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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還之彼身

葉安年馬不停蹄的往趙裡正家趕。

而趙裡正其實昨日就已經知曉了老葉家的事, 但礙於昨日葉安年他們已經去阻止了,他也就沒往前湊,那畢竟是彆人的家事。

而今日葉安年來找他, 說了吳香蓮昨夜把葉小梅扔在外麵的事,這下他可就不能不管了。

跟著葉安年一道從家裡出來,兩人沒走出多遠, 石頭迎麵跑了過來。

“爺爺, 葉大哥!”

石頭跟兩個人打招呼。

葉安年點頭答應了一聲, 卻聽石頭道:“葉大哥, 我剛才瞧見葉家那個老妖婆好像往村東頭那邊去了,說不準就是去你家的, 你快回去看看吧!”

葉安年聞言眉頭一皺,但想著有江竹在家, 吳香蓮應該也作不起什麼妖來。

趙裡正瞥了他一眼,知道他擔心家裡,打發石頭回家去, 就跟葉安年加快了腳步,往村東趕。

月牙村總共也沒有多大,兩人不一會兒就到了。

不過,讓他意外的是,小院安安靜靜, 沒有吵鬨聲, 更沒有打架的動靜。

他正想著是不是吳香蓮已經被江竹打發走了,小院的籬笆門就被人推開了。

葉小梅穿著他寬大的舊衣裳立在門口,見他和裡正回來, 趕緊道:“趙裡正,年哥兒, 你們可算回來了。”

“吳……咱奶呢?”葉安年及時改口。

“她……她。”葉小梅支支吾吾,臉上神色躲閃,這一看就是藏著事兒呢。

葉安年心中納悶,但不等他多想,已經跟著趙裡正一起進了院子。

離老遠,他就看見院裡放了三張小凳子,其中兩張都空著,隻有一張上麵坐了個穿著粗布衣褲的老婦人。

那老婦人坐的老老實實,見他們進來了,也不起身,不吵不鬨的,就這麼安靜的坐著。

趙裡正越看越奇怪,“嘶”了聲道:“這,這是吳香蓮?”

葉安年也差點沒認出來。

他還是第一次看見吳香蓮安靜坐著的模樣,既沒滾在地上撒潑,也沒跳著腳罵人。

“安年,趙裡正。”

江竹聽見聲音從藥廬裡走了出來。

他上前迎著兩人,臉上帶著熱絡的笑,對葉安年道:“咱奶來了,來找葉小梅的,她非要帶葉小梅回去,你又不在,我就讓她坐著等會兒。喏,在那呢。”

葉安年瞧著坐在那一動不動的吳香蓮,忽覺這一幕似曾相識。

回想起之前來他倆酒席上鬨事的王龍,他心中了然,這吳香蓮怕是也被江竹給點了穴了。

但趙裡正在這,他也不說破。

兩人一左一右在吳香蓮斜對角的小凳子上坐下,江竹很有眼色的起身去藥廬,把他煮好的紅棗茶倒了兩杯,遞給葉安年和趙裡正一人一杯。

趙裡正手裡端著紅棗茶,見吳香蓮坐著不動彈也不說話,也有些奇怪。

便開口問她道:“你這是咋了?見我們來咋也不說話?”

坐在他斜對麵的吳香蓮嘴角抽了抽,卻還是沒有說話,隻是小幅度搖了搖頭。

趙裡正看的奇怪,抬頭問江竹:“江郎中,她這是咋回事?”

江竹從一旁又拉過一張小凳子,挨著葉安年坐下。

他笑著對趙裡正道:“沒啥大事,奶這是找了葉小梅一早上,嗓子喊啞了,又喝了風,有點中風了,所以暫時說不了話。但是點頭搖頭還是可以的。”

趙裡正:……

雖然覺得這事有點趕巧又有點離譜,但不知為何,他倒是覺得挺痛快的。

吳香蓮這老虔婆向來是月牙村裡最能挑事的刺頭之一,月牙村一年到頭那點子鄉裡鄉親之間的矛盾八成都是她起的頭。

趙裡正向來煩她,如今見她這樣,反倒心裡有些暗爽起來。

想是這老虔婆作孽做多了,老天爺降罰了。

他心裡這麼想,麵上卻沒有表露出來,隻是點了點頭:“嗯。”

“那咱們就來說說葉小梅的事吧。我跟年哥兒說什麼,你就點頭或者搖頭就行。”

趙裡正說完,也不看吳香蓮的表情,就直接跟葉安年聊了起來。

“小梅如今這臉色我瞧著也差勁,白的都沒什麼血色了,讓她在你們這養養也好,隻要不打擾你們一家四口過日子。”

“不打擾。”葉安年回道,“家裡也有地方住。她昨兒被打的不輕,還發了高熱,如今怕是剛好轉一點。”

“嗯,”趙裡正一臉嚴肅的點點頭,“但也不能一直讓她在這住下去,畢竟她一個未出嫁的姑娘,時間長了對她自己的名聲不好。”

葉安年:“我知道。所以我打算讓她在這先住上半月,等身子好全了再回去。”

“這樣也好。”趙裡正看起來很是滿意,他答應完,又看向吳香蓮,“老葉家的,你說呢?”

吳香蓮能說什麼呢?

她被點了穴道動彈不得,江竹連啞穴都給她點了,她現在除了能點頭搖頭,啥也乾不了。

於是她拚命的搖頭,一雙眼瞪的溜圓。

然而,趙裡正隻瞥了她一眼就收回了視線,對葉安年歎道:“你奶也是,這事做的太過了。

小梅怎麼也是她親孫女,把人傷成這樣樣子,還不讓人進門,這是不給人活路啊。”

“她可能也是一時糊塗吧,”葉安年配合趙裡正道,“這幾天讓二姐在這住著,好讓她回去也好好想想以後該怎麼做。”

“是這個理兒。”趙裡正沉吟一聲,“這人雖然老了,卻也不能辦老糊塗的事。”

“行了,這事就這樣了。我家裡還有事,就先回去了。”

說完,他直接起身就往外走。

坐在凳子上的吳香蓮胸口突然劇烈起伏起來,顯然是氣得不輕。

但不管她如何生氣動怒,也沒法發出半點聲音,隻能搖晃著頭,瞪著一雙牛眼,做無用功。

葉安年和江竹客客氣氣把趙裡正送了出去。

躲在一旁的葉小梅才上前來。

她雙手絞著衣袖,肩膀還有些微微發抖,神色頗有些激動。

“年哥兒,江郎中,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謝你們了,你們……你們要是有啥需要我做的,儘管說。”

“我,我啥活兒都會乾,砍柴挑水也行!”

葉安年見她這副樣子,寬慰道:“你是我二姐,一家人不要說這種話。”

“不過,還真有點事需要你幫忙的。”

“你說!”葉小梅立時激動起來,“啥忙我都能幫。”

“回頭,你把你衣裳的尺碼給我,明兒個我和江竹去鎮上,得給你買兩身像樣的衣服。”葉安年道。

他這樣一說,葉小梅卻連連擺手,拒絕道:“不行不行,我穿你的舊衣裳就行了,你們不用給我買新的!”

“你不打算自己尋親事了?”葉安年問她。

葉小梅一愣,卻沒明白他是什麼意思。

葉安年緊接著道:“既然決定自己挑選夫婿,首先就得把自己打扮起來,連身像樣的衣裳都沒有,不合適吧?”

葉安年這話,一琢磨就知道說的有理。

葉小梅也不拒絕了,隻是又擔心起價錢來。

“那,那你買些便宜的就行,可千萬不要買好的。”

“怎麼?”葉安年打趣她,“二姐還怕還不起啊?”

葉小梅臉上一紅,但還是擲地有聲道:“買衣服的錢,我定是要還你們的。”

“行。等二姐有錢了再給我就行。”

兩人在這邊說著話,江竹去藥廬拿了藥簍出來。

這時候才晌午剛過,他打算上山采些藥材,明兒去鎮上的時候順便賣掉,換些銀錢。

葉安年見他要走,趕緊追上,指了指還跟雕像似的坐在院裡的吳香蓮道:“她怎麼辦?”

江竹瞥了一眼,笑得一雙桃花眼眯起來:“她都這樣了,還不是你想怎麼辦就怎麼辦?”

葉安年頓時有些糾結起來:“這樣……不好吧?她畢竟也是我奶奶呢。”

“那就等沒人看見的時候?”江竹意味深長的朝葉安年拋了個眼色。

葉安年會意,抿了抿唇:“那你去吧,記得早點回來吃飯。”

“好。”江竹溫聲答應。

趁葉安年不備,一把攬住他的腰,湊上前吻了吻他的嘴角。

這吻一觸即離,江竹笑得像隻計謀得逞的狐狸,不等葉安年反應,背著藥簍轉身就走。

葉安年許久才回過神來,他愣愣地看著江竹的身影越走越遠,最後變成小小的一點,消失在他的視線裡。

心臟跳的有些厲害,唇邊的溫度好像還沒散去,他深吸了口氣,拍拍自己的胸口調整情緒。

又過了片刻,才關好籬笆門,轉身進了院子。

吳香蓮依舊被放在院裡曬著,眼下日頭升了起來,八月的太陽還毒著,她坐在大太陽底下,已經被曬得汗流浹背了。

但葉安年、葉小梅和兩小隻都像是沒看見她一樣,幾人從她身邊走來走去,談笑風生,卻沒有一個人管她。

不過,葉小梅看見她那張臉還是有些不適,每次不得不從她身邊過的時候,都會躲的遠遠的。

福崽也害怕她,撐著拐杖繞著她走。

倒是銅錢大膽的很,圍著她狂吠不說,還抬起後腿往她腳上撒尿。

吳香蓮氣得眼都紅了,奈何人卻根本動不了,隻能由著銅錢欺負。

下午的時候江竹背著采的滿滿一藥簍的藥材回來。

葉安年和葉小梅已經燒好了中食,放在鍋裡熱著等他。

福崽和丁秋餓不住,已經先吃了,隻有葉小梅和葉安年等著他一起。

中食做的豆角燜肉和貼餅子,三個人吃飽後,葉小梅就回西屋陪著兩小隻一起玩,葉安年和江竹又紮進藥廬繼續做木刻。

吳香蓮自打早上出來,就一直沒回去,老葉家大媳婦孫采荷來找過一趟,但被江竹打發走了。

而吳香蓮這一坐就一直坐到了晚上。

直等到晚上夜深人靜的時候,江竹才給她解了穴道,和葉安年一左一右連扶帶拽的把人送到老葉家門口,因著怕她大喊大叫,啞穴就沒解。

兩人把吳香蓮放在門口的牆根底下,之前葉小梅躺過的地方,江竹伸手兩下,又把人給點上了。

吳香蓮:……

她說不了話,一雙眼通紅,滿臉都是鼻涕和眼淚,心裡是悔的腸子都青了。

好端端的,她可招惹這兩個祖宗乾什麼?

但一切都晚了,她現在隻能像個石頭一樣躺在這,吹著冷風看星星。

“穴道兩個時辰後就會自動解開,你好自為之吧。”

江竹說完,牽著葉安年就走了。

而偷偷跟著兩人出來的銅錢,自然也沒放過這個好機會。

兩條後腿一蹲,在吳香蓮的搭在地上手上,噗噗又拉了一大坨熱騰騰的狗屎。

吳香蓮:……

天殺的小畜生!

第52章 你就是中風

這一夜, 吳香蓮可算是償透了煎熬的滋味。

她就這麼一動也不能動的在外麵一直躺到天光微亮,才被出來倒尿桶的大兒媳婦孫采荷給看見。

“哎呦!娘喂,您咋躺這了?!”

孫采荷乍一瞥見吳香蓮, 就嚇了一跳,扔下手裡的尿桶趕緊過來攙扶她婆婆。

其實,吳香蓮身上的穴道早就解了, 奈何她在外頭凍了半天, 半邊身子都是麻的, 她掙紮了幾次沒能起來, 就隻能繼續躺著,等人發現再來攙她。

“快……快把我扶, 扶進去。”

吳香蓮的嗓子都啞了,話也說的斷斷續續的。

孫采荷一見她這發白的臉色, 也嚇得不輕,把她從地上拉起來,就攙著她往屋裡去。

不過, 吳香蓮的手上沾了一手的狗屎,又黏又臭,熏的孫采荷直作嘔,嫌棄的隻抓著吳香蓮的袖子,生怕狗屎蹭在她身上。

把吳香蓮扶進屋裡, 孫采荷趕緊給她燒水洗手, 擦身子,又給她端了剛煮好的熱粥喝。

她哆哆嗦嗦的裹著被子坐在炕頭,吸溜吸溜喝了大半碗粥, 這才緩過來一些。

門簾忽然一動,葉老爺子叼著煙袋鍋子走了進來。

他拉著臉瞥了吳香蓮一眼。

吳香蓮頓時委屈起來, 把粥碗放到一邊,抹著眼淚道:“老頭子,這回你可得給我做主啊!”

“那江竹就伸手在我這身上戳了兩下,我,我就動彈不了了!由著他們欺負!他們可是讓我在大太陽底下坐了一天呐!還把我扔在咱家門口,活生生凍了一宿!”

她一邊抽抽噎噎的哭,一邊跟葉全告狀:“老頭子,你可不能輕饒了他倆!”

“你想讓我怎麼管?”葉全語氣不大好,“他們做的這些事,有人看見了嗎?”

“那……”吳香蓮一噎,隨即想到,雖然沒人看見葉安年和江竹把她扔在外麵,但是昨兒個白天,她見了趙裡正啊!

“趙裡正看見了!”

“人家說你是中風!”葉全瞪了她一眼,“你知道現在外頭都怎麼說你嗎?”

“怎,怎麼說的?”

“說你挨了年哥兒這一巴掌,人倒是變清醒了,知道心疼小梅了!一大早的去找人,急的中了風,也是可憐,都爭著要來看你呢!”

吳香蓮:?

她抓著被子,人都是懵的,但雙手抖個不停。

“他們瞎說的!我,我咋可能是找小梅中風的呢!我是讓年哥兒他們兩口子給害的!”

“你就是中風。”葉全打斷了她的話,定定道。

“事情已經這樣了,你即便說出來又有什麼用?誰會信?”

“倒不如認下這事,還能落個好名聲。”

葉全說完,叼著煙袋轉身走了,徒留吳香蓮一個人大張著嘴巴,雙目圓睜,不可思議的看著他離開的背影。

……

另一邊的葉安年幾人倒是都睡了個好覺。

次日,葉安年要跟江竹一起去鎮上。

因著要給葉小梅買兩身成衣,葉安年本想叫著葉小梅一起去。

但來回坐牛車就要四文錢,葉小梅覺得能省則省,便推脫了。

“我在家看著福哥兒和丁秋,你們倆去吧。”

葉小梅道:“衣裳你看著買,我不挑。”

見她這樣說,葉安年就沒勉強她,再者有人在家看著兩個孩子,他和江竹也能放心些。

天才蒙蒙亮,兩人拿上葉小梅煮的雞蛋和貼的玉米餅子,就去門口等周良的牛車了。

牛車來的很快,葉安年遠遠瞧著上麵已經坐了四五個人。

等車到了跟前,還不等兩人上車,就聽到趙樂揮著手招呼他們。

“年哥兒,江郎中!來,坐這兒來!”

趙樂坐的比較靠外,為了給兩人騰地方,往裡頭擠了擠。

坐在最裡麵的那個身形纖瘦的姑娘就不樂意的“哼”了一聲,倒是沒說什麼。

葉安年和江竹上了車,才看清車上坐著的都是誰。

被趙樂擠到角落裡的,可不正是田花嬸子和季芳芳這娘倆,另外那人是葛木匠的夫郎馮慈。

才收回視線,趙樂就拉著他聊起了老葉家的八卦:“我聽我爹說吳香蓮那老妖婆中風了?連話都說不了了?”

見他一雙眼裡泛著精光,葉安年無奈點頭:“對,她為了找葉小梅奔波了一早上,許是喝了冷風。”

“切,”趙樂不屑,“要我說她就是活該!平時對葉小梅磋磨慣了,這個時候倒是做起樣子來了,中風也是報應。”

葉安年:……

不過這話,他倒是愛聽。

就吳香蓮做的這些缺德事,若真有因果輪回的話,也早該報應了。

“不過,年哥兒,”趙樂眨巴著眼朝他使了個眼色,“你這嫁人之後,倒當真是硬氣起來了。”

“葉安鬆你上手就打,這老東西你也不含糊,過癮過癮。”

“我一想起來她以前咋欺負你的,我就氣的慌,這下好了,痛快極了。”

趙樂說的起勁,田花嬸子卻聽的臉色難看起來。

“呸,連自己奶奶都敢打,這不反了天了。”

她嘀嘀咕咕道:“這是不孝不悌,罔顧人倫!”

“你還知道啥叫孝悌人倫呢。”趙樂白了她一眼,“先把你自己閨女管好再說吧。”

這話說的旁邊季芳芳臉上一紅。

“你……你這哥兒!”

田花嬸子氣的就要跟趙樂分辨。

“娘!”一旁的季芳芳趕緊拉了她一把,“想想咱是乾啥去的,可彆在這時候招惹是非了。”

“哼。”田花嬸子白了趙樂和葉安年一眼,不悅道,“我知道。”

她倆原是去鎮上見媒人的,上次孫婆子叫人給帶話,說是找著鎮上一個條件還不錯的,約了今天叫母女倆一起來鎮上見見。

其實季芳芳可不是突發了好心勸住她娘,她是怕她娘又跟趙樂、葉安年他們吵起來,到時候讓她在江竹麵前丟臉。

畢竟上回看病的事,她在江竹麵前已經丟光了麵子。

不過,這一路沒有田花嬸子她們娘倆摻合,葉安年也沒能落個清淨。

趙樂這個話嘮拉著他絮絮叨叨聊了一路,說的他嗬欠都連著打了好幾個。

江竹實在看不下去,伸手攬過葉安年按在自己肩上靠著,這才讓趙樂閉了嘴。

“我,我是不是說太多了?”

這孩子心眼實在,後知後覺道:“那年哥兒你睡吧,我不說話了。”

困得迷迷糊糊的葉安年:……

剩下的路總算安靜下來,到甜水鎮時,日頭已經高高掛在天上了。

幾個人下了牛車就各奔東西,去辦自己的事。

葉安年和江竹先去了永安藥鋪,把江竹昨日采的藥材賣了,總共賣了二兩銀子。

再轉去書肆買了些油紙和牛皮紙,然後就是給葉小梅買衣裳。

鎮上地方不大,總共就那麼三家成衣鋪子,江竹拉了葉安年去了上次他定做喜服的那家。

因著他上次的大手筆,鋪子掌櫃對他記憶頗深,一見他帶著個麵容清雋的人進來,立時滿麵歡欣的迎了上去。

“貴客!”掌櫃張嘴就喊。

目光瞥見站在江竹身邊的葉安年,誇道:“不怪貴客上次一出手就是二十多兩,定我們這最好款式最新的喜服,您家夫郎生的真是漂亮!”

“掌櫃的我開鋪子這麼些年,都嫌少見這麼漂亮的人。”

被誇漂亮的葉安年……

他緊抿著唇,眼神冷冷淡淡的,看的掌櫃的後背一涼,打著哈哈岔開了話頭。

“您二位今兒個是想買些什麼?咱家前兩日新上的男款長衫,錦袍,往後天漸冷了,披風大氅也有。”

“今日看看女款。”江竹直言道。

掌櫃:………

他臉上笑容一僵,轉而又擠出一個笑來:“女,女款也有,也,也都是新上的貨。”

見他這副表情,葉安年知道他分明是想岔了,隨口道:“是給我姐姐買的。”

“哦……”掌櫃立時一副原來如此的樣子,“我就說呢,我就說呢。”

娶了這麼好看的夫郎,咋也不可能再納妾不是。

帶著兩人把女款的衣裳都看了個遍,葉安年挑了一身軟綢布的褻衣,又挑了一身花色素靜比較襯人的襖裙,然後買了兩匹布。

沒辦法,成衣價錢都不便宜,先買一身應急穿,其餘的可以自己做,反正葉小梅自己也會做衣裳。

兩人出了成衣鋪子,葉安年的臉色便愈發冷了。

“上次那套喜服,要二十多兩銀子?”

“我尋思這可是一輩子才辦一次的大事。”江竹摸了摸鼻子,有點心虛道。

見葉安年不說話,他趕緊上前牽住了葉安年的手,哄著:“錢賺來就是要花的嘛。”

“那也不能這麼花。”葉安年歎了口氣,“喜服也就穿一次,用不著買這麼好的。但是我們要供福崽和丁秋念書,要修院牆。我隻是擔心……”

“你是擔心這銀子到明年也攢不夠?”江竹接過他的話來。

“嗯。”葉安年點點頭。

“放心吧,”江竹牽著他的手晃晃,“銀子一定會攢夠的,我若是能在山上采到顆人參、靈芝什麼的,這銀子可不眨眼就來了?”

“哪那麼容易。”葉安年這麼說著,卻沒有再怪他的意思。

必須的東西都買齊了,兩人便往集市那邊閒逛起來。

今兒個不是集,所以那條街上人不多,江竹尋到個賣豬肉的攤子又割了些帶肉的小肋排和五花。

葉安年想起家裡雞蛋不多了,便又買了些雞蛋放進籃子裡。

想著每次吃雞蛋不是要去跟村裡人換,就是要來鎮上買,屬實麻煩。

便想等到來年修了院牆,抱幾隻小雞仔養著,這樣長大了也能下蛋。

又逛了一會兒,江竹提起葉小梅的親事。

“咱們要不要再鎮上找個靠譜的媒人,幫著相看相看?”

葉安年想了想,就點了頭,畢竟葉小梅一個姑娘家,也不好自己拋頭露麵出來找媒人什麼的,還得他們幫著上心。

“你可能找到甜水鎮靠譜的媒人?”葉安年問他。

江竹住在月牙村也有兩三年了,甜水鎮他更是沒少來,雖然他並不認識什麼媒人,卻知道哪裡打聽消息最方便。

他帶著葉安年尋了家人氣火爆的小飯館,進去點了兩碟小菜,就跟小店夥計打聽起來。

小店夥計十分熱情:“要說這甜水鎮口碑最好的媒婆,那還得是蕭媒婆,蕭二娘。”

“那你可知她人一般都在何處?”江竹道。

“這個嘛,她平常不帶人相看的時候,就去東街的小雲酒肆,她好酒。”

“多謝。”葉安年忙道。

“您甭客氣!”小夥計朗聲回應,手中的汗巾往肩上一搭,又去招呼彆的客人了。

兩人吃完了小菜,就起身往小雲酒肆趕去。

第53章 蕭二娘

東街的小雲酒肆, 位置有些偏僻,就在一條小窄巷子裡頭。

一戶小窄門外掛著個酒招子,上麵寫著“小雲”兩個字。

葉安年和江竹走近了, 就見這小雲酒肆的左右兩邊,橫向擺著四五張小桌,已然把這條小巷子給占去了大半。

小桌上客人不多, 三五個人, 顯得有些許冷清。

這些客人當中, 一個頭上簪著大紅花的女子很是引人注目。

那女子身材有些富態, 一個人坐一桌,桌上擺著好幾個酒壇子。

葉安年和江竹對視一眼, 兩人走過去,在女子對麵坐了下來。

“你可是蕭二娘, 蕭媒婆?”葉安年問她。

女子正捧著大碗咕咚咕咚喝酒,聞聲動作頓了一下,然後胳膊一抬, 把碗裡的酒直接乾了。

葉安年聞著這衝鼻的酒味,心道這度數恐怕還不低。

“找我說媒?沒人告訴你們規矩嗎?”女子粗聲粗氣的。

“蕭媒婆有什麼規矩,儘管說。”江竹道。

“我的規矩就是莫要在我喝酒的時候來擾!”蕭二娘語氣不善,看二人的眼神也透著一股子不耐煩。

“要真想找我說媒,明日早點去鍋兒巷排隊, 今兒個不成!”

她大口嚼著醬牛肉, 見碗裡的酒空了,伸手就要抓來酒壇子倒酒,江竹搶先她一步, 幫她倒上。

然而,這並沒能讓蕭二娘臉色變好, 她瞪著兩人道:“你們還不走?!”

蕭二娘生的胖,嗓門粗,聲音稍微高一點就像是吼了,她這一嗓子很快惹得其他幾個喝酒的朝這邊看過來。

小雲酒肆的老板聞聲,也拎著酒提子小步跑了出來。

葉安年這才發現,這酒肆老板竟是個生的瘦弱的年輕女人,看著約莫二十出頭的樣子。

“二娘,你吃醉了,這壇喝完,我就不賣給你了。”那女人一開口,聲音也是柔柔弱弱的。

“你彆管!”蕭二娘一甩膀子,把酒肆老板的手甩開,不耐煩道,“你把這倆人趕走,我看著煩!”

“這……”女人為難的看向江竹和葉安年,卻猶猶豫豫不知怎麼開口。

見她這副樣子,蕭二娘竟是直接把酒碗拍在了桌上。

“咚”的一聲,酒水灑了一桌子。

她也不管,扔下了酒碗,站起身就走。

葉安年有些著急,想要起身去追,卻被江竹拉住了手,示意他坐下,不用急。

雖然不知江竹想要做什麼,但葉安年還是聽話的坐了下來。

就聽江竹高聲喊道:“等等!”

“又乾嘛?你們不走我走還不行?!”蕭二娘可能是喝酒上了頭,赤紅著一張臉,怒氣衝衝的。

“麵紅目赤,煩躁易怒,口乾口苦,失眠多夢,你這是肝火旺盛的症狀啊。”江竹悠悠道。

“你說啥?!”不知是不是被江竹說中的原因,蕭二娘的音調又拔高了些。

“你最近是不是經常耳鳴目眩,胸肋脹痛,而且皮膚發黃,月事也時常不準。”

“你咋知道?”蕭二娘愣了,那衝上頭的氣焰也弱了下來。

江竹朝她笑了笑:“蕭二娘,我是郎中,自然知道。咱們做個交換如何?我幫你治病,你幫我給我夫郎家姐姐說一門好親事。”

豈料,蕭二娘脖子一扭,回絕的痛快:“鎮上郎中多的是,我不用你。”

江竹:……

葉安年見她又要走,便有些著急,葉小梅的事情拖不得,半月時間,若是找不到合適的,怕是又要落到吳香蓮手裡去。

“蕭二娘!家姐的親事很急,就麻煩你這一回,我們可以多給些銀錢。”

“誰家親事不急?”蕭二娘白了他一眼,“何家大姑娘今年二十有五了,不還排著呢!”

“那,若是我們排隊,要等多久?”

“這可就說不好了。”蕭二娘撫弄著鬢邊的大紅花,居高臨下的睇著他,“少則十來日,多則數月半年都是有的。”

葉安年聞言心中一沉,十來日葉小梅都等不得,更彆說數月半年了。

“你們……”

見他麵露焦急,酒肆老板突然小聲開口:“你們若是有不得已的事,不妨跟二娘直說。”

“她,她性子直爽,向來不喜人拿銀子插隊的。但若是你們當真著急,也不是不能容情。”

她這樣一說,葉安年便明白了幾分。

“蕭二娘,實在是我姐姐等不得那麼久。家裡奶奶、二伯和二伯娘都不是善茬,她這門親事剛被我奶攪黃了,若不抓緊尋一門好親事,還不知要被怎麼磋磨,安排什麼樣的人家。”

“切,”蕭二娘又朝葉安年翻了個白眼,“又是個苦命的啊,今年遇上的苦命姑娘、哥兒還真是多。”

她嘴上這麼說著,人卻又回來坐下了。

看著灑了一桌子的酒,蕭二娘拿下巴看著兩人:“讓你倆攪合的,酒都沒喝好!”

“老板,麻煩再上一壇,外加一盤醬牛肉,一盤花生米,一盤鹵鳳爪。”葉安年趕緊道。

“好,幾位稍等片刻。”酒肆老板細聲細語的,說完就邁著小碎步走了。

等菜期間,蕭二娘便詳細問起了葉小梅的情況,以及想找個什麼樣的男人。

葉安年斟酌了片刻:“人自然是要老實,會疼人的,也不求多富貴的人家,隻要家裡人待人和善,不磋磨人,能好好過日子就行。”

“成,我知道了。”蕭二娘應道,“你們不是這鎮上的吧?下回啥時候能來鎮上?”

葉安年想了想跟那個公子定的交貨時間:“兩日後吧。”

“那成,那天你把你姐姐帶過來,還來這聚頭,咱們帶著相看相看。”

葉安年微怔,和江竹對視了一眼:“這麼……快嗎?”

“你滿鎮上打聽打聽,我蕭二娘辦事可是杠杠的,兩天足夠了。且不說合不合眼緣,若是這個不成,咱們還得再看下一個不是。”

蕭二娘快言快語,葉安年聽著揚了揚唇角:“好,那就麻煩你了。”

“行了行了,”蕭二娘明顯又不耐煩起來,“你倆可快走吧,彆擾著我吃酒!”

她話音才落,酒肆老板就端著菜,拎著酒壇子出來了。

蕭二娘使勁盯著葉安年和江竹,像是生怕兩人跟她搶似的。

葉安年和江竹自然不會真留下來跟她一起喝酒,兩人徑自離開了。

眼看著時候不早,也沒再多耽擱,回到牛車那等著。

……

回到家的時候,天色見晚。

葉小梅已經燒好了飯,帶著兩個小的在院裡等著他們。

一聽見大門的動靜,銅錢率先甩著尾巴迎了上去。

葉安年俯身摸了摸銅錢的狗頭,惹得銅錢兩隻前腿兒站起來往他身上撲。

“你們咋買了這麼多東西啊。”

葉小梅也迎了上來,一邊從兩人手裡接過大包小包的東西,一邊道。

“不多,”葉安年回她,“除了給你買的衣裳,就是吃的,還有我做木刻要用的牛皮紙和油紙。”

“你,你還買了兩身。”葉小梅從布包縫裡看見疊放著的兩種不同的料子,皺眉道。

“一身褻衣,一身襖裙,剩下的買了兩匹布,回頭你再自己做兩身吧。”

“那怎麼成,我這有一身就夠了,那兩匹布你和江郎中留著做衣裳吧。”

葉安年無奈:“那兩匹布的花色是按著姑娘家的喜好挑的,我跟江竹都穿不了。”

“那就給福哥兒和丁秋。”葉小梅態度堅決,“你們幫了我這麼多,我咋好意思還讓你給我買這麼多衣裳、布的。”

“那你就先記下,以後有錢再還我們。”葉安年隻好先按下她。

“況且,這兩匹布也不白給你的,回頭還要麻煩你幫我做幾身衣裳。”

“我的,江竹的,福崽和丁秋的,一共四身,可不少。這兩匹布就當給你的報酬,也省的我再去找人來做。”

“那行吧。”葉小梅這才答應下來。

她放好了東西,又招呼兩人趕緊洗手吃飯。

“夕食我做了疙瘩湯,不夠吃的話我還蒸了紅糖包子。”

“夠吃的。”江竹道,“我們買了豬排骨回來,明兒個咱們可以燉排骨吃了。”

“咦,燉排骨哎!”福崽撐著拐杖從外麵探頭進來。

葉小梅趕緊扶了他一把:“慢著點,彆摔了。”

“摔不著,我現在一個腿也很靈活啦!”福崽仰頭看著葉小梅笑。

葉小梅就伸手刮了下他的小鼻子:“淘氣!”

“嘿嘿嘿。”福崽吐著舌頭笑起來。

這時,丁秋在外麵喊幾個人去吃飯。

大家便有說有笑的走了出去。

夏夜涼爽,五人就圍著院裡的水磨石圓桌落座。

葉小梅麻利的給大家都盛了滿碗的疙瘩湯,然後把蒸好的糖包放在竹編的淺筐裡,端上桌,供大家自己拿著吃。

福崽率先拿了兩個包子,分一個放在丁秋碗裡:“秋哥哥快嘗嘗,二姐做的糖包可好吃了!”

“以前在老葉家的時候,二姐每次蒸了糖包,起鍋時都會藏兩個,等晚上夜深人靜,家裡人都睡下了,再偷偷塞給我和福崽吃。”葉安年有些感慨道。

丁秋聞言接過來咬了一口,熱燙的紅糖餡兒便流了出來,混著鬆軟的包子皮,香甜的味道在嘴裡蔓開。

“好吃吧?”福崽盯著他臉上的表情看。

丁秋點點頭:“好吃。”

見兩個小的吃的歡樂,葉小梅也笑得一臉滿足。

葉安年嘴裡咬著糖包,看的有些晃神。

他已經快記不起葉小梅笑的樣子了,他這個二姐,前半生當真是過得太苦,希望蕭二娘能幫她尋一門好親事吧。

“發什麼呆呢?”冷不防,江竹貼了過來。

在他左耳邊壓低了聲音道:“這糖包捏起來軟乎乎的,像你的臉蛋一樣。”

耳畔傳來酥麻的感覺,葉安年怔住,耳尖肉眼可見的染上了一層紅暈。

他坐正身子,離江竹遠了些,有些羞惱的瞪了江竹一眼。

而被瞪的某人,卻好像終於舒坦了,一邊笑著一邊捏起手裡的包子,咬上一口,細細的嚼著。

第54章 養小兔

第二日, 大清早就下起了小雨。

葉安年醒來時耳畔滿是“淅淅瀝瀝”的雨聲。

不知是不是下雨的原因,他覺得昨晚睡的格外沉一些。

身邊有細微的響動,他側頭看去, 就見江竹也已經醒了過來,正衝他望著。

見他看過來,江竹一個翻身, 朝他側過來, 伸手攬在了他腰上。

兩人的距離瞬間拉的極近, 江竹噴出的呼吸溫熱蓬勃, 混著他身上淡淡的草藥香。

這樣的早晨安逸的讓人心裡發癢,葉安年輕輕呼出一口氣, 主動往他懷裡鑽了鑽。

江竹一雙桃花眼眯起來,受用的把人摟的更緊了些。

被緊緊抱住的感覺, 讓葉安年覺得格外熨帖,耳畔的雨聲便也成了這安逸早晨的背景音。

顯然,眼下兩人是誰也不想起的。

就這麼在被窩裡又膩了一會兒, 睡在江竹另一側的福崽哼哼唧唧醒了過來。

葉安年眉心一凜,毫不留情的把人推開,躺回了自己那邊的位置。

動作慌亂之間,還裹走了大半邊的被子,把江竹一個人可憐兮兮的晾在了那裡。

“唔……”

福崽睡醒了, 在被子裡左右滾了個來回。

他看見江竹半邊身子都露在外麵, 趴在被子裡,有些驚訝道:“咦,江大夫你睡覺還踢被子呀。”

江竹:……

小團子捂著嘴笑起來:“我三歲就不踢被子啦。”

江竹很是無奈, 索性從炕上坐了起來,捏捏福崽的小鼻子道:“那你可是個好孩子。”

“嘻嘻, 福崽是好孩子。”

小團子高興了,一雙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笑得彎彎的。

江竹比了個“噓”的手勢,想來幫他穿衣裳,被福崽搖頭拒絕了。

小團子動作麻利給自己穿好衣褲,套上外衫,就從炕上蹦下去,熟練的撐起拐杖。

“你陪著哥哥,我去放銅錢啦。”福崽這回壓低了聲音,撐著拐杖推門出去了。

江竹看著東屋的門複又被關上,“咕咚”一下又躺了回去。

葉安年用被子把自己裹的像個蠶蛹一樣,背對著他,也看不到表情。

江竹伸手從背後把他連被子一起抱住,緊緊鎖進自己懷裡。

“你看看,我都叫福崽笑話了。”

葉安年被他禁錮的動彈不得,嘴上嚷著:“我不管,不關我事。”

“那就彆起了。”江竹說著,連腿也上了,直接把葉安年按的死死的。

“你……快放開!”

葉安年有些羞惱,又不敢大聲,怕吵到還睡著的丁秋。

見他耳朵紅的發粉,江竹唇邊泛起的笑意更深,湊上去輕輕吻了吻,就放開了葉安年。

乍一被鬆開,葉安年立刻從被子裡掙出來,翻身坐起來,瞪著江竹道:“幼稚!”

江竹躺在炕上笑得狡黠又得意。

葉安年不理他,迅速穿好衣裳,便出去打水洗漱。

人跑了,再躺著也沒什麼意思,江竹便也坐起身,穿衣,疊被子。

直到他也走了,躺在炕腳的丁秋才悠悠歎了口氣,假裝醒了過來。

他摸索著取來枕邊的綁眼睛的白綁帶,熟練的係好,然後穿衣穿鞋,收拾自己的鋪蓋,疊好碼放在炕腳。

外麵的小雨比先前更密了些,但院子又不大,葉安年便沒有撐傘,端著盆子出去舀了缸裡的水回來供大家洗漱。

他嗅著空氣中泥土和青草混雜在一起的清新味道,感歎這裡的空氣質量是真的好,比他在現代北城的時候不知要好上多少倍。

端著木盆折返時,江竹迎麵走來,接過他手裡的盆子,把一把油紙傘塞進他手裡。

“要舀水也不叫我。”

“就這麼幾步路。”葉安年回道。

“我在家,這麼幾步路的活也不用你。”

葉安年便不說話了,幫他撐著傘。

兩人端著水進堂屋,葉小梅也已經起了。

幾人洗漱完後,葉小梅便主動要做朝食。

“我在家忙慣了,你們且歇著去。”

知道若是不讓她做點什麼,她怕是又要各種不安,江竹和葉安年便沒有阻攔。

葉安年道:“下著雨呢,做些簡單的就行。”

“哎。”葉小梅應的爽快。

不多時,飯香味從堂屋飄出,葉安年和江竹放好矮桌,擺好碗筷,又把兩個小的安頓在桌邊。

朝食說是簡單做,葉小梅還是弄了油炸果子,熟了一鍋小米南瓜粥,和幾個雞蛋。

熱騰騰的朝食端上桌,還沒開吃,大家都不約而同的開始咽口水了。

“嘗嘗我炸的油果子,好久沒做了。”葉小梅笑的有些靦腆,在身前的綦巾(圍裙)上擦著手。

金黃的油炸果子香味撲鼻,葉安年夾起一根放進嘴裡咬了一口。

果子焦香酥脆,配著甜滋滋的南瓜粥,吃的胃裡暖呼呼的。

外頭的雨聲,反倒襯得屋內愈發安逸。

吃了飯,葉小梅便坐在西屋開始做衣裳,江竹和葉安年去藥廬做木活兒。

“明年圍了院牆,咱們再蓋一兩間屋子吧。”江竹突然道。

葉安年手上的動作不停,問他:“現在的屋子不夠住麼?”

“福崽和丁秋一天天大了,也不能總這樣住著。你也需要一間屋子專門做木刻活兒。”

他這樣一說,葉安年也意識到了。

來年福崽就五歲了,丁秋九歲,確實應該分開住了。

至於他做木刻的房間,也確實需要,總不能一直霸占著江竹的藥廬做他自己的活計。

“好。”葉安年應道。

心下想的卻是,這回需要的銀子怕是又多了,得加緊賺錢啊。

這一天忙下來,江竹把剩下的五個木陀螺做了出來,葉安年則雕了三隻木蛙。

傍晚整理活計的時候,那貴公子定下的東西便已經都做完了。

葉安年放下手裡的小銼刀,伸了個懶腰。

鬆了口氣道:“明兒個就可以試著做幾個撥浪鼓了。”

江竹托腮看著他笑:“辛苦了,晚上咱們做糖醋小排骨吃。”

雨,不知何時停的,天空一放晴,一道彩虹明晃晃掛在天上。

葉安年心情很好,難得朝江竹揚起一道淡淡的笑來。

江竹愣住,而後伸手攬過葉安年,輕吻上他的唇。

葉安年還未反應,有些呆呆的看著他。

然而,江竹一吻即收,起身出了藥廬。

院門忽而被叩響,外麵,石頭興奮的聲音隱隱傳了進來。

“葉大哥!江大夫!我來找福崽玩了!”

葉安年回神,起身去開了籬笆門。

銅錢不知從哪跑了出來,直衝到石頭腳邊,尾巴一個勁兒的搖著。

“葉大哥,”石頭小臉紅撲撲的,身後背了個竹簍子,裡麵不知裝的什麼。

“進來吧。”葉安年將他迎了進來。

正在東屋看葉小梅做衣裳的福崽聽見響動,撐著拐杖蹦了出來。

“石頭哥!”

兩個小孩幾日未見,就親熱的很。

“福崽,你看看這是什麼!”

石頭迎著他快步跑過去,見福崽腳上還纏著綁帶,麻利的搬了個小凳,扶著福崽坐下。

這才給他看自己背簍裡的東西。

福崽探頭一看,那背簍裡滿是青草和樹葉子。

“什麼呀?”福崽不解。

而他話音才落,就從一堆青草裡鑽出來一個毛茸茸,白呼呼的小腦袋。

“哇,小兔子!”

福崽驚呼起來。

石頭蹲在一旁傻乎乎的笑:“還有呢,你再看看。”

福崽就伸出小手撥開了簍子裡的樹葉和青草,露出了裡麵四隻縮在一起的小家夥。

四隻小兔子,兩隻純白的,一隻黑白花的,還有一隻棕色的。

“好可愛啊,我能摸摸麼?”

石頭把竹簍往他麵前推了推:“摸吧!”

福崽眼睛亮晶晶的,小心翼翼的伸出小手,摸了摸離他最近的那隻白色的小兔子。

小兔子仰著頭,小鼻子一聳一聳的,嗅著他的手。

福崽“咯咯”笑起來:“它好小啊。”

見他喜歡的不行,石頭就小心的伸手把那隻小兔子抓了出來,塞進福崽手裡給他抱著。

十分大方道:“剛跟我小叔叔一起上山掏的,你要喜歡,分你兩隻養。”

“真的嘛?”福崽興奮的看著他。

“當然!”石頭一拍胸脯,“以後咱們還能一起去給小兔子割草吃!”

“好啊好啊!”

福崽高興完了,才想起來問葉安年:“哥哥,我可以養小兔子嘛?”

葉安年瞧了瞧那四隻毛茸茸的小東西:“可以養,但是你得自己養。”

“你現在腳還沒好,我可以幫你,但等你的腳好了,就得自己去給小兔子割草,清理兔窩。”

“好!”福崽答應的很爽快。

“你丁秋哥哥也不會幫忙的。”葉安年道。

“我自己可以,”福崽拍拍自己的小胸脯,“我會采野菜,燒火,喂雞,養兔子也沒問題的!”

“我不麻煩秋哥哥!”

“那好。”葉安年答應下來。

“謝謝哥哥!”福崽擼著小兔子,愛不釋手。

“你先挑吧。”石頭道。

福崽手裡抱著的那隻小白兔他就很喜歡,然後又挑了那隻淺棕色的。

“我就要這兩隻。”福崽道。

“好。”石頭把那隻棕色的也給他抱出來,“那你想放在哪養?小兔子得有窩或者籠子的。”

“嗯……”福崽頓時被問住了,“可是,我不會做兔窩啊。”

“我會。”江竹不知何時從藥廬裡出來,蹲在福崽身邊摸了摸他懷裡的小兔子,“回頭我給你編個竹籠子。”

“哎,”福崽吃驚的望著他,“江大夫你好厲害!”

第55章 糖醋小排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藥廬裡兩道忙碌的身影不知何時轉移到了堂屋去。

江竹正把排骨切成長短均勻的小段, 葉安年站在他旁邊,細細的擇著一把嫩綠的韭菜。

糖醋小排要選瘦肉勻稱的豬肋排,切段後放醋、醬油等調料先醃製半個時辰。

這空擋, 他舀水淘米,把飯蒸上鍋。

葉安年擇完了韭菜,切段後放在一旁的碟子裡備用, 又把旁邊泡著的鹵水豆腐取出來, 切塊。

江竹說等下要做韭菜炒豆腐, 他聽著新鮮, 吃過韭菜炒雞蛋,吃過小蔥拌豆腐, 韭菜炒豆腐倒還是第一次聽說。

很快,鍋裡飄出了誘人的飯香, 江竹把飯都盛出來,刷乾淨鍋後,放油燒熱, 把醃製好的小排骨過油炸至微焦。

鍋裡的油盛出來放到一邊,留著以後炒菜用,鍋也不用刷,留著炸排骨的香味,直接添水, 放小排骨, 加白糖、紅糖調色,一起燉到肉質軟嫩,收汁後出鍋。

此時的糖醋小排已經呈現出焦糖色, 再撒上切碎的小蔥花和炒香的白芝麻,既是點綴, 又可提味兒。

將做好的糖醋小排端到桌上,江竹用筷子夾起一塊,吹涼後遞到葉安年嘴邊。

“來,嘗第一塊。”

葉安年正將切好的豆腐塊收到菜刀上,打算裝進碗裡,被他這麼一搗亂,手裡的刀一抖,最邊上的那塊豆腐吧唧一下掉在了地上。

“你……”

葉安年眉頭一皺,剛要開口,一塊糖醋排骨便被塞進了嘴裡。

江竹笑眯眯道:“沒事,銅錢很喜歡吃豆腐。”

像是應了他的話,一個黑乎乎的毛團子歡快的從外麵“滾”了進來。

銅錢撒開四腿奔到葉安年腳邊,繞著他的腳,聞聞嗅嗅的轉了一圈,掉在地上那塊豆腐,就不見了蹤影。

吃完豆腐的銅錢蹲坐在葉安年腳邊,仰著頭一臉期待的看著他,似乎是希望他能再丟一塊下來。

葉安年:……

小狗的眼睛水汪汪,亮晶晶的,葉安年還是沒忍心,從碟子裡又捏了一塊,丟給銅錢吃。

銅錢的尾巴立刻搖了起來,眼睛死死盯著劃出一道弧線的豆腐,前爪立起,後爪蹬地,這麼一跳,準確的把豆腐吃進了嘴裡。

打發了小狗,江竹卻還賴在他身邊不肯走。

葉安年嚼著嘴裡的糖醋排骨看向他。

江竹和他對視上,還朝他伸出手來。

“嗯?”葉安年發出一個疑惑的音節。

“骨頭。”江竹道。

腮幫子被排骨撐的鼓鼓的,葉安年用舌頭靈活的翻動著口中的排骨,把上麵的肉吃了個乾淨。

還彆說,肉質很嫩,脫骨容易,酸甜適口還帶著一點焦香,還挺好吃的。

將排骨快速啃完,葉安年就著江竹的手,把骨頭吐在了他手心裡。

江竹笑起來,朝外麵揚了揚手裡的骨頭:“銅錢!你葉哥哥賞你的!”

嗖!

一道黑影飛速竄了進來。

江竹將手裡的骨頭往遠處一拋,銅錢就像離弦的箭一樣竄了出去。

“你這人……”

葉安年簡直哭笑不得:“‘葉哥哥’又是什麼奇怪的輩分?”

江竹:“不奇怪啊,我之前聽福崽喊過銅錢弟弟呢,你不知道嗎?”

葉安年:……

院裡,石頭和福崽還在跟小兔子玩,銅錢瞧著新鮮,圍在兩個小孩旁邊,轉著圈的觀察這幾隻毛茸茸的小東西。

它用兩隻前腿一跳一跳的試圖靠近,嘴裡發出“嗚汪”“嗚汪”的聲音,嚇得四隻小兔子耳朵緊緊貼在背上,瑟縮在一起。

福崽握起小拳頭,輕輕在銅錢頭上敲了一記。

奶凶道:“不許欺負小兔子!”

銅錢被敲了頭,悻悻的看了他一眼,哼哼唧唧的在福崽腳邊臥下來,模樣看著可憐兮兮的。

石頭看的發笑,對福崽道:“銅錢是看這幾隻小兔子新鮮吧,沒有想要欺負它們。”

“哦。”福崽撓了撓頭,有點不好意思:“我看小兔子們都害怕的縮在一起了,還以為是銅錢嚇唬它們。”

“兔子本就膽小,一點動靜都會害怕的。”石頭道,“你想好把它們養在哪了嗎?”

在江竹編好竹籠子之前,兩隻小家夥肯定要先有個臨時的窩住。

福崽看了看石頭背來的竹簍子,靈機一動:“要不先放籃子裡麵。”

他說完,就朝堂屋裡正忙碌的葉安年喊:“哥哥,竹籃子可以先給小兔子當窩嘛?”

葉安年正跟江竹一起忙活夕食,聞聲回道:“可以。”

福崽便立刻來了精神,撐著拐杖站起身,就要去夠放在江竹藥架頂上的竹籃。

然而,他個子還不到藥架的一半,用手是根本夠不著的。

這小鬼機靈竟然一手扶著藥架,用另一隻手裡的拐杖去挑那籃子的提手。

石頭原本還沒反應過來他突然起身去做什麼,乍一抬頭瞥見,嚇得趕緊起身,跑了過去。

他比福崽大幾歲,又長得結實,從背後一抄福崽的腋下,就輕鬆把人抱了起來。

石頭把福崽放到一旁的椅子上坐著,這才鬆了口氣。

拍著胸脯後怕道:“你要拿籃子跟我說,我幫你夠。這要是摔著了,你這腳上的夾板怕是拆不掉了。”

“我知道啦。”福崽有些心虛道。

石頭個子比福崽高了半個頭,他拿過福崽手上的拐杖,踮起腳尖,用拐杖一挑,就勾住了竹籃的提手,輕輕鬆鬆就把籃子夠了下來。

“喏,給你。”

“謝謝石頭哥哥!”

幫福崽夠完籃子,石頭看看天色,也該回家了。

他跟葉安年、葉小梅和江竹、丁秋都打過招呼,又跟福崽保證明天還來找他玩,這才顛顛兒的小跑著走了。

不多時,堂屋點起了燭台,暖黃色的燈光從堂屋裡蔓出來,映出葉安年和江竹並肩站在灶台前的影子。

又過了一會兒,饞人的肉香味飄了出來。

葉安年和江竹把飯菜端上桌,又出去跟福崽一起把小兔子安頓在竹籃子裡,放到東屋的地上,上麵蓋了一層薄布。

福崽怕銅錢進去,還把門關上了。

晚飯是酸甜口的糖醋小排,鮮魚湯和韭菜炒豆腐,主食江竹蒸了一鍋白米飯。

糖醋小排的味道酸酸甜甜,很受小孩子喜歡,魚湯是撈了水缸裡養著的魚做的,鮮得很。

最讓葉安年驚訝的還是韭菜炒豆腐,和他想象中的味道完全不一樣。

入口是濃濃的香油味,韭菜和豆腐炒的很軟,韭菜不辣,還帶著一點原本的鮮甜味,豆腐軟嫩入味,配著排骨,解膩又下飯。

五個人吃的風卷殘雲的一頓,飯菜都沒剩下。

今兒個銅錢也跟著沾了光,啃了不少骨頭,還有泡菜湯的白米飯,吃的肚子都圓了。

飯後,葉安和葉小梅說起後日去鎮上相看的事。

葉小梅一個未出嫁的姑娘家,還是有些羞臊。

她紅著臉道:“這……是不是太快了?”

“不快,”葉安年道,“到時候你跟我一起去,咱們也不說旁的,你隻說是跟我去泥人巷賣小玩意兒的。先不叫村裡人知道。”

葉小梅明白他的意思,親事沒定下來是萬萬不能叫吳香蓮她們知道的,不然,難保那老虔婆不會生事。

這晚,兩個小孩很晚才肯睡。

因著新到家的兩隻小兔子,福崽和丁秋圍著稀罕了半天。

小兔子毛絨絨,軟乎乎的,小小一團捧在手心裡,就像一團會動的棉花。

福崽讓它們在炕上跑,小兔子膽子小,鼻子一聳一聳的,就是不敢動,他就伸手戳戳小兔子的屁股。

結果,戳一下,那兩隻小兔子就蹦噠一下。

逗得福崽咯咯笑。

葉安年鋪好了床,也湊過來看:“既然想養,給它們取名字了麼?”

福崽搖搖頭:“哥哥有什麼好聽的名字嗎?”

葉安年想了想,指著那隻雪白的兔子道:“這隻白白的,就叫……雪團子?”

“雪團子好聽!”福崽一聽,眼睛就亮了。

“哪裡好聽了?”江竹從外麵走了進來。

“嗯……”

福崽歪著小腦袋想了想,認真道:“這隻小兔子白白的,圓圓的,這個名字很合適。”

“哦,”江竹也故作認真,戳了戳另一隻淺棕色的小兔子道,“那我也想到了一個合適的名字。”

“叫什麼?”福崽一臉期待的看著他。

葉安年瞧著江竹臉上又揚起那種熟悉狡黠的笑容,直覺他又要搞事。

果然,就聽江竹道:“這隻小兔子是淺棕色的,又圓乎乎的,不如就叫……土球兒好了。”

葉安年:……

丁秋:……

福崽臉上興奮的表情漸漸凝固,小團子慢慢張開了嘴,眼睛也睜圓了,臉上的表情一言難儘。

偏江竹還一臉正經的問福崽:“怎麼?不好聽嗎?”

福崽:……

“江大夫,你這名字取得也很恰當,但下次還是讓我哥哥來吧。”

江竹:……

葉安年終於忍不住,掩唇輕笑起來。

“咳,”江竹輕咳一聲,捏了捏福崽的小臉蛋,轉移話題,“我跟你哥哥都成親這麼久了,怎麼偏你還一口一個‘江大夫’叫的這麼生疏?”

“叫習慣了嘛,”福崽朝江竹吐吐舌頭,“那我叫你江大哥。”

“嗯,這還差不多。”江竹伸手揉揉福崽的腦袋,把兩隻小兔子抓回籃子裡,“時候不早了,得睡了。”

“好吧。”福崽雖然沒玩夠,但還是乖巧的答應。

裝小兔子的籃子,就放在了東屋地上,還是蓋了一層薄布,讓小兔子們能有些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