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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當然,咱們這都是乾了幾十年的老人兒了,這活兒肯定包你滿意!”張民匠一拍胸脯。

“還有哪些需要注意的您儘管說,有什麼需要換新的也都一起告訴我就成。”

兩人便分頭在鋪子裡轉著看了起來,最後江竹晃了晃裡外間按的那扇破木門,問葉安年道:“要不要換個新的?”

葉安年走過去看了看,那門已經很破了,用手開合都“吱嘎”“吱嘎”晃得厲害。

想著以後裡間是要住人的,門破成這樣也不安全,他點了點頭:“換個新的吧。”

“好嘞,彆的還有嗎?”張民匠問。

“沒了,”葉安年道,“其他的,等我想起來再說吧。”

今日正好是集,安排好工匠這邊的事,兩人就溜溜達達去逛集了。

還有幾日就是中秋,集上已經有攤子擺出了五顏六色的花燈,還有插著各種鮮花的琉璃瓶,裝滿了各種酒水的大肚壇子,節日氛圍已經開始濃鬱起來了。

兩人穿梭在喧鬨的人群之中,葉安年的眼睛便總是被攤子上各種各樣的花燈所吸引。

“這麼喜歡,買一個回去玩?”江竹挑眉。

葉安年搖搖頭:“我就看看樣子,花燈我也會紮。”

“那咱們回去做?正好中秋的時候我打算做些月餅,需要買食材和模具,你需要什麼也一並買了吧。”

“好。”葉安年想了想,“我想做一些,中秋那天也來賣一賣。”

“那天有花燈會,猜燈謎,賞月喝酒,遊火龍,你不想逛逛?”

“就賣一會兒,賣完了就去逛。”葉安年道。

這一條街逛下來,他發現所有的攤子上花燈都是又大又漂亮,他就想做些小巧的,專門賣給小孩兒玩。

而且,像花燈這種節日緊銷品,就隻有節日當天最有市場,他肯定要抓住機會小賺一波。

兩人又逛了一會兒,買齊了東西,就回鋪子去了。

張民匠他們跟前婆婆熟,四個人已經全去錢婆婆的鋪子吃飯去了。

見兩人回來,張民匠主動道:“兩位老板進去驗驗工吧,裡間灶台拆完了,下午我們就從裡間開始粉刷翻新。”

葉安年和江竹進鋪子轉了一圈,果然裡間已經清了出來,灶台不僅全拆完了,還打掃的乾乾淨淨。

見他們乾活這麼利索,葉安年頓時覺得省心不少。

兩人沒往遠處跑,也在錢婆婆家的鋪子要了兩碗餃子吃。

還彆說,錢婆婆拌餡兒的手藝很不錯,香菜豬肉的水餃,各個薄皮大餡,鹹香適中,蘸上醋,配上臘八蒜,味道彆提多竄了。

下午沒啥事,兩人就坐在大柳樹下拴著的牛車上,跟錢婆婆閒聊。

挨著錢婆婆家朝食鋪子的那家傘店,今天終於看見開門了。

那家鋪麵也不大,門口掛著幾把撐開的傘,一塊老舊褪色的木牌匾上,就隻刻了一個“傘”字。

聽見木門“吱呀”打開的聲音,葉安年抬頭望過去。

就見一個穿著青灰色布裙的纖瘦女人,挽著袖子走了出來。

那女人看起來三十出頭的樣子,挽著鬆鬆垮垮的發髻,杏眼丹唇,不施粉黛,但卻一看就知其年輕時定是容貌不俗的。

女人手上拿了把紙傘,走下台階後,將傘撐開,掛在了門口的架子上。

錢婆婆瞧見她,朝她招了招手:“青娘,咱們又有新鄰居了。”

女人聞聲,抿了抿唇,朝這邊瞥了一眼,衝著葉安年和江竹點了點頭。

也就是這麼一瞥,葉安年便瞧見她發髻上戴著一朵白色的絹花,愣了一瞬。

江竹也見了,有些奇怪的問錢婆婆:“婆婆,青娘這是……在為誰戴孝嗎?”

“唉,”錢婆婆歎了口氣,沒有回答,隻是歎道,“她也是個苦命人。”

兩人難得閒坐了一下午,傍晚張民匠他們收工回去,葉安年鎖好鋪門,跟著江竹一起趕牛車回村裡。

還沒出甜水鎮,文恒卻帶著家丁追了上來。

葉安年瞧他那副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便知道定是葉安鬆那邊有什麼動向。

果然,就聽文恒道:“氣死我了!”

“枉小爺我從前對他那麼好,他他他……一轉眼就跟了葉安鬆那卑鄙小人!”

“文二公子先喘口氣,慢慢說。”江竹道。

文恒叉著腰猛地喘了幾口,而後才道:“你們猜怎麼著?柳卓他跟葉安鬆跑了!”

文恒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讓葉安年和江竹都有些摸不著頭腦。

還是旁邊的家丁解釋道:“江郎中、葉老板,是這樣,那葉安鬆帶著柳卓上了去安興縣的馬車,小的們就不方便跟了。”

“這樣麼。”葉安年倒並不是很詫異。

他猜到了葉安鬆坐不住,肯定會去安興縣,卻沒有想到柳卓竟然也跟著一起去了。

“那咱們下一步怎麼辦?”文恒在一旁迫不及待道。

葉安年沉思了一會兒:“先這樣吧,等他回來再說。”

他也挺好奇葉安鬆這事能不能辦的成,不知他這位好行小慧的兄長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

而此時的安興縣。

葉安鬆帶著柳卓直奔安興縣衙。

兩人卻在縣衙門口被衙役給攔了下來。

“有事明早再來,我們老爺已經下衙了。”

葉安鬆皺了下眉,但對著那衙役,卻還是彬彬有禮:“勞煩大哥通傳一下,就說我是洪福書院的學生,叫葉安鬆。”

“你叫什麼鬆都不行,老爺這會兒不在縣衙。”那衙役有些為難。

“那……縣老爺去哪了?”

“玉樓春。”那衙役道。

“多謝。”葉安鬆朝那衙役拱手,帶著柳卓轉身走了。

“那咱們現在怎麼辦?”柳卓問。

“去玉樓春。”

柳卓跟著葉安鬆,兩人穿街過巷,走了好久才在湖邊停了下來。

他正納悶,就見葉安鬆伸手朝停在湖邊的小船招了招,那船夫就劃著小船泊了過來。

兩人上了船,柳卓才知道,那玉樓春原是湖中心那個兩層的畫舫。

葉安鬆上了畫舫,帶著柳卓熟門熟路的上了二樓。

他知道那房知縣的脾性,停在二樓寫著“玉梅”二字的雅間外麵。

趁著有姑娘要給裡麵上菜的時候,叫住那姑娘,低聲跟那姑娘說了兩句話,又塞了塊碎銀子給那姑娘。

姑娘朝他嫣然一笑,屈膝淺淺行了個禮,端著菜進了雅間。

不多時,雅間門被推開,姑娘盈盈笑道:“二位公子快進去吧,房老爺正等著呢。”

“多謝。”葉安鬆道,拉著柳卓進了雅間。

兩人一進門,一股濃重的酒氣頓時撲麵而來。

房間不算很大,但裝飾的華麗又雅致,臨窗擺著一張紫檀小幾,小幾上放著一壺酒,並兩隻酒杯,還有幾碟精致的小菜。

小幾的左右是兩張配套的椅子,左邊椅子上坐著個身穿寶藍色如意紋錦袍的中年男人。

那男人微胖,嘴邊蓄著兩撮小胡子,長得倒還算周正,隻是那雙眼睛透著一股市儈的精光。

右邊椅子上坐著的是個年輕男子,二十來歲模樣,一身書卷氣,長得很是清秀,穿著一身月白色長衫,發冠微散,衣裳的領口也被扯開了。

“學生葉安鬆,見過房知縣。”葉安鬆站定,給那中年男人行禮道。

房金元正端著酒杯小酌,聞言朝葉安鬆看了一眼,就把目光落在了柳卓的身上。

“這就是你要給我引薦的人?”

第107章 葉安鬆中榜

“學生柳卓, 見過房知縣。”

柳卓很有眼色,一聽房金元說起自己,連忙上前一步, 給他拱手行禮。

房金元那雙眼自從柳卓一進門就沒轉開過,此時聽他一開口,這珠圓玉潤的嗓音更是把他給迷住了。

“柳卓, 卓絕二道人, 結交鳳與麟。”

房金元捋了把唇邊的小胡子, 賣弄道:“好名字啊!這鳳與麟說的不正是你和我嗎?”

柳卓聽他這話, 嘴角沒忍住抽了抽。

不過房金元此時正在興頭上,並未覺察, 還朝柳卓伸出手道:“柳文士,來來來, 快坐,咱們小酌一杯,且聊聊詩詞文墨。”

“這……”柳卓有些尷尬。

房金元要他坐的正是小幾右邊的位置, 可那位置上現下可還有人呢。

他瞥了一眼坐在小幾右邊椅子上的書生,就見那書生已經喝的醉眼迷離了,手裡捏著酒杯,一臉不忿的正瞪著自己。

柳卓隻看了這麼一眼,就抿緊了唇, 把頭低低地垂了下去。

房金元豈能不知是怎麼回事?

他不耐煩的皺緊了眉, 對那白衫書生道:“今日本知縣的酒興已經儘了,你早些回去罷。”

那書生明顯很不高興,放下了酒杯, 倒是也沒說什麼,給房金元行了個禮就下去了。

柳卓拉住房金元伸過來的手, 坐到了那書生的位子上。

“還是柳文士同本知縣更誌趣相投些。來,這杯敬咱們的鳳麟之交!”房金元說著,拿起酒壺給柳卓和自己都滿上。

他舉杯,柳卓也跟著舉杯,手腕一抬,袖子順勢滑落,露出一截雪白纖細的手腕來。

“學生敬房知縣。”

那房金元雖然之前勾搭的學生也不少,可大多都是被他威脅逼迫的,一個個不是跟他甩臉,就是瞪眼,喝個酒,調個情,費勁的很。

即便偶有像剛剛那白衣書生那般主動的,也是媚色儘露,跟捧著書本的妓子沒什麼兩樣。

總之,都沒有這柳卓有味道。

葉安鬆見房金元那雙眼珠子一刻也離不開柳卓,便知這事應當是能成的,很有眼力見的上前道:

“能助房知縣得此良友,學生亦是歡喜。這玉樓春的招牌酒,醉春宵不錯,學生這就去給二位取來助興。”

說完,就躬身退下了。

出門後,向剛剛上菜的姑娘要了一瓶醉春宵,然後就在畫舫的二樓尋了處清靜的地方等著。

兩人初登畫舫時,不過傍晚,此時已是夜幕降下,瓊湖周圍的酒樓鋪子都已掌了燈,遙遙望去,燈火通明,倒顯得十分喧囂。

約莫一個多時辰,他才又反回雅間,站在門口仔細聽了一會兒裡頭的動靜,抬手叩門。

“進來。”

屋內,房金元的聲音響了起來,聽著很是愉悅。

葉安鬆懸著的心終於徹底落了地,推門而入。

柳卓依舊坐在小幾右側的椅子上,身上的天青色長衫穿的一絲不苟,發冠有些微淩亂,臉上泛著潮紅。

葉安鬆瞥了他一眼,就不動聲色的移開了視線,朝房知縣行了個禮。

房知縣很大度的一擺手:“葉小友快坐吧。之前的事是出了些岔子,這不月底又到了收稅銀的時候,我這手上事忙,就疏忽了。”

“不過,這也好辦,你且回去等著吧,中秋之前定會有消息的。”

“讓您費心了。”葉安鬆恭敬道,“那學生就打擾了,先行告退。”

他起身要走,柳卓也跟著站了起來。

房金元一慌:“柳文士不多留幾日?”

“學生在甜水鎮還有學業未完。”柳卓道。

“學業還不好辦?你來我安興縣的書院來讀,我明日就找人安排。”

“這……恐怕不大好吧。”葉安鬆適時開口道。

“如何不好?”房知縣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葉安鬆不緊不慢道:“柳卓畢竟還隻是個童生,安興縣的瓊林書院都是中了秀才,要考舉人的學生,即便他進去了……”

他話隻說了一半,柳卓又是一臉為難,房金元一看,就懂了。

柳卓這樣的人自尊心重,即便自己托關係將他送進去了,怕是在一群秀才中也會抬不起頭來。

“好吧。”房金元一臉惋惜的歎了口氣,“那你們就先回去吧。”

“房知縣也不用擔心錯失良友,”葉安鬆笑了笑,“這不眼看就是中秋,到時我跟柳卓也是要來安興縣觀燈的。”

“嗯……”房知縣托著下巴想了片刻,“說起來,我倒也許多年沒去過甜水鎮了。你說你弟弟做的那個叫什麼魔方的玩意,如今不是在甜水鎮十分盛行?正好我也去看看。”

見他提起魔方的事,葉安鬆眼中閃過一抹精光,嘴上奉承:“房知縣能大駕光臨,那是學生和學生弟弟的榮幸!”

“那咱們就到時見了,”房金元很是滿意,“柳文士,葉小友,咱們甜水鎮再聚。”

事情辦妥,葉安鬆和柳卓都得了自己想要的,次日一早,兩人如願以償的離開了安興縣,回甜水鎮去。

而另一邊,葉安年和江竹也在為快要到來的中秋忙碌著。

翻修鋪子的事情步入正軌,雖然有錢婆婆幫忙盯著,但也不能不過去人。

葉安年便決定和江竹一起去鎮上。江竹又恢複了在鎮上擺攤看診,他也可以帶上小木車,做魔方和花燈的材料工具,在泥人巷一邊擺攤,一邊做魔方,做花燈。

反正泥人巷距離西街就幾步路,他隨時能過去看看。

而趙楠、楊池和許言三人也已經出師,可以自己捏泥叫叫了,葉安年本想分些泥和工具、顏料給他們,讓他們自己帶回家去做。

但許言不方便,楊池帶著玲玲自己在家也沒勁,三人就說好還是每天下午過來過,三人湊一起,一邊捏泥,還能一邊說說話,玲玲還有福崽、丁秋和石頭帶著一起玩。

葉安年也覺得這樣挺好,到中秋之前的這四五日,他和江竹都要往鎮上跑,有趙楠他們來,還能幫著照看一下福崽和丁秋。

當然,這事肯定少不了趙樂,這貨日日都跟著他姐過來湊熱鬨,孩子王一樣領著四個小的院裡院外的跑。

時間一晃,到了中秋前一日。

葉安年和江竹昨日回來的太晚,太陽都升起老高了,兩人還賴在被窩裡不肯起。

福崽和丁秋倒是起了,不用人操心的倆小孩自己去壁櫥裡拿了糕餅,衝了蜂蜜水,當朝食吃了。等石頭來找,三個孩子就一起往望月山,割兔草去了。

趙樂來的時候,院裡的籬笆門虛掩著,他拍拍門,喊了一聲,裡頭沒人應,連銅錢都沒出來,又等了一會兒,還是沒人出來,便自己推門進去了。

東屋裡,葉安年已經醒了,聽見外麵的動靜想要起來,卻被江竹攬著腰按了回去。

“該起了,來人了。”葉安年皺了皺眉。

江竹從背後摟緊他,下巴頦抵在葉安年肩膀上蹭了蹭:“那就叫他等著唄,左右鋪子已經差不多要完工了,今天晚點去也沒關係。”

“年哥兒,江郎中,你們在家嗎?”

趙樂站在院子裡,見東屋的窗幔還拉著,也沒往屋裡走,又高聲喊了一句。

葉安年剛想應聲,江竹突然壞心的附在他耳後吹了口氣。

溫熱的氣息噴薄在耳朵附近最敏感的地方,酥麻的感覺自那一點像四處蔓延開來,葉安年被撩撥的打了個激靈,要說出口的話也咽了回去。

“奇怪,”在院裡杵了半天的趙樂,沒得到回應,自言自語起來,“大門沒鎖,屋門倒關著,這倆人乾啥去了?”

“老葉家擺酒這麼大陣仗,難不成他倆已經知道了,過去吃席了?”

趙樂嘟嘟囔囔,有些掃興的往外走,他還想跟年哥兒說說這八卦呢,結果撲了個空。

而屋內的葉安年已經敏銳的捕捉到了趙樂話裡的關鍵,老葉家,擺酒,陣仗還不小。

能擺酒的喜事,除了婚嫁,怕就是考學了。

葉成河的婚事還沒消息,那就隻能是葉安鬆的事。

“我在家呢!”他趕緊喊了一聲。

趙樂腳步一頓,回身瞥見那拉的嚴嚴實實的窗幔,眼裡閃過一絲意味深長的神情。

這都日上三竿了,三個小屁孩子早都漫山遍野的瘋跑去了,這倆人還沒起呢?有情況啊。

葉安年掙紮著要起,江竹卻偏不讓,兩人拉拉扯扯的墨跡了一會兒,葉安年有點火了,猛地回頭瞪了江竹一眼,卻被江竹按著後頸往下一壓,兩個人親到了一起。

江竹占到了便宜,吻了一會兒就鬆開了葉安年,伸手在他滾的有些散亂的發頂揉了揉,就放他起來了。

葉安年現在臉和脖子一樣熱,泛著一層淡淡的粉色,他穿好衣服,去堂屋的小缸裡舀了一瓢水,淨了淨臉,冰涼的水這才將臉上的熱度給壓下去。

待他打開堂屋門時,趙樂已經坐在石桌旁等了半天了,見他出來,一雙眼睛亮了亮,將他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

“看來我今兒個來的不是時候啊。”趙樂挑了挑眉,意有所指的看著葉安年。

“咳……”葉安年狀似不經意的輕咳了一聲,雖然麵色如常,但細看耳尖還是紅的,“你剛說,老葉家辦席麵了?”

“對,”趙樂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你還不知道吧,你那便宜哥哥,中秀才了!”

果然麼……

葉安年皺起了眉。

“今兒個老葉家可熱鬨了,大半個村的人都去道賀了,我以為吳香蓮他們會來叫你們呢。”趙樂道。

“沒關係,”葉安年倒是不在乎,“反正我們也不想去。”

然而就在這時,院外傳來了吳香蓮尖細的聲音:“年哥兒啊!你在家不?”

第108章 大擺筵席

吳香蓮喊完, 見籬笆門沒關嚴,就直接推門進去了。

葉安年和趙樂都在院子裡,聽見動靜一抬頭, 正跟吳香蓮撞上視線。

葉安年下意識皺眉,趙樂沒說話,臉上的笑意卻收了起來。

“年哥兒, 鬆哥中秀才了!我跟吳奶奶特地來請你們去吃酒席的!”

這時, 季芳芳的聲音突然從吳香蓮身後響起, 葉安年這才注意到, 原來季芳芳是跟吳香蓮一起來的。

“哦。”葉安年淡淡地應了一聲。

季芳芳這突如其來的熱情,讓他有些詫異。

不過想想她之前還曾跟葉安鬆滾到一起去, 如今葉安鬆成了秀才,她高興也是應該的。

“年哥兒啊, 正巧你跟江郎中都在家,快快快,那邊都開席了, 快走吧!”

不知是不是因為葉安鬆這事,吳香蓮今兒個的語氣都好了不少,難得沒陰陽怪氣的。

可越是這樣,葉安年卻越不敢輕易答應。

不等他開口,江竹從堂屋出來了:“先恭喜安鬆兄弟中考。不過我們等會兒還要去鎮上, 就不過去了。”

“那哪行, 年哥兒也是我孫子,你是我孫婿,得去, 必須得去!”吳香蓮一拍大腿道,“走吧, 都是一家人又不讓你們隨禮,那倆孩子呢?也一起帶上。”

這會兒倒是想起都是一家人了,葉安年冷笑。

不過他麵上不顯,問道:“那我二姐姐夫他們呢?”

“她……”吳香蓮愣了一下,而後笑了起來,“小梅他們離得遠,就算了。”

其實她頭天就給葉小梅他們送了消息,奈何兩人都不來,那魏風又生的人高馬大的,她也不敢怎麼樣,隻得作罷。

正說著,籬笆門被推開,福崽和丁秋帶著銅錢回來了,一看見吳香蓮,小臉就冷了下去,一聲不吭的跑到葉安年身後躲了起來。

銅錢看見這兩人卻炸了毛,衝著吳香蓮和季芳芳嗷嗷就是一頓狂吠,一邊叫一邊往兩人身上撲。

“哎呦!這小畜生!”吳香蓮嚇得直往後退,跟季芳芳抱在一起。

“江郎中,你……你快叫它走開啊!”季芳芳臉都嚇白了。

江竹卻隻是抱臂看著兩人:“銅錢認生,你們從我家院子出去,它就不追你們了。”

這不就是明晃晃的趕人走,季芳芳一僵,也不說要走,隻一個勁兒往吳香蓮身後躲。

吳香蓮眼瞧著不成,眼珠子一轉,等銅錢再朝她撲過來時,就要碰瓷往地上躺。

然而,她剛要屈腿,趙樂嗷一嗓子:“吳奶奶!您這是要乾啥?!”

吳香蓮嚇得一激靈,立馬站直了,沒好氣道:“你這孩子!瞎嚷嚷什麼?”

葉安年看她馬上就要憋不住火,生怕她真在家裡撒起潑來。

歎了口氣:“行了,難得你好聲好氣過來這一趟,我們去就是了。”

一聽這話,吳香蓮臉上的怒氣瞬間消失,笑得一張老臉上滿是褶子:“哎,還得是我們年哥兒。

她甚至湊過去在福崽白嫩嫩的小臉蛋上掐了一把:“走,福哥兒,跟奶吃席去。”

福崽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瞪的老大,小手緊緊抓著葉安年的衣角,震驚又有點害怕。

他奶這是咋了?不會是鬼上身了吧?

成功勸下葉安年,吳香蓮心情很好的和季芳芳一起走了。

趙樂待了一會兒也先走了。

葉安年和江竹帶著兩個孩子晚一點才過去。

兩人倒不是饞老葉家的酒席,隻是在猜測葉全這又是在打什麼主意。

沒錯,請他們一家四口過去吃席這事,肯定是葉全的主意,不然以吳香蓮的性格,即便上門,那也是來炫耀的,斷不可能這麼好言好語的請他們過去,還不要隨禮。

老葉家今天可謂是十分熱鬨,院裡院外擺了十來桌,大半個村的人都來了。

葉安年他們到的時候,客人們已經開吃了,那一張張桌上擺著燒雞、燉魚、大肘子,肉菜倒還真不少。

四個人剛到門口,就看見葉全站在門口抽著煙袋鍋子,正向外張望著。

見四人來了,老頭子“吧嗒”吐了一口煙圈,上前來迎:“快進去吧,你奶都給你們留好座兒了。”

“嗯。”葉安年答應了一聲,到底也沒擠出一句客套話,拉著江竹和兩個孩子就進了門。

葉全倒也不在乎,跟在四人身後也進去了。

老葉家這席麵是按著關係遠近親疏排的座位。趙裡正一家麵子大,和葉家的人一起都坐屋裡,剩下村裡人就在院子裡,院子裡坐滿了,來晚的就坐大門口外麵擺著的那幾桌。

反正菜色都是一樣的,倒也沒人挑什麼。

進了屋,入目便是兩張大圓桌,桌上都已經坐滿了人。

左邊那張都是老葉家的人,大伯葉成海、二伯葉成江、懷著孕的二伯娘張娟、他那便宜爹葉成河,然後是葉安鬆和葉安柏。大伯娘孫采荷和吳香蓮還在進進出出的忙碌著。

見他們進來,葉成河竟還放下酒杯朝他們揮揮手:“坐,都坐,一家人不用見外。”

葉安年對他這話極度不適,毫不掩飾的擰起眉。

江竹揚起一個客套的笑容,草草跟幾個長輩打了招呼,拉著葉安年入座。

福崽和丁秋沒跟著他倆,因為趙裡正一家就坐右邊桌子上,趙樂和石頭把兩個孩子帶去那邊跟他們一起吃了。

葉安年想著福崽一直很怕老葉家的人,這樣倒也挺好,能吃的自在點。

很快吳香蓮和孫采荷也忙完進了屋,葉全咳嗽一聲,拿腔拿調的舉起酒杯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今兒個是我老葉家大喜的日子!”

“我孫子安鬆爭氣,今年院試一舉就中了秀才,也算是給我們老葉家爭光了!”

“今兒個酒席菜肉管夠,酒水管夠,大家鄉裡鄉親的,吃好喝好!都沾沾喜氣!”

老頭子說的興致盎然,下麵的人卻沒幾個在聽的,都各自低頭乾飯。

大家都是隨了禮來的,可不都想著吃回本呢。

葉安鬆作為這次酒席的中心人物,自是要招待客人的,待葉全講完話,他就端起酒杯,拎上酒壺,起身去給客人敬酒了。

葉安年也不理會他,跟江竹一起挑桌上喜歡的菜吃,兩人也不多話,就是埋頭吃。

不多時,葉安鬆轉了一圈回來,卻是停在了葉安年的身後。

他舉起酒杯,朝葉安年麵前遞了遞,那語氣好不得意:“年哥兒,還記得我之前的話嗎?”

“怎麼樣,哥哥的酒席好不好吃?”

葉安年剛送進嘴裡的丸子一噎,顯些惡心的吐出來。

“我如今可是秀才了,你這做弟弟的都不道一句恭喜?”

江竹放下筷子,欲要起身,卻被葉安年按下。

他端起桌上的酒杯,站起身跟葉安鬆碰了碰,冷淡又敷衍的道了句:“恭喜。”

“哈哈哈哈!”葉安鬆卻大笑起來,“這才對。以後我還要考舉人,考探花,去京都做官,弟弟你可得好好的扒緊我才行啊。”

“就憑你阿諛奉承,諂媚逢迎的本事麼?”

“你說什麼?”葉安鬆不悅的眯起了眼睛。

“你這秀才是怎麼來的,你自己心裡最清楚。”葉安年淡淡道。

“是評卷人出了錯,這秀才的名額本來就是我的。”葉安鬆仰頭乾了杯裡的酒,“怎麼?你懷疑我作弊?”

葉安年沒有說話,江竹卻突然站起身來,朝葉安鬆笑了笑:“是啊,葉大秀才,不管有沒有舞弊,你都是最後一名呢。”

葉安鬆的臉色頓時黑了下來。

江竹說的沒錯,房金元做了些手腳,把這次中榜的最後一名給擼了,換成了他。

雙方正僵持著,葉成河突然端著酒杯走了過來:“兒子,來,陪……陪老子喝一杯。”

葉安年厭惡地看了他一眼,往江竹身邊靠了靠。

江竹察覺到他的動作,嘴角不受控製地揚了起來,上前一步道:“那我也陪嶽丈喝一杯吧。”

葉成河倒也不在乎,拉著凳子就坐到了兩人座位中間。

葉安鬆見這場麵,就知道他這沒眼力見兒的三叔一時半會兒是不會走的,冷哼一聲,一甩袖子轉身朝外麵去了。

葉成河大馬金刀的坐下,葉安年和江竹便也跟著坐了下來。

“我兒出息了!安鬆考中了秀才,你這眼看著鋪子也要開起來,爭氣!”

葉成河這話一出,葉安年和江竹瞬間便明白了他的意圖。

“我開鋪子的事,是葉安鬆告訴你的?”

葉安年聲音冰冷,葉成河不知是不是醉了,絲毫沒有察覺到異樣。

“對,你大哥跟我說的,你這孩子,開鋪子這麼大的事,你咋都不告訴家裡?”

“那不是我的鋪子。”

“咋可能?”葉成河打了個酒嗝,“你都找人翻修了,我就在鎮上乾活,你小子可彆想騙老子!”

“那是文家二少爺租的,與我無關,我就是個給文家乾活的。”葉安年沒心思跟他演父子情深,把酒杯摔在了桌子上,發出“鐺”的一聲脆響。

這動靜震的屋裡一陣安靜,葉全起來打了個圓場,過來把醉醺醺的葉成河提溜到一邊去了。

“年哥兒,江郎中,咱們聊聊。”

老東西抽著旱煙,坐在了剛剛葉成河拉過來的凳子上。

“年哥兒你雖然已經嫁人了,但到底還是姓葉,這一筆寫不出兩個葉字。你們如今過得好,我這做長輩的心裡也高興。”

“雖是不求你們回報什麼,但多多少少也該幫襯家裡一些。江竹也算是我家孫婿,你是外來戶,又沒有家人,更要把這當成自己的家。那這……”

“有什麼話就直說吧。”葉安年打斷了他的話,“福崽都已經跟你們斷親了,爺爺你又何必再說什麼一家人呢?”

“呼……”葉全抽了口旱煙,吐出一串煙圈來,“既如此,那我就直說了。”

“你這鋪子一開,肯定是缺人手,與其去雇彆人,不如就叫你大伯和大伯娘去幫忙吧。”

“你大伯娘識得幾個字,也會算數,叫她幫你管管帳;你大伯到底是個漢子,也有把子力氣,幫你砍砍木頭,收拾收拾鋪子什麼的。”

葉安年瞧著葉全那老神在在的樣子,隻覺得好笑。

他這鋪子還沒開張呢,老頭子都給他盤算好了。

葉全說了一堆,見葉安年和江竹都沒吭聲,心道可能有戲。

又繼續說:“都是一家人,你們也不用給他們開多少工錢,每月給二兩銀子就成了。你們如今也有牛車了,讓他們每天坐著你們的牛車一起去,一起回來,晌午管一頓飯就行。”

這下不僅是葉安年,江竹都要被他氣笑了。

來回車費按著村裡周良的標準,每人兩文,一天就是四文。鎮子上吃飯都不會太便宜,就是錢婆婆家的餃子,一碗也要二十文。

這一天下來就要四十四文,一月就要一兩多銀子,再加上二兩銀子的工錢。

好家夥,他們就是在鎮上雇三四個人都花不了這麼多。

“爺爺,”江竹笑眯眯的,“不是不讓大伯和大伯娘去,實在是我們的牛車小,坐不下那麼多人。”

“這都是小事,那就讓他們搭周良的牛車去。”葉全道。

“不行。”葉安年突然開口,拒絕得乾脆,“大伯和大伯娘這事我做不了主。”

“那誰做主?”葉全問出口的瞬間就想明白了。

肯定是江竹啊,葉安年作為人家的夫郎,肯定得聽家裡夫君的話。

“孫婿啊,你說呢?”葉全朝江竹看了過來。

江竹把玩著手裡的酒杯,朝老頭子看了一眼,悠悠道:“我聽安年的。”

葉全:……

這倆小子怕不是耍他?

“年哥兒。”葉全沉下了臉色,“如今你哥哥中了秀才,為老葉家光耀了門楣;你爹也馬上就要娶鎮上周記當鋪老板的女兒,將來他有了錢,能不給你們花嗎?”

“你不能隻看眼前的利益,要多幫助家裡,咱們要互幫……”

“你們從前也沒人幫助我和福崽。”葉安年聲音冷漠而平靜。

“這鋪子不是我的,我說了不算。你要真打算讓大伯和大伯娘過去乾活,就去問文老爺吧。”

他說完,“謔”地起身,朝江竹伸出手:“我吃好了,我們回去吧。”

第109章 各懷心思

“好。”江竹握住他的手, 從凳子上站起來。

兩人也不看葉全,帶著福崽和丁秋,徑自離開。

才出葉家大門, 卻見葉安鬆站在距離門口不遠處的一棵大樹下,旁邊似乎還站著一個年輕女子,好像是季芳芳。

季芳芳手裡拿著個小木盒, 一臉含羞帶怯的看著葉安鬆, 也不知說了些什麼, 葉安鬆笑得滿麵桃花的。

葉安年收回視線, 正想離開,冷不防葉安鬆看了過來。

“年哥兒, 聊聊唄。”

“我跟你沒什麼好聊的。”

“我聽說,你鋪子開張之後, 打算公布低階魔方的解法了?怎麼樣,要不要先跟兄長說說?”

葉安年眼中閃過一絲詫異:“好。你想聊什麼?”

“咱們兄弟倆單獨聊聊?”葉安鬆瞥了江竹一眼。

“我去一下。”葉安年對江竹道。

江竹點點頭,鬆開了牽著葉安年的手, 葉安年便朝葉安鬆走了過去。

季芳芳倒也識趣,杏眼含春的道:“那鬆哥我就先回去了,這禮物是我親手做的,恭喜你高中。”

說完,就扭搭扭搭的走了, 經過葉安年身邊時還故意翻了個白眼, 一臉不屑的樣子。

葉安年隻當她是空氣,走到葉安鬆麵前道:“說吧。”

“你是不是很好奇,我如何知道你開鋪子的打算?”葉安鬆有些得意。

葉安年點點頭, 要放出魔方解法的事,他確實隻跟江竹還有馮明煦說過。

不過, 這兩個人他都相信,是斷不會說出去讓葉安鬆知道的。

見他這個反應,葉安鬆揚了揚嘴角:“你以為隻有你在鴻福書院有眼線嗎?”

“你讓文恒那傻少爺盯著我,怎就知我暗中沒有人?”

“年哥兒,你現在確實比從前聰明了不少,但要想跟我鬥,還差了點。”

“所以呢,你想怎麼樣?”葉安年問。

“不怎麼樣,反正那魔方的解法你也要放出去,不如先交給我。”

葉安年皺眉:“不可能。”

“那中高階魔方的樣品也行。”葉安鬆道,“年哥兒,我這可是在給你機會。”

“什麼機會?”葉安年冷眼看著他,“巴結往上的機會嗎?”

“油鹽不進。我這可是在幫你給你的鋪子找出路呢。”

“那不是我的鋪子。”葉安年還是道。

“得了吧,你也就騙騙爺爺和你爹,騙不過我。你那鋪子是讓文恒那傻子去租的吧,那是周家的。”

“你爹馬上就要娶周蓉了,到時候這鋪子開起來,可不一定還能落到你手上。你若是聽我的,我便想辦法幫幫你,不叫他們惦記,怎麼樣?”

葉安年沒有立刻回答,猶豫了一會兒:“你幫我?你怎麼幫?”

“你這魔方,有大人物看上了,你若是識趣,我便幫你引薦引薦,到時候賣貨的路子一打開,你還愁沒生意做嗎?”葉安鬆道。

“你總要告訴我是什麼人吧。”

“這可不行,你如今這麼會耍小聰明,我可不敢告訴你。”

葉安鬆直接拒絕了,但他想了想又道:“若你真有意,就帶上你低階魔方的破解圖,和中高階魔方的樣品去找我,我給你們安排見麵。”

“想旁敲側擊的打探消息,那不可能。”

“容我想想。”葉安年道。

葉安鬆:“明日就是中秋了,那人明日也會來鎮上看燈。你若是有意,帶好東西,去雀登樓找我吧。”

葉安年和葉安鬆在這邊說著話,另一邊季芳芳也湊到了江竹旁邊去。

見她過來,福崽一臉防備的看著她,擋在了江竹前麵。

季芳芳覺得好笑:“你這小屁孩,不用這麼防著我吧,我就跟江大哥說幾句話。”

“他是我的江大哥,才不是你的!”小團子凶巴巴的瞪她。

“有什麼話就在這說吧。”江竹道。

季芳芳看著他:“江大哥,從前是我不懂事了,如今我也定下了人家,往後就不纏著你了。”

“你和年哥兒好好過日子吧。鬆哥中了秀才,以後也是要走官途的,你們還是彆跟他鬨的太僵了。”

江竹:“這就不勞你操心了。再者,你若真絕了這念想,也不必刻意來跟我說。”

“我沒彆的意思,”季芳芳瞥了一眼大樹下麵,見葉安年和葉安鬆聊的差不多了,突然囁嚅道,“對了,之前咱們在山上碰見,江大哥你的簪子是不是掉了?你……後來是在哪找到的?”

季芳芳這話說的含糊,葉安年過來的時候剛好聽見她在說“簪子”“掉了”“找到了”之類的話。

而江竹站的位置被季芳芳擋了一下,便沒注意到葉安年過來。

“哦,確實掉在外麵了,我後來找到了。”江竹回答的隨意。

“那,你找到的時候,有……沒有,看見上麵裹著一張帕子?”

“沒有。”江竹回答的很乾脆。

季芳芳卻不信,她用手指絞著衣袖,一雙眼說紅就紅了:“江大哥,你就彆騙我了。”

“你的簪子是我撿到的,我當時怕弄壞了特意用自己繡的帕子裹著的,上麵繡了花,我……我還綴了自己的名字。”

“江大哥,你也知道我年後就要嫁人了,這東西你留著也不好,我……你還是還給我吧。”

說話音落下,季芳芳瞥見一旁的葉安年,似是嚇了一跳,紅著眼睛連連擺手:“年哥兒,你……你都聽見了?”

葉安年冷冷地看著她:“不是你故意讓我聽見的嗎?”

“我沒有,”季芳芳吸了吸鼻子,“你彆誤會,江大哥肯定是為了拿回自己的簪子才,才會連我的帕子一起拿走的。”

“你那帕子上,是不是繡了蘭花,還繡了‘芳芳’二字。”葉安年道。

季芳芳一愣,繼而委屈的看了江竹一眼:“江大哥,你……你既然拿到了,不把帕子還給我,怎麼還拿給彆人看,那是我私密的東西。”

江竹……

從葉安年過來之後,他就一句話都沒插上。這女人顛倒是非黑白的本事,他算是見識到了。

好在之前銅錢偷回了簪子,不然還不知季芳芳要搞出什麼事。

他要開口解釋,葉安年卻拉住了他的手,江竹乖乖閉嘴。

“你的帕子,是我家狗叼的。”葉安年淡聲開口,“你自己撿了彆人的東西不還,反倒還來挑撥離間了?”

“簪子和帕子都是銅錢叼回來給我們的。不過你的帕子,銅錢應該已經還回去了,即便是沒還回去,估計也早就被丟到哪個犄角旮旯了,你不用再來問我們要,也不必再找了。”

葉安年說完,牽著江竹,拉著福崽和丁秋,四人轉身往家走。

季芳芳被他的話噎住,看著四人離開的背影,氣的臉都紅了:“你胡說!”

“你以為你編一條狗來就能騙過我了?!”

“一條狗怎麼可能找得到!你撒謊!”

她一通大叫,奈何兩人根本就不理睬。

季芳芳氣的眼睛通紅,咬了咬唇,提起一口氣喊道:“江大哥!你拿了我貼身的帕子不還,你什麼意思!”

這話一出,果然葉安年和江竹都停下了腳。

葉安年黑沉著臉:“你一個定了親的女子,還是潔身自好一些吧。”

“那你們就把我的帕子還給我!”季芳芳絲毫不肯示弱。

她聲音不小,他們又是在老葉家門口,不少來吃席的村裡人都朝這邊看了過來。

見三人對峙著,都竊竊私語起來。

“你確定要你那張帕子?”江竹突然開口。

季芳芳被他問的一愣,繼而點點頭:“江大哥你就還給我吧,明年我就要嫁人了,咱們以後就沒有關係了。”

這話說的,好像她和江竹之前有什麼似的。

“好,”江竹聲音淡淡的,“既然如此,那我就叫銅錢去你家幫你找找。”

“銅錢找不到,就叫趙裡正來,讓鄉親們都看著;趙裡正要是再找不到,那我辛苦一點,去縣裡請知縣過來;知縣不行,我去請知府;知府不行,我去京都上告。總之,掘地三尺也要幫你把帕子找回來。”

“額……”季芳芳傻眼了,彆說什麼知縣、知府了,就是請趙裡正也不行啊!

那帕子在她家收著呢,之前她娘給她從夜壺裡找到之後,她就嫌棄的不行,再也沒用過了。

“江大哥……也,也不必……”

“季姑娘,男女有彆,彆再叫我江大哥了。”

江竹直言:“你既然明年就要嫁人,又口口聲聲說以後不再糾纏我,又何必用這帕子來壞我的名聲?”

“彆說什麼不必,這帕子可是關乎我身家清白的大事,是非找到不可的。”

他語速不快,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坐在老葉家門口看熱鬨的人見此都啞了口,轉而朝季芳芳指指點點起來。

“我……”

季芳芳一張臉已經紅透了,她磕磕巴巴道:“不找了,我不找了!”

“我想起來了,那帕子就在我家櫃子裡壓著呢。”

見此,葉安年和江竹不再理她,拉著福崽和丁秋走了。

此時晌午剛過,陽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

葉安年拉著福崽的小手,走著走著,卻突然發現福崽一隻手被他牽著,另一隻手卻一個勁兒的抱著自己的小肚子再往上托,看起來似乎很不舒服。

“福崽,肚子不舒服?”

福崽停了下來,點了點頭。

“吃撐了?”葉安年鬆開江竹,蹲下身去看福崽。

福崽一雙烏黑的大眼睛滴溜溜轉著,也不說話。

葉安年有點著急,伸手去拉他抱著肚子的手。

結果“吧嗒”一聲,從福崽的衣服裡掉出一個大大的,用荷葉包著的包裹來,還冒著熱氣。

葉安年怔了一下,突然問道一股香噴噴的燉肘子味兒,撿起那荷葉包一看,裡頭包著的可不就是燉的軟爛脫骨的大肘子嘛!

葉安年:……

“剛問你話怎麼不說?”

他真是又好氣又好笑。

“虛!”福崽伸出小手指,比在嘴邊,“石頭哥哥說了,吃席要摟桌的,摟桌得偷偷的,不能讓人發現。”

葉安年:……

這都什麼道理?

“那你們就摟了個肘子?”江竹挑了挑眉,問道。

福崽又不吱聲了。

倒是一旁的丁秋,慢慢從袖子裡掏出一個包裹來,摸索著遞給江竹。

“石頭還給我塞了一包咯吱盒。”

葉安年:……

卻不想,江竹竟也從自己的袖子裡順出一壺酒來,道:“咳咳,雖然我覺得今天的飯菜一般,但酒還行。”

葉安年:……

好好好,就隻有他一直被人拉著聊來聊去,什麼都沒拿。

不過,這麼多東西,若是叫吳香蓮那摳門的知道,怕是要心疼壞了。

他頓時心情大好:“走,咱們回家再吃一頓!”

第110章 中秋擺攤

去老葉家吃了一趟席, 已經晌午過了,想著下午沒啥事,江竹和葉安年便帶上兩個孩子一起, 去鎮上看新鋪子。

今天是鋪子竣工的日子,四人到西街時,張民匠領著那三個工人已經坐在鋪子門口休息了。

這會兒不是飯點, 錢婆婆也閒著, 坐在門口跟幾人閒聊。

見葉安年他們帶了兩個小孩過來, 錢婆婆喜歡的不行:“沒想到你倆年紀輕輕的, 倆孩子都這麼大了。”

葉安年抿了抿唇,道:“是弟弟。”

“哦。”錢婆婆鬆了口氣, “我就說呢,你看著也不過才十七八。”

葉安笑笑, 拍拍福崽和丁秋道:“叫錢奶奶好。”

“錢奶奶好!”

“錢奶奶好。”

兩個小孩都很聽話,乖乖叫人。

“哎,可真聽話, 生的也好看。”錢奶奶喜歡的不行,“你倆等著,奶奶這有好吃的,給你們拿去。”

葉安年要攔,卻根本攔不住, 隻得隨她去了。

趁著錢婆婆和兩個孩子說話, 他跟江竹進去鋪子轉了一圈。

張民匠站在鋪子門口:“二位老板慢慢看,哪裡不滿意,咱們再修。”

鋪子已經整個都重新粉刷了一遍, 裡間的灶台拆了,牆麵、地麵都刷的雪白, 門也換了新的,挺結實。

外間也一樣,收拾的乾淨整齊,中間那根柱子也給刷了新漆,就是新的櫃台和架子什麼的還沒到,顯得有些空。

兩人裡裡外外的看了幾遍,都覺得沒什麼不滿意了。

葉安年對張民匠道:“挺好的,這幾天辛苦你們了。”

“應該的。”張民匠很客氣,“咱們都是乾了多年的老人兒了,那絕對包您滿意。”

葉安年便給他結了剩下的一半工錢,想了想又多給了一錢銀子,就當小費了。

張民匠和那三個工匠都很高興,連連道謝後才離開。

等四個工匠走了,西街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福崽和丁秋都好奇新鋪子,葉安年就叫倆孩子自己進去玩,他和江竹在門口陪錢婆婆說話。

他們來鎮上時就不早了,這還沒待多久,天色就暗了下來。

不遠處泥人巷的小攤小販們開始收攤回家了,錢婆婆和青娘也把店裡的燈燭點了起來。

江竹招呼兩個孩子上車回家。葉安年想了想,問錢婆婆道:“婆婆,明兒個就是中秋了,您怎麼過?”

“老婆子我就一個人,往年都是跟青娘一起,吃吃月餅,看看燈,賞賞月的,也就過了。”

“那明日一起過吧。”葉安年道,“我們明日還來呢,到時咱們一起聚一聚。”

“好啊,我跟青娘兩個人也怪清冷的,咱們一起過還熱鬨些。”錢婆婆挺高興。

和錢婆婆告彆,兩人帶著孩子趕著牛車回了家。

夕食就在鎮上買了些包子,江竹又煮了些粥,四人吃的簡單,早早就收拾睡下了。

主要明日要做的事很多,得養好精神。

第二日一早,兩人都沒有賴床,江竹起來忙前忙後的做月餅,葉安年則在給他做好的花燈畫畫、題字。

福崽和丁秋也醒的很早,兩人按部就班的跟著石頭去采了新鮮的兔草,喂飽了兩隻小兔子後,就裡裡外外的轉悠,一會兒去看江竹做月餅,一會兒又去看葉安年畫花燈。

銅錢倒成了最閒的那個,如今長大了,也不喜歡跟著人腳後跟轉了,獨自趴在院裡曬太陽,閉著眼睛小憩。

做月餅皮的糯米粉江竹早就準備好了,就連月餅餡兒都準備了四種,一種黑芝麻的、一種棗泥的,一種果脯的,還有五仁的自然也少不了。

他將麵揉好,切成均勻的小塊,趕成劑子,然後熟練的把餡料放進去,包好,在壓進模具裡,刷好油後,放到烤盤上,塞進特製的烤爐裡烤製。

每種餡料江竹都做包了十個,最後還剩下一些麵,他眼睛一眯,塞了兩顆山楂進去,做了兩個特殊的月餅,當做彩頭。

而葉安年這邊,工程也十分巨大。這幾日他陸陸續續紮了一百來個花燈,把他的小木車都塞滿了。

什麼兔子的,荷花的,錦鯉的,還有樣式普通的六角和八角的花燈,但上麵都花了不同的圖案,題了詩句,或寫了燈謎。

奇巧的滾燈也做了一些,因為是做給小孩子的,葉安年特意用紅紙剪了好看的花樣貼在糊好的燈麵上。

這樣等點燃裡麵的蠟燭,小孩兒推著燈在地上滾的時候,燭光照著貼在燈麵上的花樣,就會映的鮮紅好看。

兩人忙活了大半天,半下午的時候,才裝上東西,帶著兩個孩子,趕著牛車優哉悠哉的往鎮上去。

中秋這日的甜水鎮著實熱鬨,就連周良的牛車,都還停在鎮子一入口的大樹下。

一般趕上這種節日,他都會留的晚一些,等村裡人在鎮上逛夠了再走。

他們這小村小鎮的,偏僻卻也安逸,常年沒什麼匪盜,晚點回去,也不會不安全。

兩人先是去買了幾隻肥美的螃蟹,然後趕著牛車直奔西街,此時天色還亮著,相較於熱鬨的泥人巷來說,西街安靜的有點冷清。

不過錢婆婆和青娘已經在鋪子門口都掛上了燈籠,大紅的燈籠稍微提了些氣氛。

“過來啦。”錢婆婆笑眯眯的。

今天過節,泥人巷的攤販們都忙的沒工夫來吃東西,錢婆婆這會兒也正閒著。

隔壁的傘鋪倒是緊閉著門,葉安年瞥了一眼,錢婆婆解釋道:“青娘在的,她就是這樣,平時也很少露麵,等會兒吃飯時候,她就過來了。”

“好。”葉安年點點頭,“我們買了些螃蟹,待會兒蒸了吃,江竹還做了些月餅,給您和青娘嘗嘗。”

江竹拎了裝好的兩包月餅走了過來,遞到錢婆婆手裡:“做了四種餡兒,您嘗嘗看合不合口味。”

錢婆婆看著用油紙包的方方正正,上麵還貼了一張紅紙,寫著“福”字的包裹,笑得合不攏嘴。

“喜歡喜歡,你們倆待我這老婆子也太好了。”

“是婆婆人好。”葉安年道,“平時對我們也多有照顧。”

“都是鄰居呢,應該的。”錢婆婆笑眯眯的,“這天色還早,你倆還有事要忙吧?”

她瞧見牛車上拉著的小木車了,就知道葉安年肯定是要擺攤的。

“嗯,”葉安年點點頭,“做了些花燈,打算趁著節日賣一賣。”

“你這手可真巧,什麼都會做。”錢婆婆拉著葉安年,怎麼看怎麼喜歡,“那你們小兩口去忙吧,倆孩子交給我看著就成。”

“那就麻煩婆婆了。”想想泥人巷這會兒人正多,帶著福崽和丁秋也不方便,葉安便答應了。

福崽和丁秋都是聽話的孩子,跟錢婆婆也熟了,從自家鋪子搬了兩個小凳子出來,坐在門口跟錢婆婆聊天閒話。

江竹和葉安年則推著小木車去了泥人巷。

本想著這個點了,泥人巷應該會有空位置,卻不想因著過節,一整條街都被占滿了,一點空地都沒了。

兩人隻好在泥人巷最裡頭連著西街的拐角處停下了車子,給管巷子的人交了錢。

葉安年把小木車的木架子升起來,將趙楠他們做好的泥叫叫都擺了上去,然後挑了幾個不同樣式的花燈,將裡麵的蠟燭點燃,掛在小木車上。

頓時,一個個造型各異的花燈都亮了起來,散發出暖黃色的光,將小木車照亮,擺在貨架上的泥叫叫也都被映的鮮活靈動起來。

天色漸漸晚了,泥人巷的人也多了起來,來逛的大都是領著孩子的一家三口,也有單獨帶著孩子的婦人和夫郎。

今日中秋,泥人巷擺攤的也賣的多跟節日有關,賣花燈的不少,還有賣花環的,用真花編成花環,給小孩子戴;再有就是賣自己編的手繩、平安扣之類的小配飾;還有縫的布老虎、布貼畫、小木偶人等玩意兒,看得人眼花繚亂。

葉安年本以為他們的攤子靠裡,生意怕是不會太好,卻不想,因著他的車子醒目,沒多久就被一群帶著孩子的人給圍了。

他做的花燈花樣多,又小巧精致,小孩子們都喜歡的不得了,大人們拗不過,想著大過節的,基本上都會給孩子買一盞。即便不舍得買的,也會買兩個泥叫叫哄孩子高興。

“爹爹!我想要那個大鯉魚花燈!”

一個奶軟的童聲響了起來,葉安年抬頭一看,就見是個裹著鬥篷的小女娃,被自家爹爹抱在懷裡,水汪汪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小手指著他掛在木車上的鯉魚花燈。

“這個三十文。”葉安年道。

抱著孩子的男人十分大方,拿了那鯉魚花燈,還要了一個兔子燈:“我家婆娘屬兔子,她今日病著不能出來,買個燈回去,也哄她開心了。”

“心情好了,病也好得很快。”葉安年笑笑,收下了六十文錢。

有一個人開頭,後麵的人便一窩蜂的湧上前來。

江竹趕緊開口:“都不要擠,排好隊一個一個來,花燈做了很多,都買得到!”

有他幫著維持秩序,來買燈的人很快都安靜下來,隊伍一時排了好長,拐了個彎,都差點排出泥人巷去了。

這邊葉安年忙著給客人拿花燈,因著他做的花燈都是折疊的,打開之後,放上蠟燭,點燃了才會亮,有些許麻煩。

他一個人忙不過來,江竹就負責收錢,兩人配合得倒是不錯,速度也快了不少。

不過一個多時辰,他們帶來的一百多個花燈就都賣光了。

起先還都是帶著孩子的大人來買,到了後來,排隊的竟都是大人了,男女老少都有。

賣到最後,還剩下最後三個,是葉安年留給錢婆婆、青娘、還有葉小梅他們的,自然不能賣。

後麵沒排到的,都十分沮喪,葉安年便安慰他們道:“花燈今日是沒有了,若你們喜歡,日後可以去西街的光陰小鋪買,到時鋪子裡會上魔方、木陀螺、木蛙、魯班鎖,各種小玩意兒都有,花燈也會再做一些。”

“光陰小鋪?是你開的嗎?”

“我看西街現在就兩家鋪子啊,你這鋪子什麼時候開張?”

“真的?這花燈我還想買回家掛著呢,做的真好看!”

詢問的人聲此起彼伏,葉安年回答道:“三日之後吧,貨會慢慢上,到時歡迎大家光臨。”

得了他的話,眾人才安心離去。

此時天色已經徹底黑了下來,他們的木車上的燈籠都賣了個精光,就連泥叫叫都賣掉了一大半。

江竹把沉甸甸的錢袋子塞進葉安年手裡,道:“年年,咱們今天的收獲。”

葉安年掂了掂,那錢袋子沉的壓手:“這麼多?”

“晚上回去有事做了。”江竹調侃他,“餓不餓,該去跟錢婆婆她們吃飯了吧?”

“嗯。”葉安年點點頭,“走吧。”

收了車子,江竹一手推著車,一手牽住葉安年,往西街的鋪子走。

沒走出幾步,身後卻突然傳來一聲呼喊:“年哥兒!我就知道你們肯定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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