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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找不見他了

魏爾倫憎惡著這個世界,這個讓他從虛無中誕生的世界,沒有人能理解他,包括蘭波。

即使每天兩個人結伴而行,蘭波看向他的目光中帶著縱容和寵溺,可那寵溺中是對著“魏爾倫這個人”並非是“魏爾倫”。他無比確信,如果有一天蘭波知曉他的本質,一定會露出和那些人一樣的目光——對一件優秀的武器流露的讚美和畏懼。

景元剛才的那一下砸的生疼,他坐在地上許久沒能站起,又或許是不想站起。他半闔著眼,下巴靠在蘭波的肩膀上,渾身緊繃的力量鬆懈。他看起來狼狽極了,衣服上沾染著泥土,隱約能聞見血腥味,他依偎在蘭波的懷裡,許久沒曾感受到的疲憊湧上,從心底蔓延出安心讓他閉上眼。

他以為他憎恨著蘭波的。

他慢慢抬手環抱住蘭波的後背,很輕的“嗯”一聲。

蘭波似乎為他的舉動而不知所措,隨即他小心翼翼又強硬的把人摁在懷裡,用堅定的聲音對魏爾倫說道: “魏爾倫,無論你對我做了什麼,無論你的身份,我都會愛你。”

被眾人保護的中二看戰鬥停下,一點點挪過來,他藏在景元身後,露出一個腦袋,他好奇又不帶惡意的看著魏爾倫,喟歎道: “原來你就是蘭波先生一直想找的人。”

魏爾倫愣了一下。

中二從來都是想說什麼說什麼,他純真的性子和漂亮的皮囊,再加上長輩們潛移默化的塑造,善良刻進了皮肉,他說不出傷人的話。景元看了一眼他,索性隨他去了。當事人自我思索或許比不過外人的一句無心話。

“蘭波先生,他剛剛要帶我走,可凶了。”中二揪著蘭波的衣服,小聲告狀。大概是看風波已經平息,他的眼珠子在蘭波和魏爾倫之間轉悠著,被太宰帶出來的“有仇必報”的性子開始活躍,他偏著嘴,眼睛裡帶著揶揄的笑。

蘭波緩緩冒出一個問號,他鬆開魏爾倫,一臉驚訝: “你抓他做什麼?”他剛開口就自己閉上了,琢磨出味兒來: “跟中也一樣?你想帶他走?”

魏爾倫眼神微動: “你們知道中也和他的身份?包括我的?”

蘭波點點頭,剛才外露的情緒開始回落,他注視著男人,輕聲道: “最近知道的。我想跟你說聲抱歉。”

魏爾倫迷茫的看著他: “為什麼?害你沒法回家,害你流落在這個國家,背叛你的都是我,你不該對我憎恨嗎?”

蘭波單手撫摸著男人的臉龐,用拇指擦拭人臉上沾染的泥土: “我為我的自以為是道歉。我沒辦法理解你的孤獨卻要露出理解你的模樣,無論你對我做什麼都是應該的吧。我沒能回饋你的期待。”

蘭波認真道: “對不起。”

他的手指一點點穿過魏爾倫的指縫,隨即緊緊扣住,他臉上提起一個溫潤的笑容: “或許我直到現在也無法感同身受,但請相信我,我會陪在你身邊,然後去體會你的感受,這個時間或許漫長,你願意嗎?”

中二渾身抖了一下,轉頭去看景元: “他們這是在求婚嗎?”

景元: “…是啊。”

魏爾倫的耳力很好,聽見他們的對話下意識抬頭看了眼蘭波,意料之中巍然不動的模樣。

“你還跟以前一樣,自說自話。”魏爾倫突然就笑了,他仰頭看著天空,神情放空了一會。

他回顧著這些年獨自一人的生活,品味著更加難耐的孤獨,每天他都走在不同的國家尋找著可能的“親人”的蹤跡,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從這個世界中找出有著跟他同樣孤獨的靈魂,依賴?安慰?慰藉?

重重情感在心中纏繞,如同蔓延出去的道路,他們彎彎繞繞最終又從他身邊錯過。

他站在一片黑暗中看著遠去的道路無論多麼努力都隻能看見他們的遠去。

就算他把中也和中二帶走又怎麼樣呢?

誰都能看見,他們兩個被保護的很好,他們穿著舒適的衣服,有大人的悉心教導,在沒有他的生活裡,他們嬉笑著,歡鬨著,跟人類一樣融入。他們非人的身份沒有得到絲毫的厭惡和畏懼,他們得到的,隻有對孩童的寬容和喜愛。

他們就像人類一樣,唯獨他才是那個在人群中卻不被任何人認可的異類。

魏爾倫想著偏過頭去看蘭波,男人看他的眼神一如既往,不論時光歲月,不論真相是否,他都沒變過。

眾人屏住呼吸,他們看著魏爾倫緩緩開口,聲音很輕又很沉,似乎拖著自己多年的悲傷與怒意: “好。”

蘭波低頭用唇碰了碰魏爾倫的手背。

“那我們回家。”蘭波衝人笑笑: “不是歐洲,是我們自己的家。”

但他的話沒有得到回應,蘭波奇怪的看去,這才發現男人表情定格住了,臉上還帶著鬆了口氣的輕鬆和獨屬於他的高傲,兩者融在一起顯出生動,隻是生動被定格,帶著冰冷和僵硬的恐懼。

蘭波肌肉一縮,他立刻保持警惕,對景元示意了一下。他再次去喚人的名字,冰冷的風聲從林中刮過,許久後,定格在原地的男人才緩緩動了一下,能操控重力的他好像背負著整個星球,動作滯澀艱難,他目眥欲裂的抬起頭,對著蘭波猙獰道: “快…走!”

“他的目標!是那兩個孩子!”

話音剛落他身邊猛地膨脹出數枚重力球,它們扭曲著吸收著周圍的一切,光,物質,都無法逃離重力!

蘭波瞳孔驟縮,連忙打了一個響指!

瞬間,金色的空間憑空而生將所有人罩在裡麵。在他的空間裡,沒有他的允許誰也不能進出。就算是重力,現在也得乖乖的待在裡麵!

景元抱著中二向後退了幾步,他的身前也倏地出現金色的屏障,這是蘭波給他的保護層。景元仔細打量著男人的神情,皺眉道: “他被控製了。”

就好像,歲陽。

這個猜測他沒有說出口。

歲陽多有自己的執著和願望,又被宿主的意識和情感所影響。當他們達成願望後就會離開。歲陽的控製能操控宿主的身體,言語,表情,動作,都在其內。剛才魏爾倫喊出的話不一定是魏爾倫所說,而是他體內的歲陽在借宿主向外傳遞信息。

他的目的,是這兩個孩子?

魏爾倫如果沒有遇見蘭波,沒有人能認同和陪伴他,整日困在人類社會中,憂心忡忡害怕自己的身份被發現。他怨恨這個將他帶到虛無的世界,他對這個世界沒有善意。

如果他有夢想,那便是毀滅。

將這個並不美好的世界,毀滅自己的手中。

這兩個孩子跟魏爾倫一樣,是“人形異能”,如果肉身被破壞,臣服於人類精神的異能會不會徹底暴走,像中也當年那樣,化身“荒霸吐”。

“快走。”景元將中二推至太宰身邊,他對著幾個孩子故作輕鬆的笑笑: “蘭波會給你們打開道路,你們去了外麵就安全了,剩下的我們解決。”

蘭波的空間就像牢籠,不止是敵人,還有他們自己。

太宰連忙抬手拽住景元的手,他盯著景元的眼睛,似乎要人給他一個承諾: “活著回來。”

景元目光看向不遠處的重力球,暴戾的力量將周圍席卷,天光變紅,魏爾倫神色猙獰,在跟自我對抗。

他沒有回答太宰的話,他隻是說: “這裡危險,你快出去。”

隨後他走向危險。

太宰在他後麵靜靜看著,直到他被中也一臉暴躁的往外扯。這麼多年,他們信任蘭波和景元的每一個決定,這次也一樣。他們步履沉重又猶豫,向著安全的方向走。

隨後重力球降落,他們直直的對準三個孩子。

蘭波的注意力瞬間被帶走,抬手對準那邊向上一抬,堅硬的金色牆壁瞬間擋在他們身前。

重力球轟在上麵,金色牆壁搖搖欲墜,蘭波能擋住重力一時卻無法堅持,隻一下就有被大地踩塌的沉重,蘭波額頭瞬間滲出汗水。金色的牆壁轉瞬間消失,又在瞬間補上,以數量來抵消重力。

同時景元低聲叫了他的名字,蘭波心裡一沉,他不由得轉頭去看魏爾倫。

魏爾倫毫無自我,他臉上的掙紮也漸漸消失,臉上出現了魏爾倫從來沒有露出的輕蔑嘲諷。

重力無窮無儘,如果不解決重力的源頭,他們所與人都在死在這裡。

蘭波不怕死,就算死在魏爾倫手裡他也毫無怨言。

但這些孩子不行。

蘭波手指顫抖著一勾,景元的腳下瞬間出現一道金光,他載著男人衝向半空向魏爾倫攻去。

誰知魏爾倫不閃不避,他輕蔑地看著橫劈過來的振刀,振刀穿透了他的身體,魏爾倫抬手向景元抓來。

景元一頓,好在他並非自己借力,而是有著蘭波的幫助,他裡忙轉身躲過男人的手掌。

接著,遠處傳來一聲暴躁又驚恐的吼叫,景元從層層遮掩的樹冠中跟短暫掙脫了太宰束縛的尼古萊對視,男人衝他露出癲狂的笑容。他之前的安分讓人放鬆了警惕,直到此刻才終於露出獠牙,給了致命一擊。

同時景元脖子一涼,他轉頭看向猛然近身的男人,男人臉上帶著熟悉的笑容,輕蔑,端莊,又帶著女性的嫵媚,與幻朧一樣的神情。

他被尼古萊的異能傳送道景元身邊,他的手指點在他的喉嚨上,曾經隱藏在體內的屬於毀滅的力量瞬間洶湧,毀滅撐破了他的皮膚,在他的外表刻上了破碎的金紋。

疼痛瞬間蔓延皮肉和骨頭。

景元狠狠咬著牙,沒有泄出一聲痛呼,他沉默的看著他。

“好久不見,巡獵的將軍。”幻朧不再隱藏,她收回手,輕笑道: “上次一彆你可有想過今天?”

“如果說你夾著尾巴逃走的那天,我確實沒想過。”景元撐出從容的笑容, “剛才的一切都是你裝出來的對嗎。”

幻朧向後退了幾步,她像是打量一件物品一樣低頭看著自己的身軀,讚歎道: “一個無法踏上星海的星球,也能創造如此偉力,我都想讚歎地球人的奇思妙想了。”

幻朧感受著體內的力量: “巡獵的將軍,你說,讓地球人毀滅於自己創造的武器,是不是一個讓人激動的想法?”

“你已經自大到要給彆人捏造身份的程度了嗎。”

幻朧神色莫測,最後又笑了起來,同時他的身體向內坍塌,一股讓人發自內心恐懼的力量從身上爆發。

“這次勝利的是我,他會按照我的想法製造毀滅,直到他的身體消亡。”她衝著景元微微一笑: “那麼,我期待你會做什麼。”

“身體即將崩潰的將軍啊。”

她的笑容被膨脹爆炸的黑洞所覆蓋,惡劣的笑意依舊在其中回蕩。

天地翻覆,即將吞噬生靈。

景元垂眸感受了一下自己的狀態,他轉頭看向蘭波,男人神情空洞的望著已經化作最原始災害的魏爾倫,他的衣衫獵獵作響,臉上被劃出裂痕也沒有挪動一下腳步。

他又看向更遠的地方,看見太宰正在拍打著金色屏障,他在大聲叫著什麼,這個總是認為周遭都是無趣的孩子此刻顯露焦急。

他收回視線,拍了拍蘭波的肩膀,在人茫然又仿佛抓住最後一根稻草的視線中淡淡道: “我會阻止他。接下來就靠你了。”

蘭波似乎明白他在說什麼,眼睛一點點睜大,他連忙道: “不行!”

“蘭波。想要得到什麼,就要付出什麼。十全十美的完美不可能存在。”景元衝他笑一下了,輕鬆道: “但這是我所能想到的,帶來的麻煩最低的一種方式。”

他向遠處的風暴走去,聲音順著風流傳遞在蘭波耳邊: “保護好他們,保護好自己。”

景元的身體在崩潰。

這是所有人能看到的事實。

景元裸露的皮膚上有著破碎一般的金痕,這些痕跡裡似乎有血液在流淌。

但這無損他的驕傲和美麗,反而平添肅穆和魅力。

金色巨人再次顯現,地球在尋找的金色神明在此刻現身。

神君巍然屹立在景元身後,連接天地。這是他的守護者,也是他的一部分,他站在天地間,站在災難前,然後跨入其中。

神君將利刃砍下,兩者相碰向外散出一層層衝擊波,幾乎將人掀飛。沒人能插手其中,這是天災,是規則,是人類無法觸及的地方。

他們吼叫著,想要去拉拽著。

目眥欲裂中,他們看見景元最後回頭看了他們一眼,帶著釋然和溫柔,用口型對他們說: “接下來,靠你們了。”

隨即他的身影被淹沒。

天地平靜,魏爾倫從暴走的狀態中恢複,此刻正閉著眼躺在蘭波懷裡。太宰近乎是跌撞的來到蘭波身邊,慌張問道: “他在哪兒,找到他。”

蘭波的異能,除了金色的空間外還能讓死人在其中複活!

死了也沒關係,隻要他還在,隻要還能見麵…!

蘭波許久沒有說話,他垂著頭,直到太宰終於忍不住大聲叫了他一聲名字,他才茫然的抬頭看來,他眼神陰鬱,他低聲道: “我找不見。”

“太宰治,我們找不見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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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養傷

渾身帶著難以忍受的癢痛,意識沉浮,光怪陸離的夢境閃過好友的麵孔又一點點淡下去,他們拉拽著景元往深淵中墜去,連聲音都被吸走,身體被黑暗淹沒。

隨即一股暖流從心口往外蔓延,這點暖意輕柔的包裹著他卻又強硬的將他帶離回憶的陰影,他的耳邊不再是一片寂靜,而是熟悉的喊聲。

“將軍…”

“景元…”

這些聲音越來越響,困頓的思緒也被叫嚷著開始運轉,景元向上看去,緩緩向高處的光亮伸出手。

“將軍!”彥卿焦急跪坐在床邊,這個意氣風發的孩子此刻臉上不見從容淡定,眼底帶著血絲,疲憊不堪。

躺在床上的景元閉著眼,哪怕遭受常人無法忍受的痛楚,他的神情依舊一片淡然,隻是臉色蒼白,呼吸幾不可聞。

終於,他的眼皮微微動了一下,彥卿頓了一下,接著立刻壓低聲音小聲叫著,許久後,景元睜開了眼,似乎在黑暗中困久了,他看見室內有些明亮的燈光後下意識閉了閉眼,符玄見此抬手一揮,房間的燈盞立刻熄滅。

景元好受了一點,低聲咳嗽了一聲,開口: “多謝…”

符玄見不得他這樣,連忙開口製止: “停停停,客套話以後再說,你先好好休息。”

白露也趁機過來,一張臉帶著顯而易見的緊張給景元把脈,眾人屏息凝神,房間陷入一片寂靜。

白露認真檢查過後,自己先鬆了一口氣: “沒有大礙,之後好好修養便可。”

“之前毀滅大君種在景元身上的種子在這次的爆發中被徹底根除,往後也不需要擔心毀滅力量的侵蝕,也算好事。”白露解釋,也為了讓人安心。

彥卿這才又撲了過來,風輕雲淡全部拋到了九霄雲外,對著將軍絮絮叨叨: “還好我給您留下了界域定錨及時把您傳送到羅浮。到底是誰傷了您?”說到這裡他麵帶怒意,似乎隻要景元說出一個名字,不管是誰他都會將其斬殺!

白露抬手拍了一下彥卿的後背,把人的怒意和殺氣一同拍了出去,她相當嚴肅道: “不許嚇唬病人,要對病人有春風化雨般的溫柔。”

彥卿臉色聞之色變,生怕自己真的嚇住景元,連忙勾出一個和煦的笑容: “將軍,您說是誰?”

笑了,殺意也是一點沒變。

景元無奈笑笑,經過彥卿這麼一鬨,他的臉上帶上了些許紅潤。

他的頭發散在枕頭上,少見的顯出脆弱感。

“絕滅大君,幻朧?”符玄眉頭皺了一下,眼神銳利地看向景元: “發生這麼大的事你也不跟我說。”

“我也是才確定。”景元笑笑,他用眼神示意彥卿把他扶起。等他靠坐起來這才繼續說。

“她布下這麼大的局不可能隻是為了我,她的目標是整個地球。好在她有她的毀滅美學,不會這麼快動手,還能給我們留出時間修養。”

“星球級戰爭,羅浮這下也有理由出手。”符玄思索著。

“不用這麼著急,地球也有自己的底蘊,我在上麵留下的種子現在估計正在生根發芽。”景元說, “羅浮需不需要出手,等我之後去地球考察一番再說。”

符玄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隨後扭頭對彥卿說: “你送白露去丹鼎司,注意不要透露景元的傷。”

彥卿應下,護著白露出去。

景元和符玄透過雕花窗柩看著兩個孩子的背影漸漸遠去,直至消失不見。

景元喟歎道: “羅浮經曆數次災難,人才青黃不接,這些年終於緩過來了。”

符玄應著: “是啊,這些年辛苦你了。”

景元失笑: “怎麼又繞到我身上來了,咱們都認識這麼久了,你要是謝我我都覺得不好意思。”

符玄沒被帶跑,她緩緩吐了一口氣: “你想要親自去轉一圈還有其他原因吧。”

景元對自己人也沒有隱瞞的意思,點點頭: “我在地球認識幾個孩子。這次傳送是突發事件,也沒來得及跟他們道彆。他們幾個都是倔脾氣,我這突然消失也不知道他們會做出什麼事,如果有機會我想去看看他們。”

他閉上眼睛輕輕道: “這次,說不定就是最後一麵了,我得好好告彆。”

符玄頓了一下,眼睛中閃過複雜神色,隨後她扭開視線: “是嗎,那你就這麼做吧。”

景元驚奇地睜開眼: “你不阻止我?”

符玄: “阻止你有用嗎?”她再次看向窗柩,彥卿正匆匆跑進來,又怕給神策府抹上什麼“沒規矩”的黑,進了門就停下奔跑的腳步,快步走來。走路生風,生怕讓彆人不知道自己的著急。

“道個彆也好。”

符玄說。

她將腦袋轉過來: “對了,這段時間我一直在觀測地球上的奇物。裡麵糅雜不少力量,藥師的力量也摻雜其中,這導致地球上有異能的人增多。這件奇物影響的範圍雖然隻有一個星球包括它的所有時空,但不容小覷,你萬事小心。”

景元點頭應下了。能從符玄這裡得到再去地球的承諾已經突破他的預料,人要知足才能活的更久,這是他這麼多年總結出來的道理。

符玄: “好好養傷。”

“地球和羅浮的流速不一樣,如果你中間敢偷偷跑出去,你就多在羅浮待一天。”

她認真道: “白露已經告訴我你以前養傷的時候偷跑過,你有前科,我們可不敢掉以輕心。彥卿,你這幾天什麼都不用做,隨時跟著景元。”

要說羅浮上誰最關心景元,那必然是彥卿,彥卿聽見這個命令眼睛都亮了,連忙應下,對符玄露出佩服的五體投地的神情。

於是景元開始了養傷的生活,每天不管吃飯喝水都有人給他端過來,生怕走路把他走出體弱多病,他在床上躺了覺得骨頭都硬了。

等他傷好,幾乎是迫不及待的往地球跑,臨走前符玄又給他塞了幾個界域定錨。

眼前閃爍過藍光,接著被時空流的斑斕色彩在眼前閃過,晃得人眼疼又拉長了思緒,讓人不由沉醉其中。等景元再回神,他站在了一條昏暗的巷道中,灰塵味鑽入鼻腔讓他咳嗽了兩聲。

接著他將目光投向巷子口,車水馬龍,人群喧鬨,一如既往。

他緩緩走出了巷口,太陽的光輝照在眼睛上,微微的刺痛感讓他抬手遮了一下,他透過指縫看著天空,神色略微發空。

這一成不變的日常中,還有多少是他的記憶。

也不知道他在羅浮的這些日子,地球過了多久。

“你要進來喝一杯嗎?”一道甜美的聲音從旁邊傳來,也把景元跑遠的思緒拉拽回來,他下意識衝人露出一個和善的笑容,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他看了眼這位小姐旁邊的招牌,發現是一家咖啡店,而裡麵人數還不少。

人多的地方就有信息,景元打算先收集一下最近發生的事和時間。

“有勞了。”景元衝人笑著,快走兩步替人推開門,紳士風度儘顯。

“想喝什麼?”長相溫婉的女孩走到吧台後,係上圍裙,衝著景元笑著。

景元正要隨便點一杯突然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

他身上的錢,沒了!

他之前很長一段時間都是靠著長樂天和蘭波定期往他卡裡打的錢生活,可這一次回羅浮一趟,他的卡早就不知道掉哪兒了!

也就是說,他窮了。

他第一次在這個星球上感受到身無分文。

他沉默抬頭看向店員小姐,小姐看著他,默默對視十幾秒後,店員小姐似乎意識到了什麼,眨眨眼提議道: “不知道這位先生願不願意留下來幫忙?其實店裡還有一位服務生的,可他今天下午要晚點過來。”

景元微笑: “非常樂意。”

安室透,原名降穀零,現在臥底黑衣組織,每天打n份工依舊開朗的打工人。

他今天安排好下一項任務的相關事宜就匆匆趕回咖啡店。

他遠遠的看見裡麵擠滿了人,不少女孩興奮的拿著手機拍著什麼。

他下意識抓了抓頭上的帽子,以防自己的麵孔被拍進去。

他推開門,門鈴發出清脆的“叮鈴”一聲,不少人下意識看向他又將視線扭回吧台之後。

安室透心中緩緩冒出一個問號,踮起腳尖向吧台裡看去。

一個白發男人穿著圍裙,做好一杯咖啡後他向前一推,溫潤又優雅: “您的咖啡。”

短短一句話,引得接過咖啡的少女小聲尖叫了一聲。

小梓,也是咖啡店的另一位打工人,記單的筆都快擦出火星子了。

安室透迷茫的看著失蹤了好幾年的男人,沒缺胳膊少腿,精神氣還頗足,突然覺得牙一陣癢癢。

他從人群中擠過去,單手點在吧台上。

景元沒看他一眼,低著頭淡淡道: “請不要插隊。”

安室透: “……”

安室透: “你怎麼在這兒。”

景元手上動作一頓,抬頭看向來人,笑了: “好巧,說來話長…”

安室透咬牙: “請長話短說。”

景元: “我沒錢付賬,打工抵債。”

第83章

隔著人群

景元說的坦蕩又誠懇,安室透愣在原地好一會,直到被身後的女孩輕輕拍了一下他才回神,連忙回頭衝她們笑笑,說: “這位先生讓我借走一會兒。”

不等女孩們反駁的話說出口,安室透繞過吧台把人拽去了員工休息室。

一進去,安室透就迫不及待的開口問道: “你這些年怎麼回事?鬼塚教官還跟我們說,你在一次任務中犧牲,拯救了數千萬人。”

他臉上掛著隱忍的悲傷和欣喜。

景元頭上扣著“教官”這個帽子的時候,雖然不常去警察學院,但也會定期打個卡,跟這幾位小朋友說會話。他這次一走,消失不知多少年,安室透難免有這種反應。

在他們眼中,他已經死在了那場重力災難中。

這條消息是蘭波他們放出去的嗎?景元沒做沒有線索的猜測,連忙停下了自己的猜測,將目光對準當下。

景元仔細打量著安室透的麵容,似乎比之前更為成熟穩重,可這張臉跟當時比起來沒有太大的區彆,歲月沒有在上麵刻下痕跡。

沒等景元開口說什麼,安室透捏了捏眉心,歉意道: “抱歉,你肯定在執行任務,不方便告訴我,我不該問的。”

安心養傷,真正做到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待遇的景元默認了安室透的猜測。

接著他問道: “我忘帶錢包,沒錢付賬,你來打工做什麼?”

安室透也相當誠懇: “打工,也算是為了收集信息吧。先不說這個,我有個事想請你幫忙,不知道你同不同意。”

“你說。”

安室透表情嚴肅下來: “實際上,這些年我一直在追查一個組織。”他聲音低下來,仿佛隻是說出這個名字就會引來注視: “黑衣組織。”

景元沉默了兩秒,員工休息室回蕩著對方的聲音,接著他點點頭: “知道。”

不光知道,他還當過他們的教官呢,這不巧嗎。

安室透明顯鬆了口氣,說: “明天,組織的高層會在一家酒店聚集,具體何事不知道,隻聽說要接待大人物,這是一網打儘的好機會。但組織內高手如雲,雖然做了萬全準備卻還是擔心意外發生,不知道你有沒有時間去幫忙?”

組織高層齊聚一堂的機會不多,錯過這次下一次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來,而這期間又會有多少人陷入人禍中悲傷而不能自拔呢?安室透想把所有可以使用的力量都填充進這次的戰鬥中,讓國家的陰影徹底消亡。

作為“拯救數千萬人”的英雄,還有更加遙遠的,卻依然曆曆在目的記憶,安室透相信景元的正義和優秀。他也願意為此承擔任何代價!

景元思索片刻,答應了。

安室透見狀鬆了口氣,這口氣還沒徹底吐出去,景元一句話又把他吊了起來。

隻聽人嚴肅問道: “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安室透莫名也緊張起來: “你問。”

“距離我上次見你過去幾年了。”

“七年。”

景元拍拍人肩膀: “辛苦了。”

安室透: “??”

難道景元這幾年在什麼深山老林,導致錢包丟了還忘記了時間?

這得是哪個深山老林,這麼偏。

安室透沒有多問,繼續道: “去會場的除了我的人之外,還有一個孩子,如果可以,到時候請你關照一下,彆讓他卷入危險中。”

景元好奇了: “孩子?他有什麼特彆之處嗎?”

安室透笑笑,這位在眾人麵前成熟穩重的男人,遇見長輩依舊是當年那個不服輸又狡黠的孩子: “這就要靠您自己去猜了。”

簇簇——

員工休息室的門被敲響,小梓好奇地聲音從外麵傳進來: “你們悄悄話聊完了嗎?現在訂單太多,你們能不能勻一個人出來救急?”

安室透抬頭應聲,隨後對景元眨眨眼: “走吧,彆讓客人等急了。”

“所以,你們今天生意這麼好,是因為有個新的服務生?”隻到安室透腰間的一個孩子坐在吧台的高座椅上,臉上滿是無語,似乎還吐槽了一句: “這個看臉的社會。”

安室透清點著材料,笑著回應: “他去買菜了,等會他回來介紹給你。”

說曹操,曹操到,他話音剛落,門就傳來叮鈴鈴的聲響,一個白發男人從外麵走進來,懷裡抱著褐色的紙袋子,他看見柯南友好地點了一下頭,這才將袋子放在吧台上。

男人的顏值讓柯南看的愣了愣,他借著人去喝水的空擋連忙拉了拉安室透的衣服,驚訝問道: “喂,你們從哪兒找的。”他說著又回頭看了一眼男人, “你們每小時得付多少工資才能請得起?”

就景元這張能上時尚雜誌封麵的臉,怪不得今天有那麼多人排隊喝咖啡。

安室透也小聲道: “沒有工資。”

這尊大佛又不是真的來打工的,要真給工資,把這咖啡店賣了都給不起。

柯南更震驚了,他上下看著安室透,隱晦問道: “難道是你們那邊的人?”

“哪邊的人?”好聽的男聲在耳邊響起,柯南渾身一僵,汗毛瞬間豎起!

這個人走路沒聲嗎?冷不丁的靠近讓他肌肉僵硬,幾乎動用全部意誌力這才沒讓自己顯露驚訝和戒備。

他像是個孩子一樣,整理了一下心情,露出天真的笑容回頭看去: “大哥哥你在說什麼?”

景元溫和笑笑,直起腰,給人留出了喘息的餘地這才說道: “沒什麼,隻是…”景元笑容勾起: “小朋友,你在緊張啊。”

柯南“哈哈”笑著,沒有接茬,暗地裡給安室透使了無數個眼色。

景元見好就收: “那你們聊,我去哪邊坐會兒。”

見人走遠,柯南猛地轉頭拽過安室透的衣袖把人拉近: “喂!這人究竟是誰啊!”

自從新一被人敲了悶棍變成了可能,他防備周圍的一切幾乎成了本能,能悄無聲息接近他的,身手絕對不差。

你要臉有武力,做什麼不好偏要做咖啡店服務生,怎麼,這地方是你們上升的必經之店?

“你猜猜看?”安室透看著心情不錯,他對人眨著眼: “就連我也隻是一知半解,希望小偵探能幫我解答多年的疑惑。”說完,他頂著柯南無語的眼神向景元走去。

景元手裡翻著報紙,目露驚訝,頭也沒抬地問道: “你們這裡的犯罪率也太高了。”

安室透虛心請教: “有什麼辦法降低嗎?”

景元想了想,樂了: “我可以借給你幾個人。”

安室透: “誰?”

景元: “一個能看清事情真相的偵探,一個能製止所有作惡的強者,一個…”

安室透追著問: “一個?”

景元: “一個能把所有人嚇的不敢犯罪的boss。”

安室透無語片刻,把這當成了無傷大雅的笑話,他開口問道: “關於這孩子你看出什麼了嗎?”

這孩子指的是柯南,景元抬頭瞟了一眼男孩,柯南正透過雜誌看著自己,這手段可不高明,不過…也不需要高明,這孩子很信任降穀零,想必也是仗著他才敢如此正大光明。

“外表和心理年齡不匹配,習慣性動作有些僵硬,好像還不適應這幅身體。”景元有些開玩笑的意思: “他被奪舍了?還是返老還童。”

安室透默默喝了一口水: “也許你適合去當小說家。”

景元: “如果哪天我閒下來。”

嘮嗑到此結束。明天的任務是重點。

景元問道: “你會易容嗎?”

“不算精湛,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幫你找人。不過你易容做什麼。”安室透問。

“我怕遇見熟人,幫我一下吧。”景元略過這個話題,衝人笑著。

畢竟是安室透請人幫忙,他看中的事景元的技術又不是臉,沒有猶豫就答應下來。

景元說怕遇見熟人,是認真的。

黑衣組織的高層一定認識他這張臉,到時候會場一見麵,看見他跟著安室透,那場麵多尷尬。

隻是景元這個時候沒想到,熟人不光是黑衣組織還有其他人。

酒店金碧輝煌,紅色天鵝絨地毯鋪展每個角落,安室透早早把人帶進了酒店。

在進來前,安室透叮囑他: “這次有不少大人物在場,但具體有哪些人會來我現在還不清楚。你在裡麵的身份是調酒師,時時刻刻關注客人,以防有人暴起傷人。有情況隨時聯絡,萬事小心。”

調酒師這個工作還是第一次,景元的記憶力出色,把安室透給他的《調酒速成》背了下來。

酒吧位於頂層的偏僻角落,這裡不引人矚目又能縱觀整個會場。

大概過了幾分鐘,開始有人陸陸續續往裡走。

看見了不少黑衣組織的熟人,例如琴酒,朗姆,也是這時他才知道降穀零居然也得到了波本的代號,在黑衣組織裡混的風生水起。

接著,整個大廳安靜下來,黑衣組織的高層帶著敬畏的目光看向門口。

景元順著看去,刻著繁複花紋的木質大門打開,身著高定西裝的清秀男人含笑從外麵走進,略顯蓬鬆的頭發和溫潤的目光讓他有一陣恍惚。

沢田綱吉,短短幾年時間,你也終於走路不會摔跤啊!

景元下意識摸了摸臉,還好他易了容。

這個好還沒塵埃落地,門邊又傳來一陣喧嘩。

接著,目光陰鬱,無趣,麵容俊秀的青年從門口進來,他沒有向四周亂看,那雙鳶色的眼珠直直的穿透人群定在了景元身上,隔著喧囂和時空再次對視,刹那間,裡麵的陰鬱仿佛起了波瀾。

隨後波瀾平靜,他扭過了臉,仿佛一切都沒發生。

第84章

見麵

景元不動神色低下頭,錯開視線,心想:這下終於知道黑衣組織為什麼全員出動了。

景元在工位上站了一會,一個同為調酒師的人過來,附在他耳邊小聲有人在後麵等他。這個人他知道,是安室透的部下。

景元放下手中擦拭的酒杯,腳步輕輕繞到後麵的消防通道,安室透單手扯著領帶,似乎在放鬆。看見景元過來笑了一下,似乎習慣了緩解他人的緊張,隨後麵容嚴肅道: “今天赴會的客人我之前從未接觸過,實力深淺一概不知,如果有危險一定優先保護自己。”

異能並沒有在普通人之間公開,安室透不清楚他們的存在實屬正常。

景元誠懇道: “你應該擔心的是他們。”

黑衣組織再強大,也隻是經濟上的強大,組織內部異能者數量稀少,根本無法和彭格列和這些年成長起來的港口mafia抗衡,硬碰硬的下場無異於雞蛋碰石頭。

隻是這話到了安室透耳朵裡就轉了個圈,以為景元的意思是他自己足夠強大,安室透當成了一種安慰。他低頭看了一眼手表,他畢竟是黑衣組織內有代號的,離開太久可能會引起懷疑。他抬頭左右看看,終於在走廊儘頭看見了熟悉的人影,他匆匆跑過去。

那是柯南,可能是從通風管道中爬下來的,身上沾染著塵埃,看著有些狼狽,但眼中的銳利和閃爍卻讓人不由得安心。

他從口袋中掏出一枚小小的圓片和一個耳機扔給了景他們,簡單道: “我會給你們提供技術支持,有問題隨時問我。”

安室透將圓片貼在身上的隱蔽處,耳機扔給了景元。

景元笑著指了指那個圓片: “不給我一個嗎?”

柯南露出一個帶著揶揄意味的笑容: “如果你想隨時被監聽的話。”他從懷裡拿出一打: “你要嗎?”

景元仰頭看看天花板: “時間差不多了,把工作一直交給彆人也不好。”

他衝兩人揮揮手,笑著道: “等事情結束後,再好好聊吧。”

他打開消防通道沉重的大門,宴會廳的璀璨華燈瞬間照在他身上,賓客穿著昂貴的衣裝在舞池裡光鮮亮麗,而燈光照不見的地方,卻是真正的正義。

景元向酒吧走去,這時耳麥傳出輕微的滋啦聲,隨後柯南稚嫩的聲音從耳麥裡傳進來: “能聽見我說話嗎?”

景元低低地嗯了一聲,他視線隨意的向吧台的方位掃去,隨後頓了一下。

太宰正站在吧台前,他穿著昂貴的黑色西服大衣,衣擺到了小腿,他臉上綁著白色的繃帶擋住一隻眼睛,他百無聊賴的坐在高座椅上,整個人看起來頹喪又脆弱,比起強大的mafia首領,更像是一隻落水的狗狗。

站在他位置上的調酒師一臉緊張,幾乎是求救似的將目光投向他。

景元腳步沒頓,加快速度走了過去,調酒師順勢走了過來,擦身而過的瞬間小聲說著謝謝。

景元站在吧台後,露出無懈可擊的笑容: “請問需要什麼。”

或許是出於逗逗人的心情,他故意變了一下聲線說話。

太宰趴在吧台上,手指無聊的轉著圈,聞言眼珠一點點瞥向男人,懶懶笑了: “回來了?剛剛去做什麼了?”

兩人一個站在,一個坐著,周圍人聲喧囂卻如同畫中的背景,無法滲透他們之間一分一毫。

良久,景元緩緩開口道: “去處理了一點私事。”

太宰漫不經心地點著頭: “是嗎,我感覺我已經等了你好久。”

他慢慢撐著坐直身體,垂著眼睛一字一頓: “很久。”

他不等景元動手,自己越過吧台比調酒師自己都熟稔的從酒櫃上拿下一瓶,金黃色的酒液在其中晃蕩,他給自己倒了一杯。

隻是他的目光沒有停留在酒水上,他看著不遠處觥籌交錯的宴會廳,跟個孩子一樣笑著道: “你看見嗎?”

景元看了他一會,這才好像終於反應過來他說什麼似的輕聲問道: “什麼?”

太宰指著宴會廳笑著道: “接下來這裡有一場好戲會上演,但贏家還沒有定。你說我壓哪一邊好?”

贏家?

黑衣組織和彭格列?

若是知曉內情的常人恐怕已經哈哈大笑著將自己全部的籌碼壓在彭格列上!

可太宰含笑的聲音卻仿佛嘲笑著眼前的一切。

景元心中微微一沉,隱約明白了什麼。

太宰仰頭一口喝儘杯中的酒水,喉結隨著吞咽上下滾動著,帶著一絲狠意和無所謂的頹喪,兩種完全不同的感覺微妙的糅雜在一起,組成了現在的太宰。

他喝的太急,有一部分酒水溢出順著臉頰滑落,他不在意的隨手摸去,對著景元一笑,壓低聲音道: “彭格列對我毫不設防,他們的產業,線人我一清二楚,你猜,我能不能拿下他們?”

他說完,用期待的目光看向景元,似乎想要從他這裡得到不一樣的反饋,隻是,他失望了。

這張覆蓋著人皮麵具的臉沒有絲毫波動,他平靜地看著他。好像這些隻是無傷大雅的惡作劇,無論做了什麼,他都有能力遏製。

太宰臉上的笑容倏地收斂,他的手猛地握緊酒瓶想要仰頭灌一口,隻是這次,他沒能提起來。

他的手被握住,男人沒有遮掩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安心,不知多少年沒有聽過的聲音再次回響在耳邊: “彆喝了,對身體不好。”

太宰有片刻怔愣,眼睛快而輕的眨動了兩下,笑了: “這麼多年,你還是一點沒變呢。”

覆蓋在他手背的手修長,溫熱,太宰手指微微一動就從被握的狀態中掙脫出來,他反手抓住了景元的手腕,細細摩挲: “這麼多年你究竟躲到什麼地方了?既然離開又為什麼要回來?”

手腕被摩挲帶來細微的癢意,景元不動聲色想抽回手,太宰似乎預料到他想要做什麼,手指攥得很緊,沒能讓他如意。

“算了,反正你也不會說。”太宰沒有把這個話題繼續下去,他聽了景元的話,沒再喝酒,轉頭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小口抿著,眼睛看著宴會廳,說出了跟當下完全無關的話: “小時候我總是坐在房間裡,盯著房間唯一的一扇窗戶,或許是無聊,又或許是期待著什麼,能打破現狀的特彆從天而降。”

“你猜,我等到嗎。”太宰小聲道,聲音輕得幾乎讓人聽不見。

景元沒有說話,他隻是漸漸鬆了力氣,任由太宰攥著他的手腕。

太宰卻主動鬆開了他的手,向前跨了兩步,用隻有他們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說: “我知道你不是真的。這麼多年我已經見過無數個和你一樣的幻影。”

他說著,臉上笑意加大,愜意道: “你知道嗎?彭格列是我最重要的人留給我的諸多東西中最不重要的一個,就算舍棄了也無所謂,我還能占據他們龐大的財產。”

他歡喜著,近在咫尺的,足以媲美國家的財富卻沒讓他眼睛中的死水出現波瀾,他說: “到時候世界上最強大的組織就是我的,你說這個建議是不是讓人很心動?”

“太宰。”

“我知道這隻是一次無聊的嘗試,可我忍不住去想你的表情,不知道像你正義感這麼強的人會說什麼?”

“……”

“啊,我猜隻是些無聊的,冠冕堂皇的話,不過無所謂。”

他輕快地笑笑: “就算是這些我也聽不見啦!”

他回頭衝著景元一笑,笑容很淡: “那個讓我萬分想念的人不會再出現了。”

景元靠近了他,對他來說僅僅是幾個月的分彆,對於太宰來說,已經足以他成長道讓景元都有些陌生的地步。

景元開口: “無論何種決定,都是你自己的選擇。如果你做了這些,你會後悔嗎?”

太宰頓了一下,隨後抬起頭,眼中帶著讓人驚愕的執著,他猛地湊近景元,一手探到男人的後腦狠狠將人的頭顱壓下,他附在男人耳邊輕聲道: “我最不後悔的,是那天抓住了他的手。”

說完,他放開男人,在吊在天花板上的水晶燈一閃一閃,宴會廳裡的客人警覺的四處觀望中,他沒有留念的走向其中。

隨即,水晶燈滅了,宴會廳陷入一片黑暗中,可其中沒有傳來人類下意識疑惑或驚恐的喊聲。好似這一切是早就經過彩排的節目。

黑暗中,景元的耳麥突然響了,柯南的聲音從裡麵傳來,帶著緊張: “注意安全,躲起來!”

話音剛落,宴會廳內傳來一聲槍響,火紅的火焰在黑暗中點亮一瞬,幾乎照亮了整片地方,也是這一瞬,讓眾人看清了自己周圍,眾人麵目沉著冷靜,在一瞬的昏暗中隱約顯露凶狠,他們端著武器,剛才的槍聲如同戰爭開啟的哨聲,他們同時扣下扳機!

瞬間,無數火光在黑暗中閃現,幾乎刺破耳膜的震蕩聲中夾雜著讓人反胃的哀嚎聲,血腥味猛地衝破在空氣,刺激著大腦。

大概是覺得這場鬨劇還不夠熱烈,景元聽見不遠處的太宰突然悶笑一聲打了個響指,剛才罷工的水晶燈重新亮起,而恢複光明的世界,卻依然充斥著本該在角落的陰暗。

第85章

虛幻

沒有了黑暗的隱藏,他們也終於露出血腥的爪牙。

無數子彈傾瀉,金碧輝煌的宴會廳成為戰場,同時,一股火光猛地從中央爆發,火焰向上竄起觸碰天花板,成為了阻擋致命子彈的火牆!

黑衣組織的人多由普通人組成,他們被猛然竄起的火焰驚了一下,相互間對視一眼,一半的人繼續開槍,一半的人緩緩靠近火牆,他們緩慢卻堅定的伸出手去觸碰火牆,能夠忍住本能對火的恐懼,這足以讓人稱讚。或許因為忠誠,或許因為恐懼,他們沒有退縮。

景元的耳麥裡傳出聲音,柯南驚訝又抓狂的吼叫幾乎從耳麥噴湧而出: “這個火從哪兒來的?這真的不會把這棟樓燒了嗎?”

語氣著急而慌張,不知道以前是不是真的體驗過被火焰環繞的滋味。

景元看著熟悉的橙色火光,明白了它的來源,他單手點住耳麥,輕聲安慰道: “不用擔心,這道火焰不會傷害無辜的人,你看著就行。”

柯南在耳麥的另一頭欲言又止,最後咬著牙說: “行。”

太宰聞言側頭看了他一眼,目光在景元的耳麥上掃了一眼,勾出晦暗的笑意。但他沒說什麼,他將目光投向了近在咫尺的戰場中央。

他們的手指觸碰到火焰,心驚肉跳準備迎接灼痛的幾人在火焰的劈裡啪啦聲中露出了驚異的目光。火焰沒有給他們帶來燒灼感,隻有溫熱的感覺在手上環繞。這個事實讓他們驚訝,同時湧上了竊喜,他們回頭對著同伴打著手勢,示意他們這道火牆不過是虛幻之物,不會對他們造成真正的傷害。

於是所有人都靠近著,直到他們全部被火光包裹。

“哢嚓” ——

冰裂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很輕,幾乎淹沒在火光的蒸騰中,沒有人能注意到,隨後燃燒的火焰瞬間化作了冰晶,行走在其中的眾人被冰封其內,剛才的火光成為了閃爍著光澤的冰,他們臉上的表情栩栩如生,沉穩,冰冷,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成為冰中之物,他們被凍結在此刻。

子彈傾瀉在冰晶上無法造成分毫損傷,不多時,槍械的聲音緩緩停下,巨大的冰晶矗立在宴會廳中央,黑衣組織除去高層,剩餘的人都被凍結在裡麵。

戰力瞬間扭轉。

柯南已經在耳麥中抓狂,為了這次的行動他們提前籌備了許久,但從宴會開場,賓客進來開始沒有一刻是按照他們預想的走。

彭格列?港口mafia?

這些是誰?他們怎麼從來沒聽過!

剛剛憑空誕生竄上屋頂的火焰現在怎麼變成了冰?

彆說牛頓的棺材板了,柯學的棺材板都要壓不住了!

“這些是什麼人?”柯南在耳麥中壓著聲音也阻止不了驚愕。

景元緊緊盯著會場中央,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做到這一切的沢田綱吉從部下分開的道路中沉穩,優雅的走上前。他的額頭冒著火,雙手帶著手套,目光理智,但是看著,景元沒法將這個被眾人簇擁的mafia首領和當年走路都會摔跤的孩子聯係在一起。

沢田綱吉注意到景元的視線,轉過頭隔著宴會廳對著人點頭,當做打招呼。

隨後,他看向黑衣組織的朗姆,沉聲開口: “不知閣下為什麼會對我們出手。”

朗姆目光陰沉,低聲嗤笑一聲,他沒有接話,隻是把目光對向了太宰治,神情中帶著自信。

沢田綱吉隱約明白了什麼,隱晦地吐了一口氣,同樣看向了太宰。

宴會廳陷入片刻沉寂,所有人都將目光對準了太宰,青年接受著諸位的目光洗禮,從容淡定,笑了起來,歡喜而期待,他頂著目光緩緩走向宴會廳中央,對著所有人單手撫胸行禮,這裡好像不是戰爭的中央,而是舞會的開場。

“經過多年的努力,我跟二位有了深入,友好的交流合作,也成功讓我的人滲入你們內部。”太宰笑著,用平淡的語氣講出了不可思議的真相,他好像看不見那些手持武器,驟然惱火隨時要攻上來的人,淡定的繼續說: “彆露出這種表情,我隻是做了大家都會做的事而已。”

他歪著頭笑了,比起首領,更像是天真的孩童,他好像一直停留在童年。

“現在,你們之間的天平已經傾斜,而我是遊離在你們之外卻非常重要的籌碼。”太宰雙手負在身後,身姿挺拔,隨著話音落下,之前躲在宴會廳角落瑟瑟發抖的客人們,服務生們突然站了起來,他們臉上的害怕消散,露出了冰冷的神情,身上隱約有力量浮現,向外蕩出一圈圈風壓,無形的壓迫感隨著太宰一同籠罩在房間。

“沢田,你我認識這麼多年,我對你的弱點和力量一清二楚。你應該明白我說的這些不是假話。”太宰沒有看著任何人,他看著虛空,眼神有些放空又有些瘋狂,他悶聲笑著: “我現在把選擇全交給你們。”

朗姆顯然沒有意料到選擇這個詞彙,當下臉色沉了沉。

“嗯,我確實忘記跟你說了。”太宰笑的有些俏皮, “不過這樣才會有驚喜。”

沢田綱吉低聲開口: “蘭波先生他們不會允許你這麼做。”他頓了一下,又補充道: “景元先生也是如此。”

藏在黑衣組織裡的安室透瞥了眼景元,眼中是沒有掩飾的驚訝。

太宰像是聽見了什麼笑話,無奈地笑了,說: “如果他們有機會出現並製止我的話,但很可惜他們不在。”

他睜眼看向會場中的所有人: “沒有人能阻止我。”

沢田綱吉又想說什麼但這次太宰沒有給他幾乎,他懶散的音色猛然提高,聲音回蕩在宴會廳:

“現在,你們誰能殺了我。”

太宰眼中閃爍著期待的光澤,他絲毫不在乎自己接下來的話會不會引起動蕩,他沉醉在死亡的甜美中: “誰就是下一任港口mafia首領!”

他看向驚訝的沢田和帶著貪婪笑容的朗姆,溫柔笑著: “那麼,現在開始”

在場的所有人同時動了!

朗姆舉槍準備對太宰射出致命的子彈,但在他抬手的同時另一股力道猛地自下而上過來,將他的手向上抬起,子彈被射中天花板!

朗姆的眼睛帶著陰狠斜向下看向安室透: “叛徒,果真是你。”

安室透現在已經顧不上自己身份暴露了,眼下的情況超出他的預料,他雖然不知道港口mafia首領的權利有多大,但看見連朗姆都露出了貪婪的目光就知道這權利絕對不能讓給黑衣組織!

可是,黑衣組織能擁有代號的,在體術上有不少強於他的,僅僅是阻止朗姆的片刻,琴酒已經從他身邊竄了出去,黑衣銀發幾乎是刺穿死局的子彈。

同時,伏特加舉槍對準安室透,即將扣下扳機!

在千鈞一發之際,一道聲音打破現狀。

“綱吉,保護他!”

沢田綱吉似乎等待這個聲音許久,他臉上的沉重緩緩散開,露出了還有少年人的熱血和善意,他應道: “ok!”

說著,他的雙拳猛地綻放出火焰,身體幾乎瞬間消失在原地,而下一刻他出現在安室透的身後抬手握住了伏特加的手槍,火焰觸碰的刹那,手槍因為高溫融化,卻微妙的沒有燒灼任何一個人。

安室透有些迷茫的看著綱吉: “你不該,去救他?”

綱吉笑了一下: “有那個人在,還輪不到我。”說著,他單手狠狠一握,手槍溶成鐵水滴在地上發出滋滋聲響,在伏特加沒有反應過來的刹那,他橫手劈在人的脖頸上,讓人暈厥過去。

而在此刻,琴酒已經近身,太宰不躲不避,他甚至期待的看著即將到達的死亡。

就在他匕首快要觸碰到脖頸時,太宰突然被另一股力道向後一拽,堪堪躲過鋒利的匕首。

他落進了另一個人的懷裡,帶著輕微的酒氣,還有觸碰記憶的,那股淡淡的草葉香。

就好像…在他麵前的並非是幻覺,而是真實。

“對一個孩子下手可不算風光。”景元挑起琴酒的匕首,在過招間說道。

“這個聲音…”琴酒眼中閃過興奮的神色: “居然是你,失蹤這麼多年原來沒死?”

“是啊,能要我命的不多,但很顯然你不是其中之一。”景元笑了一下,同時他攻擊的速度猛地加快,不過兩招,琴酒便招架不住,剛才的興奮也變成了凝重,最終被景元擊中,在劇痛中暈厥在地上。

黑衣組織的高層,也在沢田綱吉碾壓式的戰鬥力下被俘。而他們以為的盟友,港口mafia的人始終站在房間外圈,他們冷眼旁觀著,沒有首領的命令一步也不動。

景元背對著太宰,手指磨著匕首許久沒有動靜。

他養病的期間,對於太宰他們來說過去七年之久,七年啊…

長生種的一瞬,短生種又能有幾個七年?

他緩緩轉過身,斟酌了片刻剛要開口,就見太宰望著他,神情空洞,他說道: “隻是一個念想。”

他聲音帶著死寂和懶意,然後走進了人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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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天在外地,然後我手機丟了,,,啊啊啊啊

這兩天實在抱歉嗚嗚嗚嗚嗚

第86章

跳樓

太宰向後一退,被湧上來的人流擋在後麵。

他背過身,逆著人流而去,無數人擋住他的身影又錯開,景元就站在原地,陷入恍惚。但無論多少人,太宰的身影如此清晰的印在他的視線中,時間慢了下來,他看著太宰身影隨著走動微微起伏著,最後消失。

景元覺得渾身一僵,心臟快速跳動著。

無可奈何的宿命和悵然猛地衝擊著,這讓景元不由的眨了下眼,隨後他猛地抬腳向前追趕,可他走了一步又想起當下的換亂遲疑的停下,就在這時沢田綱吉的聲音從後麵傳來: “快去吧,剩下的交給我。”

他似乎輕輕歎了一口氣,帶著時間的漫長: “他已經等了許久。”

景元穿過人群,穿過走廊,每一次轉彎他隻能看見那一點點黑色的衣角,距離如此之近,又如此之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