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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回憶

“龍尊大人原來也會翻牆。”應星也不知道從哪兒端出一杯茶,眉眼瞥著,帶著揶揄。

“方便罷了,還是說你想工造司門前擠滿了人?”龍尊斯條慢理,不急不躁,抬手一摸幻化出幾個水流凝固的茶盞,透明的茶盞中可窺見水波的紋路,在陽光的照耀下流轉閃爍,煞是好看。

龍尊身份高貴,身負傳承,持明一族尊敬又寶貝,現實版的含著怕化了,捧著怕摔了,哪怕他武力登峰造極,族內無人可敵也是如此,每次出門都有不少人跟著。

景元想著,隨口笑著: “不光是持明族,整個羅浮也有不少愛慕者,這些狂熱的粉絲時時追蹤著他的動向,要是被人知道龍尊大人來了工造司,這平日清淨的地方也會被堵得水泄不通。”

應星定是想到了這些,木著臉“哼”一聲,沒繼續在口舌上爭個勝負。

景元握著茶盞無聲笑著,低頭呷了一口,隨後眼睛亮了。

他坐在石凳上,太宰坐在地上仰頭靠著他,穿著人模狗樣,渾身骨頭都散了,沒一點坐像。好在隻有景元能看見他,也不在乎這些個禮儀風度。

他手肘微微動了一下,見太宰將視線投過來,他把手中的杯盞悄悄遞了過去, “嘗嘗。”

太宰接過茶盞,觸手溫潤冰涼,解了夏天的熱氣,裡麵的茶葉豎起漂浮,清冽的茶香撲鼻而來。杯子邊緣隱約可見一絲水跡,大抵是景元喝水留下的。

他轉著杯,似笑非笑仰頭看著他,景元不明所以坦然對視著。那雙金眸內沒有往後的城府和深邃,意氣風發的熱情一覽無餘,湛藍的天空在身後蔓延著,直至視線儘頭,但太宰淪陷在這雙眼睛內。

太宰喉頭滾動了一下,印著他剛才喝水的地方仰頭喝了下去。

景元的坦然差點撐不住,小聲地“嘶”一聲,眼睛在遠處的四人中轉了一圈還是眼下了自己想說的話,抬手不重不輕捏著太宰的後脖子。

這動作太像拎貓崽了,太宰一開始還掙紮了一下,掙紮了沒兩秒鐘就放棄了,轉而將臉埋在景元的大腿上,絮絮叨叨跟詛咒一樣念叨著什麼。

景元聽了一會,沒有任何意義的胡言亂語,索性任由他鬨。

“諸位齊聚一堂,所為何事?”應星裝模作樣吹著杯盞裡的熱氣,頗有幾分學者的氣質。

要是平日在工造司端出這幅架子,下麵的人恐怕要再敬三分,隻是現在,是老友聚會,這敬就怕要變成逗了。

“不為彆的,應星哥,我的武器什麼時候給我?”景元雙眼發光,隱約帶著控訴: “他們都有了,就我還沒有”

應星聽聞頓了一下,帶著無語掃過麵前幾人: “你們是來給這小子撐腰的?”

太宰的胡言亂語變成了小聲詢問: “他們會給你撐腰嗎?”

景元咬了咬牙: “我猜不是。”

鏡流: “我陪白珩。”

白珩: “我來送冰棍的。”她說著把挎在腰間的背包放在石桌上空抖了抖,掉出來一堆,麵帶笑容: “來來來,你們嘗嘗。”

“我看你們都在。”丹楓伸手拿過幾個,順手遞給景元。

太宰沒忍住,臉壓在景元的大腿上笑,一顫一顫的,跟撓癢癢肉一樣,景元繃著臉才沒笑出來。

“那你們玩,彆給我添亂。”應星老神在在的,喝完最後一口茶悠然起身向不遠處的工坊走去。

“我的武器呢?”景元猛地站起來,亦步亦趨跟在人身後。

“我的工作還沒做完。”應星回頭看來: “彆給我添亂。”

景元嘴上答應的痛快,腳步一點沒停,直到站在應星的工作室門口這才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跟隔山對唱一樣,雙手比在嘴旁,衝著幾米外的人喊道: “我就站在這,不添亂。”

“你就這麼篤定他是給你做的?”

景元臉上笑意加深,他側頭看了眼太宰,神態動作沒有太大的變化,太宰總覺得這人鼻子撬的老高: “那是自然。”

景元有些絮叨的說著他們相識,這些年的經曆,太宰聽著,沉默不語。

現在的平常,是景元在未來從未提起過的美好。

“我都懷疑你我上輩子認識,說吧,咱倆怎麼認識的。”這炫耀的話語一轉,轉到了太宰頭上,砸的太宰眼神一頓,轉瞬即逝的僵硬沒有被人看見,他露出平常的輕鬆笑意道:

“是啊,所以這輩子我過來找你了。誰知道你居然忘記了我們之間的緣分和諾言…”太宰兩根手指拎著袖子,蜻蜓點水式的擦拭著自己的眼角,哭唧唧道: “負心漢。”

平白被扣了一頂帽子,扣得人心肝亂顫,手指抽搐,滿是無語。

“所以,你一開始的目標果然是我!”景元聲調高了一下,被房間裡麵的應星聽見飛過來一個白眼他立刻噤聲,對著裡麵的人訕笑一下,做了個拉住嘴巴的動作,單手推著太宰往旁邊走了走。

“你願意給我講講嗎?過去的事。”景元說。

工坊內熱氣熏天,遠處不少人抱著材料匆匆走過,寂靜中帶著繁忙,這不是一個什麼說話的好地方。

太宰看著遠處坐在石凳上的三人,從未聽景元提起過的友人陷入了沉默。

許久他故作誇張的鬆了鬆肩膀,跟舞台劇上的演員一樣摁著胸口仰頭道: “你居然這麼容易信了我的話,就不怕被我騙?”

景元沒有猶豫,他看著太宰的眼睛,認真道: “你沒騙我。”

他抬手撫摸著人的眼角,說來奇怪,他撫摸的觸感如此真實,哪怕太宰現在是透明的。

“我還不至於看錯眼睛裡的情緒。”

“你每次看向我的目光,都帶著溫柔。”景元輕聲道。

眼角被觸碰,帶著輕微的癢意,如此真實的觸感讓他一時間恍惚了現實和夢。他想說點什麼,他想把這些年的經曆,景元消失不見的痛苦和思念,那些獨屬於他們的回憶全部說給他聽,他不明白這種心情是什麼…他隻是想跟景元多待一會,想看看他的笑容。

隻是…

太宰微微側頭避開了景元的手掌,他輕鬆笑著問道: “現在的生活你喜歡嗎?”

景元心臟重重跳了一下,他下意識沒有去思考而是順著太宰的話去想,幾乎是瞬間,他給出了回答: “喜歡。”

太宰笑容更加輕鬆,他長長吐出一口氣,將什麼不可言說的話一起消融在空氣中。

他笑著,卻如此孤單。

景元毫不猶豫的抓住太宰的手腕,在人驚訝看過來的瞬間笑著道: “彆笑的這麼苦,如果你想,你也可以留下來。”

太宰臉上浮現羞怯: “你是在跟我求婚嗎”

景元還想說的話被咽進了肚裡,臉上的從容一瞬間有撕裂的跡象。

滋啦——

工坊內突然傳出一聲巨響,景元的視線瞬間被吸引了過去,他下意識叮囑太宰站在這裡彆動,自己飛快鑽了進去,隻見一把閃爍著金光的,帶著威壓的陣刀放在桌上。

景元不顧陣刀上還帶著的餘熱,上去一個猛撲把陣刀抱在了懷裡,應星拽都拽不開!

他氣急敗壞,拍這人肩膀: “你也不怕被燒傷!”

景元不放手,抱著陣刀躲在了房間角落,帶著撒嬌又興奮的語氣說: “應星哥,這個給我!”

聽見聲的幾人也鑽了進來,看見景元手裡的陣刀嘖嘖稱奇: “應星,你嘴上說著不給他,這還不是用了最好的材料。”

“誒,彆說破,他說不是就不是…小景元!還愣著乾什麼,快跑!”

起哄的,打趣的,小小的工坊內亂成一片。

這些在羅浮聲名遠播的強者,此刻僅僅是朋友。

太宰站在門口,他看著裡麵的熱鬨笑的溫柔,隨後,他恍惚感知到了什麼低頭看向自己——

身軀越發透明,他即將消失。

他抬頭遠遠的看著景元,純粹的歡喜和天真是“他”的記憶中所沒有的。

他在門外,看了許久。

最終,他笑了,他輕聲道: “景元,祝你幸福。”

“再見。”

景元停下了奔跑的腳步,猛地轉頭看向門口,那裡站著的人不見了。

唯有碎光向著四周散開,在陽光下閃爍著晶光,飄過湛藍的天空。那句話隔著空間響在耳邊,帶著釋然。

景元腳步一頓,隨即向那邊走去,他的友人不明所以在他身後迷茫的叫著他: “你要去哪兒?”

“我要去找…一個人…”景元喃喃道,堅定的語氣在短短幾個字中化為了疑惑,他奇怪的看了一眼門口,低聲念叨著: “對啊,我要去找誰呢?”

他回頭看向自己的好友,笑著搖了搖頭: “沒事,可能是我認錯人了。”

眾人沒有丁點疑惑,景元的人緣好他們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他們跑過來,搭在景元的肩膀上,起哄著: “有了這麼好的武器,今晚不請吃飯?”

“行啊,隨便你們挑。”

“這麼大口氣,那我們可不客氣了,應星剛剛吃的烤串挺香的…”

景元被攬著,他和他的朋友一起踏進了光裡。

第92章

賭注

“這場戰爭你不該去。”太宰站在桌邊,看著龍尊喝下他特質的酒水後暈倒在桌上。酒盞磕在桌麵發出咕嚕嚕聲響,酒水蔓延出來,最終順著桌沿滴答在地上。

“隱身的好處這不就來了。”太宰嘟囔著,自己逗著自己。

太宰看著窗外。

他看著天黑天明,遠處人來人往。他像是石像定格在這裡。

不知多久,那些隻在遠處的人聲突然靠近,窗外傳來的熱鬨聲響。

他錯過窗戶,看見臉上還帶著炮火焦黑的四人結伴而來,手中拎著烤串,將龍尊這片清淨之地染上了市井氣息。

“龍尊大人在家嗎!我們又來啦!”

女子的聲音穿過門縫,一路鑽到龍尊的耳朵裡,他眉頭微蹙,暈乎乎的腦袋還沒反應過來回話,大門已經被推開。

一閃而過的視線中,太宰隱約看見了熟悉的身影,看見了那人挺直的腰背和帶著笑意的金眸。

隨後,這一切消失。太宰墜入了虛無。

“這就是你的選擇嗎?”一片虛空中,麵容模糊身影虛幻的“生物”帶著攝人心魄笑意的聲音響起,從四麵八方而來卻不顯嘈雜的響徹在太宰的耳邊。

太宰踏在虛空中,碾碎一切的黑暗與空寂圍繞周身。他半闔著眼,神態冷漠。

“明明是如此渴望之人,這麼輕易就放手?”沒有得到太宰的回話,那道聲音再次響起,虛幻的身體如霧漂浮在男人身邊,引誘著他的欲望: “你甘心嗎?”

人影的手上浮著一塊冰晶,隻是看著目光就不由自主被吸引,隨後被海量的,無法承受的記憶淹沒。

太宰終於有了反應,他露出一個柔和的笑容,仿佛一個普通人在看年幼的孩子,除了他的眼睛依舊冰冷。

他輕佻的問道: “哦呀,沒有選擇你期待的方向,失望了嗎?你不斷追問的樣子跟沒有得到玩具的孩子一樣。”

他眯著眼,笑著: “就算再給你一次機會,也無法贏過他,敗者的烙印會在你身上,連時光都無法清洗。”

空中的虛幻身影不算凝視又散開,似乎被太宰勾起了心緒,但這劇烈的變化隻有片刻,不過數秒,那道虛幻的身影停留在原地,眨眼的瞬間拉長漲大,最終成為坐於高處的華美女子,她刻意偽裝出的聲音恢複正常,威嚴,冰冷,睥睨著男人: “再一次…看來是我小看你了。”

“是啊,他的回憶在我初入這裡時已經在我腦海中過了一次。”太宰低聲道,長生種近千年的時光,漫長的,讓他恍惚。 “說到這裡,我還應該感謝你,不然恐怕我根本沒有接觸他過去的機會。”

那些跌宕起伏,隻是看著都心驚肉跳的日常太宰看了一次又一次。

而真正看見幼小的景元那一刻,太宰立刻明白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這裡是回憶,是由回憶鑄成的監獄。

這條平鋪在他麵前的回憶之路似乎出現了無數個分叉,這些分叉又最終融合在一起通向同一個未來。

太宰站在這條路的路口,神色冷靜的看著一場戰爭。

他看著龍尊降臨戰場,看著從天而降的炮火,看著一位狐人少女毅然決然投身其中,用脆弱的身體撐出狹小的安全,而代價,也是自己。

太宰記得這個少女,總是陪著鏡流東跑西逛,會給小小的景元帶來冰激淩。

這場戰爭並非是終結,沒人能放下少女的離去。

有人想要複生她。

這究竟來源於對友人的不舍,還是無能為力的憤怒?

亦或者,對力量和自我的傲慢。

種種情緒夾雜在一起的掙紮,不甘,到了最後,這些來源於個人的情感已經變得微不足道——戰爭在羅浮爆發。

太宰就站在這場回憶中,他看著景元的目光堅定,從未有過動搖。

直到一切停歇,景元獨自一人返回家中。

庭院雜草叢生,其中能為他遮風擋雨的樹木變得焦黑,歪扭的砸向一旁的石桌。

太宰就在一旁看著,他看著景元緩緩坐在樹下,向後靠著仰著頭,單腿曲著,手臂搭在上麵,疲憊又悲傷。

他不說話,那雙好看的金眸無神的看著天空,看了許久,好像在等著什麼。

太宰坐在他身邊,輕聲問道: “你後悔嗎。”

後悔沒能製止他們,或者彆的什麼。

他隻是回憶,他沒想著景元能回答他,況且,答案他也早就預料,就在他準備起身,走向下一場回憶時,他聽見了景元的輕喃: “不後悔,我保護了我們的家。”

太宰知道景元本該是聽不見的。

這一問一答,超越了時空在此刻顯現,讓太宰心中猛然竄上了某種無法言說的,將心肺都擠壓在一起的落寞和悲傷。

他站在景元的身前,看著自己的影子遮在他的身上,一個人仰著頭,一個人低著頭,無聲中對視著。

等著太陽浮現,他的影子一點點劃過地麵,從景元身上移開。

從今天開始,景元平靜的生活一去不複返,能肆意歡笑的少年消失,將軍景元站在羅浮幾百年。

景元看著熹微的晨光,長長吐了一口氣,隨後將臉埋在手心裡揉了兩下。

一聲悶悶的,帶著哽咽的聲音從手心內泄出,很小,很輕: “我不後悔,我隻是,想他們了。”

說完這些,景元站起了,他臉上的表情已經變成了太宰熟悉的模樣。

淡定,從容,讓人安心。

他走出了小院,向神策府走去。

太宰就看著他的背影,一點點變小,消失。

這個小院,整理翻新,不知多少年,景元依舊會坐在樹下,轉著手中的酒盞。

“蟲豸永遠是蟲豸,你的選擇對我的計劃沒有分毫影響,這片記憶你們若是喜歡就在裡麵吧。永遠的,在這片你給他塑造的美好中,活下去。”女人笑了,帶著邪意,她高高在上的看著太宰,隨後身影虛幻,即將散在這片虛空中。

太宰回神,他沒有注意女人消失的地方,隻是看著自己的麵前兀自旋轉的冰晶。

不久,冰藍的虛幻身影從其內浮現,看不出男女的人影鼓著掌,帶著興奮道: “真是一場有趣的交易!”

說著,人影頓了一下,天真的歪了歪頭: “或者說,這是一場有趣的賭博?”

“看來你還算滿意,那真是太好了。”太宰溫和笑著。

“當然!羅浮的神策將軍,他的記憶足以令所有憶者心動!就算這場交易到這裡結束我以收獲了足夠的回報!”人影歡欣鼓舞,隨後,看不清麵容的臉帶著興致勃勃“看了”過來,幾乎貼在了太宰的臉上。

“接下來,就是記憶的創造。你給將軍留下了一條屬於他的美好未來,他究竟會不會順著你給他的道路走下去呢?”

“…我希望他會。”太宰笑了笑。

憶者歡喜的手放下,歪歪頭: “希望?我明白你根本不在意地球會怎麼樣…但是你這樣做,你也再也沒法見到他了哦。這也是你希望的嗎?”

“友人相聚,無憂無慮,沒有突如其來的災難,也不需要在這個位置上堅守而是去做自己喜歡的事。”太宰臉上的神情越發溫柔: “還有比這個更好的嗎。”

“嗯嗯…”憶者“閉眼”感受著, “你確實這麼想。”

“不過,我還察覺到彆的,一點點你自己的心思。”憶者笑著, “將軍若是沒能察覺這是他的記憶,沉浸在創造中的美好,你能滿意,我也能再見雲上五驍的傳奇!”

他話音一轉: “不過,他要是察覺了,並走了出來…雖然我不虧,但總覺得缺點什麼。”

太宰: “你不該高興嗎?”

憶者: “怎麼說?”

太宰: “心性如此堅定,你就不想知道他未來又能創造什麼傳奇嗎?”

憶者單手撐著下巴: “想。不過,我現在對你也有點好奇。”

太宰也學著憶者撐著下巴: “怎麼說?”

“我能察覺到,你覺得你也能出去,醒來,為什麼呢?”憶者疑惑問道: “現在的你,相當於處在一片巨大的夢境裡,究竟什麼樣的外界震動才會影響到這裡的你?”

“你不是已經知道答案了嗎,你最開始說賭博,那麼現在,我們可以說說了。”憶者被人的記憶和過往的記憶充斥,說出的話,或許跟當下無關卻在某個時刻實現。賭注的話先於內容,此刻終於補全。

憶者笑著: “如果沒有他醒來…”

太宰: “我的記憶,一切隨你拿去。”

憶者: “如果他醒來並喚醒了你。”

太宰笑了: “你將告訴我‘書’的位置。”

憶者眼睛睜大: “原來如此,你一早就盯上了‘書’!”

太宰笑了: “書,就好像一場記憶的提取。我相信它跟‘記憶’,跟你們有關。”

憶者拍著手: “確實有“記憶”的力量,我能感知到。好,我答應你。”

人影滿足的在空中轉了一個圈,對著太宰優雅躬身: “那麼,讓我們等待著結果的到來。”

太宰悶笑著,他坐在這片虛無中輕聲道: “這不會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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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一路順風

“龍尊大人居然在桌子上趴著睡著了。”白珩灰頭土臉,好奇的伸著脖子去看,少有的丹楓睡眼惺忪的模樣。

龍尊一睜眼就見一張黑臉在麵前晃悠,整個人微不可查的後退了一點,略帶嫌棄的偏開了頭,隨後皺著眉回過頭來: “你們這是去做什麼了。”

白珩眨了眨眼,隨後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說: “我們幾個剛從戰場上下來,聽龍師們說你已經幾天沒有出門,這才來不及洗漱就來見你,你怎麼還嫌棄上了。”

“…戰場?”丹楓眉頭一點點皺起,隨後他猛地低下頭去看玉兆,發現時間已經過去許久。

景元若有所思的視線從桌邊移回來,一眼撞見丹楓沒有藏起來的疑惑目光,還帶著懊惱。

他輕笑一聲,說道: “你不會還想著去戰場吧。”

丹楓的臉緊繃了一下,眼睛微微錯開,緊著聲音說: “沒有。”

這位龍尊大人地位高,又被族人敬愛,被保護的很好,連撒謊都不會。

眾人腦海中紛紛冒出這個想法,他們不可思議的看著丹楓, “嘶”一聲九曲回腸,隨後紛紛落座,認真的給人分析利弊。

丹楓平日被龍師嘮叨,今天又被好友嘮叨,隨著時間拉長,他連表麵的平靜和穩重都維持不住,冰碴子和煩躁掛在臉上。要是他的族人看見他擺出這幅臉色,就算是最威嚴的龍師也會噤聲,以免惹得龍尊不悅。

可他好友可不怕,不止不怕,還紛紛雙眼冒光,像是看見了什麼新大陸,嘴裡喃喃: “原來你也有冰塊臉之外的表情。”

丹楓聽得額頭之冒青筋,帶著打發了眾人的想法咬著牙說: “下次我去,提前會跟你們打招呼。”

也行,畢竟龍尊的治療之法和禦水之術羅浮他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有他在那定是如虎添翼。

景元彎腰在不遠處的書桌底下摸了會,掏出一個酒壺,他笑了笑給自己倒了一杯。

剛才他沒有說話,他隻是坐在一旁看著四人討價還價,像是看著世間最美好的戲劇。

他身處其中,又置身事外。

他仰頭咽下酒水,清冽的酒水滑過喉頭傳來火辣辣的滋味,嗆的他眼睛周圍泛紅,咳嗽了兩聲。

丹楓這才看見桌上熟悉的酒壺,眼中滿是無語。現在是戰爭時期,物資相對匱乏,酒屬於奢侈品,隻有龍尊這裡還藏著點好酒。不知道景元什麼時候找見的。

“今天到是安靜,平日裡你那張能把死人說活的嘴呢。”應星揶揄著。

“如果能靠說話就能把死人說活…”景元拎著酒壺給自己又到了一杯,酒香在屋子裡彌漫開來, “神醫的稱號給我不過分吧。”

“這種天賦還是留著給敵人,把他們說死吧。”

“先不說你的把活人說死的天賦,你怎麼找見的。”龍尊搖了搖酒壺,倒不是心疼,純粹好奇。

景元歪頭想了想: “下意識這麼覺得。”

他指了指牆上一副掛畫: “那後麵。”

龍尊麵露驚訝。

景元又將目光看向庭院: “樹下也有,好多,要是省著點喝,說不定夠我喝幾百年的。”

“你怎麼知道的?”龍尊聽人一點點細數,越發好奇。

景元恍惚了片刻,他似乎看見了不同時間的自己在這小院中漫步,從各個地方翻找。這些記憶隻有片段,還很模糊,隻是這樣,他都能感受到當時的心情,驚喜,悵然。種種情緒混雜在一起,卻沒法高興起來,跟見了鬼一樣。

所以他笑了一下,含混道: “下意識這麼覺得。”

鏡流問: “你還有彆的下意識嗎。”

景元點頭: “有啊。”

他看向丹恒,在他上停留了許久,隨後才緩緩移開實現,似乎想要將麵前的每一個人的麵容記住。

四個人腰背挺直,帶著記憶中最美好的笑容看著他,又似乎定格在這一刻。

景元輕聲道: “我覺得,還有人在等著我。”

白珩: “等著你?誰呀?”她好奇得往前一湊,探聽八卦的模樣。

白珩問的話似乎是一把鑰匙,本來空白的記憶被轉開了一個口子,他依稀從破碎的縫隙中看見了他現在忘卻的,卻想要抓住的東西。

景元垂著眸子沒有說話,一個個人影的麵容從眼前閃過,有現在的同僚,有陌生的麵容…

但不管是誰,他們都帶著笑意看著自己。

他們隻是等待著,沒有催促,沒有出聲。

以及…

景元深深注視著麵前的好友,他們的身影不在其內。

他隱約明白了什麼,端著酒杯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

能拿得動千百斤武器的手,撐不住這片刻時光。

“我要走了。”景元輕聲道,他單手撐著桌子站了起來向門口走去,他沒有回頭,他害怕自己回頭就沒法再走出。他的腳步聲在房間內異常沉重的響起。

直到他站在了門邊,隻差一步就要踏出去。

他的手放在房門上,猶豫著,想要說點什麼。

友人的聲音快他一步先響起。

“不知道你要去見誰,但這麼著急一定是很重要的人。”白珩笑著說。

“要是搞不定,就來叫我們。”鏡流提醒著。

“看你這麼嚴肅,我都想給你拍下來了,還等著做什麼,走吧。”應星衝他揮著手,好像不耐煩似的。

“居然還有你頭疼的事,稀奇。”丹楓揶揄著。

四個人的聲音幾乎是同時響起,帶著磅礴的記憶一齊衝向景元。

景元壓在門上的手猛地攢住,他覺得,他應該好好告個彆。終於他回過頭,看向自己的好友。

他們坐在圓桌旁,沒有陰霾的看著自己。

景元轉過身,神態溫和: “還能再見到你們,我很開心。”

好友們似乎愣了一下,不明白景元為什麼這麼說,但隨後,大家都笑了起來,他們同時端起酒杯對著景元: “去吧,不管發生了什麼,我們都會幫你的。”

“現在,祝你一路順風。”

在景元的目光中,他們仰頭喝下,帶著善意的祝福。

“嗯,那我走了。”

景元轉頭走出了屋子,隨後耳邊傳來一聲輕微的玻璃破裂聲,隨後白光從遠處靠近,瞬間將他包裹。

光怪陸離的夢境一閃而過,現實的記憶猛地灌入腦海,刺痛感讓景元不由得眉頭微皺,

動作雖小,也觸動了一旁照顧的人。

中也趕忙站起身,雙手浮在被子上,生怕自己碰到什麼傷口,他緊張的問: “你感覺怎麼樣?”

平日脾氣暴躁的少年現在倒是穩重了不少…好像也不能說是少年…

景元看著有熟悉影子的中也,趕忙抬手向下壓了壓說道: “我沒事,你先彆緊張。”

中也堪稱咬牙切齒: “我能不緊張嗎?誰知道太宰那混蛋居然對你出手…等我趕到的時候你和他暈倒在玻璃碎片裡,那個繃帶浪費裝置是打算把繃帶推銷給全世界嗎?”

他吐槽了一句,似乎氣憤極了,他一拳砸在牆麵上,硬生生靠肉體砸出一個洞,牆體碎片簌簌往下掉著,景元仰頭一看,發現牆上有好幾個印子。

隨後憂心道: “你昏迷了好幾天,醫生什麼也查不出來。”

前後變化之大,也不知道他不在的這幾年中也被太宰氣成什麼樣。

“冷靜,我沒事。”景元的身體素質非常好,雖然昏睡了好幾天,但沒有一點不適,他掀起被子就要下床,被眼疾手快的中也又塞了回來。

中也絮絮叨叨著: “彆下床,讓醫生過來看看。我去叫蘭波先生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