在懷,像極了當時在梨園的木屋裡為他束發的姿勢,欺負她幾天,今日一不小心變成她掐他了。

他仰望著她,她的指腹在他滾動的喉結上使壞的曖昧輕撫。

這讓他隻能不斷用吞咽來壓製那股傳遍全身的酥癢。

眼底殺人興奮的怒火,更是隨之變成了惱羞成怒,在攀爬如藤蔓的紫色毒素下,脖頸耳朵臉頰染上緋紅。

他的胳膊還搭在她肩膀上,她的氣息一陣又一陣撞碎他的理智與怒火,一張紅唇囂張的在他眼前閉合。??

“程今生我帶你回房,傷口要處理一下。”

“你乖乖聽話,我不還嘴也不還手。”

她甚至在輕聲細語哄他配合。他太沉了,要是不配合,她根本支撐不住他,自己還會慘摔一跤,等下還沒到屋裡兩人就傷痕累累了。

他一直怒火不斷死死盯著她,楚若顏歎息,他不太願意,她隻好換個方式,準備讓他靠在這起身去找些藥取來此處。

“程今生……對不起……”

楚若顏聲音淡淡的,看著他的傷痕道了個歉。

不知道的還以為她良心發現準備放過他。

然而!她總是這麼讓人出乎意料,下一刻,她捏著他下巴拽過來,讓他靠近她,那張紅唇帶著溫度覆上他緊抿的涼唇。

程今生:“???”

這姿勢,遠看就像是搭在她肩膀上的手將她往前帶了下,自己仰頭吻了上去。

但卻不知怎麼的,那雙溫暖的唇,宛如抹了蜜下了毒,讓他不由自主將緊抿又抗拒的唇微張,打開了寒如黑淵的城門,破開了自己的防線,試圖索取更多如春風的溫暖,這細微的動作,讓楚若顏越發放肆,她閉眼加深了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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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若顏:“!!!”

1萬點仇恨值!

片刻後她放開他,麵色潮紅低喘著氣,注視麵前一臉震驚還沒回神的程今生,忽然輕笑,舌尖舔唇回味了一下。

“程今生,我會對你負責的。”

程今生氣急敗壞,甩頭掙脫她的手,一掌推開她,扶著粗糙的樹轉身一步步向前走。

“滾。不需要你扶。”

楚若顏一屁股跌坐在地,看著他遠去的背影怔住。

他有這力氣怎麼不早推開她?麵紅耳赤受屈辱讓她調戲了半天。

說要麼扶他回去,要麼親他。以前她撩撥一下程今生肯定選第一個,現在這是?寧願被親一下也絕對不要她扶?

楚若顏爬起身,拍了拍衣灰,又屁顛屁顛湊到他旁邊,拎起他的胳膊搭到自己肩膀上。

“說了會負責,就不會棄你而去。”

程今生甩開她:“楚姐姐,你在我這裡一點信任度都沒有。”

楚若顏不依不饒又把他胳膊架起來:“忍著吧,等你傷好了再欺負我。”

程今生身體偏向另一側,靠自己支撐扶牆前行,胳膊還想抽出來,被她拽住。

“程今生你安分一點,等下把我弄摔了。”

抽到一半的胳膊止住,他幾乎是靠自己的力在前行,胳膊虛搭著她,轉眸看去隻到他胸口的人,光一隻胳膊就壓著她皺眉,但她似乎覺得還不夠,她朝他偏過來,妄圖支撐起他,手還環上了他的腰。

程今生:“”

確定不是趁機占他便宜嗎?

楚若顏:“程今生你毒發作為什麼躲起來?”

程今生:“不躲等你趁機殺了我嗎?”

“那你現在這般,我不是照樣可以殺了你?”

程今生冷哼道:“是嗎,那你怎麼還不動手。”

楚若顏:“是不想我看到傷吧?”

程今生:“你在自作多情什麼?不過是珠子要喝血,到點該殺人。”

“哦?我隻說不想讓我看到傷,又沒說你怕我看到傷,擔心我會多慮、傷心、懊悔、恨不得給自己來兩下、三下、四下、五六七八下。”

楚若顏理直氣壯的邊點頭邊說著無恥的話。

“”程今生:“嗬。”

楚若顏摸摸他精廋的腰:“我不殺你,我舍不得。”

程今生諷刺一笑:“捅進來的時候,怎麼不說你舍不得?”

楚若顏偏頭微笑道:“現在後悔了,可以給個彌補的機會嗎?”

程今生當即冷聲道:“不能。”

兩人走到屋門前,程今生抽出自己的手,將門一甩,把她隔絕在門外。

楚若顏盯著那扇門看了一會兒,扭頭走了。

門上的影子消失的同時程今生眼底的光隨之淡下,他走到床邊褪衣裳。

上衣才褪了個乾淨,門“啪”一下被踹開。

程今生搭在褲腰上的手驟然一頓。

楚若顏端著一盤紗布與藥膏也是一怔,目光上下掃視他,呆頭呆腦一問:“脫褲子做什麼?腿也受傷了嗎?”

“楚若顏!滾出去!”

程今生麵上一怒,抓著桌沿邊直接甩出了門,一張石桌與楚若顏擦肩而過,帶起的風掀起她披肩的秀發,砸在屋外裂成兩半。

她全程注視著他,儘管看見厚重的石桌朝她而來,也硬是沒躲一下,就連嘴角的微笑也沒斂起一分,這讓程今生愣在原地。

如果他沒有偏移,直朝她去,她是不是真一步不躲,任由他發泄。

楚若顏甚至沒有回頭看一眼摔成幾塊的石桌,她徑直走向他,停在他身前,胸口的傷口因他方才揚手而再次裂開,烏血往外淌著,一路順著他的肌肉滑下暈染褲腰,這下真得換褲子了。

“你在看哪裡?!”

頭頂陰惻惻低冒一聲。

楚若顏揚起頭來,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力氣恢複,看來陣痛已經過去,我幫你止血。”

“我不需要。”

她把藥擺放在床邊,扶著他坐下:“客氣什麼。”

或許是石桌砸在地的巨響,震碎理智,他居然順從她的擺布,乖乖坐了下去。

“”

楚若顏用帕子沾了點溫水,擰乾後一點點撫上他的腹部將血擦掉,肌肉硬實緊繃,接觸到帕子不由一縮,青筋暴起攀爬,本是沒什麼,可這細微的收縮觸到她的指尖,頓時臉頰滾燙紅得要滴出血來,近距離的接觸,能緩和他們倆的關係,楚若顏強壓下尷尬,繼續認真仔細為他擦拭。

“這毒每次陣痛兩個時辰就能平穩是嗎?”

“一天會發作幾次?”

程今生彆過臉不說話。

楚若顏抬眸看他,剛剛力氣不是很大?桌子都掀得飛,這下嘴都沒力氣張了?

“風見安的蛇是給你吸毒嗎?”

他還是不吭聲,氣息沉了些,因為身前的人湊了上來,一雙明亮的眼睛目不轉睛觀察著他心口處的傷,氣息越來越近,他甚至像出現幻覺似得,能感受到剛從傷口流出的血,還沒被她帕子擦掉,就先被氣息噴散。

程今生抬手推開她的腦袋:“是放毒。”

楚若顏腦袋被他的大掌輕推開:“以毒攻毒?”

她把沾了血的帕子泡到盆裡洗了洗:“怪不得。”

蛇雖然能快速止痛,但這會讓他體內的毒素越堆越多,所以他還是選擇用殺戮來麻痹自己,抑製疼痛,今日因是忍無可忍,又或是著急回來?這才劃了自己一刀,以痛止痛,卻不想,千年九毒的毒素不是流一點血就能止住的,這怕是要將全身的血都流個乾淨。

自傷自,這一招不好用,疼痛沒止住,還讓靈力不穩,力氣消失。

程今生:“怪不得什麼?以後借此折磨我?”

楚若顏為他拭去血,搖頭道:“不是,下次彆傷自己,我可以保護好你。”

程今生像聽見什麼笑話,一把攥住她的手,恥笑道:“你?保護我?用什麼?”

他斜眸瞪著她的手,這隻手拿起匕首刺向他,也是這隻手現在假惺惺為他拭血。

眸子一縮,嘴角揚起冰冷的笑:“真想給你砍了。”

楚若顏不理會他的惡言惡語,輕而易舉從他掌心抽出自己的手,自顧自的繼續將血擦乾淨。

“下次不要殺人,一身血腥味”

程今生眉角一跳,打翻水盆,水盆咣當而響,潑出的水打濕她的裙擺。

“滾出去。”

楚若顏望了眼銅盆,又回眸注視他,他避開她的目光,垂下長睫彆過頭。

他是不是誤以為她在嫌棄他。

程今生:“我本來就不是什麼好人,殺人更是家常便飯,十人百人千人總有一個會是你,急什麼?現在還輪不到你在這裡批判我。”

他起身要走,楚若顏摁住他的肩膀,傾身去,在血擦拭乾淨,露出皮肉外翻的傷口上端輕落一吻,聲音輕柔帶著暖意:“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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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若顏:“???”

至於嗎,為他療傷這仇恨值還哐哐往上瘋漲。

趕緊速戰速決,彆等下她被解決了。

程今生渾身如被電流襲擊,輕輕鬆鬆被她摁倒,整個人木訥住,楚若顏趁他還沒反應過來,急急忙忙給他上藥,又用紗布纏了一圈。

等處理好,這人還沒回神,楚若顏鬆了口氣:“風見安說我心口上的花,是你的魄。”

他眼底躲閃,否認道:“不是。”

楚若顏撇嘴明知故問道:“那是誰的魄?”|?

“不知道。”

楚若顏點點頭,複述一遍:“哦,不是你的魄,難不成是我四處留情,又撩撥了哪位男子?聽說是雙向花呢,很特彆,蠻喜歡。”

程今生磨著後槽牙一字一頓道:“滾出去!”

楚若顏看他身上沒多餘的傷口,沒再停留,拾起銅盆拿起藥膏,轉身走了出去,還順便把門給他帶上。

她回到自己房中,特意選了件淡青色的衣裳換上。

風見安是近乎天黑才回來,他前腳剛到,雲聽也帶著一車衣裳回來。

夜深人靜,各自回到房中,楚若顏又悄默默潛入他的房中,瞄了一圈沒見著人,她躡手躡腳靠近床邊,被褥淩亂,還有餘溫,這人剛剛還在啊。

「係統“欠揍”:宿主要不你換個人算了,雲聽也不錯,聽話不亂動。」

楚若顏:“”

她這什麼破人設,晚上睡覺非要有個侍郎在才行,剛剛差點扣她生命值,在倒數幾秒時,猛得從床上滾下來,跑來他的房中,警報聲才消失。

一來,這人不見了!

不過警報沒響,他應該是還在,聽到響動才躲起來,看她想做什麼吧。

楚若顏困意襲來,明日想起個早床,反正警報停了,她掀開被子直接躺上床,被子一蓋翻身閉眼,一氣嗬成。

站在昏暗角落裡的程今生:“”

不是來殺他?是來搶他床?

他走到她身後,故意弄出聲響,她一動不動。

“出去。”

楚若顏背對他抱著被子縮成一團,隨意扯了個理由:“不行,我怕黑,夜裡睡覺需要人陪,不然我睡不安穩。”

程今生:“從我的床上滾下來,去找彆人。”

楚若顏搖搖頭:“這是我的醉消庭。”

腳步聲往後退了幾步,像是要離開,楚若顏一個鯉魚打挺騰起來,他不能走,等下她要被扣生命值了!

她連忙下床,快他一步打開門跑了出去。

程今生正要鎖門的手一頓,屋門大敞,冷風迎麵吹來,這人撩撥完又跑沒影了。?

“”

他吹了會兒冷風,人也清醒了,把門一甩,自己回到留有餘溫的床上。

猜測她應該是去找雲聽了。

才閉上眼,門“啪”又被打開。

楚若顏:“”

程今生:“”

楚若顏疑惑的側首,他沒鎖門?她鉚足了勁,準備破門而入,結果一推就開,力還沒來得及收住,巨響一聲,門框都隨之一震。

床的人,睜開了眼,卻沒有動作,他倒要看看她究竟想做什麼。

門被關上落鎖,風被隔絕。

楚若顏知道他醒著,在屋裡找了處不漏風的角落,被褥往地上一鋪,窩進去倒頭就睡,腦海裡的警報聲截然而止。

屋裡沒了動靜,靜得隻剩呼吸聲,片刻後楚若顏的呼吸沉了沉,已然入夢。

程今生:“”

翌日,天還朦朧亮,楚若顏就醒了過來,她還在原來的位置,坐起身呆滯片刻。

他沒把她卷起來丟出去?

她起身去喊程今生,而這個人起得比她還早,身上的毒素痕跡已褪,繃帶被拆掉,胸前的傷口消失無蹤,他正套著衣裳,瞧見她醒了隻是冷冷轉過身。

她盯著他胸口眨巴眨巴眼,想起來了,這個人傷不到一分,傷口可以快速愈合。

“程今生我去喊風見安,我們現在就出發。”

不然等楚縣令準備齊全,這不得半月後,事不宜遲,早日出發。

不等他回應,她衝出門把風見安也逮了起來。

三個人剛走到醉消庭門口,身後就傳來雲聽的聲音:“楚姐姐去哪?”

他搓揉著雙眼,睡眼朦朧,衣服穿得歪歪扭扭,很是匆忙,還背跨著一個半人大的包裹。

風見安兩手交疊,揚起眉:“帶你的楚姐姐去吃香喝辣。”

雲聽半夢半醒撐著眼皮子,拖著步子走上去:“楚姐姐去哪我去哪。”

他挽過楚若顏的胳膊,靠著她站著睡過去。

楚若顏:“………”

他的重量壓在她身上,身體斜傾,腳下不穩往一側移了兩三步最終抵在程今生身上。

程今生黑著個臉,抬手想把雲聽掀飛,結果這個睡死鬼八抓魚死纏著楚若顏,他這一推,差點把她也甩出去。

楚若顏猛得被掀出去,又猛得被扯回來,腦漿都快攪勻了。

程今生看向風見安:“把他手剁了。”

風見安一雙蛇眸乍現,犀利縮起真就開始打量從哪砍順手。

許是感受到駭人的目光,雲聽邊睡邊哼唧道:“你們肯定要拐賣楚姐姐,什麼吃香喝辣都是騙人的,我不管,她去哪我去哪,我要保護她。”

楚若顏嘴角抽搐。

他快壓死她了,還保護她。

這人看著瘦弱,怎麼纏起人來力氣這麼大。

楚若顏道:“算了算了,趕緊出發,一會兒天亮我爹來就走不掉了。”

……

風見安這一卷子風刮得迅速,太陽高掛的時候,幾個人已經站在南華宗山腳下。

楚若顏:“風見安路線挺熟啊。”

風見安聳肩道:“我不常來。”

楚若顏:“嗬。”

這時,雲聽也睡飽了,迷迷糊糊醒來,發現是陌生環境,左右張望高山叢林,崎嶇的路。

“我們這是到哪了?”

風見安:“吃香喝辣的地方。”

前方的牌坊上赫然寫著“南華宗”內宗幾個大字。

楚若顏:“內宗?你這閃的位置也太近了吧。”

風見安拍理被風刮亂的衣裳:“是啊,外宗的門在另一頭,要繞道,還有一堆人把守,當然來內宗咯。”

過了外宗的檢查關卡,這內宗自然隻是個牌坊立著罷了。

楚若顏:“這還叫不熟?都快當自己家了。”

“我沒這麼醜的家。”

風見安吹著小曲走在前麵。

雲聽道:“等等?哪裡?!南華宗!”

“我、我、我不過就是睡了一覺,怎麼就到南華宗了?從青石縣到南華宗,叫十匹駿馬晝夜奔騰,少說也要走一個月吧!”

“我這?我這?嗯?”

“我睡了一個月?!!!你們把我毒暈了!好啊,果然沒一個好人!果然是拐賣楚姐姐的!”

楚若顏:“…………”

他懷疑自己是豬睡了一個月,都沒懷疑這兩不是人麼?!

楚若顏捂住他一驚一乍,大吼大叫的嘴:“彆問、彆喊、冷靜這就是目的地。”

她轉頭問風見安:“我們就這麼大搖大擺走進去?不會被銬起來?”

風見安一臉無所謂道:“找個人帶進去不就完了。”

楚若顏:“???什麼意思,你要殺人滅口,偽造身份?!”

雲聽側頭躲開她捂住嘴的手,震驚道:“殺人!!!”

楚若顏耳朵都快震聾,趕忙又給他捂上。

“樣貌容易變化,一個人的行為習慣也會暴露的,更何況那人和我們沒有交集,怎麼可能帶幾個陌生人來內院,這說不通,分分鐘就暴露了。還有,鬼上身露出點馬腳,他們試探弄傷我們,流的血成黑色就會立刻發現我們。”

南華宗雖然都是人,但被這麼多修為之高的人包圍,怕是很難全身而退。

她分析的頭頭是道。

風見安隨手扯了根細葉莖叼嘴裡,閒庭信步:“那就找個順理成章的理由不就完了。”

楚若顏:“理由?”

風見安:“烏峰都告訴過你了,蠢東西。”

雲聽:“你罵誰!唔………”

再次被堵住。

程今生:“瀟瀟。”

楚若顏:“瀟瀟?她在哪呢?”

風見安指著林子裡一處方向:“那,小妖偷跑下山迷路了。”

雲聽:“妖?!!!”

“滋———”

程今生手指放下,雲聽記憶被抹了一句。

一驚一乍容易讓他們露餡。

他們拐進叢林,樹葉窸窸窣窣,越往前響動聲音越大。

忽然,前方安靜了,像是聽見他們的腳步聲,樹葉隻剩一點微動。

他們越往前靠近,周圍的氣息都感覺緊繃著,像是繃緊的一根弦,隨時扯斷。

楚若顏看著茂密的灌木,試探輕聲喚道:“瀟瀟?”

葉子中靜了片刻,不敢作答。

楚若顏又喚道:“瀟瀟?”

這回有反應了,許是她第一次喚的太輕,裡頭的人以為幻聽。

葉子猛得被撥開,露出瀟瀟的臉:“若顏?!!”

眼前的人頭發淩亂戳滿樹葉,衣裳被周圍的樹枝掛著扯壞幾處。

楚若顏:“你這是?”

瀟瀟隨便理了下發:“迷路了。”

楚若顏盯著比人高的灌木荊棘,順著往山坡上望,踩塌一半,她這是硬開辟一條新路,撞了南牆不回頭,她要撞死南牆。

“……………”

瀟瀟怔了一下,掃了楚若顏身旁的幾人:“塵儘?!”

她眸子閃出敵意:“你把若顏帶哪去了?!”

楚若顏眼看要開戰,連忙把搪塞楚縣令的那套搬出來。

在她捂著雲聽嘴,一通胡言亂語的瞎扯下,天真爛漫的女主信了。

楚若顏舒口氣,這比和他爹交談輕鬆多了,瀟瀟對她滿眼崇拜,她說一句,她附和一句還堅信不疑撥浪鼓似的直點腦袋。

瀟瀟:“對了若顏,你怎麼來了?”

楚若顏怔了一下:“什麼?”

不對,好像哪裡不太對。

“我們收到一名南華宗外門弟子說你整日在南華宗鬱鬱寡歡,說讓我們來陪你。”

瀟瀟呆了一下:“沒有啊,我沒有鬱鬱寡歡。”

楚若顏蹙眉下意識瞥向程今生,程今生餘光瞟到她的目光,沒有對視去,神情淡定。

她又轉頭看向瀟瀟:“你怎麼跑下來了?”

瀟瀟搖搖頭:“來的時候是玉瀾帶的路,我沒記住路,所以瞎跑下山的。”

楚若顏:“那你跑下山做什麼?”

瀟瀟說:“他們最近不知道在做什麼,靈力浮動太強,我怕暴露,一有輕微波動我就四處躲,隻要躲到外院就沒事,但是跑幾次都沒找對路,那就隻能哪林子深往哪紮。”

她把頭發上的葉子撥弄掉,扯了扯裙子,被樹枝死死掛住,尷尬一笑:“那個……若顏,可以幫我把裙子拎下來嗎?它掛住了。”

楚若顏給她理好衣裳後,帶她走到了牌坊處,幾個人剛站定沒多久,還在讓瀟瀟對帶他們潛入的口徑,這前方就迎麵而來幾名內院弟子。

這名弟子對這位大師兄的道侶十分友好,遠遠才瞧見瀟瀟的身影,便一路小跑下來。

瀟瀟呆了一下:“遭了遭了,若顏,我們剛剛對的什麼來著?”

她一緊張,忘了乾淨。

幾名弟子很快跑到她麵前,看著她狼狽的一身,好奇問道:“瀟瀟姐姐,你去哪了?”

瀟瀟撇了楚若顏一眼,楚若顏接收到信號,笑說:“她下山來接我們了。”

幾名長相清秀的弟子眉頭一皺,看著他們幾張陌生麵孔:“你們是誰?”

這回瀟瀟知道怎麼答了:“我的朋友!”

她這壯膽一吼,把一群人都給吼懵了。

瀟瀟:“對、對他們好一些,我和玉瀾在外平亂都是她幫的忙。”

她聲音越說越小:“那個、不好意思啊,不是故意吼你們。”

幾名弟子也好交流,擺擺手連忙笑道:“不礙事不礙事,是我們方才態度不好,既然是瀟瀟姐姐的朋友,自然也是我們的朋友。”

其中一名較矮小的弟子精銳的目光打量了一下:“不過,瀟瀟姐姐,這幾個男子是誰?南華宗內院可是外人隨意能近的。”

瀟瀟:“………”

“啊這個,這是那什麼她的侍郎們。”

弟子道:“侍郎?!瀟瀟姐姐你的朋友……這………”

楚若顏嘴角抽搐,瞧了眼雲聽,這稱呼他熟,甚至引以為傲小尾巴要翹到天上去。

移過眸子又看了眼風見安,這人摸索著下巴,微蹙著眉,對這個稱呼沒有排斥,甚至……隨著他緩慢摩挲下巴的動作,眉頭也在慢慢解開,他該不會在適應吧。

而另一邊低氣壓,楚若顏隻敢餘光撇過去,小心瞄一眼,程今生垂著羽睫,在臉上打下陰影蓋住深邃的眼眸,渾身上下透著一股殺氣。

這殺氣也太濃了!至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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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若顏:“???”

她急忙靠過去,牽住他的手,對幾名弟子微微一笑。

“我夜裡睡覺需要人陪,一夜不陪我睡不著。”

弟子嘴角抖動:“那……那這是……帶……帶了三個?是不是……誇張了一點,南華宗沒有鬼的。”

楚若顏:“………”

哪沒有鬼,她旁邊就站著兩隻鬼玩意。

她揚起笑:“三個,一天一換嘛,不然會膩,膩了我就覺得不好玩了………啊!”

突然慘叫一聲,楚若顏握著程今生的手,他本是抗拒,卻突然反握用力一捏。

楚若顏眼淚都要疼飛出來。

乾嘛啊!

她轉眸望去,程今生已經轉首居高臨下盯住她,狐狸眼勾起“美麗”露笑。

[係統“欠揍”提醒您:程今生仇恨值怒減20000+]

“什麼!!!”

一次最高就加一萬封頂,減少就毫無下限是嗎!

【作者有話說】

來啦來啦~補章?補嘗章來了呀!

2023.12.24號 21點前訂閱90%以上 本章留評,發紅包呀!

麼麼~冬至快樂(嗚呼~)

(愛心愛心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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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暖珠(10)

[係統“欠揍”:宿主你悠著點, 仇恨值要是成負數會扣生命值。]|?

楚若顏:“!!!”

內門弟子問道:“姑娘怎麼了?”

手快被捏斷了!

楚若顏眼眶濕潤,強忍淚水:“太感動了,南華宗願意收我們,不然我沒陪好瀟瀟, 反倒還寢食難安。”

內門弟子:“………”

他們說收了嗎。h?

“那個, 姑娘,這恐怕有些不妥。”

楚若顏哽咽道:“不妥?嗚嗚嗚, 哪裡不妥, 男子都能三妻四妾, 為什麼我就不能。把他們丟外麵, 他們手無縛雞之力, 什麼也不會, 離開了我,他們吃不好睡不暖, 隻能去乞討, 我舍不得,都是我的心肝寶貝,不能被人欺負。算了算了,我們還是下山去好了, 瀟瀟我就不陪你了。”

內門弟子掃了那幾位穿戴貴氣,氣質不凡的“侍郎”,又看了會兒瀟瀟,猶豫道:“………姑娘, 那要不你就帶一位入院?”

楚若顏抽泣道:“一個也是帶兩個也是帶,算了, 我還是下山去吧, 都是我的心頭肉, 一塊也割不得。”

嗷!!!

程今生又捏她!

乾嘛啊!

[係統“欠揍”提醒您:程今生仇恨值遞減…………]

等等!彆報!

楚若顏揚起頭注視程今生,小聲又認真道:“晚上和我睡吧,今天明天後天,日日夜夜都和我睡吧,沒有你陪我,那樣的夜實在難熬,我怕黑怕妖不怕鬼,啊不對,我什麼都怕,除了你,我滿身滿心滿眼裝的隻有你!”

[……仇恨值遞減……零……]

[係統“欠揍”:沒事了………]

楚若顏舒口大氣。

再扣就得用她的小命去抵了。

她抱著他胳膊,整個人貼著他,想從他眼中看出些情緒,卻是不漏一絲風,探究不出。

[係統“欠揍”提醒您:程今生仇恨值………]

“又怎麼啦!!!”

[仇恨值上漲……持續上漲中,嗶嗶嗶,上漲完畢,仇恨值增加1000+]

“???”

不是………好像每次占他便宜,這仇恨值哐哐哐漲個不停。

楚若顏心虛的很,他看起來麵無表情,情緒穩定,但她可是知道的,現在怨氣大著呢。

她弱弱的鬆開他的胳膊,往旁邊挪了半步,拉開小段距離。

南華宗弟子又道:“姑娘,這帶三位……郎君上山實在有些不妥,要不姑娘選一位吧,剩下兩位我們會在外院給他們安排住處。”

楚若顏低聲詢問:“那……我這……膩了怎麼辦。”

頓時,三道火灼般的目光鎖住她,不由縮了縮脖子。

“………”

這麼凶巴巴瞪她做什麼,她這不是在想辦法把人弄進去找藥麼。

弟子道:“姑娘每日都可重新選擇,但每次上山隻能有一位郎君。”

“………”

看樣子隻能這樣了,再堅持下去,他們怕是要被驅逐。

楚若顏目光在幾人之間遊走,最後小心瞥向程今生,他勾著一雙好看又迷人的狐狸眼,情緒看起來好了一些,隻是還餘留一絲狡黠,他慢慢轉過眸子掃過她鬆開的胳膊,再與她對視。

“怎麼了?楚姐姐?”

他這“無辜”又懵懂一問,楚若顏瞬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楚若顏立即環上他的手:“就……就他了。”

雲聽氣得眼眶通紅:“楚姐姐!你為什麼選他?!”

楚若顏:“……”

“我……那什麼。”

雲聽“嗙”卸下半人大的包裹,擼起袖子就要衝上來乾架:“為什麼選他,那個壞人,萬一晚上對你有所圖謀怎麼辦!他萬一把你綁起來,鞭打你,拐賣你,欺負你怎麼辦!我都不能及時出現保護你。”

這話傳到南華宗弟子耳中徹底變了味,聽得麵紅耳赤,背過身低著頭,清清嗓子:“那個……南華宗裡……不可做那些………閨房事……”

楚若顏:“………………”

她滴個乖乖彆吼了。

她急忙走過去,捂住雲聽的嘴,給炸毛的兔子順氣:“冷靜冷靜……明日就選你,好嗎,乖。”

風見安也不樂意了,冷哼一聲:“選選選,什麼時候到我?!啊?合著我對你那麼好,我一點好處都沒有唄,蠢東西!”

楚若顏:“……”

雲聽不知道他們的目的鬨鬨就算了,這個臭妖精上來摻一腳做什麼!

雲聽掙脫她,衝去罵風見安:“你罵誰蠢東西!楚姐姐是你能隨便罵的嗎!長得高了不起,你個醜東西!”

風見安:“你罵誰醜東西!是不是不想活了!我弄死你!”

雲聽:“罵的就是你!楚姐姐你快看,他暴露真麵目了,凶神惡煞,醜東西!”

楚若顏:“…………”

那邊吵得不可開交,火氣十足可以炸房子。

她對南華宗弟子尷尬一笑:“不好意思,讓看笑話了,他們關係好著呢,吵吵就安靜了。”

雲聽:“誰跟他關係好!”

風見安:“鬼跟他關係好!”

兩人異口同聲,扭頭反駁。

風見安:“鬼要和你關係好,你什麼東西!給我提鞋都不配!”

雲聽氣得渾身發抖:“我給你提鞋?!你做什麼夢呢!”

“楚姐姐,你明日選誰?”程今生的聲音猶如冰刀從頭頂刺下來。

楚若顏:“………”

她懶得和他們吵,走向瀟瀟挽著她手開始噓寒問暖,把那幾個煩人的人拋之腦後。

南華宗弟子走到雲聽麵前,指著大包袱道:“我們要檢查一下,公子不介意吧。”

雲聽從撕扯風見安衣裳中恢複理智,打開包裹:“沒事。”

楚若顏轉頭瞧去時,看見他背一路的包裹被打開,裡麵全是他為她準備的衣裳,一件他自己的都沒有。

頓時,心裡翻出苦澀,良心受到譴責。

雲聽站在攤開的包裹旁,衣裳與秀發在和風見安爭鬥間已經變得淩亂不堪,一雙褐眸泛著光,傷心又不敢多言,尊重她的決定,宛如被拋棄一般靜靜望著她。

從前他最受她的寵愛,在人前他可以自信又傲氣走進人群帶走她,隻因知道她會選擇他。現在這個楚若顏不太一樣,她不會選擇他,但她也不像以前那般以戲弄他為樂,她希望他做自己,自由自在的自己,不會因犯錯輕易責怪他毆打他懲罰他,她會不顧危險去救他,唯獨……不會再選擇他。

楚若顏注視他,眼底有著心痛,卻不知如何開口,她猶豫的神情流於表麵。

程今生橫了眼看起來依舊楚楚可憐的雲聽,又看向楚若顏,不經意間擋住她的視線。

眼前打下一片陰影,光被格擋,她仰頭看他,程今生無害輕笑:“楚姐姐,欠我的什麼還?”

楚若顏隻得收回目光,轉身和瀟瀟他們入內院,雲聽見她走了,拎起件衣裳追了幾步,開口道:“楚姐姐喜歡乾淨,帶件衣裳去吧。”

程今生撇了眼他臂彎搭的天藍裙,沒理會他,走到包裹處取了件碧衣搭著,在楚若顏想接過雲聽的衣裳時,一把扯住她的手往山上走。

楚若顏:“……”

瀟瀟揍在她身邊:“若顏,侍郎多了也是件煩惱事。”

楚若顏無奈搖搖頭。

當身後再看不見那兩人時,程今生鬆開她,把衣服塞她懷裡,自顧自的走在前,越過她們時冷冷丟了句:“我不是侍郎。”

楚若顏望著程今生大步流星的背影,歎了口氣。

瀟瀟:“塵儘好像變了。”

有些冷漠。

楚若顏:“惹他生氣了。”她想起什麼來:“對了瀟瀟,你之前說南華宗靈氣浮動過大?這是何意?”

瀟瀟:“似乎在開妖陣,內院來了不少其他門派的高手,不知道在研究,每日靈氣都會出現異樣,有一次直接將我的妖身震了出來,幸好周圍沒人,在妖氣擴散的之前,我跑下了山,發現隻要離開那段範圍就沒事。”

楚若顏微微蹙眉:“有奇怪的人來過南華宗嗎?”

瀟瀟回憶了會兒:“有一個,身材高大,黑袍加身,聲音蒼老似乎是位常客,在南華宗裡逛了幾日,不知道在尋什麼。”

楚若顏:“常客。”

這兩個字讓她直接想到風見安。

瀟瀟:“是的,他到來的時候,閉關不出的南華宗掌門難得親自下山迎接,兩人不知道去哪聊了半日,隨後那人消失,南華宗掌門以舉辦獵會的名義,召集各大門派修為高深之人前來。最近開的這陣,我聽到風聲,說不止可以抓妖,還能困鬼。”

楚若顏:“!!!”

風見安?!他想乾嘛!

瀟瀟:“捉妖他們在行,這鬼卻是無能為力,多是驅趕,難得有個困鬼的陣,那些門派自然坐不住,一個兩個趕來。”

楚若顏:“這陣成了?”

“沒有。”瀟瀟說:“目前對妖更有用些,但他們似乎在做哪一步一直頻繁出錯,始終無法得到突破。”

“所以,每次陣炸開的時候,靈氣湧動最為凶猛,也是那個時候,我的身份壓根壓不住,隻能短時間躲避。”

“若顏你今日要是不來,我都計劃找下山路儘早離開了。”

這陣他們一天開一次,今日已經開過,剩下的時間開始修養以及尋找漏洞,為明日開陣做準備。

楚若顏被安頓在瀟瀟的屋子旁邊。

而山下外院那兩個吵得不可開交的人,被安排在了一間屋子裡。

兩人你瞪我我瞪你,沒兩下,又掐起來了。

過於吵鬨似乎也有一點好處,由於他們影響南華宗其他門派來的客人,他們被趕去山坡上偏僻的屋子裡。

雲聽很不開心,他悶頭為楚若顏整理帶來的衣裳。

風見安倒是滿意,在周圍逛了一圈,探了下路。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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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暖珠(11)

給他們安頓好後, 南華宗弟子回頭下山。

在楚若顏不停追問下,瀟瀟帶著他們兩個繞路,去往開陣之處。

開陣之地位於山頂,像個祭祀之地, 圓壇立柱, 其中一處石柱高聳立於百層階梯之上,好似陣眼。

他們躲在草叢裡, 茂密的樹擋住他們的身影, 圓壇立著各大門派的旗幟, 壇外有弟子把守。

陣炸了, 各大門派修為高深之人還未離開, 他們站在階梯的神台上, 對著冒微弱金紋光的石柱商討著。

這處地靈氣確實洶湧,陣炸開如此之久還有濃厚的氣未散去, 連楚若顏這個凡人都感受到一股力潮般的靈力在身體裡湧動。

楚若顏眯起眼遠眺, 能看見人影卻聽不見他們在討論什麼。

“他們在聊什麼呢。”

瀟瀟搖頭歎息:“我不能用靈力,會被發現。”

楚若顏一扭頭,發現瀟瀟發間冒出兩根青綠的柳絮,整個人呆住, 抓住她的手想走:“你、你你,柳絮露出來了,我們還是快離開吧。”

瀟瀟手指插入發間,順了兩下, 柳絮消失:“這一點不礙事,妖氣不會出現, 這附近都是長期受到靈氣滋養的靈樹, 能很好蓋住我這一點點妖味, 等周圍靈氣散去就沒事了。”

楚若顏鬆口氣:“沒事就好。”

夏玉瀾可是個循規蹈矩、淡漠疏離之人,不會為任何事情破例。妖便是妖,瀟瀟要是暴露,那兩個人的結局隻會是陰陽相隔。

雖然現在不知道斷更後的劇情是怎麼樣的,但原書男女主肯定不能是be結局。

而此時,夏玉瀾這個南華宗未來的掌門,受眾人敬重,正立於人群之中,潔白的派服乾淨利落,衣袂飄然,整齊冠發,手持靈劍,氣宇不凡。

他們似乎在爭論什麼,夏玉瀾頻頻搖頭拒絕,很是不認可,然而那些門派又礙於南華宗這個“萬宗之首”,受朝廷器重的地位,隻能貼著臉賠笑。

程今生站在楚若顏身旁,不屑的冷嗬一聲:“道貌岸然之徒,自道正義,卻是一幫貪欲未退之人,破不了鏡,修不到仙,成不了神,卻反怪這世間妖魔鬼怪擋他路,這些修仙門派品性是一點沒變。難為夏玉瀾在這樣的環境下沒長歪。”

他自嘲一笑:“這要是我,早該同流合汙。”y

楚若顏望著他一言不發,他的眼眸裡沒有狡詐陰狠,反倒露出一股怪異的惋惜之意,他似乎透過夏玉瀾看向另一個固執的身影。

程今生抬指準備在空中一劃,感受到她的目光,頓了片刻,停下手中動作,來了興致,側首“溫柔”笑說:“楚姐姐想知道他們在聊什麼嗎?”

他傾身而來,微微啟唇,兩瓣唇緩緩吐出帶有玩意的二字:“求我。”

楚若顏靜默了會兒,彆過頭,低聲說:“其實也可以不用知道。”

畢竟老話說得好,知道越多,死得越快。

程今生臉色沉了下來:“求我很難嗎?”

瀟瀟感覺到他們之間氣氛不對,陰沉的嚇人:“那個……若顏,你們二人這是怎麼了?”

楚若顏:“親了抱了睡了,不認賬了。”

程今生顰眉:“不認賬的是我嗎?”

楚若顏噎住:“……”

這麼一說,好像有道理,是她玩弄感情,捉弄人心,棄他不顧,傷他在先。

程今生:“楚姐姐一天一個樣。”

楚若顏:“…………”

昨天還一句一哄,一夜間翻臉不認人。楚若顏無言以對,隻能說一句他們渣女都是這樣的。

但是,“求我”,這兩字說出來就是讓她心裡不咋舒服,倔驢一樣,下意識想反著來。

她抬起眸視線從他眉梢開始緩慢移下,停在他笑意褪去的唇上,語出驚人來了句。

“你親我一下。”

瀟瀟:“???”

程今生瞳仁劇烈一震,腳下一虛退了半步,饒是沒想到她冒出這麼一句來,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麼?”

楚若顏依舊認真,指了指他的唇,又指自己的唇,一字一句道:“你,吻我一下。”

程今生疑惑看著她:“現在是你該求我……”

楚若顏點頭道:“我是在求你。”

程今生:“求我什麼?”

楚若顏:“吻我。”

瀟瀟方才還感覺他們之間硝煙彌漫,楚若顏就憑一句話,讓這戰火變成了曖昧的綿綿情意。

她瞥了眼程今生,他這次出現對若顏態度有些怪異,沒了以往的親昵。

這時,她既然開始緊張又期待的瞪大眼,十分好奇他究竟會不會吻上去。

楚若顏義正言辭說:“讓彆人求你,要拿出讓彆人求你的態度。”

“???”程今生嘴角抽搐:“什麼?”

楚若顏湊上去:“你親我一下,我就求你。”

程今生腦子一瞬間懵了:“???”

這是什麼歪理?

“你低下身,我親不到。”

楚若顏見人呆滯住,手往他脖子上一勾,將他輕而易舉往前帶,摁住他後腦勺壓前,踮腳自己湊了上去,一氣嗬成。唇碰唇,柔軟與溫暖如絲線般的電流遍布全身,牽起兩顆蕩漾的心。

她用儘力氣,伸直身子,費力去夠他,繃直脖子氣息自然沒一會兒便弱下來。

有些累了,她想應該是夠了,正想分開,卻沒想到後腰被一隻手摁住,往上一提。

楚若顏:“???”

她瞪大了眼,有些震驚。

這是玩脫了?

麵前的人躬下身遷就她。

瀟瀟移了兩步,歪腦袋,目不轉睛盯他們,困惑問道:“這……還不是侍郎?”

程今生這時才回過神來,立刻抽身,鬆開她的腰,去扒她勾在脖子上的手,惱羞成怒推了她肩一掌。

力道沒控製好,楚若顏微微紅腫的唇還留有餘溫,抬起的腳後跟還沒挨地,猝不及防被用力打了一掌,整個人朝後仰去。

瀟瀟看見了地上那塊鋒利冒頭的石頭,神色一變,而她方才移了幾步,離她較遠,如今抬手根本無法及時撈過她。

危機時刻,本該倒地砸在石頭上的人,後背被人拖住帶往懷裡,而同一時刻,一股風流從他們身後擊來,吹起樹葉躁動,墊在了石頭上,形成了個軟綿的透明墊子。

楚若顏一臉茫然,繃緊的神經炸得四分五裂,隨後迅速聚集在肩膀處,仿佛骨頭都被震碎,手臂一陣酸麻。

充鼻的是一股清涼的冰霧味,她喘著氣平靜了會兒,翻過臉,看見林子裡站著的風見安。

[係統“欠揍”提醒您:程今生仇恨值飆升10000+]

楚若顏:“………”

果然,是這樣———他爽了。

又愛又恨,被虐爽了。

風見安沉著的臉,在一步步靠前來時,又恢複成了嬉皮笑臉的欠打樣。

“楚姐姐,我也很好親的。”

楚若顏不敢仰頭看程今生,她從他懷中退出來,揉著快散架的胳膊,瞪了風見安一樣。

“你抽什麼瘋?”

[係統“欠揍”提醒您:程今生仇恨值上漲1000+]

“………”

挺好。

“你怎麼來了?”

風見安仿佛無意識,走到他們中間,隔開兩人。

“找到你還不如容易?”

有驚無險,瀟瀟舒口氣走到楚若顏另一側。

遠處的神台上,夏玉瀾似乎感受到什麼,扭過頭去,瞧見遠處一片平靜的林子,唯有一處樹葉動蕩,他縮起眼觀察了會兒,一隻小鳥展著翅飛出來。

他凝視片刻,收回了目光。

林子中,風見安丟出去的那隻鳥很有用,打消了夏玉瀾的疑心。

瀟瀟蹲下的身子,探頭扶著樹乾站起來,方才玉瀾那犀利的眼神,猶如準確無誤鎖住她一般,心虛的及時蹲下藏身。

程今生看著楚若顏揉著肩膀,他知道下手重了,沒注意力道,她分明疼卻是眉都沒皺一下,故作輕鬆說著沒事。

她一左一右都站了人,他被隔絕在外。

“求他”二字終是沒如他心意入耳,程今生抬指繼續動作,破空劃了一道利口,瞬時,嘈雜之聲壓低後傳來。

傳來的聲音很小,若是不湊近了壓根聽不清。

而這道劃在空中的口子也就一掌長,破口也不大,他還隻劃在了他自己麵前,就仿佛是為他自己提供的一樣。

可這人分明不需要這樣也能聽見啊。

風見安伸腦子說:“大聲一點,聽不清。”

“那幫老頭口齒不清,你聲音壓那麼小誰聽得見?”

程今生橫了他一眼,順手把聲音又壓小了。

方才楚若顏至少還能七七八八聽到幾個關鍵詞,現在這樣隻能聽見蚊鳴。

對麵似乎有兩個人吵起來了。

那架勢像要乾架,怎麼一派正人君子風範風度全無,擼起袖子指著人罵?這是發生什麼大事了,意見不合要打起來!

楚若顏好奇心被點燃,這副八卦的樣子,直接寫在臉上,把痛感都拋在腦後,她移過眸子偷瞄了眼正專注聽他們爭吵不休的程今生。

心裡實在癢得慌。

發生什麼了!她也想聽!

猶猶豫豫、唯唯諾諾,不敢靠過去,剛才為了測試她心中對仇恨值的猜想冒死靠了過去,占了便宜,親了人,得到的結果就是被一掌推開胳膊廢了,現在再不要臉貼過去,她怕是會被直接踹到人群裡,倒地不起,近距離觀賞,甚至躺著加入他們。

還沒等楚若顏服軟,想靠近程今生去聽聲。

程今生意外先開口,眼裡用透著徹骨的寒意掩蓋什麼,不屑又輕蔑道:“楚姐姐?是我沒拿出態度嗎?”

風見安晃腦袋看了眼兩人:“什麼態度?”

楚若顏看了他一眼:“你什麼時候到的?”

風見安:“你兩貼一塊的時候剛到。”

楚若顏:“那沒事了。雲聽呢?”

風見安:“山下呢。”

楚若顏抬眸看著程今生,殷勤一笑,挪著步子走到他旁邊:“聲可以大點嗎?”

程今生沒說話,倒是把聲擴大了些,正好夠幾人聽清。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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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醉花(1)

兩大門派長老擼起袖子叉著腰爭執。

“禁書, 禁什麼書!那人都沒調查清楚,他說禁書就禁書?!至今為止半月有餘,我也沒看出這陣哪點不好,要我說, 你就是不想讓我們太初院修煉得到突破!”

話音剛落, 另一宗門長老就反駁道:“嗬,說句實話, 你們太初院修為也就那樣, 比武大會也沒見你們哪個弟子突出, 引人注目, 一個個都是手下敗仗。你想要這陣無非是想利用它彙聚靈氣, 借此作弊強行突破瓶頸, 一舉坐上仙宗之位。”

“怎麼聽你這意思,說的好像是我貪圖這陣?太初院更上一層樓, 難得不也意味著整個修仙界更強大?將來遇到什麼妖魔凶煞, 我們也能遊刃有餘應對不是!”

“嗬,你說得那麼好聽,就是貪!想讓我告訴你,我如何驅這一方陣, 你怎麼不告訴我,你如何驅你那方的陣?”

這禁書上的陣方,分為九處一眼。

九處——為九方,每方運陣方式不同;一眼——可為任何載體, 主要是彙聚靈氣的器體,需要足夠有“空間”且自帶靈氣;

南華宗選了那根金紋石柱作為陣眼, 要不是宗門裡沒有九位修為高深的長老, 同時又顧及運氣動靜過大, 引來其他門派懷疑質問不好收場,他們壓根不會將這本禁書的秘密分享給其他宗門。

南華宗掌握著九處不同的運陣方式,隻告訴其他宗門各司其職,他們所在陣方的運陣方式。

早就知曉,這群人一旦完全掌握九方將會無法收場,四處開陣。

現在也證實猜想確實如此。

“仙宗都說了,這黑袍帶來那本禁書,明明白白說的是除妖困鬼,是一道“忌無生”封印!哪裡可能那麼簡單僅僅是彙聚靈氣。萬一出現什麼問題,弄得生靈塗炭,靈氣消失,你們太初院負得了責嗎?!”

“忌無生”幾字出來時,程今生整個人顫了一下,渾身散發一股近乎衝天的殺氣,麵色陰沉,一團火焰在眼底熊熊燃燒。

身邊人肩挨著肩抖了一下,衣袖磨蹭,楚若顏意識到他的情緒有些不可控,卻不知是何引起,以為是她貼太近了,又或許捉弄的一吻惹他不悅。

她默默往旁邊移了半步,下一刻程今生的目光橫過來,楚若顏一瞬身體冰涼,冒著虛汗,緩緩抬起眸,卻發現那雙充斥著殺意的眸子沒在看她,而是在盯著風見安。

風見安也聽到了那幾字,他預料到程今生的怒意,同時,他也感受到他的震驚,這正是他想要的,他就是要告訴他,他知道的秘密可不止一點。

他氣定神閒彆過臉,揚起得意的笑容,與他對視,用口型說道:禁書,忌無生。

楚若顏夾在兩道目光下,不由縮了縮脖子,想往瀟瀟那邊去,退後一步時,“哢嚓”,踩響一片枯葉,兩道如刃鋒利的目光淡下。

程今生冷聲說:“楚姐姐,去哪?”?

他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將她扯回來,掐住她的下巴,惡狠狠說:“讓你走了嗎?腿不要了?”

風見安努嘴不滿,卻也不敢靠近,耍個嘴皮子功夫,說:“嘖,這個侍郎不太聽話啊,凶巴巴的,楚大小姐要不過來?我給你講故事。”

楚若顏現在不敢說話,真真切切感受到程今生的瘋癲,這股陰鷙,隨時隨地血染山頭的事他做的出來。

畢竟找死也要挑時候,彆讓自己死太慘。

她抿唇露出明豔動人的笑,握著程今生捏住她下巴的手指,指腹輕輕剮蹭說:“不走,我沒說走,你想我在哪我就在哪。”

風見安:“嘖,非跟著他乾嘛。”

神台上的爭吵並沒有停止。

太初院長老說:“我看就是個假陣!什麼降妖除魔,你們南華宗是不是想私吞!”

“不要以為我不知道,借我們之手嘗試這陣,萬一出事就讓我們頂鍋。它要不寫在禁書上,寫在任何書典上,你們南華宗就會私吞!”

南華宗掌門蹙眉。

太初院確實猜中了他們的心思,要早知道是個彙靈之陣,他又怎麼會公之於眾。

這些宗門半個月來多少也有懷疑,太初院把話明說出來,全然不給他這個仙宗麵子,狠狠在扇他的臉,有一道聲音出現就會有第二道、第三道。

南華宗掌門自然不會讓自己的地位受到動搖,也絕對不會讓他們太初院區區一個小宗門肆無忌憚扇耳光。

他直接下驅逐令:“太初院這是什麼意思?你不願意布陣,大有人願意。太初院長老在我這待了半月修為沒得到提升嗎?吸我山之氣,修自己之為,現在反咬一口,這就是你們太初院的作風?”

“若是不樂意,南華宗今日會為太初院準備馬車。”

夏玉瀾也側過身,瞳仁微縮盯著太初院長老,緊接道:“此為禁書之陣,怎可隻看表麵,若真是個彙靈之陣,又怎會頻頻到節點時爆炸?顯然這陣少了什麼,但無人知曉少的一步究竟是什麼,就連黑袍也不知曉。太初院想把此陣帶回宗門,我看太初院確實有那本事,萬一無意間得到那一步,這陣是困鬼還是招鬼,玉瀾也好奇,不如就讓長老帶回去罷了。”

“畢竟,南華宗還未調查清楚黑袍是何人。”夏玉瀾遞過一本還覆著泥土的書。

南華宗麵色刷白,盯著擺麵前的書硬是不敢接,夏玉瀾看他不接便收回懷中。

楚若顏沉思了會兒,她轉頭問道:“少了一步?少了哪一步?”

程今生瞥她一眼,拂袖收掉漏音口,轉身而去。

楚若顏茫然望著他離開。

怎麼突然……一聲不吭走了?

瀟瀟湊上來:“少了一步?我還是第一次聽說,怪不得總是爆炸,是不是隻要找到那步就不會炸了?”

楚若顏:“恐怕找到那步,就完蛋了。這沒找到你的身份都難以隱藏,要是找到了,方圓百裡的妖鬼怕是直接現身,無處可藏。”

風見安噗嗤笑說:“當然不是,此陣隻對一人有用。”

楚若顏亮出爪子撲過去掐他脖子:“臭妖精!你說!你到底想乾什麼!”

風見安被她掐得嗬嗬直笑:“想弄死程今生啊,我表現得還不明顯嗎?”

瀟瀟瞪大眼睛:“等等,若顏,你叫他什麼?”

風見安抽空回了她一句:“臭妖精啊,妖精呦,小柳妖。”

他這語氣,甚至很驕傲自己是個妖精,又或者是,很驕傲有人罵他臭妖精。

瀟瀟:“!!!”

信息量有點大,她需要緩緩。

風見安握住楚若顏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貼在自己臉上,蹭了蹭,賤兮兮地說:“日後就是我的王妃了,再沒有討厭的人阻止我們顛鸞倒鳳。”

上一個震驚點還沒緩過來,又點燃個炸彈在瀟瀟腦子裡:“什麼?!王妃?!!什麼?!顛鸞倒鳳?!若顏!你!”

“也是……若顏侍郎多,身份也不同,不過,他剛剛說什麼?他是妖精!”

瀟瀟迫使自己冷靜了會兒,又拉回了原來的震驚點。

風見安很耐心回頭說:“是啊,本王最美麗的王妃。”

楚若顏直接一掌呼開他臉:“你腦殼有包!”

“快說!那一步是什麼!”

風見安臉被一巴掌扇開也不惱:“什麼?”

楚若顏:“禁書上的關鍵一步!”

風見安兩手交疊懶洋洋依在樹乾旁,挑眉說:“什麼關鍵一步?楚姐姐,你是想知道後弄死程今生嗎?”

楚若顏汗毛豎起:“你彆這麼叫我。”

“嘖,真是偏心,侍郎都可以這麼叫你,為什麼我不可以?”風見安滿臉傷心欲絕的模樣。

楚若顏:“你是侍郎嗎你?”

“我怎麼不是?這不就和你問我,你是不是我的王妃一樣?當然是。”風見安邊聳肩邊耍無賴撇嘴道。

“你敢動程今生,我掐死你!快說!”楚若顏又撲上去掐他脖子,揪他耳朵。

風見安被他拽歪過來:“你原先不是最想弄死他嗎?怎麼突然這麼好心了?”

楚若顏擰他耳朵:“我現在不想了。”

“啊啊啊!很疼啊!小心我變成蛇吃了你!”風見安作勢想去抓她的手,但碰到也僅是摸了兩把,沒打她。

瀟瀟:“什麼……蛇?蛇?你是蛇妖?我……我最討厭蛇了!”

風見安吐了個信子“嘶嘶”:“是啊,楚姐姐的專屬小蛇。”

楚若顏加大擰耳朵的力度:“再亂叫我現在掐死你,臭妖精!”

風見安耳朵紅的要滴血,疼得他嗷嗷大叫,嘴及時被楚若顏捂住。

楚若顏:“吼什麼吼,快說。”

風見安反抗的聲音從她指間溢出,嗚嗚道:“你不鬆手我怎麼說?”

楚若顏威脅瞪他一眼:“亂喊就把你臭舌頭割了。”

風見安:“凶殘。”

楚若顏鬆開他嘴那刻,他就開始罵。

“蠢東西,居然這麼對我!”

“不該嗎?再講廢話把你耳朵一起擰掉。”

風見安被扯歪腦袋,耳朵都疼麻了,不情不願道:“你七七八八猜得不錯嘛,這陣就是拿來對付程今生的,不過,差的一步究竟是什麼我也不知道。”

程今生也不知道,不然他早成替死鬼了。

楚若顏:“真不知道?”

風見安:“真不知道,那可能得問他師父。”

“誰師父?”

“程今生。”

“你沒有說假話?”

“對我的王妃當然沒有假話。”

“臭妖精,你再亂說話,我真的會搞死你!”

風見安意味深長:“嗯?儘情來啊。”

楚若顏:“…………”

鬆開他的耳朵,極為嫌棄推了他腦袋一把,把人扇遠。

她半信半疑橫他一眼,不過想想也是,他要真知道差的一步是什麼,早一起交給南華宗了,哪還會在這裡湊熱鬨。

瀟瀟聽得雲裡霧裡,倒也捕捉到什麼,機械扭頭說:“什麼……若顏你為什麼問他?難不成……他是、是……給南華宗送禁書的黑袍?!”

她兩眼發黑,這一個又一個丟出來的炸彈,把她頭發都炸立,扶樹站著緩半天神。

山林下傳來一道清脆的男聲:“瀟瀟。”

驚了幾人,楚若顏更是將剛鬆開的耳朵又拽回來,把人往地上一摁。

風見安慢了半拍,耳朵差點扯掉,痛嗷聲被楚若顏用手堵住。

夏玉瀾真是不容小覷,居然早發現了林子中有人,卻不動聲色等神台空無一人後才走來。

瀟瀟僵在原地不敢動。

楚若顏也不敢動,不知道他發現他們兩個沒有。

隻喊了瀟瀟或許隻以為有她?

她給瀟瀟示意個眼神。

“瀟瀟。”山下的人又喚了一聲:“我知道是你。”

瀟瀟冷汗都飆了出來,還好周圍的靈氣早散了,不然她的妖氣絕對會暴露。

她撥開樹葉走到崖邊,低頭看著低崖下的夏玉瀾,見到是她,沒有猜錯,一向冷漠的人溫柔淺笑說:“沒人了,下來,我接住你。”

瀟瀟背在身後的指尖掐著樹葉,都不敢回頭看楚若顏,隻能給她打個快走的手勢。

幸好,隻發現了她。

楚若顏在瀟瀟跳下兩層樓高的低崖時,趁機抓著風見安溜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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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醉花(2)二合一

楚若顏一隻手扯著風見安跑, 一隻手僵硬垂在身側。

風見安擰眉,腳下一頓,不再配合她往前跑。

她拉不動,疑惑轉頭看過去, 視線還沒鎖定人, 突然眼前晃動,雙腳離地被打橫抱起。

“風見安, 你做什麼?”楚若顏不敢吼太大聲, 怕引來南華宗弟子, 她聲音壓得很低。

“蠢東西, 他推你不會躲一下?”

“什麼?”

風見安找了棵歪脖子樹, 把她放在粗壯的矮枝上, 與她的肩平視,一雙銳利的目光仿佛穿過她的衣裳查看傷勢, 他抬指, 指腹在肩部略皺的衣裳處小心輕撫兩下。

楚若顏注視麵前的人,蹲在地,從懷裡掏出幾瓶藥擺在石塊上,瓶瓶罐罐歪七扭八倒著。

他平整的領口是百寶箱嗎?能掏出這麼多大小不一的小瓶子。

“你乾嘛呢?”

風見安依舊在懷裡掏著, 掏到一瓶看兩眼,不滿意搖搖頭丟石塊上。

“為什麼不躲?”

“沒注意腳下。”楚若顏說著,要從樹下躍下來,被風見安嗬斥住了, 他轉過頭說:“是沒想到他會推開你,且未收力。”

風見安找到幾瓶藥開始認真調配:“毒素蔓延, 撕咬感侵蝕神經, 他易怒。”

“不過, 程今生本就是這樣的人,善用無辜的偽裝,引發他人的惡念,再觸發自己的怒意反手興奮的殺個痛快。”

“他的野心不止於此,我是他最成功的作品,所以他統治鬼界後,也想統治妖界,他要把妖界的妖通通變成半妖半鬼,就像他一樣半仙半鬼。”

難怪,當時在西域她見到了不少妖族,風見安想搶先一步掌控妖界,與程今生抗衡。

楚若顏:“你想說什麼?”

風見安:“隻要成為鬼就永遠無法脫離他的掌控,永遠臣服於他。”

“到鬼界那麼久你沒見過他殺人嗎?”

楚若顏沉默著,沒親眼見過他殺人,但卻見過他濺滿血的臉。

風見安:“知道為什麼鬼在外被傷時是黑血,到鬼界確實鮮血嗎?”

他的目光沉下去,扭過頭凝視楚若顏:“因為,他在鬼界殺掉的就是他們的身體,原原本本的身體,所以血是紅的。”

“重塑肉.身,禁於鬼界,除了鬼官可帶身出界,其他的皆是隻能出魂,身體由程今生掌控,身體一死魂也死,他要他們三更死絕活不到五更。”

“鬼官收鬼,除了收魂還收肉.身,哪怕是一攤爛泥,也能重塑。”

楚若顏:“但是鬼官背叛他。”

風見安冷笑說:“從前我也覺得,我掌握了鬼官就能架空他,到現在我發現,他壓根瞧不上,更不想要那些廢物,順便引我出洞,所謂斬草除根大抵便是如此。而今你看,他一身輕鬆,依舊還是那個掌局者,折了幾個鬼官對他一點影響沒有,反倒清淨了。看似操控他的毒卻是在操控我,順便賠上整個西域,他順勢而為,輕而易舉得到所有。”

楚若顏:“所以,你費儘心思找到禁書,把它交給南華宗,借刀殺人,欺騙他們給你找出破解之法,現在又讓他知道這事。”

風見安:“是啊,我總要表明我的立場。”

“你沒見過他殺人,我可見過。他一統鬼界的路,是我目睹他踩著無數殘骸爬到頂點,是沾滿鮮血,是真真實實的殺人如麻,是無數鬼被折磨到驚天動地、鬼哭狼嚎,是整日整夜的求饒得到的是他越來越瘋,見血的興奮,是一身白衣如墜血海中撈起,沿他所行之路,留下恐怖的痕跡,就程今生這三個字,是鬼界的一大噩夢。”

楚若顏:“你知道的真清楚。”

風見安:“他不殺我,原先我以為是我救過他一命,後來才知他死不了,而他享受渾身傷口帶來刺激神經的痛。他不殺我,僅僅是留我一命成他的替死鬼,也是他把手伸向妖界的第一步,所以,你說,我怎麼可能不想辦法脫離他。”

正是見過那樣的過往,才知道他動起手來的恐怖如斯。

“我探過他的夢,見過悲天憫人的天之驕子,成為一攤人人喊打的臭泥,看過他死後不及螢火亮的鬼火,一步步塑型被迫走向黑暗,再看到屍體成山,血流成河,他坐上無人能極的地位。”

風見安配好藥,走到她身前與她對視,縮起瞳仁,嚴肅道:“楚若顏,你憑什麼覺得,你在他那裡是特彆的存在?”

“他那樣危險的人。”

他是危險又致命的毒,引人沉淪,誘人犯罪,最後再看著那些上當受騙的人,毫無反手之力,最終在氣憤、恐懼、震驚中被他折磨而死。

他喜歡看欺負弱小的惡人,反被弱小之人欺壓到無力還手時,那一雙雙原來凶狠的眼睛裡,充滿憤恨、恐慌、求饒,喜歡看他們想弄死他,又無力的憤怒。

楚若顏醞不出此時的情緒,她淡淡地說:“他喜歡偽裝成乞丐”

她是他的目標,但其實走到現在,似乎也不那麼重要了。

她輕笑著:“我在這個世界裡,對任何人來說,都不是重要的存在。”

風見安望著她那雙光芒被煙霧籠罩陰鬱的雙眼,他甚至說不出一句安慰的話,他甚至不能堅定又肯定的告訴她,在他這裡她很重要,比他拿命換來如今國泰民安的西域,還要重要。

他啞聲,頭一次沒有嬉皮笑臉逗她,而是把配好的藥塞她手裡:“骨頭裂了,這藥可以修複,今日少用這隻手。”

楚若顏:“骨頭裂了?!”

風見安瞥了眼她僵硬垂在身邊的胳膊,一動就疼她也沒覺得哪不對麼。

“蠢東西。”

他環住腰將她抱下來,隨後袖子一揮把石塊上亂七八糟的藥瓶收走,轉身走進灌木。

楚若顏:“你去哪?”

風見安對她拜拜手:“找藥去啊,今天又被程今生帶走十人,再不快找,我這西域要易主了。”

他竄進樹叢間,眨眼人就不見了,楚若顏望著撥開的樹葉,呆滯了一會兒,憑著記憶,回到屋子裡

屋子空空如也,程今生不知所蹤,就在她犯愁時懷裡的小珠子有了感應,跳出來,帶她去往內山。

幸好期間沒碰到南華宗弟子,不然她鬼鬼祟祟的樣子,瀟瀟也沒見著人,肯定解釋不清。

樹葉茂密,有條石子窄路蜿蜒至山頂,小路旁的土坡有個破碎的缸,像是取水所用,而另一旁整齊堆捆細柴,這地應該有南華宗弟子常過,隻是現在不知人去哪了。

翻過一座小山丘,珠子又帶路下坡,透過一根根生長健壯的竹子,竹林外包裹的是一片映著天色的湖。

現在這是什麼時辰了?

程今生莫不是毒又發作了?!

楚若顏找人的腳步急促起來,他發作控製不住自己,疼痛難耐,常用見血壓製。

方才在神壇是不是就已經隱約發作?這才獨自離開。

她懊惱沒早些追出來。

珠子帶她紮入竹林,她飛步跑在林間,撩起的裙擺濺起枯葉。

她也不敢喊,珠子飛速向前,在竹間劃過一抹碧色殘影。

忽然,前方竹葉窸窣異響。

“噗——”

一顆血珠以迅雷之勢砸碎飄落的竹葉,直朝腳步聲射來。

幾乎同一時間,飛在她麵前的珠子轉變軌跡,將那顆珠子打飛出去,高速飛行的血珠防不勝防被擊飛,自身與碧珠打來的兩重力,讓它直接射向一根歪向生長的竹。

“哢嚓——哢嚓——”

頃刻間,竹子被攔腰截斷,正緩緩扯歪,朝一側倒去。

即將傾倒之處發出枯葉摩擦聲,有動靜!

楚若顏瞪大眼睛,短暫驚了會兒,程今生肯定在那,他現在毒發作不知道什麼狀況,恐怕難以躲避。

她狂奔而去,飛起的落葉間,她看見了他,正靠坐在土坡下,仰頭望著她,毒素攀上他冷硬的麵孔,他的眉目為之一怔,警惕迅速消失,真真切切感受到見到她那一刻鬆懈下來。

雜亂的竹葉在她腳步停下時,緩緩在他眼前飄落平息,調皮的葉順著他的發滑落停在他皺巴的衣裳上。

四周安靜,靜到隻能聽見她沉重急促的喘氣聲,以及她舒了口氣,勾唇笑說:“程今生,我找到你了。”

程今生看向她,揚在身後的發絲透著光芒,她站在坡上,陽光照耀著她,他坐在坡下,藏在陰暗裡。

“咯嘣——”

頭頂的竹子徹底朝兩人倒下。

“遭了!小心!”楚若顏幾乎是下意識撲向他,去擋那根竹子。

不知道為什麼,隻是覺得,如今身受重傷的程今生比她更無法承受這一擊。

楚若顏沒如她所願擋住他,反倒這一撲,撲進他的懷裡。

準確說,他穩穩將她撈到了懷裡,竹子砸下那刻,他躬身把她護在胸前。

一聲巨響,落葉橫飛。

萬幸,竹子沒當頭砸下,它與他的背擦肩而過,砸倒在地。

兩顆心臟劇烈跳動,撲通撲通一聲一聲。

環住她的手臂緩緩失去力氣,楚若顏從震驚中回神,望著他的側臉,晃動的圓佩耳墜在眼前晃蕩。

他的雙手徹底沒了力,程今生仰頭靠回土坡,喘著粗氣,目光呆滯望著藍天。

楚若顏爬起來,去抱他著急想查看他的後背:“傷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